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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丹东大米汤     问鼎天下txt下载     问鼎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4.馆陶城下4

    郑行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乏力,方才他终于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尽管他已经使出了全力,但还是被一名冀州兵的长枪刺中了左肩。虽然他一个反手,也将那名第一个伤到自己的冀州兵变成了一具没有意义的尸体,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伤了,而且他的受伤还被旁边不少的敌军看见。这些人立即不约而同地向自己动了攻势。

    郑行无疑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应该说,绝对是并州军中最为危险的人物,想要杀掉他,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很可能会被他反噬,反而受到荼毒。但不可否认的是,作为并州军的主将,杀掉他,可以获取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不论是名还是利,都是想都难以想到的。所以,虽然十分危险,冀州军还是飞蛾扑火一般冲向了郑行。

    好在这样一来,郑行身后的这些亲兵受到的压力顿时锐减。刚刚出的时候,这一队人有一百多,但如今已经不足八十人了,战死的已经接近一半。但这些人并没有动摇,他们的目光依旧坚定。他们有不少的兄弟死去,那些死去的兄弟,没有哪一个是白死的。到现在为止,大家合起来,已经杀了不下千人了。平均下来,每个人杀了过十人,这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呢?

    好几名亲兵自地随扈在郑行的两翼,让他来自边上的压力顿减。而对于来自正面之敌,郑行虽然左臂受了一点伤,但这种伤对他这样久历战阵的人来说可谓司空见惯,已经完全不将之当回事了。他的左臂虽然转圜还不甚灵便,但这些对他的影响并不大。

    郑行大喝一声,陌刀当面劈下,一下子竟然将一个敌军劈成两段,一时间,方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血流如注,喷洒在他身边的队友身上,把两名队友的脸面都喷得一阵迷糊。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了,除了一团耀眼的红色。但随即,他们终于再也不可能看见任何东西了,因为郑行的陌刀已经很快劈到了他们身上,他们甚至连躲都没有躲一下,就此中刀倒地。

    郑行连杀三人,冀州军不由为之震怖。特别是这三个人中的第一个的死法,实在是太过恐怖,就算这些士兵都已经见惯了厮杀,不少人甚至亲手斩杀过敌军,但这样的场景还是不能不让他们心下大为颤栗。大家虽然手中都还是握着自己的兵器对准着郑行,但却无人再敢向前攻出第一下。

    但郑行却毫无顾忌,拍马继续向前冲出两步,离着冀州军的大纛就越近了。

    而并州军的所有将士见了主将如此神勇,都是军心大振,这时候更是忍不住齐声出一声欢呼。一时间,并州军扳回了一定的劣势。

    而到了这个时候,冀州军已经是退无可退了,再后退一下,被郑行冲到大纛面前,就算不能斩杀己方的主将,斩杀任何一员战将都是不小的损失,即使是无法杀人,砍到大纛也是对己方士气的一个大的打击。

    一名冀州兵鼓足勇气,抡起手中的大刀就向郑行劈去。受到他的鼓舞,周围几个人同时端起自己手中的兵刃向郑行攻去。

    郑行大喝一声,手中的大刀向前挥出,斩杀一人的同时,挡住另外一把来势汹汹的长枪。随即,右腿向前踢出,正好踢在一名近前的冀州兵的下颌上,立即把他踢得飞了出去。与此同时,他手上使力,那使枪的冀州兵顿时握不住兵器,跌倒在地。

    郑行顺手将那杆长枪掉转过头来,往前掷出,但听得“扑哧”一声,那长枪猛的刺穿一个冀州兵的腹心,余力未衰,继续刺入他身后另一名冀州兵的腹心!两个人就这样被串成一串,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俄而,两人终于同时轰然倒地。

    这一下的威慑力实在巨大,其余的冀州军都不由露出兔死狐悲的忧伤,大家的脸色越彷徨了。

    就在此时,忽见一把长刀“呼”的一下,劈向了郑行。

    郑行看这一刀的来势,心下大为凛然,这一刀虎虎生风,内中含着一种一往无回的气势,比起他方才遭遇的任何一个冀州兵,这袭击之人至少在决心上,要强烈得多,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安全,放弃了防守,以进攻为防守。

    战阵之上,往往就是这样。越是怕死,越是想着保命的,往往越是容易被杀。而那些忘却生死,以命于敌相搏的,往往不但能对敌人形成杀伤,而且能让敌人不敢和自己相斗,从而保住自己的性命。

    郑行看出,袭向自己的这一刀不但灌注着袭击者的决心,还灌注着很强的劲力,可见这袭击者的武功也算颇为不俗。若是正常状态的郑行,接住这一刀根本不在话下。但此时他身上有伤,而且酣战许久,他虽然劲力绵延,但也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疲惫。这时候,这一刀就显得尤其威力巨大。

    郑行嘴里大喝一声:“米粒之光,也放光华!”手上的大刀向上迎去。“当”的一声,两刀在空中狠狠相撞一下,迅分开。

    郑行这才看清这袭击之人,原来他正是开战之初逃避和自己正面交锋的孔楚。郑行冷笑道:“好一个晓晓之徒,爷爷指名和你决斗你又不敢,待得爷爷和别人相斗,耗了点力气,你倒是来偷袭了!也你也不想想,爷爷是何等样人,岂能被你这等人轻易偷袭得手!纳命来吧!”

    “吧”字出口,他手上的陌刀已经狠狠地向孔楚劈去。这一刀居高临下,犹如泰山压顶,气势惊人。孔楚见了,大吃一惊,连忙以一个滚地葫芦的姿势向旁边滚去。这一下虽然躲过了郑行的一击,却狼狈至极,令他心下更添羞赧。

    郑行正要继续追砍,忽见敌阵之中伸出一杆长枪来,直指自己的小腹。这一枪的力道比起方才孔楚的那一刀又要更强劲不少。

    郑行终于意识到,今天遇上了第一个真正的敌手,若是不能迅将此人格毙,前面的一切努力都将化为烟云。

95.馆陶城下5

    旁边的冀州军见到许曳过来,都纷纷让开。士兵们的心思比起将领来,就要单纯得多,他们一向只尊重强者,也只服强者。许曳在冀州军中绝对是一个强者,自然是受到士兵们的追捧的。许曳的杀到对于这些士兵们的士气来说,着实是一个很大的提高。

    郑行没有一刀劈死孔楚,反让他逃掉了,心下大为懊恼,他虽然明知许曳绝非弱者,还是狠狠地一刀劈下。

    若是在平日,许曳绝难抵住郑行致命的一击,就算是两个许曳恐也抵不住居高临下的郑行。但今日,杀到如今,郑行的杀力已经大为下降,后力渐渐不济,加上由于左臂受伤,他这一刀乃是单手劈出的,威力又要大打折扣。许曳见刀势甚急,连忙格挡,竟然格挡住了。

    但就是这样,许曳手上也是一阵麻,暗暗叫了一声:“好气力!”同时到声:“惭愧!”他知道,若是在平日,这一合之内,他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但就是如今,他的生命威胁还没有消除,郑行就这样单手按着陌刀狠狠地向下压来。若是让他把锋刃刺到脖子上,许曳还是一样要一命呜呼。

    许曳咬紧牙关支撑着,但郑行的陌刀还是如一颗千斤巨石一般压在他的上方,锋刃缓缓地向下落了下来。虽然缓慢,但许曳的感觉却十分真实。

    “我今日就要这样丧命于此吗?”许曳心下苦笑着,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正在渐渐远离自己的身体。

    就在此时,忽听“啊!”的一声,一把大刀狠狠地劈向了郑行。

    那是孔楚。

    一般来说,两将相斗,旁人都不会插手的。即使本方处在劣势,一般本方的兵将也只能在旁边干瞪眼。这也正是斗将这种对战的方式存在的原因。所以,方才郑行和许曳对战的时候,两方的士兵虽然还在厮杀,却绝不介入他们之间的争斗,任由他们二人以死相拼。

    但孔楚此时已经完全昏了头脑,他一心只想着要报仇,要雪耻,对于那些什么战场上的规矩、成例之类的造就不看在眼里了。见到郑行空门大露,他想也不想,立即袭了上去。

    郑行也想不到孔楚会在这关键时刻冲过来,吃了一惊,只好闪身躲过孔楚这致命的一刀。但这样一来,许曳也算是逃得了一命。

    郑行躲过这一刀,恚懑之下,更是加重了斩杀孔楚的决心,他回手一刀狠狠地向孔楚扫去。这一刀他是含恨出手,用足了力气。虽然他此时力道远不及平日,但也决不可小觑。

    许曳见了,大吃一惊。虽然两将相斗,他并不好出手偷袭郑行,但方才孔楚在危急之中的时候,他曾经出手相救孔楚,而孔楚方才虽然未必有投桃报李之心,但毕竟也是帮着自己解了围,许曳又岂能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命丧黄泉!

    当下,许曳狠狠地咬了一下牙根,大喝一声,横刀向郑行的陌刀迎去。只听得“当”的一声,许曳的陌刀被荡开,他的手臂一阵麻,但郑行的陌刀虽然度大缓,但仍旧是狠狠地向孔楚扫了过去。

    这一刀,孔楚自然是能够接住了,但他还是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一边横刀挡住,他一边喝道:“还不快上!他是来灭国的,不杀了他,咱们的基业就要彻底沦丧!”

    好在他还算有点急智,只说“咱们的基业”,而并没有说“孔氏的基业”。果然,许曳一听,暗忖道:“反正方才已经偷袭过了,再要想光明磊落也是不可能了,倒不是就真小人一回!若是能一句斩杀郑行,虽然名声上听起来不好听,却也是扬名立万了,以后还需要受这些鸟人的气吗?”

    当下,许曳再不客气,抡起手中的长刀,狠狠地向郑行劈去。

    一时间,三人就这样混战在了一起。

    郑行占据着身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地利优势。但这同样也是一个劣势,因为马毕竟没有人转圜迅,一击不中之后想要继续追击十分的困难,而对方反击的时候,也很难闪避,只有硬碰。不过,郑行也不可能放弃他的马,一旦弃马,冲杀到冀州军的大纛面前的机会就太过渺小了,尽管如今这种可能性也很小,但他还是要保持这种可能性。

    就这样,三人僵持下去,形成了一个不胜不败之势。

    但此时战场上的大局却也在生着悄然的变化。

    一开始的时候,冀州军凭着更为注重配合,攻守有度的战阵还有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占据了上风。但随着郑行的狠冲锋,威胁到了冀州军的中军大纛,并州军的士气大振,而冀州军则总是担心中军有失,不时都要回头观战,不免大大影响了战力。一时间,并州军又重新夺回了战斗的主导权。

    但是,随着郑行和许曳、孔楚三人陷入缠斗之中,再也难以前进一步,并州军的锐气顿时泄了不少,而冀州军则是重拾信心,又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重新占据了上风。好在,并州军终究是天下第一等的雄师,虽在劣势之中,却仍是心志坚定,努力拼杀,并没有丝毫的气馁,拼杀之间,仍是用尽全力。加上自从并州上次裁军之后,单兵作战能力明显提高,对冀州军形成的杀伤也是不容小觑。

    孔列面沉如水地看着眼前的战局,脸上一片漠然。诸将虽然都在察看它的脸色,却根本不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一点喜怒情绪来。

    “恭喜将军!”一名裨将试探着说道:“敌军虽然还在顽抗,但已经难以对我军形成很大的威胁,末将相信,要不了多久,我军就会旗开得胜。到时候——将军你可就是战胜并州军的第一人哪!到那时候,不要说什么荣华富贵了,单是将军的大名,也足够让冀州,哦不,全天下的百姓们好好景仰一番的!”

    孔列仍是无动于衷,道:“你这话言之过早。战阵之上,胜负往往在一线之间,不到最后时刻,过早断言胜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况且,就算我军得胜,也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郑行毕竟不是并州上将,而我军的人数又比敌军两倍还多,就算胜了,又有什么值得自夸的!”

96.阻击之战1

    冯硕的骑兵还在秦军的骑兵队中心迅地向前冲着,他们不断利用自己高的骑术和团队配合对秦军形成致命的打击。他们的重骑兵冲过之处,秦军伤亡惨重,绝大多数的落马者都是秦军。

    马焕和一众步军将领正在远远地看着这场激战。这边的一万多人安静得出奇,每个士兵都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们绝大多数都只能听见远处厮杀的声音,却看不见具体的情状。但他们却并不像很多人一样具备强烈的好奇心,他们甚至都没有刻意伸长脖子去观看。就是队伍前列这些看得见战场上情况的士兵,眼里也十分漠然,好像这场战斗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其实,他们倒并不是不在乎这场战斗的胜负。毕竟,这关系到全军的命运。若是重骑兵败于对方的骑兵之手,并州军面对着对方在人数上占据压倒性优势的步卒和骑兵配合攻杀之下,自然也是难逃败局。

    但并州军根本不觉得自己的重骑兵会败,他们甚至根本没有想过会败。即使,这是一场以三千对一万的厮杀,他们都没有朝这方面想过。胜利,像是一个记号一般,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每个并州军的脑海里。他们对于自己的重骑兵的信任,已经是盲目的了,没有任何的敌军能动摇他们这种念头,就算对面有千军万马也不能。

    当然,并州重骑兵也没有令他们失望,突入过三倍于自己的敌阵之中,轻松写意,翻江倒海便如等闲,大家看多了这种场面,不免觉得有些腻味,所以也就没有太多的好奇心了。

    一名裨将笑着向马焕道:“将军,我看,这一仗,咱们是胜券在握了!”

    马焕却是面沉如水,双目直直地看着战场,道:“哦,怎么说?”

    那裨将笑道:“仅仅一刻钟的时间,冯将军便已经冲到了对方骑兵队的腹心之地。以这样的度下去,再过一刻钟时间,就可以给敌军的骑兵队来个对穿了。而地方的步卒在这一刻钟时间内很难集结成一个良好的阵势,我们的骑兵队冲进没有摆好阵势的敌军,那岂不是狼入羊群,随意厮杀吗?一旦敌军被冯将军他们冲乱,咱们的步军主力再冲上去,以少胜多,也是易如反掌啊!”

    马焕笑了笑,道:“我军还有一个重要的优势你没有说出来!”

    那裨将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将军所言,莫非是水吗?”

    马焕赞赏地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水。如今这时候,正是午后一天最热的时候。虽然此时正是春暖花开之时,天气根本谈不上热,甚至还有点凉意。但人对水的需要,到这时候自然是愈强烈的。更何况,他们远道而来,想来已经有半天没有喝水了,本就有些渴。若我军能阻住敌军两天,敌军就会进去进退维谷的窘境。进,他们抢不到水源,口渴难耐,吃饭的时候,只能吃一点干粮,而干粮又会进一步把他们撩得更加的渴;退,我军必然衔尾而追。我军骑兵的马快,很容易追上。到那时候,敌军溃败难以避免。全军覆没都是有可能的。”

    几名裨将由衷地赞道:“怪不得将军一早便冯将军去寻上这水源,把水源的水全部放掉。当时我等还对将军此举颇有异议的,如今听将军如此解说,才知用意深远,我等佩服!”

    马焕淡淡地摇了摇头道:“尽管如此,我军还是很难取胜。事实上,我军落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诸将大惊,忙问缘故。

    马焕喟然道:“据老夫所知,卢肖此人素来以勇猛大胆著称。本来,以老夫所料,他见到我军再此等候,又探知我军人数不多,必然是全军进,和我军决一死战。若是那样的话,我军的重骑兵猛然冲出,敌军防不胜防,必然溃败。可惜,此人竟然谨慎了一回,派出一万骑兵为探路先锋。如此一来,我军的重骑兵虽然能够击溃他们的骑兵,但再也难以对他们的步卒形成威胁了。

    如此一来,剩下的战斗,其实就是在敌我两军的步卒之间展开。若是一般的步卒,以我军这一万七千人马,也是至少能和他们斗个平手的。奈何卢肖所部,乃是伪秦精锐,并非那么容易击败的。我军恐怕也难以将之击败了!”

    众将被马焕如此一说,都有些黯然。

    先前话那裨将却说道:“将军此言差矣。我军重骑兵很快就要完成对穿,杀入敌军步卒的阵势之中了,何惧不能对他们的步卒形成致命一击!”

    马焕却摇头道:“老夫却并不如你如此乐观。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骑兵在敌阵中冲突,总是越往后面越是艰难的。虽然如今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就穿过了敌阵的一半,但要穿透另外一般,所要花的时间必然比前一半多,而且是多很多。利用这一段时间,敌军的步卒即使不能完全组好阵势,但他们起码可以调集好所有的弓弩手列阵于前,我军重骑兵若是冲突的话,只能是送死。如此一来,我军这支重骑兵,差不多就相当于没有任何用处了!”

    马焕话音刚落,并州的重骑兵的冲锋度果然渐渐地降了下来。秦军的先锋洪善一马当先,终于追上了冯硕,并和他厮杀起来。主将受阻,并州军全军的度都受到了影响。冯硕虽然竭力攻杀,但在洪善的拼命抵挡之下,虽然占尽优势,一时之间却无法将之击毙,两人就此僵在那里。

    冯硕只好奋力喊道:“冲!你们继续冲,给我死命往前冲!”那些并州重骑兵听了,纷纷奋力向前冲去。

    马焕在这边听见冯硕喊话,吃了一惊,向旁边的裨将宗胥道:“你立即骑上快马冲上去,传我的命令,冲透敌军的骑兵之后就不要继续冲了,否则,主公交给我这三千重骑兵,就将全军覆没了。就算此战得胜,我有何面目回去见主公!”

    众将纷纷变色。那裨将连忙应诺一声,打马向前冲去。

97阻击之战2

    卢肖此时却是没有闲心坐在马背上观战,他正在指挥队伍列阵集结。

    本来,这样的事情对于这样一支精锐之师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奈何他们赶了半天路,有些疲惫了。而此时若是在平日里,午饭时间丢已经过了,但今天却遭遇了一场大战,大家腹中空空,既饥又渴,不免战意不高。

    卢肖见了大军士气低迷,行动迟缓,不由心下大急。他本就是一个急性子,这时候更是粗话连连。

    章桓在旁边见了,连忙上前向卢肖道:“将军,方今之计,列阵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末将倒是有一计,可解燃眉之急。”

    卢肖连忙抓住章桓的手臂道:“快说,快说”

    章桓一边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一边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先把所有的弓弩手都调集起来,然后全军后撤到后面宽敞之处列阵。敌军的重骑兵虽然威力巨大,但毕竟人数太少,若是向我军的弓弩手冲锋的话——”

    “不错,不错!”卢肖激动之下,再次抓住了章桓的臂膀。随即,他意识到了不对,连忙又放下,道:“一旦形成步卒之间的对战——嘿嘿,马焕老儿,就算你再是厉害,也只能当本将军的功劳簿上的一个大名!”

    卢肖心情顿时舒畅,立即去调集兵马,整合列阵不提。

    且说冯硕被洪善拦住,心中大急。本来,以他的武功,比起洪善来,要高上不少,而且,他的马是有马蹄铁的,更加雄健,再加上他的骑术本就略胜洪善。在他想来,他要斩杀洪善,也不过是三五合的事情。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洪善竟然是出人意料的顽强,他用尽了一切的办法,几次手中的佩剑都从对方的脑门边上划过,但就是没有刺在他的脸上。如此一来,虽然任谁都能看出他所占据着的绝对优势,但却总是无法毙敌。

    正在此时,忽见一骑从并州军队列中冲出,径直冲向了战场。因为只有一个人,所有人都知道他所带来的,必然是马焕的命令。

    不待命令,立即有好几个秦军的骑兵冲上前去,想要拦住宗胥。他们如今已经处在完全的下风了,若是再让宗胥把马焕的什么奇计带上战场,这一场仗也就不必打了。但与此同时,也有两名并州骑兵冲上来接应宗胥,他们的想法,自然是和秦军的想法完全相反。

    宗胥手中的长枪被擦得锃亮,在艳阳照射之下,甚至有点刺眼。第一名并州军往前冲来,远远就举起了自己的大刀。但当宗胥把他的长枪抬起的时候,反射过来的阳光正好照在她的脸上。就在那一霎那间,他的双目处于一个很短暂的失明状态。

    但就是这样一个短暂的失明状态决定了他马上就要进入永远的失明状态。因为宗胥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他却并没有察觉到。等他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宗胥手中的长枪已经刺进了他的身体。他惨叫一声,翻身落马。

    这一下干净利落,几名秦军都有些愣。他们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是如此了得,他们还没有看清怎么回事,就有一名同伴落马了。而他们自己,也犯下了同样的错误——失神,在战阵之上,集中全部的精力是一个很基本的要求。一瞬间的失神都可能造成丧命。他们就给所有的士兵提供了一个反面的例子。

    宗胥的长枪横的挥出,一下子拍打在一个秦军的胸前,那人痛哼一声,落下马来。偏偏他的马受惊之下,也往前垮了一步,正好踩在它的主人身体之上。很快,痛哼就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惨叫,那秦军就此死去。

    一名反应快一点的秦军回过神来,立即挥刀向宗胥劈来,宗胥收回长枪,正好格住。手上使力再往前一推,那秦兵但觉一股巨力袭来,就此落地。他被摔得七荤八素,还没有反应过来,但觉胸前一沉,待他睁开眼睛看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胸前赫然插着一柄长枪。

    剩下的两三名秦兵见宗胥如此神勇,在片刻之间竟然连杀三人,都是骇然,心下安生退意。但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掉转马头,忽然感觉背心一凉,他们都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此落地。原来,就在此时,出来接应的两名并州军刚好拍马赶到,一人一个,毫不费力地结果了一名敌军。

    正在酣战之中的冯硕和洪善也觉察到了宗胥的到来。对于宗胥,他们的感觉自然是全然相反的。冯硕本来正在担心自己被洪善缠住,骑兵无人统领,会被敌人所趁,待见宗胥来了,自然是放心了很多。一时间,他的剑法变得更加从容起来,一改先前的急躁。

    而洪善的感觉则恰恰相反,一个冯硕已经让他叫苦不迭了,再来一个也颇为勇武的宗胥,他是不可能抵挡得住的。本来,他以为自己可以从容地在战阵之上舍命厮杀,这才拼了命阻击冯硕。但待得到了这时候,他才现,自己竟然对于自己的性命的忠诚比对李效的忠诚高多了。只是,他的招式已经完全被冯硕封锁住,他就是想逃,也是无路。

    冯硕此时也觉察到了洪善的慌乱,甚至已经看出他逃跑的心思。他眼角闪过一丝冷笑。忽然一剑刺向洪善的胸前,洪善本能侧身地闪避一下。本来,这时候洪善因为姿势不对,已经成了强弩之末,若是继续进攻,他必然危险。但冯硕却在这关键的时刻迟疑了一下。

    洪善到底也不是弱者,岂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他此时身体的姿势虽然不对,还是狠狠地反手一刀,向冯硕劈了过去。待得冯硕闪身躲避的时候,他一提缰绳,就此先前冲去。

    就在冯硕自以为得计,终于捡回一命的时候,忽觉得腹心一凉,心有不甘地回过头来,却见冯硕手上空空的,正坐在马背上深深地看着自己。

    原来,冯硕这一下乃是故意卖的一个破绽,为的就是等洪善逃跑的时候,锋利掷出自己的佩剑。他这一下谋划良久,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从洪善的后背插入,直没至柄。

    洪善抬头看了一眼碧蓝的天空,缓缓地倒地。

98.阻击之战3

    秦军的骑兵本就不是并州重铁骑的对手,此时主将又被敌军的主将亲自击毙,军心大乱,哪里还有心恋战,纷纷开始后撤。

    秦军完成调动之后,便由卢肖留在后面组阵,而由章桓留在前面指挥弓弩手。

    看见不少的秦军骑兵开始向后溃散,弓弩校尉有些慌,忙向章桓道:“章将军,这样下来可不行,万一并州骑兵也裹在我军的骑兵里面一起杀过来——”

    章桓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之色,道:“他们若是过来,立即放箭!”

    弓弩校尉还待再问,却听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地响起,他回头一看,吓了一跳。果然如他所料,秦军的骑兵失去战意之后开始后撤。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后撤的规模竟然是如此大,而且声势也是如此惊人。

    这哪里是后撤,这简直是溃散!一万人的骑兵竟然被对方三千的骑兵杀得溃散,这对于秦军中的每一个人来说,都不啻奇耻大辱。

    弓弩校尉连忙又转过头去面对章桓。本来,若是十人八人的后撤,杀之立威则可。但这样几千人一起溃散的,岂能射杀?

    章桓一眼看出了弓弩校尉心中所想,道:“有什么好犹豫的,待得他们进入射程,立即放箭,决不能手软!”

    弓弩校尉迟疑一下,道:“可是——”

    章桓冷笑道:“没什么可是的。一群不敢直面敌军的懦弱兵马会敢于直面箭矢吗?他们要是敢哗变,倒是本将军低估了他们!”

    正说话间,冲在最前面的几名秦军秦兵已经进入了射程,章桓连忙喊道:“射!”

    但这些弓弩手面对自己友军的时候,都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射出这第一箭。

    章桓冷哼一声“懦夫!”一把夺过一名弓弩手手中的弓箭,想也不想,立即出。但听得一声惨叫,一名骑兵落下马来。

    其余的骑兵大概没有想到自己人居然会用弓箭来欢迎他们的归来,愕了一下,马降了一些。章桓再次喊道:“射!”

    这一次,众弓弩手没有再犹豫,纷纷拉弓射箭,一时间,一阵箭雨对着这些马上看见逃生希望的秦军当面落下。跑在前面的几十人纷纷中箭落马。欺君的骑兵之中顿时响起了一阵骂娘声、哭喊声还有莫名其妙的歇斯底里声。这些绝望的声音汇集在一起,让原本就低落是士气变得更加的低落了。

    但不论士气如何低落,面对着不占就是死的现实,绝大多数人都只好选择回马再战。虽然在他们看来,这也是相当于一死,但至少比起立即死来,还能多活一下子。

    不过,也有几名秦军了疯。他们觉得,我们在前面和如此凶横的敌军厮杀,你们在后面作壁上观,根本没有想过援救,这也罢了。我们不支回撤的时候,你们居然还要用弓箭来欢迎我们的归来,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这几个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举起兵刃,狠狠地拍马向前冲去。只不过,他们的马虽然快,却终究是快不过弓箭的。所以,很快地,他们就很不甘心地变成了尸体。

    那些回身继续和秦军拼斗的骑兵的下场也好不了多少。本来,兵书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才有了“围三缺一”的说法。此时,这些秦军骑兵就面临着死地,本来他们应该是士气高涨才是,偏偏,将他们置于死地的不是别人,恰是自己的友军,就在不久前,还和自己在一起称兄道弟的袍泽。他们心中都很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他们此时对于自己人的恨已经是完全过了对眼前敌人的恨。

    只是,他们又不能投降。因为此时从兵力上来说,并州军的兵力还远在秦军之下。自古以来的战争,从来没有弱者在战阵上接收强者的俘虏的。因为这些俘虏将会成为不安定因素,必然是要杀掉的。这些人虽然都是粗老兵,但这些道理都是懂的。

    换句话说,如今的这些秦军骑兵已经是降又降不得,退又退不得,进退维谷,只能等着被消灭了。

    这种心理状态对于正在激战之中的兵马来说,无疑是危险的。因为他们缺乏对敌军的恨意,也就生不出强烈的杀心,体现在动作上,就是无法使出全力杀敌。果然,两军交战之中,秦军的伤亡更加惨重了。

    到了此时,马焕身边的几名战将见了场中的一边倒形势,还有秦军的战阵排列,对于马焕、对战局的预测,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名裨将道:“老将军真是料事如神,依末将看来,只需再过一个时辰,这剩下的骑兵都会全部成为我军的刀下之鬼。”

    马焕笑了笑,却摇头道:“不然,他们不会全部都死在我军手上。因为我们马上就要——鸣金收兵了!”

    诸将大惊,道:“将军,我军此时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局势,可以以最小的伤亡来获取胜利,将军为何反而要鸣金呢?”

    马焕笑道:“老夫非是不愿杀敌,也非是心疼我军的伤亡。只是,这些敌军的骑兵,留着比除去,对我军更为有利!”

    诸将更是疑惑不已,就连在旁边听着将军们聊天的亲兵们也是大惑不已,纷纷把目光投向了马焕,等待他的答案。

    马焕从容一笑,道:“诸位将军,你看那些人心无斗志,都是因为被自己人出卖。但这仅仅是暂时的,待得他们伤亡变重的时候,他们就会暂时忘记对自己人的仇恨,而为了保命奋力厮杀。到那时候,这些如今看起来像绵羊的敌军就会全部变成吃人的老虎。我军虽然不惧,也没有必要付出这样的伤亡!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若是我们现在鸣金收兵,这些人本来自忖将死,而我军却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以后还能和我军厮杀吗?而卢肖呢?他再杀掉这些人是不可能的。但这些人却对原来的袍泽生出了嫌隙,而对我军心存感激。诸位,若你们是卢肖,你们还敢用这些人来和我军厮杀吗?”

    主将听得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是。

    马焕笑道:“恐怕,卢肖还要派些人监视他们,防止他们反戈一击呢!”

99.阻击之战4

    “叮叮叮!”一阵鸣金之声从北面传来。这声音就像天外传来一般,一下子就揪住了战场上每个人的心。战场之上的并州铁骑每个人,包括先前的主将冯硕还有后来加入战阵的宗胥都愣住了。本来,在他们想来,即使要收兵,也该是秦军那边收兵才是,并州军这边占据着如此大的优势,在这时候收兵,岂不正是亲手放过歼灭敌人的好机会吗?

    本来,趁着并州军愣,正是秦军偷袭、厮杀的好机会。但剩余的这不到四千秦军骑兵也是愣住了,他们一样对并州军的收兵充满了疑惑。要知道,他们此时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回去。

    并州军毕竟训练有素,军纪十分严明,在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之后,开始有规律地回撤。虽然明知道对方并不怎么可能从后掩杀,但还是留了少量的弓弩手断后,缓缓而退。

    而秦军的那些骑兵则是一个个愣在战场上,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了。他们不知道,现在回到自己的阵列之中,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还是弓箭吗?众人都迷茫地回过头去看着自己那边的大军。

    卢肖和章桓本来也一直在观战。用一阵箭雨将逃归本阵的骑兵射回去之后,他们已经是从内心里放弃了眼前剩余的几千骑兵了。对于他们来说,若是能用这些“废物”拼掉并州的三千重骑兵,那也是一件大幸之事了。

    可就在此时,并州军居然莫名其妙地选择了鸣金收兵。这一招实在是太过出乎他们的意料了,两个人四只眼睛无言相视,都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

    其实,马焕退军给他们的第一感觉就是爱惜自己的重骑兵,吝惜伤亡。但转念一想,他们不由都倒吸一口凉气,没有这么简单,根本没有这么简单。因为,他们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如何处置剩下的这几千骑兵了。他们立即意识到,这便是马焕给他们出的一个难题了。

    “怎么办?”卢肖有些无措地问道。

    周围的众将佐、士卒都纷纷把头转了过来,毕竟前面的那几千人马和这边步卒里面的四万人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对于如何处置那些人,是十分关切的。

    章桓没有想到卢肖竟然直接问出这么棘手的一个问题,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道:“还请将军亲自定夺!”

    卢肖双眼直直地看着章桓,忽然伸出手来,作劈砍状,道:“这样如何?”

    章桓心下大惊,暗忖道:“你这厮果然狠辣!”不过,不等他表态,周围的诸将纷纷上前道:“将军,不可啊,临战之际自相残杀,对于士气会有很大的影响啊将军!”

    这些将佐上前求恳,立即把更多的士兵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这边,这些士卒由于此时身在阵中,按照军令不能随意移动,但大家眼中的求恳之色也都是一目了然的。

    卢肖见事已至此,自然不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连忙笑道:“诸位将军误会了,大家都是袍泽兄弟,我如何会轻易对他们施以杀戮?况且,如今他们并没有败,反而是逼得马焕主动鸣金收兵,对我军士气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提升。本将军再是糊涂,也断不至于残杀有功士卒的,对不对?”

    众兵将见卢肖如此说,都放下心来。

    卢肖又转向章桓道:“章将军,如今就请你上前去去给前面的那些兄弟们整整队形,让他们有序地退回本阵吧!”

    章桓听得一愕。要知道,方才可是他亲自下令射箭,并且还亲手射出第一箭。这才将那些逃回本阵的骑兵赶回了战场。如今,别人上去还好,他上去岂不是危险?若是前面那些骑兵起疯来,每个人对着他来那么一下,他身上立即就会长出几千个透明窟窿了。

    随即,章桓立即醒悟过来卢肖的用意。本来,卢肖向自己问计的时候,其实早就有心要将这些骑兵尽数除去的,只是他不愿将这话说出口,以免寒了诸将士的心而已。所以,他便想要通过章桓的嘴说出来,只是没有想到一向有某有断的章桓竟然会在这个时刻将决定权推回给了卢肖。卢肖心中岂能不恨?

    章桓心下虽然悲愤,但这里毕竟是军中,抗命的下场恐怕就是立即死,而上前的话,终究只是有死亡的威胁而已。当下,他应诺一声,拍马出阵。

    且说并州重铁骑回到本军阵中之后,冯硕便和宗胥来到了马焕面前。

    马焕亲切地笑道:“两位将军奋勇杀敌,老夫在这边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我并州铁骑,尤其是重铁骑素称无敌,但若不是有两位这样的年轻悍将统领,这一仗也未必会胜得如此轻松了。老夫在这里先行恭喜两位将军了,战阵之间,出手不俗,立下战之功,可惜可贺啊!”

    冯硕听了,矜持地笑了笑。宗胥却惑然道:“将军,非是末将多言,方才我等本可以全歼敌军的,将军为何却要在这关键时刻鸣金收兵呢?”

    马焕微笑着向冯硕道:“深平对此有何看法?”

    冯硕赧颜一笑,道:“方才那鸣金之声刚刚响起的时候,末将确实也有宗将军一样的疑惑,但方才看见伪秦的那些骑兵迟迟不曾归队,而敌阵之中也并没有撤去防守阵势,才恍然大悟。将军这是在敌军阵营中留下一点肘腋之间的隐患,让敌军有苦不能言。将军高屋建瓴,全局在胸,浑然不计局部得失,末将佩服!”

    马焕听得暗暗赞赏,捻须微笑道:“深平知我!那老夫再来考你一考,接下来,我军应该如何应敌呢?”

    冯硕肃然道:“敌军人数众多。不过困倦却远胜我军,他们必然会选择主动进攻。我军在军力上终究难以和敌军相抗衡,若是硬拼,我军兵力不足的劣势会暴露得更加明显。所以,我军只需列好阵势,稳稳守住,时间一长,敌军自乱!”

100 阻击之战5

    一个时辰之后,章桓终究是劝服了这几千个丘八。虽然曾经一度被几十支兵刃抵住,命悬一线,但章桓终究还是凭着自己三寸肉舌,把自己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他很坦然地告诉这些丘八:“尔等杀我容易,自己能逃得活命吗?若是不能,何妨随我回去,大家相安无事,岂不是好?若是要以名抵命,以我一人之命,能换得尔等数千人的性命,这也值了!”

    如此一说,那些骑兵便各自起了异样的心思。本来,一个人在自忖必死的情况下,豁出性命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章桓的话里却留有余地,他暗示了这些骑兵:你们都还有活命的机会!

    这样一来,形势立即逆转。这些骑兵虽然对章桓恨之入骨,却还是不得不将他放开。一场危机也就此消弭于无形之中。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既然并州军没有选择进攻,秦军就只好选择进攻。不战斗,他们就无法拿到水,事情就是这样简单。

    本来,这种遭遇战,秦军是没有必要再派军队留守的,但卢肖却还是选了三千人为“预备队”,派了一将统领这支预备队,然后自己率着剩余的所有大军狠狠地向并州军这边冲杀过来。

    并州军的虽然并没有在这边安起营寨,但已经伐树造出了不少的巨型拒马、小型的工事,相关的防御体系已经是十分完善了,秦军一时间想要攻进腹心之地也并不容易。

    由于早已探知这边有水源,卢肖给下面的兵提出的目标不是击溃并州军,也不是夺取道路好通过,而是占领水源。

    但当秦军攻到并州军面前的时候,却并没有看见所谓的水源,这边非但没有什么小溪,就连山泉都没有看见一涧。但此时箭在弦上,已经是不得不。卢肖一边指挥全军继续向前冲杀,一边招来斥候队长问道:“你不是说这里有水源的吗?怎么连一滴水都没有看见?”

    斥候队长一阵惊慌,他惶急地指着前面道:“将军,原本,那边确实是一条山溪的,不知道的不是年久干涸了!”

    卢肖坐在马上,看得远得多。当他看见那边的石块上大多都有水痕,而且旁边长了不少绿色的苔藓的时候,心下终于恍然。水源是果真存在的,不过却被并州军掐断了这水源。为今之计,只有尽消灭或者击退这支并州军,占领了山溪所在之地,才能派人到上游找水,或者干脆直奔馆陶再喝水。不管怎么样,尽将并州军击败才是获胜的唯一机会。

    卢肖挥挥手,斥退斥候队长,拔出佩剑,道:“杀啊!活捉马焕,重赏万金,官升三级!”

    不管在军中当兵的还是为将的,不都是为了那份饷吗,听见卢肖这样一喊,纷纷呼应,一时间,秦军杀声震天,士气高涨。

    马焕面沉如水。虽然秦军点到了他的名字,他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仍旧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不住调遣兵马。“活捉马焕”这四个字,从他年轻时候成名的那一天起,就伴随着他所经历的绝大多数战役。最初的时候,他对这四个字尚且有些恚懑,但随着听见次数的增加,他变得异常的淡定,甚至早不把这四个字当一回事了。

    工事,尤其是简陋的工事,虽然可以成为守方的延缓敌人的利器,但终究不是可恃之物,时间一长,这些东西迟早要被敌军穿过的。然后,就变成了两军毫无花巧的硬拼了。眼前的局势就是如此,仅仅过了半个时辰,两军就杀在了一起,再无任何花巧。

    并州军的后军之中,马焕静静地坐在马上,他身后随扈的,就是那三千重骑兵。只不过,这时候这支重骑兵剩下的,不过是两千出头一点。方才一战中,秦军虽然伤亡惨重,但并州的重骑兵也损失了一千兵马。

    两军的激战还在继续,但没有了防御工事之后,并州军在人数上的巨大劣势就渐渐显现了出来。加上秦军为了争夺水源,也是拼力厮杀,并州军终于逐渐落在了下风。

    冯硕看着眼前的战局,心下大急,向马焕道:“将军,这样下去可不好,这里乃是平原作战,双方拼的是实力,几乎没有任何的计谋可以施用。我军终究人数太少,要想击败两倍还不止的敌军,实在太难了!”

    马焕双目中射出坚定的神色,道:“想当初,北夷未灭之时,我并州可谓真正的四战之地,周围几乎所有的势力都是与我并州为敌的。那时候,我军几乎每一仗都是以少敌多。而且,那时候并州的名将没有今日多,兵士没有今日雄壮,民生没有今日富庶。每一次落败,都可能为我并州带来灭顶之灾。但我并州兵将从来没有想过放弃。每一次都挺了过来。于是,我并州军才有了今日之赫赫声威。今日之战,虽然凶险,但比起当初的那些战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军岂会落败,岂会落败!”

    冯硕也被马焕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他忽然高声喝道:“将军所言甚是!将军,请让我出战迎敌吧!”

    马焕摇摇头道:“深平啊,你方才那一仗,打得极是漂亮,你不仅毙敌甚多,还亲手斩杀了敌军的先锋。这份功劳,已经不小了。况且,敌军还因为此事而心存顾忌,你看看,明明有那么多的兵马,却不能派上来,这功劳,也是要算在你头上的。你想想,若是你再出去和别人抢功劳,让他们怎么想,恐怕他们都会以为老夫得了你什么好处哩!就算是为了老夫的清誉,这一次你恐怕也只能好好坐着了!”

    马焕一言既出,旁边的诸将纷纷附和。

    于是,马焕又派出了几名战将出去厮杀。他自己则是一边静静地看着战场,一边说道:“其实,此战若不是卢肖此人反应太慢了一些,我军要挡住他们,还真是有些困难的。如今,老夫倒是担心彦明那边,他恐怕难以挡住馆陶城内敌军的反扑啊!若他败了,我们就有腹背受敌的危险了!”

101 阻击之战6

    战斗还在继续,双方的伤亡越来越大。不过,总体上来说,并州军的伤亡还是比秦军小不少。毕竟并州军都已经喝足了水,而且就在战场遭遇之前的一个时辰,他们刚好吃完今日的第二餐,体力十分的充沛。

    秦军最初可谓一鼓作气,但随着战斗的继续,最初的那股勇气就渐渐消散掉了,而同时,他们体力方面的缺陷就渐渐显现了出来。此时唯一支撑着他们的念头已经不是为谁效命,也不是要建功立业,而是实实在在的要找到水源和食物。他们眼前的敌人虽然并不是这两样中的任何一样,但他们却知道,若不能击退敌人,他们根本没有可能找到任何一样。

    一方凭借的是强的个人能力和良好的阵型,合理的调度。而另外一方,则是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和为了生存而拼杀的意志。这两方相遇,可以称得上势均力敌。

    两方的主将各自骑着一匹马,立于中军的前列。这时候,这两个人终于目光相对。卢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对他来说,能和马焕这样的名将战成如今这种情势,已经是殊为不易。况且,到了如今,他还没有现本方有落败的迹象,相反,他对秦军信心十足,他相信自己扬名立万的机会到了。

    “马焕老儿,快投降吧!”得意之下,他不免有些肆无忌惮:“只要你肯投降,我敢保证我家大王一定会重用你的!我大秦如今最缺的,就是你这样智勇双全的大将。只要你肯随着我家大王,他定会付你以重权!说起来,本将军也是很欣赏你的能力的,你想想,以你的本事,在并州还有你们那个莫名其妙的所谓‘新州’为将,岂不是太屈尊了吗?你们的辖下总共有多少兵马?三十万顶天了吧?你在那边,又只是几员大将之一,统兵绝少能过五万。这可不是大材小用吗?你想想,你便是当年的淮阴侯啊,韩信将兵,多多益善。五万兵马就算再精锐,能有什么作为?区区一个魏郡,就让你攻了这许久,岂不是太过屈才了吗?

    而我大秦则大不相同,我家大王麾下,步卒起码有一百五十万,骑兵也有五十万上下。全军总数不下于二百万。你想想,以你的能事,率领着百万大军,席卷天下,创万世不朽之功勋,岂不是易如反掌吗?

    再说了,就算不为荣华富贵这些虚利。你也可以想想你自己的性命前程。赵平此人确实是十分的厉害,这一点我承认。只是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在万军之中,他可以杀三五十人,能杀三五百人、三五千人吗?以你并州区区之兵力妄图和我大秦为敌,这岂不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吗?马老将军,你是一个聪明人,何必随着赵平行这等毫无胜望的疯狂之事呢?恕肖说句直言,他这岂不是在害老将军你,害贵军上下,害整个并州的百姓吗?”

    他最初倒是想羞辱马焕,才以“马焕老儿”为称呼的,但不知道怎么的,他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到了最后,竟然被自己说服了。所以,他马上改成了实实在在的劝降,就连称呼也改成了“马老将军”。

    别看卢肖和马焕之间相距甚远。两人之间有数万军队正在厮杀之中,酣斗呼喝之声十分骇人。卢肖的声音却能清清楚楚地传入马焕的耳中。他的武功实在很不错,中气十足,声音穿透力极强。

    马焕听得“哈哈”大笑,道:“阁下所言,真可算得上是我这一辈子听过最好笑的事情。你只看见了你伪亲的优点,却没有看见你们的缺点。而这些缺点,恰恰又是致命的。

    举个例子来说,尔李效帐下兵将众多,这不是虚言,你所说的二百万之数虽然未必准确,却也差得不多。只可惜,李效这些年来连年征战,早把官府的银子掏空了。而百姓又因为这些年的征战,一再误了春耕之期,变得无比穷困。说句不好听的,你伪秦的军队,如今你们自己都养不起。就凭你们,就算如数再多,又如何与我军为敌?

    卢将军你麾下的这些兵马已经算是尔伪秦军队中最精锐的之一了吧?而本将军麾下的这些,只是我并州军中平平常常的一支。你看看,我军尚且可以以一敌二,毫唔败相。由此可见,你这二百万军马中剩下的一百九十五万该是何等的不堪一击了。这样的军队,再多的人,也不过会在战场之上,多留下一些让敌军清理打扫的尸体而已,何足挂齿?

    卢将军若是记性不差,应该记得我并州在不久之前,已经彻底消灭了鲜卑,并将其各部收为己用。我并州以一州之力,可灭一国。而这仅仅是花费了区区数年的时间而已。而且,我灭国之战,并没有经历太大的波折,最后的战斗虽然激烈,但结局早已注定。我想请问一下卢将军,若让你们去和北夷作战,需要多少兵马才能灭掉他们?或者说,你们根本就不可能灭掉他们?

    卢将军啊卢将军,看在你对老夫还算尊敬的份上,老夫倒还是要奉劝你一句。放下武器,弃暗投明,犹未晚矣,若是待得被我军击败再想投降,恐也未必能得啊!”

    卢肖气得浑身抖。两军阵前劝降的事情,自来就没有成功的先例。其实他也不指望着能够一举成功。但他希望至少能够动摇马焕的顽抗之心,还有瓦解一下并州军的士气。但不想,马焕非但不为所动,反而对自己来了一个劝降,说得居然还有理有据!

    卢肖是很早就跟随李效的,自然是不可能投降的。但他下面的士卒听了,虽在战场之上,却也禁不住会有一些异样的想法。

    卢肖正要反唇相讥,忽听一阵雷鸣声起。他抬头一看,不禁愕然。此时天色虽然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却也是万里无云,自然是不可能打雷的。

    马焕虽然从容,听得这声音,也是脸色大变,一边暗忖道:“难道彦明如此快就败了?”一边回过头去。

102.阻击之战7

    原来,这声音并不是什么真正的雷声,而是远处骑兵冲锋的声音。马焕一辈子指挥骑兵作战,对这个声音异常的敏感。

    很快的,卢肖也听出这声音来了,他脸上现出狂喜之色,“哈哈”大笑道:“马老将军,方才我说什么来着?可惜啊,你方才若是投降了,岂不是好,事到如今,就算想投降,也是晚了啊!”

    他这话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堵住马焕的嘴。从个人角度,他是十分欣赏马焕的。但他也并不希望马焕真的投降。至少在自己这方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他并不希望马焕投降。原因很简单,他自己在秦军中的声望是十分高的,罕有在他之上的人。若是马焕来了,排在他的前面是理所应当的。他自然不希望自己竞争秦军第一大将位置的道路上,来一个马焕这样的劲敌。

    马焕洒然笑道:“卢将军说笑了,我并州军从无投降之辈。老夫虽然不才,却也不愿开这个先例。况且,谁投降,如今还不好说,不是吗?”

    卢肖笑得更加欢快了,他的语气甚至变得有些放肆轻佻:“马老将军,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你在馆陶城下留下的兵马最多也不可能达到两万,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击溃冀州兵?再说,若是我所料不错,老将军你留守在馆陶城下的,应该是郑行郑彦明吧?郑将军的威名,肖也是听说过的。不过,此人虽然威名赫赫,但其名也只是因杀戮而彰。在统兵之上,虽然赵平也有意让他挑大梁,但他显然只是一根朽木,不堪扶持。马将军军中无人,竟然以此人为留守主将,岂能不败?”

    马焕笑道:“卢将军之言,说得倒是很合情合理,倒像是亲眼所见一般。可是你岂不闻‘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不信,老夫可以和你打个赌,郑行,应该已经击溃了馆陶城内的守军!”

    就像附和他的话一般,他话音刚落,就听远远一个声音喝道:“兄弟们,我们来增援你们了,杀!”这声音不是别人的,恰是马焕十分熟悉的郑行的声音。

    其实,马焕倒不是对郑行特别有信心,而是随着方才那马蹄声的靠近,马焕听清楚了那蹄声。并州铁骑冲锋的时候,响动比其他的铁骑要强烈得多。原因无他,并州军马有马蹄铁。其实,刚开始听见这声音的时候,马焕也以为郑行已然被馆陶守军击溃,这来者乃是馆陶派来接应卢肖的部队。待得听清这声音的时候,马焕甚至有了一种起死回生的感觉,虽然他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色,他的额头也是暗暗出了数滴冷汗。

    而令马焕更为意外的是,当他转过头去,往后边望去的时候,居然看见了另外一个身影,一个据他忖度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身影——秦青。秦青乃是这次攻伐冀州的三路大军中中路军的主将,他的主要攻伐目标乃是冀州的腹心之地。随即,马焕就明白了过来,看来秦青还是探知了自己的危险,竟然放下自己的任务,亲自领兵前来支援。

    马焕心中一阵感动。须知,马焕这一路大军只要攻下馆陶就算是完成任务了。而秦青这一路和燕彦那一路,其实是竞争关系,他们所争竞的,乃是谁先攻到信都城下。秦青选择了来救援自己,同时也就意味着放弃了这场争竞,把头功让给了燕彦。

    万军从中,秦青也看见了马焕,脸色闪过一丝欣慰的笑意,道:“释之,怎么,在我面前还要摆中军主将的谱吗?也下场来杀几个人玩玩吧,我已经杀了好几个了,感觉到底不再年轻了,吃力得很哪!”一边说着,他一边挥舞着手中的佩刀,左右翻飞,又轻松写意地砍倒两名敌军。

    马焕听了,“哈哈”大笑道:“说的也是,到了如今这时候,还需要什么指挥,任意厮杀就行了!”他“刷”的一下拔出佩剑,向着诸将喝道:“任意厮杀,任意厮杀!”一马当先,便钻进了战阵之中。

    原来,马焕对于卢肖方才的劝降十分的不喜,早就有意亲自取他性命了,只是碍于他是中军主将,不能随意下场厮杀。到了这时候,秦军阵法打乱,军心浮动,而并州军则是气势如虹,人数上也不处在劣势了,自然是不必指挥了。

    而卢肖此时的心情则是截然相反,他的心情已经是彻底地坠入了深渊之中了。方才还在为之兴奋不已的援军居然在转瞬之间就变成了敌军,这种从巅峰掉落到谷底的心情,他还是第一次尝到。说实在的,这滋味实在是太差了。他尝过一次之后,再也不想品尝第二次了。

    就在他还愣愣地坐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时候,忽听一声“着!”就见一柄剑徐徐地向他刺了过来。看起来,剑之人为求光明磊落,并不愿趁着他失神的时候,一剑将他刺死。

    卢肖连忙挥刀格挡,直到这时候,他才终于看清了对方竟然就是方才还在和自己相互劝降的马焕。卢肖心下忽然生出一个狠辣的念头:“好你个老小子,竟然巴巴的跑来送死!也好,今次就算败了,我也要杀了你为我这数万大军陪葬。而有了你的头颅,不要说损失五万大军,就算损失十万大军,大王也不会责怪与我,我大秦,最不缺的,就是人!”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眼前这个胡子白的老将身手竟然是出人意料的敏捷。卢肖虽然也是一名悍将,但最初的时候还可以和马焕勉强相抗衡,但时间一长,渐渐就有些不支了。

    而就在这个要命的时候,不知道谁率先喊了一声:“后军逃了!后军逃了!”大家才赫然现,被卢肖留在后面的那些“预备队”竟然抛下袍泽,开始逃跑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那些骑兵其实不反戈一击,已经是十分的难得了,他们早已经有了寻机逃跑的念头,待得看见并州大军前来救援,知道此战获胜无望了,哪里还愿意在此地多留哪怕一须臾。反正他们是骑兵,跑得快,立即打马掉头跑去。

    逃跑,就像是传染病一样,一旦开始了,就很难杜绝下去。那些留在那里看守骑兵的“预备队”见人家率先逃跑了,哪里还顾得上客气一声,也不声不响地掉头就跑。

103.阻击之战8

    失败,有的时候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溃败。如今的秦军就陷入了一个溃败的境地。他们本来在战场之上就不占据上风,偏偏敌军又来了援军。这对他们的打击,已经是十分大了。更要命的是,他们留守在后方的袍泽兄弟居然就这么跑了,丢下他们在这战场之上随意被屠戮。这给他们的心理,造成了更大的压力,让他们更加无法把精力集中在眼前的对手身上。如此一来,他们的战斗力就变得越的不堪。

    眼看着自己麾下的兵马一步步的溃逃,耳听着还在坚持的麾下正在遭受屠戮,卢肖终于彻底放下了一切,挥刀狠狠地向马焕砍去。事到如今,他所想的已经不是回去怎么逃脱罪责,也不是杀了马焕能得什么样的好处。他唯一想的就是杀戮,没有理由的,他就是要杀掉马焕。

    马焕“哈哈”大笑,喝道:“好刀法!”迅出剑挡住。卢肖一刀落空,立即变招,反手向马焕劈去。他此时已经全然放弃了防守,若是能和马焕同归于尽,他会毫不犹豫。

    本来,卢肖和马焕单论武功来说,确实是要差上一截的。奈何一人拼命,万夫莫敌,卢肖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之后,拼命起来,即使以马焕之能,也不得不忌惮他三分。

    好在马焕并不急于取胜,他此时与其说是在厮杀,不如说在提前享受胜利。他根本不怕自己和卢肖之间的缠斗无穷无尽地延续下去。况且,如今卢肖所采取的打法极是损耗体力,一时半会或许还能够支撑,时间一长,自然难以为继。马焕不急,他可以等待卢肖力竭的那一刻。

    而就在此时,忽听得又一个震撼的声音:“章将军逃了!”

    卢肖愕然回过头去。本来,这一分神乃是马焕取他性命的最佳机会,但马焕却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卢肖。他眼中没有讥讽,没有获胜者不可一世的狂妄。因为通过方才一番攻杀,他看出了卢肖的战意,看出了此人逆境之下不愿放弃的决心。他甚至暗暗忖道:“卢肖能成为伪秦名将,真不是幸致,此人还真是有不少的可取之处!可惜,这样的人终究是不可能投降的,就算只剩他自己一个人,也不会投降。”

    卢肖回过头去的时候,正好看见章桓骑着马奔出老远。卢肖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正要喝骂,却见章桓回过头来,冲着卢肖喊道:“将军莫要怪我,你不仁我不义!这些年以来,我一直对你忠心耿耿,不想事之时,你竟然将我推向风口浪尖,我若是还为你舍命的话,我就白白长了这样一颗聪明的脑袋瓜子了!”

    卢肖大喝一声,骂道:“无耻小辈!”但不论他如何咬牙切齿,章桓已经掉转马头,飞奔而去,而并州军居然没有一丝上前追赶的意思。

    卢肖大怒,回过头来对着马焕厉声问道:“如此无耻小人,你们为什么不上前把他追到杀掉?”

    马焕“哈哈”笑道:“卢将军说笑了,我军若是要杀人,就凭我军的快马,追上他们实在不是难事。只是,你难道不知道,敌人腹中的蛆虫恰是我等的朋友?你家主子身边的人越是小人,越是无耻,对我并州来说,岂不越是有利?就因为他的无耻,我军就算抓住他,也最好要将他放回去,让他去危害自己的主子。这个道理,卢将军稍稍想想,也会明白的!”

    卢肖听了,神经质的一笑,连喝了三声:“好!”忽然手上的大刀一横,往自己脖子上一抹,就此掉下马来死去。

    马焕脸色转黯,苦笑道:“何必?何必呢?”

    冯硕见了这个情形,连忙高声喝道:“伪秦诸兵将听着,卢肖已死,章桓已然逃跑,尔等不降,更待何时?”

    秦军顿时都静默了下来。显然,大家都在犹豫。但就在此时,忽听一个声音喝道:“兄弟们,卢将军平日瑞然粗心,虽然经常打骂我等,虽然贪墨,但他却从来没有亏待过咱们。有了好处,哪一次不是和兄弟们一起分享。如今,卢将军尸骨未寒,我们骤然投降,如何对得起将军?”

    立即便有不少人应声道:“不错!老子这一辈子随着卢将军也享受够了,今日就算是死,也是死得其所了!”

    “对,老子上次把粮饷赌输光了,没钱寄回家,还是卢将军帮我寄了一些钱回家的!”

    “老子的婆娘,就是卢将军抢来赏给我的,老子第一次享用的时候,还是完璧之身!”

    “”

    在悲凉的气氛之中,剩下的秦军开始了拼命、存了死志之后,他们的战斗力倒是大为提高。只是他们此时在人数上已经处在绝对的劣势了,而且个人战斗力也不及并州军,加上此时实在是又渴又饿,力气渐渐不继,对并州军的杀伤,其实并不很大。

    而并州军也开始了全面的屠杀,他们心中怀着一种特别的尊敬向敌人挥出他们手中的刀,推出他们手中的长枪,结束他们的生命。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天色早已暗下来,在月光和燃起的篝火照射之下,并州军终于完成了这场屠戮。此时,每个人都是累得很,又兴奋得很。而这种兴奋之中,还隐含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忧伤。在他们脚上所踩的这片大地之上,接近四万具尸体以各种姿势卧着。这中间,包含三万多秦兵还有接近一万的并州军。

    马焕从自己的亲兵手中接过一块布,轻轻地擦拭完自己的佩剑,才小心翼翼地将它插回鞘中。然后,他抬起头来,开始寻找秦青,可巧,秦青也正把目光向他这边望来。

    马焕立即朝着边上一颗大树指了指,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一丝会心的笑意,同时迈步走向了那棵树,在树底下坐了下来。

    秦青从自己的亲兵手中接过一个葫芦,递给马焕道:“好东西,你尝尝!”

    马焕也不客气,顺手接过,一打开,脸上立时闪过一丝幸福的笑意:“好东西,确实是好东西,好久没尝到过这么好的东西了!”

104险胜

    马焕刚刚把那葫芦凑到嘴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又把它拿开了,轻轻地说道:“我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好,毕竟这里是军中。我天天让我麾下的将士们禁酒,自己却——”

    秦青笑着作势去抢马焕手中的葫芦,道:“既然如此,还给我便是!”

    马焕连忙把手往边上一闪,道:“我不过是假作客气一下而已,你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秦青笑了笑:“要恁客气作甚?客气能当没救喝掉?”

    马焕再不言语,对着葫芦嘴轻轻地抿了一口,眼中露出迷醉之色,摇着头说道:“这般滋味,真是许久没有尝到了,怪不得当初大禹的女儿仪狄造出美酒,大禹品尝之后,在赞赏之余,还感慨道:‘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遂渐渐疏远了仪狄。如此美酒,咱们爱酒之人若不沉溺其中,也是很难哪!哦,忘记问了,你为何亲自来了?你不是正在向北进攻吗,跑魏郡来作甚?”

    秦青笑了笑,道:“本来我倒也没想过来。自从我探知伪秦派军前来援救馆陶之后,便猜想,以你的行事风格,定不会坐以待毙,虽然你军少,也会抽出一部分前往半道阻拦的。本来,我的任务就是北上威胁信都,也没有多少闲心来管你的死活,最多也就是遣一员裨将,率一部人马前来救援也就罢了。

    偏生我当时恰好攻破了曲周城,在城守的府中现了这等好东西。我当时就在想,这等妙物,若是托人送给你,那受托之人十有**会偷嘴,说不定到你这里,就一滴不剩了。所以,我决定辛苦一趟,亲自跑一遭。

    可巧,当我到达馆陶城下的时候,恰见彦明正和馆陶的手中激战。彦明这厮,虽然跟随主公多年,在战法上着实没有提高,他竟然亲自领着一群人前去冲击对方的中军大纛,而置全军的调度于不顾。好在我军将士都是身经百战的,才没有被敌军击溃。但他们也只能是苦苦支撑了。我当时就在想,若是我晚来一步的话,局面很有可能变得一不可收拾!”

    马焕又是感激,又是自责。他所感激的,乃是秦青的盛情。他当然不会相信秦青真是为了这点美酒巴巴的跑来魏郡,甚至为此放弃了北上攻取信都,立下赫赫功勋的好机会。他其实,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他所自责的是,临走的时候有些匆忙,竟然忘记告诉郑行战法了。面对两倍于自己的敌军,对攻从来都是下下之选,只有先稳守,抓住敌军的弱点再行反击才是正道。可以想见,自己的这次疏忽,差点就造成了留守并州军的战败,若是那样的话,这次攻伐冀州的正题成败,真的就悬了。

    秦青看着马焕自责的样子,微微一笑,道:“释之不必自责,统兵之人,不论是何等高才,百密之余难免一疏,当年武侯不是也吃过几次败仗吗?释之你号称百战之将,不论是出于运气还是本身的实力,至今未尝一百,这也是事实。单是这一点,当世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提起以往的战绩,马焕眉眼终于舒展开了一些。虽然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把自己的功绩挂在嘴边,甚至都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人。但人,特别是身具异于常人之能事的人,岂有不自负的。马焕也难免被秦青的一番夸赞说得心下暗喜。

    忽然马焕想起一事,道:“如今,馆陶已经落入我们手中了。伪秦再想出兵援救冀州,可能性已经不大,我们是不是该想一想如何兵不血刃地取得冀州全境了?”

    秦青笑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说句实在的,我也不喜欢总是以兵戈来决定一切。也许是如今老了,有些心软,如今杀敌的时候,非但没有什么兴奋之情,居然对那些死在自己手下的人颇有一点同情的。释之啊,你看我是不是该致仕回家怡儿弄孙了?”

    马焕笑道:“伯济面恶心善,难得难得!其实,你这也不奇怪。事实上,我和你也差不多。咱们以前主要是和北方的鲜卑人为敌,杀的多是异族之人,手下自然是要狠辣一些的。如今,还有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们要面对的,几乎都是汉人,自然不可能有原来那般狠辣了!”

    秦青愕然顿了一下,道:“说的不错,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又扯远了,咱们还是回到冀州的战场来吧。我想,你既然已经成功攻取了馆陶,任务也算完成了,魏郡还有一些小城,你可以派麾下的将领们一一去收复。至于信都那边,在我和君睿一南一北夹击之下,我就不信他们到了山穷水尽之时还不投降!”

    马焕摇头道:“孔恒如今外援尽丧,凭着他自己的实力要想和我军抗衡,已经是不可能了。问题是,他必然也知道了我壶关之危了。若我是他,也一定会硬拼到壶关之战有了最终的结果再说。否则,万一,我说的是万一,万一我壶关失陷,他的投降就会显得愚蠢了!”

    “壶关失陷?”秦青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道:“怎么会?老公爷也是天下悍将,又有壶关天险,天下间能在他的防守之下攻下壶关的,恐怕也没有多少人了!况且,主公至今还没有出现,以主公的性子,怎么可能我们在沙场上拼命,他自己却在享乐?他虽然从来没有告诉咱们他自己去了何处,但我相信他一定会在最需要他的地方出现的。这一点,我相信,你作为主公的岳丈,岂能不相信?”

    原来,这次赵平调派完各部的行动分工之后,自己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就连秦青、马焕这些并州军最高层的人都不知道他的行踪。也怪不得李效的密探一头雾水了。

    马焕听得赧然点头道:“这便是你我的不同之处了,我从来只相信事实,会忘记了别人的强项,你却能充分认清每个人的强项,对战局做出足够准确的预判。”

    秦青“哈哈”大笑,道:“你这算是对我的奉承吗?就因为这一点美酒?”

105.壶关上的最后一战1

    韩肃满面狰狞,他的铠甲之上尽是鲜血,就连脸上也是血迹斑斑。他的一双眼睛眼睛睁得像铜铃一般大。他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大刀,砍向他身前的王祚。

    王祚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头眼睛散了,也许是流汗过多的缘故,满头乌黑的头像是一根根小铁丝一般,蓬乱无比,有些甚至向上竖起。

    所谓“棋逢对手”,说的便是韩肃和王祚这样一对。这两个人武功可谓相当,王祚胜在年轻力壮,兼且埋伏了一段时间,休息充足。而韩肃则胜在招式新奇,出手狠辣,而且对战经验更加丰富。

    随着夜幕渐渐降临,关城上的厮杀之声根本没有一丝消退的迹象,韩肃知道,成败就在今夜了。但今夜,若是没有奇迹的话,失败还是会成为定局。

    对于眼前的厮杀,韩肃的信心也在一点点的消散。他的武功虽然强悍,但王祚也绝非弱者。问题是,连续的作战让韩肃的体力消耗更加大,他虽然能在很长的时间内维持一个平衡甚至还稍占上风的局面,主要靠的还是他人的意志力。只是,再如何强的意志力,都是抵不过体力上的绝对优势的。

    王祚显然也看出了这点。他心中已经渐渐把最初的那点急躁消去了。在稳操胜券的情状下,他没有必要冒险。因为他的冒险,对他自己来说固然是危险的,就是对他父亲还有整个数万秦军来说,都是十分危险的。况且,如今的西关,秦军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和不在并州军之下的个人战力,已经稳稳占据了主动。王祚相信,这样下去,只消一两个时辰,秦军就能将这些并州军击败。

    “到那时候——”王祚又一次开始想起这四个字。这真是四个充满了魅惑之力的字。

    关楼之上的激战则更加惨烈,这一次,大家都已经见识到了老公爷舍生取义的决心,大家再也没有劝赵业独自求生,而是怀着肃穆的感情,和赵业一起拼杀。他们都觉得,能和赵业这样的人死在一起,也算是值得了。

    这一次,主攻的不是别人,还是秦军的主将王顺。他所率领的,是全部的秦军。看起来,秦军已经决定孤注一掷了,他们没有给并州军留任何的退路。当然,也没有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若是这一次进攻最初还是被击退的话,他们将丧失进一步进攻的可能性。

    主帅亲冒矢石,对于秦军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鼓励。当然,更大的鼓励是进攻动之前王顺的许诺。王顺道:“若是攻下壶关,咱们攻下下一座城池随你们洗劫、屠城!”

    屠城,对于战时的老百姓来说,简直是一个噩梦。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是贫是富,遭遇到屠城,就意味着他们什么都不会剩下。只有那些运气特别好的,才能留下性命。

    但对于士兵来说,屠城却是一件极为鼓舞人心的事情。因为这能够让他们捞取足够的财富,能够让他们久抑的有些悸动得到一个彻底的释放。往往,一次屠城下来,不少士兵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过活一辈子,他们再不需要风餐露宿,再不需要时时奔命。并州这些年以来,已经成为天下最富庶的州,在任何地方屠城都不能和在并州屠城比。在并州屠城所能产生的富翁数,会远远多于其他地方。

    只是,屠城这种手段自来是很少被汉人使用的,更很少被汉人用在对付同族身上。所以,王顺的这番许诺就显得越的难得。屠城许诺带来的高涨士气让秦军一扫连续失败的阴霾,每个人都狠狠地向关楼上爬去,他们都巴不得成为第一个杀进并州的人。

    赵业又换了一把兵刃,这次还是一把刀,不过却是一把宝刀。这是一名裨将留着一直舍不得用的祖传宝刀。但到了这时候,祖传不祖传的已经无所谓了,若是杀不退敌人,阻燃之物就会成为敌人的战利品。而且,到了如今,保住性命显然比保住祖传宝物要重要得多。

    那裨将把这把刀献给了赵业。赵业不受。在那裨将坚持之下,赵业只好道了一声“暂借”,把这把宝刀流了下来。

    刚刚接过宝刀,关下的秦军就开始进攻了,赵业新得的宝刀终于挥了用场。他立即现,这宝刀确实好用,比前面用的那几样兵刃都好用了不少。这把刀砍在敌人身上,根本不需要花多大的力气,就能将敌人置于死地。赵业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挥舞这把宝刀,又是砍到第几个人了。

    正在此时,关楼上又跳上来一个人。赵业一看那人从云梯上一跃而上是姿势,立即知道次此人乃是一个高手,也不打话,横刀向那人劈了过去。

    那人显然也没有想到刚刚到达关上,还没有开杀戒,就有一个棘手之极的敌人杀到。赵业这一刀看似平平无奇,但却让他产生一种难以抵挡的感觉。他大骇之下,只好往地上一滚,以一个滚地葫芦的姿势逃过了这凶恨的一刀。待得他在远处再次爬起来的时候,终于从赵业的铠甲上认出了赵业。

    “原来你就是老公爷,怪不得如此厉害!佩服!”那人口中说道。

    赵业何等样人,哪里不知道他是在拖延时间,等自己的援兵到来。他根本不给敌将任何的机会,又是一刀劈过。他手上的宝刀寒光泠泠,照射在那敌将的身上,让他感觉头皮一阵麻。

    那敌将意识到这把宝刀不是自己手中粗劣的佩刀所能格挡的,只好再次选择闪避。赵业“刷刷刷”三刀,如水泄银瓶一般,又是迅快,又是自然,一刀紧似一刀地向敌将攻去。敌将虽然武艺高强,奈何比起赵业来还是很有一些差距,加上他手上的兵刃根本无法和赵业的宝刀正面相碰,只能是一味的腾挪闪避,一时间,他被赵业杀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看起来狼狈之极。好在他倒也是很有几分本事,虽然危险,却终究是一招招地化解开了。

106.壶关上的最后一战2

    就在此时,忽听一个声音喝道:“休伤吾侄!”一支画戟从背后向赵业攻来。这画戟虽然离着赵业还有一点距离,却呼呼带着一股强劲的风。赵业不必回头看,只听这声音,便知道敌军的主将王顺到了。

    赵业并没有听见过王顺的声音,但他知道刚刚那个年轻人一定是一个地位颇为不低的秦军将领。而这支秦军说白了就是王顺的私军,几乎所有重要军官的位置上,安置的都是王家的人。换句话说,方才那个年轻将领一定姓王,而且和王顺是亲戚关系。来者既然自称是这王姓将领的叔伯,武功又如此高强,自然只能是王顺本人了。

    赵业不敢小觑,收回正要攻向那年轻将领的致命一刀,身子往下一蹲,就此避过了王顺的画戟。同时,他的右脚往地上一点,身子一个回旋,就此把身子转了过来,直面王顺。

    王顺一招落空,不敢继续深入,小心地往后退了几步,收起画戟道:“老公爷,想不到咱们会在这关楼之上见面!”

    赵业冷哂一声,道:“你不是早就盼望着登上这关楼吗?如今倒真是成功了!”

    王顺脸上露出讥讽之色,道:“不错,我确实一直都在盼望着登上关楼,但我以为,我登上来,所要面对的就是赵平。其实,若是面对赵平,我心中还没有什么好感慨的,而面对老公爷你嘛!我只能说一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赵平号称天下英雄,到了战时,自己不见踪迹,却把你这老迈的父亲推到了战场上最危险的地方。想着我都不由为老公爷心寒呐!”

    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暗示赵业。赵平之所以把他弄到壶关来守关,就是想借着秦军的手将他除掉,好巩固自己在并州的地位。不然的话,赵平虽然是名义上的并州之主,但有了重要决定的时候,赵业如是反对,还是不可能通过的。

    赵业却不为所动,冷冷地说道:“王将军,若是你伪秦之人都只会你这挑拨离间的这一套,老夫倒是劝你省点力气。老夫自己生出来,养出来,教出来的儿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老夫比起清楚。说句不客气的话,你还没资格来品评我儿,就是你主李效,也没有资格!”

    王顺脸色变了变,冷哼一声,道:“赵业,你不要倚老卖老,如今你这关楼已经被我占领了一半,只消再过一个时辰,你关楼上的这些人,都将因为你的食古不化而洒尽最后一滴血。我只是不愿造更多的杀孽,才好好地和你说,希望你能看清形势,莫要顽抗。想不到,你竟然连我一句忠言都听不进去!嘿嘿,你自己想舍生取义,难道你就不想想你这些可怜的小兵吗?他们当兵,可没有你这么多的想法,他们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你凭什么拉着这些年轻人为你殉葬?”

    其实,王顺倒不是忽然起了什么好心,只是他一直看着这些并州军一味顽抗,根本没有一个投降的,就算是受了重伤,一个个的都还是选择死战。这样一来,他麾下兵马的损失也很大。这些兵马都是他王顺的私产,损失一个就少一个,他自然是心疼得很的。所以,他才耐下心来向赵业劝降。虽然这达成目的的可能性并不大,他总是要试一试的。

    但是,令王顺没有想到的是,他话音刚落,就听旁边的并州军一齐喊道:“死战!死战!”

    借着,这声音就像会传染一般,不住地向远处的并州军传去。

    “死战!”“死战!”“死战!”“”

    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坚定。通过这一个共同的声音,并州军又听见了同伴的心声,就算有少数心志本来不甚坚定的,在这热血沸腾的声音感染之下,也变得异常的坚定。

    赵业冷冷地看着王顺,道:“王将军,你现在看见了吧,这就是人心,天下之间没有什么是不朽的,只有人心,只有人心是不朽的,是无坚不摧的。你可以拿下壶关,可以拿下上党全郡,甚至可以拿下太原,但你无法拿下人心。只要我并州军中还有一个人在,你就不能宣告胜利。王将军,我且问你,你觉得你把我这关楼上这几千兄弟杀完,还剩下多少人呢?你还有能力去攻打下一个城邑吗?你还有力气去完成你的屠城许诺吗?”

    王顺这才知道方才自己在关下给秦军许诺屠城的时候,居然被赵业听见了。看起来,赵业对自己的许诺,很是不以为然。

    王顺终于被激怒了,大声喝道:“不管怎么样,杀了你这老头子,一切就都足够了!”说着,便挥着手上的画戟,狠狠地朝着赵业砸去。

    赵业挥刀挡住。两人便在那里拼起力气来。就在此时,方才那名叫做王叙年轻将领也毫不客气,挥刀朝着赵业的背后袭来。

    赵业冷哂一声,也顾不上讥讽对方,手上忽然力,一下子摊开王顺的画戟,回手就是一刀。

    只听得“当”的一声,赵业的宝刀和王叙的佩刀在空中相遇。待得王叙再看的时候,却见自己的佩刀只剩下了半截,不禁骇然。削铁如泥这种事情,他只是听人说起过,却没有想到这世上还真有削铁如泥的宝刀。

    赵业恨极了王叙的偷袭,手上毫不停留,反手又是一刀,朝着王叙的腹心砍去。这一刀若是被他砍中,王叙自然是要当场毙命的。而且,此时王叙已经被赵业的宝刀镇住了,已经群然忘却了闪避,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眼看赵业的宝刀就压落在王叙的身上,忽听后面又是一阵风声响起。赵业心下暗叹,到底是久战之后立即不继,出手度也是大为下降,若是在自己体力最为充沛的时候,他完全可以一刀先劈倒王叙,同时又闪过王顺的偷袭。当下,赵业只好再次放过王叙,闪身躲过王顺这一戟。

    王顺一边挥戟再次向赵业攻去,一边从这王叙喊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来一起杀掉这个老头子。今日只要杀得他,就是一件奇功!”

106.壶关上的最后一战3

    韩肃已经渐渐支持不住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渐渐不听从大脑的使唤。明明在这样的激战之中,他的一双眼皮也渐渐不再相亲相爱,而是剑拔弩张,随时都有打起来的危险。

    而他对面的王祚显然已经看清了这个情状,眼中露出一丝掩饰不了,也不愿掩饰的笑意,一剑紧似一剑地向韩肃刺来。

    这时候的韩肃,已经只剩下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

    忽然,就听“嗤”的一声,韩肃的手臂被王祚的佩剑划过,划出一道口子来,鲜血立即流了出来。

    也许是流血刺激了韩肃的战力,他怒目圆睁,大喝一声,身子腾空而起,手中的大刀狠狠地向王祚劈了过去。

    王祚却并不惊慌,他知道韩肃这是情急拼命,只要躲过这最后几招攻势,韩肃就将脱力。到时候,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士卒都可以轻轻松松地将他击毙。不过,他也绝不可以大意,人在拼命的时候,所散出来的战斗力,往往是平日的好几倍。韩肃的武功本来就不在王祚之下,只是体力不济而已,此时若是被他抓住机会重创,简直是太冤枉了。

    王祚不敢硬碰,身子灵活地往边上一转,看看躲过了韩肃这一刀。但是,韩肃这一刀去势未尽,狠狠地劈在一颗大石上,竟然将这颗石头生生劈成两半!

    王祚心中凛然,又再次往边上闪了一下。他此时明明有袭击的机会,他却还是选择了更为稳妥的守势,只要守住这最后的几招,他相信胜利就在眼前了。

    果然,韩肃身子一个急转,佩刀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王祚的下盘扫来。

    王祚身子躲闪几下。他只是一味腾挪,并不反击。他一直在等着韩肃力竭的这一刻。

    果然,就在韩肃连续劈出刀的时候,身子终于有了一个明显的颤抖,刀势为之一缓,变得一点威胁也没有,王祚只是轻轻一闪,就闪过了。

    王祚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他提剑正要刺向韩肃,忽听得一阵天崩地裂的声音,大地为之颤抖起来。

    “地——地震了?”王祚吓了一跳,在这种地势之下遇上地震,万一山上的巨石甚至是真座山一起塌下来,就算他有通天的本领有难以逃出生天。若是如此,杀敌就变得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但是,接着,他就明白这不是什么地震了,而是一支庞大的骑兵队正在向这边高行进。因为他听见了一阵“啊荷!啊荷!”的叫声。这是北方草原部落出兵的时候,所出的声音。

    接着,黑暗里出现了一个又一个骑着马的身影,离这边越来越近!

    王祚以为自己看错了,擦了擦眼睛,终于愕然地意识到,没错,就是骑兵,就是北夷的骑兵!问题是,北方草原的突厥如今眼睛遭受重创,不要说现在派不出这样规模的骑兵队,就是三五十年后,恐怕也展不出这样的骑兵队来。而鲜卑——他们不是都被灭了吗?

    正在此时,那队骑兵已经铺天盖地地来到了这边。为一员大将拔出佩剑喊道:“杀!”伴随着“啊荷!啊荷!”的声音,这支骑兵插进了正在交战的双方队伍里,对着秦军就是一阵狂劈。秦军虽然占据主动,但在战场上优势并不大,被这样一支不知道多少人的敌军援兵杀到,哪里还有抵抗的能力,一个个稀里糊涂地成了刀下鬼!

    王祚看着这些随着自己一起历尽千辛万苦前来偷袭的兄弟竟然这样毫无抵抗地被敌军屠杀,真是目眦尽裂。他忽然想起自己眼前还有一个失去抵抗力的人,杀了他,也算是消了一点点心头之恨了。当下,他举起剑向韩肃刺去。

    韩肃此时已经是完全失去抵抗能力了,见王祚的长剑向自己攻来,唯有闭目待死。

    但就在此时,忽听得“当”的一声,王祚手中的剑竟被挡开。王祚放眼望去,就见这批骑兵的为手之将手中正拿着一张弓,显然他方才只是了一箭,就把自己的荡开了!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神力啊!王祚心中想着,竟然忘记了继续刺杀韩肃。而那马上之将微微一笑,轻轻拍马,只两下,便来到了韩肃和王祚的面前。

    “主——主公!”韩肃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马上之将面色沉肃,俊朗非凡,不是赵平是谁!

    “你——你就是赵平?”王祚曾经多次想过和赵平想见的场景,他十分的渴望见到赵平,但当他终于见到了,心下却涌起了一股寒意。他这一刻只希望一辈子也不要见到赵平。而眼前这个人,他也希望不是赵平。

    但是,赵平却让他失望了,他淡淡地说道:“孤正是赵平!”

    王祚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完了,什么都完了,赵平居然出现在壶关,而不是那些什么狗屁谋士分析的冀州。这一下,全部陷进去了,冀州陷进去了,壶关也陷进去了。而最让王祚心痛的是,他王家也陷进去了,王家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这点军力,也全部陷进去了!

    王祚心下涌起一股绝望之情,忽然他手中的长剑一动,正要向赵平刺去。但与此同时,他忽然感觉胸前一凉,低头看时,却见自己的胸前竟然插着一柄剑,这柄剑的另外一头,连着赵平的手。而他竟然连赵平什么时候拔剑的都没有看清。

    “好!赵平——你——你果然强我——太多——你赢了!”说着,王祚仰天倒下。

    赵平转向韩肃道:“静之,你没事吧?”赵平和韩肃也是见过几次面的,赵平自然是认得他。

    韩肃连忙摇头道:“主公,快,快去救援关楼,老公爷那边恐怕也撑不住了!”

    赵平脸色一变,大喝一声:“随我来!”立即地掉转马头,向关楼那边疾驰而去。

    这时候,关楼这边的争夺已经近乎悲壮了。由于秦军全面攻上关楼,连关门都已经被控制,便打开了,秦军已经全部涌入。而并州军的抵抗,出了为这场战斗增加一点悲壮的情调,似乎已经没有其他任何用途了。每个人,包括赵业在一起,都已经不认为自己能够逃出生天。他们此时所抱着的,只是一种杀一人不亏,杀两人有赚的拼命心态在苦撑。

    但就在此时,一阵震天的响声响起,一大群鲜卑人打扮的生力军强横不讲理地加入了战阵,对着秦军就是一阵砍杀。

    秦军经过这些日子的攻城,早已疲惫不堪,这时候即使能取胜,也只能算是惨胜了,哪里还经得起生力军的冲杀,很快溃败。

    王顺和王叙本来一直围着赵业缠斗,凭借着体力上的优势,也渐渐占据了上风,忽然生出这等变故来,他们自然又是惑然,又是心痛。

    忽然,就见一个年轻男子提着一把剑急急地冲了上来,左右一看,看见这边的三人,便冲了过来。

    赵业看见他,脸上闪过一丝难得的激动,道:“我儿终于来了!”

    王氏叔侄同时色变。王顺一脸疑惑地看着赵平道:“你就是赵平?”

    赵平淡淡一笑,道:“正是!”

    王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道:“你把我儿怎样了?”

    赵平道:“你儿,你是说西关那个领兵之将吗?他被我用这把剑一剑刺死了!”

    王顺几欲晕厥,恨声说道:“我和你拼了!”便狠狠地向赵平扑了过去,而王叙也不客气,也提刀向赵平砍去。

    赵平不慌不忙,攻守有度,只数十回合,便将这对叔侄刺倒在地上!

107.原委

    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竟然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关楼上的并州军都有一种起死回生的感觉。战斗刚刚结束,那些本来应该是又倦又困的士兵们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变得精神抖擞起来,一个个相拥着忽而大笑,忽而大哭,整个壶关陷入了一片鬼亏狼嚎之中。

    赵业这一辈子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奇险,当时在战场上,一心只顾着厮杀,倒是不觉得,如今获胜之后再回想起来,饶是他这一辈子久历风雨,也不由得暗暗后怕。

    当然,最为后怕的还是赵平。他这支骑兵就是当初派陈武前往新州招募的。只是,当时一则是由于要把陈武调往冀州战场,二则是要将这支军队作为奇兵来使用,所以赵平为防泄密,只是和赵业商量了一下,对包括秦青、马焕这些人在内的任何人都没有说。

    当初,赵平派席氏前往长安报讯,又让赵业亲自前来镇守壶关,再假作“偷偷”从壶关调兵,“不小心”被细作现,都是为了引诱李效前来偷袭壶关。

    这一切,应该是赵平计算得都十分的准确,李效毫无防备地堕入了彀中。其实,他当初要是按照吴晶之谋,不试图取捷径,而是大量派军前往冀州增援孔恒的话,在冀州战场上,并州军确实很难获得优势。这也好在赵平高瞻远瞩,早早有在南阳设下了李昭这么个棋子。李昭夺取南阳,并赚取了武关,让李效失去了冷静。李效只看到李昭下一步就可以直取长安,却根本无暇去想,李昭根本没有进取的实力了,取下武关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这样多管齐下,也怪不得李效会做出错误的抉择,放弃了冀州而谋取看似很危险的壶关。

    只是,任何计谋,不论当初谋划的时候如何面面俱到,如何缜密精细,事情总还是有个意外的,而赵平所遭遇的这个意外,却差点真的断送了壶关,差点让他的妙策变成了一份作茧自缚的大礼送给李效。

    这意外的起因,却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当初,鲜卑北部有一个小部落,叫做若干部。若干部的领在赵平攻鲜卑的时候战死了。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若干户,小儿子若干云。大儿子若干户也曾经参军,只是所部被并州军击溃之后,他并没有继续寻找自己的部队,而是悄悄回到了族中。

    这时候族长战死和金狼卫被击溃的消息同时传来。若干氏便面临着一个选族长的问题。本来,若干云年纪还小,是没有资格和若干户争夺族长之位的。偏偏此时赵平选择了建立新州,并在新州地界实施很多优惠政策。过惯了苦日子的若干氏自然愿意留在新州,而不是北逃,去过那种居无定所的苦日子。

    这样,若干户的身份便成了他继承族长之位的一个很大的障碍。虽然至今还没有证据表明赵平会对当过兵的鲜卑族人动手,但若干族人总是觉得若干户一旦当了族长,以后身份暴露,总会带来不便,经过族中长老一番商议,还是决定把族长之位传给了若干云。

    本来,若干户对于并州军,对于赵平还没有多大的恨意的。毕竟,对于草原上的人来说,生存才是硬道理,强者征服弱者自来就是很自然的事情。草原上的女人,被强者抢去之后,会毫没有道德压力地为杀掉自己丈夫的仇人生儿育女,缝制战衣;而草原上的男人被强者征服,成为奴隶之后也会一心一意地为新主人干活甚至冲杀。

    令若干户痛恨的是,赵平这个强者征服鲜卑之后,对所有人都采取了原宥的态度,只有对他自己采取了法则之外的做法。他根本没有想过,其实赵平根本没有想过这样做,甚至不知道这件事情。

    恰好,这时候陈武前来新州募兵。由于新州当兵的待遇是和并州一样的,这些年轻力壮的鲜卑人都是争先恐后地报名。他们丝毫不觉得为了并州,为了赵平这个仇人而战有什么羞耻的。在他们的潜意识里,他们甚至觉得,反正以后杀的都是汉人,多杀一个倒是赚了。

    而改了汉姓之后叫做苟户的若干户也被担心威胁到自己地位的族长弟弟派往参军,同去的还有本族的十二名年轻人。

    陈武募兵完毕之后,只是带着这些新州军进行了训练了一阵子,便被派往了冀州战场。而赵平来了之后,由于要避开细作的视线,选择的是从北部的草原穿过原来属于突厥,现在已经无人控制的地带,再经五原、西河,绕一个大圈子来到壶关。而且,为了绝对保密,全军都是昼伏夜出,行进在莽莽深山之中,他们不断要避开各敌对势力的细作,甚至要尽量避开并州各地方州郡的视线。

    本来,即使如此,这么长时间也是足够的。偏生在半路上,谣言四起,全军出现了一种恐慌情绪。原来,苟户为了复仇,和他的本族那几名士兵一起在军中散步留言,说,赵平此次招募鲜卑人为兵,其实就是为了将鲜卑的去青壮年集中在一起消灭掉。他招募这支军队的目的不是杀敌,而是自杀。

    应该说,苟户这般说,也并非完全的信口雌黄,赵平招募这样一支军队,确实是有将鲜卑青壮年控制在手中的想法。但苟户却将赵平的这种想法进行了一番升级,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似模似样。这些鲜卑青壮一个个都是年轻都很年轻,想问题不免就简单一些,被苟户这么一说,立即便按捺不住,聒噪起来,差点就酿成哗变。

    赵平花了两天时间才将这次的事情平息了下去。当他得知苟户挑事的原因后,并没有将他杀掉,而是很无奈地摇摇头道:“罢了,孤欠你一个族长之位,你便跟着孤去争夺一个比族长更为光鲜百倍的位置吧!”便把苟户调到身边当了一个亲兵。

    众人见赵平对挑事之人苟户都能饶过性命,都放下心来,重新出。

    只是这次的事情终于导致了队伍的行踪被地方上现,各地纷纷派人前来犒军,这样又延缓了这支军队的行军度。不过,对于赵平幸运的是,他们的行踪到了最后也没有被李效的细作获知。当然也可能是现了,却已经来不及通知上面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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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天下介绍:
在一个平行的时空,前后九年,历经百战,在殚精竭虑的蜀汉丞相诸葛亮辅佐下,刘禅陛下北定曹魏,孙吴乞降,天下归一,建都于洛阳,定国号“汉”,世称后汉。
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书中所谓的历史是一个平行的时空,书中的地名、人名等一些细节上的东西仅是杜撰,请各位不必较真。另外由于在下水平所限,错误之处必然甚众,请各位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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