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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天下全文阅读

作者:丹东大米汤     问鼎天下txt下载     问鼎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9.决心

    马焕脸色沉肃地说道:“郑行!你何时能不只顾自己痛快,不顾全军的利益?你若也随我去了,这里交由谁来统兵?”

    郑行双目四处流转一番,最后把目光定在冯硕身上,道:“深平足智多谋,我所不及,让他留在这里最为适当。反正老将军你自己也是一个诡计多端之辈,深平到底没有你老谋深算,留在你身边也对你没有太大的帮助,还不如留在这里看着城内的那伙子废物!”

    马焕冷笑一声,道:“你以为留在这里就轻松了?错了!我告诉你,留在这里,也是一样会迎来一场大战的,敌军一旦探得我分兵去迎敌了,他们难道还会和你继续这么对峙着,等我回来之后,再将他们慢慢宰杀?

    错!城内的守军一定会冲出来和你们厮杀的。你就算龟缩在营中,敌军也会来攻寨的!我留下你,并不是因为其他,这里的这一场恶战,并不需要太多的谋划,只需要力战。你方才不是说了吗,你擅长力战,你就是要用你的力战来把城中的敌军杀退,让他们不能从后面来夹击我。

    你的任务并不轻,敌军这一次必然会疯狂地冲击你,试图突破你的阻挠和伪秦军回师。你这一战若是败了,我前后受到夹击,也是必败无疑你若是胜了,则可以再前去救援我!不论如何,你职责重大,留在这里绝不是无仗可打,明白吗?”

    郑行听见留守如此重要,不免怦然心动。他有些迟疑地说道:“若是敌军只是龟缩在城中不出来怎么办?”

    马焕摇头道:“我敢说,敌军绝不会龟缩在城里,坐视援军受阻的。就算敌军真的蠢到了这个地步,你的任务还是很重。我若是得胜,也不会剩下多少兵马,攻城的重责还是要落在你的身上,我若是战败——”

    众将一听此言,纷纷说道:“老将军百战百胜,怎么会落败呢?”

    马焕却摇头道:“世上不会有不败之人的。我也是凡人一个,以往虽然侥幸立下了一些战功,但要说百战百胜,却是不可能的。况且,善谋者未虑胜,先虑败。我岂能因为讳言战败就不为之谋呢?听好了,我并州军没有战败而苟活者,我家人主公自会照料,但战场之上,就全靠你了。

    你前面有冀州的三万五千人,后面有伪秦的军队,你务必要将伪秦的这些军队全部攻杀殆尽。这样一来,伪秦暂时就无力再派军来援馆陶,然后你可退守邯郸,等待秦老将军他们出兵和你合为一处,再取馆陶,你明白吗?”

    郑行听得热血澎湃,高声说道:“明白了!”

    马焕眼中闪过一丝欣然之色,道:“明白就好,你记住了,这一次千万不要再头脑热了,你要明白,你头脑热,害的不仅仅是你自己,很可能连老夫,还有我带走的这两万兄弟的性命也一起搭上,你明白吗?”

    郑行罕有地郑重点头。

    马焕再不多言,出了中军大帐,点了两万军士,往南去了。

    却说馆陶城内,如今的守将名唤孔列,他也是孔氏宗亲,并且还是原邯郸守将孔楚的亲兄。在孔氏亲贵之中,他算得上难得的不是纨绔了,虽然并无太大的才能,但在往孔氏宗亲里面一站,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了,这也是孔恒如此信任他,把馆陶城交给他来主防的原因。

    如今,他正和孔楚、曲梁副将宋予、平恩守将周翔还有自己帐下的一众将佐聚在一起商议退敌之事。

    孔列先言:“诸位,据探马来报,大秦的援兵正朝这边赶来,不过,他们的度慢得很,每天大概就前行五十里左右,大概要两日之后方能抵达,诸位有什么想法,请说一说!”

    宋予道:“将军,守住这两日的时间对我们来说,殊非难事,到时候咱们和他们汇合了,并州军再是骁勇,也是不得不灰溜溜地退走啊!”

    孔列却摇头道:“不然。方才在城头探查敌情的裨将前来禀报道,城外的并州军中分出来一半以上的人马向南去了,应该是前去阻截秦军了,我召你们来,就是想商议一下对策。”

    孔楚痛心疾地说道:“这秦军的行军度为何如此的慢哪。本来,他们行走的是小路,马焕是绝难现的,待她们现的时候,恐怕他们都来不及阻拦了。如今——”

    孔列横了孔楚一眼,道:“你道那些秦军是怀着什么好意吗?他们明显是想让我们和并州军死拼,待得我们两败俱伤了,他们再跑出来坐收渔翁之利。只是,他们太小觑并州军,太小觑他们的斥候了。他们自以为行军线路还算隐秘,可是却终究还是被现了。如今——”他是孔楚的亲兄,和自己这个战败失城的弟弟说话之时,语气就没那么客气了。

    宋予略一沉吟,道:“将军,马焕分兵拦截秦军,就让他们去拦截吧。秦军不是要让我们和马焕死拼,他们好坐收渔利吗?咱们又何妨也向他们学一招,也紧闭城门,任他们在外面死拼。待得最后他们分出胜负了,就算是得胜的一方,也必定已遭受重创,我们到时候再出兵,要想取胜,岂不是轻而易举吗?”

    他是曲梁派来协防的,自然不愿意主动出击。他的任务只是和馆陶守军在一起守好城池而已,只要馆陶不丢,他的功劳就少不了。所以,他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主动出击。

    周翔自然是和他一样的想法,也是点头赞成。

    孔楚却急了,大声说道:“两位将军谬矣,如今乃天赐战机,我军岂能错过?敌军营中,剩下的兵马不足一半,我军人数是他们两倍有余,杀将出去,就算他们乃是天下强兵并州军,在如此巨大的人数劣势上,也必将战败!如此机会,我军岂能错过?”

    他和宋予、周翔他们所想,则是截然不同。他丢了一座坚城,如今正要立功杀敌,自然是极力主战。

    两方争执不下,都把目光投向了孔列,由他来决定。孔列乃是冀州上将,又是军中主帅,他的话自然是有一言九鼎之效的。

    “我决心已定,尽起我军全部兵马,出城和并州军决一死战,尔等休要再多言了!”

80.诱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马焕的军队还在向前疾驰。

    马焕召来了斥候队长,问道:“离羊须山还有多远?”

    斥候队长立即答道:“将军,就在前面十里之处,很快就要到了。”

    马焕点了点头,立即传令全军加前进,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山前,这便是所谓的羊须山了。

    羊须山其实是一座小山,看中这里作为伏击之地,其实并不是因为这里的地形有多么险峻,可以怎样居高临下伏击敌酋。相反的,这里的地形颇为平坦,在这一路上,要想找到这么一大片平坦之地,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当然,羊须山名字中有个“山”字,自然是不可能全然没有山,只有平地的。放眼之处,就是一座山坡,山顶离着山脚,从高度上来说,只有几丈,但这山坡却颇大,只是坡度很缓,就像一处斜置的平地一般。

    马焕随着全军一起来到了这羊须山,立即传命全军停止前进,就地扎营。自己则是特意角上叫上了冯硕,一起爬上了这斜坡的顶端。

    两人随意在山顶坐下,冯硕立即便出了一阵感慨:“将军选的这个决战地点,实在是再妙也没有了,有了这地利作为保障,我军胜算大增啊!”

    马焕本来就有心提携与他,听见此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嘴上却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道:“为什么呢?”

    冯硕脸上露出自信的笑意,道:“将军与末将如今所坐的这个地方坡度正好合适。并州铁骑天下无双,此乃共识,而并州的重甲铁骑更是令人胆寒的。就连鲜卑这种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尚且被并州的重铁骑击败,更不要说中原的兵马了。卢肖的兵马号称伪秦的精锐,而他手下的铁骑都是雍凉精锐,但比起并州骑兵来,显然是有较大差距的。

    而且,这一块坡地最是适宜骑兵冲锋,只要我们在敌兵到来之前就把重骑兵集结在这上面,马增加很快,只消有一千的重骑兵,就能对对方的上万人的大队人马形成冲击。一旦冲乱对方的阵形,我军就离胜利不远了。”

    马焕赞赏地点了点头,道:“深平能一眼看出这一点,足见不凡。不错,你所说的,的确是我选择此地作为主战场的很重要一个原因,但这绝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你再想想。”

    冯硕站起身来,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四周的地形,道:“此地虽然是平地,但北宽而南窄。我军占据北面,就可以全军冲锋,而敌军人数远多于我军,所据的又是南面,冲锋的时候很难体现人数上的优势。这可以很好地弥补人数上的劣势。”

    马焕轻轻点头,道:“你所说的,也是一个理由。不过这与这个山坡一样,都是地形之优势,算不得新的优势,况且,冲锋的时候所体现的人数优劣只是暂时的,对敌人的杀伤并不甚大。你再想想,还有没有更重要的原因呢?”

    冯硕并不气馁,他的目光又缓缓地扫过眼前的一切,终于定在了前面的那条山涧之上。他忽然恍然大悟地说道:“将军,若末将所猜不错,这附近大的水源,应该就这么一个了吧。我们占据了这个水源,就等于握住了敌军的软肋。”

    马焕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欣然之色,笑道:“如今,老夫总算是知道老夫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最大收获了。那不是攻取了几座城池,也不是杀了几万冀州士兵,更不是兵临馆陶城下,令敌闻风丧胆,而是又为我主现了一员明日的天下名将啊!”

    冯硕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之色,忽然跪下来,说道:“老将军在配之恩,末将没齿难忘!能得将军如此栽培抬举,才是末将的福气呢!”

    马焕站起身来,将冯硕扶起,道:“深平啊,作为一位名将,除了武功智谋之外,你知道还需要什么吗?”

    冯硕道:“还请老将军赐教!”

    马焕指了指方才冯硕所坐的石头,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在旁边坐下,才悠悠地说道:“有两点极为重要。第一点就是作为名将的自信,或者说,是傲气!随时都要对自己说,我就是名将,不论对面战场上是谁,他都需惧我三分!所以,名将是不会轻易屈膝下跪的,因为这世上除了‘天地君师亲’这五者,再也没有他敬畏的对象,他只需让别人向自己下跪,而不是向别人下跪!”

    冯硕听到这里,缓缓地低下头去。

    马焕又继续说道:“当然,自信不是与生俱来的,这是一种从一个人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不是你内心想自信,就能自信,这需要经过多年的战阵磨练,在不断的杀戮之中成长起来。所以,有的人也将这一点说得更为直观一些,那便是身上的伤疤。身上的伤疤,对于一个战士而言,不啻军功簿。而另外一点,也十分重要,就是要经历一次惊世骇俗的恶战,要在这场恶战之中感受到战争真正的气息,除了生死之外的气息!”

    冯硕眼中露出坚决地神色,道:“老将军之言,末将明白了,明日之战,就是这样一场战斗。老将军今日把末将找来说这样一番话,就是为了让末将明白明日这一战,对于末将的意义。末将敢保证,绝不辜负老将军对末将的殷切期待。”

    马焕连连点头。和聪明人说话,有时候真是很省事的。顿了顿,他又说道:“深平啊,如今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由你去完成,你——”

    冯硕立即应道:“老将军莫非说的是那个山涧?”

    马焕立即把方才还在心里想着的那句话道出声来了:“和聪明人说话,真是省事!”

    冯硕笑了笑,也不多言,立即快步走下了这山坡,来到众将面前,道:“诸位将军,老将军有命,请大家立即去组织本军的人马,立即饮水取水,把所有的水囊都装满了,就算是现在不渴,也要装满了。因为我们马上就要派人前去阻断水源,对于少量没有完全阻断的水,我们将投毒!”

    众将一听是马焕的军令,不敢怠慢,纷纷领命而去。

81.西关

    赵业手持一把利剑,左右翻飞,顿时便有两声惨叫响起,两个人一先一后地跌下城楼。

    这一次,赵业有些失算,他原本以为,王顺经过前面的几次失败之后,为了保存实力,就越不敢全力强攻的。没有想到王顺这一次不但强攻,而且是把所有的人马全部押上,就连他自己也在中军督战,身边只剩下了几名亲兵。

    在主帅的不断呵斥和催促之下,那些本来已经被并州军打得生出了一定的畏惧之心的秦军纷纷鼓起勇气向关上爬去。

    城上的守军本来是分班休息的。但到了这个时候,赵业也只好命人把正在睡觉的那五千兵马中的三千人叫醒,让这些人立即投入战阵,其余的两千人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投入战场。

    不过,这三千人刚刚睡了两个多时辰就被叫醒,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战斗力自然不强,而关楼上今日轮值的四千兵马则是极力抵抗,才堪堪挡住了秦军的强攻。

    只是并州军虽然占据地利上的优势,加上个人的战斗力也比秦军强上不少,但秦军人数毕竟是太多了,而且他们是一直不停地猛攻,还是不时有小股并州军冲上了关城,只是在赵业亲自率领之下,他们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把那些冲上来的敌军消灭殆尽。

    这一次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有敌军冲上来了,赵业的佩剑本来是用来指挥的,但今天他却用它杀了不少的人,锋刃都开始变得有些卷了。

    最后一个冲上来的敌军终于被一名士兵狠狠地用长刀劈中,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他还来不及出第二个声音,立即便有四五条长枪从周围各个角度直接向他刺到。他根本就无处逃避,只能睁大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对方将长枪冲进了自己的身体之内。随即,他终于出了一声嘶叫,身子略略一动,就此定在那里。

    赵业看到这里,心下略略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这一批冲上来的敌军总算是被消灭殆尽了,至于下一批,那就只能是等到下一批冲上来的时候再说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必要去想那么多,那么远了,谁都可能会死,谁预测未来,都未必是准确的。

    赵业回过头来,正好看见韩肃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公爷,快把预备队派上来吧,我们快顶不住了。”

    赵业有些犹豫地往往天色,心志终于变得坚定,他断然说道:“不行,看敌军这态势,必然会夤夜攻关的,我们的预备队若是上来得太早的话,起不到关键的作用。我们至少——至少要在入夜之后再说。到了夜晚,一支生力军能起到的作用必然比现在强太多了。”

    韩肃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对于居高临下的并州军来说,晚上敌军攻关,随便往下射箭,就算没有一半的命中率,但也不会差太远。但是秦军从城下往上射,就会很盲目。而且,到了夜晚,由于天色的关系,敌军并不容易整理阵形,加上他们已经狂攻一整天,必然疲惫,攻关的威力就会减弱很多。这时候若是派上一支生力军,自然是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只是,如今关上的情势太过危急了,敌军虽然伤亡巨大,但却似乎都变成了冷血动物,根本不理会同伴的生死,只是一味地向上爬,向上冲。这样下去,并州军的防御总是会被突破的。

    “公爷,末将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眼下的情势实在太危急了,为了公爷您的安全考虑,要么请公爷把预备队调上来,要么,请公爷暂时先撤吧!”

    赵业听言,脸色一寒,道:“韩肃,你莫非又忘记了那天孤说过的话了吗?到了这军前,孤就是不是并州之主的父亲,只是这关上的一名寻常的守将而已。咱们并州军中,可曾出现过守将不战而逃,却留下近万的兄弟为他自己断后的守将?若是没有,你要让孤来当这第一个吗?”

    韩肃苦笑着解释道:“公爷,末将并不是这个意思,末将是说,您留在这里,将士们都心系着您的安危,心神不宁的,反而难以专心击敌,您若是撤下去了,将士们反而可以放开手脚,这样,咱们的胜算不会下降,反而会上升啊!”

    赵业冷哂道:“韩肃,你休要多言了。孤虽然年迈,但这一声艺业却并没有荒废掉,孤就不相信孤非但帮不了大家,还会成为军中的累赘!你还是回到你那边去指挥那边的战斗吧,这边交给孤便是!至于让我灰溜溜地逃离战场或者为了我个人的安危而提前派上预备队的事情,你就休要再提!”

    韩肃急得搔手抓耳,他还想继续再劝,但看见赵业斩钉截铁的神色,却什么也说不上来了。

    正在此时,忽见一名浑身血淋淋的军士从关后跑了过来,见到赵业,那军士连忙禀道:“不,不好了,西关遇袭!”

    赵业心下一跳,连忙急切地问道:“你说什么?”

    那军士说道:“大约半个时辰以前,西关后面的山上,忽然杀出大队人马来,全部都是伪秦军士打扮,总人数好有几千人。我们西关的这一千兄弟还没有准备好应战,就被对方射杀了近一半。敌军以多打少之下,我军几无反抗之力。如今,西关恐怕就要落入敌军的掌控之中了!”

    饶是以赵业的镇定,闻得此言,也是心下一阵凉,他此时终于是彻底地明白了王顺为什么今天要如此不顾伤亡地狂攻关城了,他竟然是为了掩护这些人攻取西关!

    壶关自古就是天堑,谁又能想到还有人能绕过莽莽青山和巍巍石壁而从后面杀到。尽管并州军也分出一千人来守在西关,但是恐怕就连那些守御西关的士兵也不会相信敌军竟然会从他们眼前看见的天险之中爬下来。

    这已经不是智谋的问题了,不要说赵业想不到,就算是把天下名将都集中起来,都不会想到。但是,敌军却做到了,不能不承认,敌军之中,着实还是有能人的。

82.危殆

    “公爷,西关已破,你还是先撤吧!”韩肃焦急地说道。

    赵业勃然大怒道:“韩肃,再来罗唣,孤将你就地军法从事!”略一沉吟,又说道:“立即去把那预备队都叫起来,给我堵住西关的出口。你去,你亲自去!”

    韩肃心下一跳,一个人到了战阵之上,对于生死难免会看得淡一些。韩肃现在就不怎么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是,他可以光荣战死,但却不能被处死,那样可没有资格以马革裹尸了。他只好闭上嘴巴不再相劝,而是嗫嚅道:“可是,这里——”

    赵业厉声说道:“你守得住的地方,我赵业就能受得住,我若是受不住这里,你留在这里就一定能守得住吗?”

    韩肃只好咬牙道:“如此,公爷保重,末将这就前往西关!”说着,也不待赵业有所表示,头也不回地去了。

    赵业回过头来,正见刚才韩肃所守的那边秦军的云梯上忽然冲上一个猛士,大刀左右翻飞,一下子就砍倒了两名并州军。关上一名长枪手和一名陌刀手大惊,同时用自己的武器向那猛士攻去。那人身子在云梯之上,本来是转圜不便的,但他却在那瞬息之间变不可能为可能,一手抓住云梯,身子腾空一飘,顺势就躲过了二人的进攻。同时,他双脚正好蹬在城关的墙壁之上,身子立即凌空弹起,“倏”的一下把他自己弹了进来。

    他身子尚未落地,手上的大刀已经挥动开了。只见寒光一闪,接着就是两声惨叫,方才偷袭他的那名长枪手和那名陌刀手双双倒地。

    那云梯之上的秦军看见领头的将领如此神勇,都是勇气倍增,一个个争先恐后地爬了上来。由于王顺对第一个冲上关城的人许以重赏,所以大家都非常的积极地向上狂冲。韩肃所防御的这一段关城下面,本来就地势平坦一些,最是适合搭架云梯,不时有敌军强者选择在这里突围,但都被韩肃一一砍下城去。此时他刚刚离开一阵子,立即便有一个人看准机会冲了上来。

    赵业见了,大喝一声,提起自己手中的佩剑,向自己的亲兵道:“随我冲!”率先向那边杀了过去。

    那秦将瞬息之间,连杀数人,趁着这个间隙,已经有好几名秦军随着他冲了上来。

    周围的并州军见此,连忙围了上来,十几个刀枪同时向那秦将砍杀过去。那秦将闪身避过,手中大刀顺势一挥,向正在他的右侧对他进行偷袭的一名并州军砍去。

    他这一刀看似随意,其实却早已算定了出手的时机和力道,一般的兵士不会武功,这一刀劈过来,根本无法挡住。但令他诧异不已的是,这一刀却结结实实地被挡住了。只听得“叮”的一声,一把长剑忽然插入了秦将的大刀和那兵士的中间,结结实实地挡住了二者的亲密接触。

    秦将手上一抖,大刀差点没有握住。他心下的诧异就越浓烈了。要知道,在战阵之上,以长剑为武器的并不多,长剑一般是单打独斗的时候才用,这种武器非常难以驾驭,如今在军中已经越罕见了,只有少数的将领才是使用,而且其主要的作用也只是指挥作战而已。他顿时就明白了挡住自己这一刀的,一定是一个将领。

    而这秦将对自己的武功素来自信,而且他这大刀乃是厚重武器,竟然被比之轻薄得多的长剑脆生生地挡住,他的震惊就可想而知了。虽然他这一刀根本没有使出全力,但能如此轻巧地接下这一刀的,武功自然不俗。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终于看见了那握剑之人的颜面,这是一个满脸威严的中年汉子,此时他脸上挂着一种强烈的杀气,令人见之凛然。

    那秦将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大声笑道:“赵业,想不到你今日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要靠自己的肉身来阻挡我们的攻城!哈哈哈,你还是放下武器投降吧,就凭着你那个英雄无比的好儿子,我家将军不会杀你,我家大王就更加不会杀你了。不但不会杀你,反而会给你高官厚禄,让你一辈子享尽荣华富贵。赵业,赵老公爷,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又何必自寻烦恼,还要凭着你这把老胳膊老腿来厮杀!唉,说起来,你那儿子也忒不争气,他自己闯下了好大的名声,如今并州,天下还有谁把你这个老公爷放在眼里,大家眼里都只有他们的主公了。这倒也罢了,最令我看不下去的是,他一个儿子,凭什么把你这亲手打下并州这一片江山的父亲支使到壶关这危险之地来守关?更过分的是,他明明要把你派过来,却非但不在壶关不止重兵把守,反而把壶关的守御兵力都撤走了,这不是明摆着要置你于死地吗?

    老公爷,还是降了吧。世事都是相对的。你待你儿子好,你儿子却处处设置陷阱来陷害你,生怕你不死,他就不能全盘掌控并州的军政。你想想,养了这样一个儿子,你还有什么理由为他拼命,为他厮杀?”

    赵业冷笑道:“好一张利嘴,就算孤答应,孤的长剑在没有饮够鲜血之前,恐怕也不能答应。就算孤的长剑答应了,壶关上这上万的兄弟也不会答应!不信——”他忽然扬声问道:“兄弟们,你们可愿投降!”

    “死战!死战!”虽然在激烈的战斗之中,并州军还是很热烈地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赵业回头向那秦将道:“你听见了吧,这便是我并州军,并州军中只有战死的将士,没有投降的将士。我们就算全部都死了,总有人为我们报仇。所以,你就不必再费心罗唣了!”

    那秦将冷冷地点头,眼中露出钦佩之色,道:“山穷水尽犹能死战不退,斗志不衰者,天下雄兵也!老公爷的军马乃是在下这一辈子见过最为强劲的一支,那好,我等就成全了老公爷,送你上路!”

    说着,他手中的大刀翻转,立即向赵业猛劈过去。

83.搏命

    西关,一场激战也在进行。

    王祚这次领了五千人翻越了一百多里的死亡路线,终于杀到了壶关的西关。这五千人无一都是王顺麾下的精锐,个个都是多次经历战阵的老兵。但就是这样,只是赶往这边的路上,就变成了四千人不到了。这一千多人,有率下山崖摔死的,有被同伴不小心推下去的,有被毒蛇咬死的,也有因为体力不支,前进和后退都无力,困死在半道上的。

    他只知道剩下的不到四千人了,但具体是多少人,王祚也不知道。因为既然还要继续有更多人要死,那还用得着统计吗?

    王祚心里的憋屈很快就在西关上得到了释放。并州军的战斗力很强,他是亲眼目睹过的,但再强的兵马,被袭击的时候一样都会手足无措,一样都会一个个死去。

    只是短短的一刻钟时间,王祚先是亲手射杀了三名并州军士,随即又一马当先和众兵士们冲下来,很快就杀掉了几百人。虽然西关的并州军经过短暂的混乱之后,立即开始反抗,但这种反抗有些盲目。虽然悲壮,却不能对王祚和他的手下兵士形成太大的冲击。

    最后,只剩下三百多人的并州军都一边派人前去关上求援,一边堵住了西关那个窄窄的出口。这让王祚有些吃惊。这三百多人事到如今,居然不是想着求活,而是仍旧选择了作无谓的抗争,这种无人强迫,却自地选择以自己的躯体阻止敌军前进的做法,确实是王祚从军数年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他终于知道这些年以来,并州军为什么所向披靡了。有这样悍不畏死的兵士,又有赵业那样的良将统帅,一支军队想要打败仗,实在太难了。

    王祚心下暗暗思忖着:“赵业尚且如此,赵平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有机会一定要见识一下!”

    虽然这样想着,王祚手下却毫不留情,一把长刀不住劈砍,几乎每两三下,就能将一个并州军砍倒。他只想尽快打掉眼前这些人,杀上城关,打开关门,把关外的大队人马放进来。他同时也知道,只要他们冲出去,以他目前这些人的战斗力,并州军已经抽不出人马来阻住他们的前进之路了。到时候,即使自己不去夺门,直接杀上城楼,并州军也是抵挡不住,必败无疑。

    王祚心里很着急,但却还是不得不一个个的往前杀,往前砍。因为这西关的出口狭小,只能容两三个人并行,杀将起来,最多就只能一边容下两个人。虽然关上冲下去是居高临下,但并州军死战不退之下,他的推进度也是十分的缓慢。

    王祚也知道,在自己的父亲全力强攻之下,并州军应该是抽不出兵力前来援救西关的,他就是耐下性子来慢慢厮杀,只要将眼前这些拦路的全部杀尽,前面就是一片坦途了,但在没有做到这一点之前,他却总是心下有些难安,生怕出来一点意外,影响了他击败并州军,击败赵业的雄心。

    虽然自己他这边主要依靠的是人多势众的优势,但能击败赵业,不论如何都是一场自豪的胜利,更何况他这一次还使出了这样一个在别人看来几乎不可能的办法。

    王祚的手臂再一次挥出去,手中的大刀“刷”的一下,剁入了一个并州军的身体里面,那并州军心有不甘地看看自己胸前的大刀,缓缓地躺下,临死之前,他仍然把自己手中的长枪掷出,“哐当”一声,跌落在王祚的面前。王祚心下更是敬佩,他今天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了,但几乎是每一个人在临死之前都是这样,都是到死前一刻,尚且不肯停住反抗,停止攻杀。好在并州兵马数量不多,不然的话,横扫天下,真的是指日可待了。

    并州这边的人越来越少了,随着一个个同伴的身死,终于只剩下最后不到五十人了。大家已经知道,阻住敌军已经是不可能的,大家都要死了,就连老公爷都将难以幸免。因为大家都知道,以老公爷的为人,是决不可能抛下大家独自逃生的。

    大家相对对望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坚定的神色。

    “杀!”

    这一次是五十多个人同时出最后一声,这些人同时抢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兵器挥出。他们已经忘记了防守,他们只求杀敌。

    王祚吃了一惊,顺手一刀劈倒一个之后,身子向后掠去。但这还是晚了一步,他的左臂还是被一把长戟刺中。虽然他此时正在后退之中,这一下刺得并不严重,但这确实也够他受得了。

    而王祚身边的其他几名兵士就没有他这样快捷的身手了,他们此时已经没有没有了后路,想逃也没有地方逃。诚然,他们若是挥舞着自己的武器和敌人拼命的话,一定可以以自己的一命换取敌军的一命,但并不是每一个人象并州军如此舍生忘死的。当他们的生死面临威胁的时候,什么杀敌,什么大忠大义,都不如逃命来得直接。

    但是,他们越想逃命就越逃不了。但听得几声惨叫,这几个人同时被各种各样的兵器击中,各自倒地。

    王祚捂着自己的伤口,心下泛起一股凉气。方才这两个回合,虽然自己这边只折损了三四个人,但他却从中看出了两边士气上的差异。他这次带来的都是本军之中最精锐的士兵,在秦军之中,他们已经算是漠视生死了,但在关键时刻,和并州军显示出来的差距实在惊人。

    他甚至开始担心起来,今天这一仗,真的能赢吗?

    “我这一辈子,想必都不可能见到赵平了!”王祚最后以这句话在自己的心中作了一个总结。

    就在此时,忽听远处一阵喧嚣声传来,接着就是一个狂爆的声音:“哪个小儿敢偷袭我西关,敢出来和你爷爷韩肃决一死战吗?”

    最后剩下的这几十个士兵一听此言,心下大喜。虽然他们已经下定了必死的决心,但是若能不死,谁又愿意身死呢?

    秦军则是个个心下颤。方才这点区区人马尚且如此难缠,这来的又是壶关的副将韩肃,岂不是越的难斗?

    “快!冲下去,随我冲下去!”王祚疯狂地叫着。他已经看出了自己手下的士气已经泄了,此时只有通过流血,只有通过杀戮才能重新唤起他们的血性。

    况且,此时离着天黑也是越来越近了,一旦天黑,秦军在不熟悉的地形里作战,就很难占得便宜了。为了不让关上的守军分出更多的兵马来冲杀自己,王顺甚至需要连夜攻城。而连夜攻城,对于攻城方来说,比白日攻城是要不利很多的。

    在王祚的亲自带领之下,一众秦军狠狠地向下冲来。

    韩肃冷笑一声,手上一挥,立即便有一拍弓弩手越过他来到了队伍的前列。前面的秦军看见并州军拉开的弓弩,顿时魂飞魄散。由于这一次的路途实在太过凶险,秦军很少带弓弩,方才攻西关的时候,一下子就把弓弩用得差不多了,这也是最后面对很少的并州军,他们也需要一个一个去拼杀的原因。

    王祚见众人生出惧意,连忙叫道:“莫怕,随我冲过去!”双方距离本就不远,只要冲过去了,弓弩手非但不会威胁到敌人的威胁,反而会成为敌人屠戮的对象。

    但他话音刚落,韩肃大喝一声:“放!”立时便有无数的箭矢朝着秦军飞了过去。跑在最前面的几个人每个身上顿时长出很多针刺,纷纷倒地。有一个甚至是嘴巴里竟然被射进去一箭,却并未身死,只是这么惨兮兮地倒在地上,无力地翻滚着。

    秦军本有些犹豫,待得见身边被射死的兄弟越来越多,终于有人开始向后闪避逃跑。王祚大急,若是身边的人都跑光了,只要他一个人在前面当箭靶,就算他的武功是天下第一,在这样的箭雨之下也会很快变成一个刺猬。

    王祚立即挥刀向身边一名转身逃跑的兵士劈去,嘴里大喝一声:“逃跑者死!随我冲!”后面的士兵为他的气势所慑,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冲。但是,这样一来,秦军就密集了不少,虽然跑在前面的,都是武功高强之辈,用自己的武器拨去了不少的箭矢,但仍是不时有人倒地。

    但是,顶着这样巨大的伤亡,秦军还是冲到了近前。韩肃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大喝一声:“弓弩手退后,大家随我杀!”

    众并州军立即应声大喝,齐齐杀了过去。不一会,两方便杀在了一起。

    这一场激战,双方可谓势均力敌。秦军虽然前面经过一场战斗,如今剩下的只剩下三千人左右了,不过这些人方才还被并州军的箭雨射得惊恐不已,这时候冲到了并州军的队列之中,心中被憋出来的那股子杀气就彻底地迸了出来,他们朝着并州军狠狠地劈砍着,泄着自己心中的郁闷。

    而并州军只有两千人,不过战斗力却高于秦军,只是他们都是刚刚睡醒不久的,战斗力稍微打了一点折扣。双方就在这西关的关口猛烈地厮杀起来。

    这两队人马可真是棋逢对手,实力相当,杀起来也是特别的惨烈。

84. 敌手

    韩肃一刀劈翻一个秦军,刀势未衰,又继续向第二个秦军劈了过去。

    那秦军倒也反应迅,,忙乱之间向旁边闪了闪,同时,他手中的长刀也猛地向韩肃砍来。他的样子着实彪悍,一般的士兵在遇上比自己强大的对手猛攻之时,都会选择单纯的闪避,他这个动作就充分地显示出了他的狠辣。

    韩肃心下暗暗赞叹。秦军若是个个都这么难缠,以他们的兵力,并州军如今确实难以和他们相抗衡。好在,就韩肃所知,秦军战斗力强的部队虽然不是没有,但着实是太少了。如今的并州,虽然还不具备和李效全面抗衡,但局部的战役,还是会占据较大的上风的。

    虽然韩肃心下有些感慨,但手上的动作却是无比冷酷,他虽然自身遭遇威胁,但却并不闪避,手上的大刀还是狠狠地向前劈去。他所拼的,就是一个度,他相信,在秦兵的大刀砍中他之前,他一定可以先结果了对手。

    那秦兵眼中终于露出慌乱之色。他方才这一刀,其实是试探,他觉得,韩肃既然是敌军的主将,就一定不可能和自己性命相搏。但是,他终究是赌输了,他付出了代价——自己的性命!

    只听得“嚓”的一声,那秦兵低下头来,看着自己胸前插着的这把长刀,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之色,倒地而死。

    这时候,王祚也已经是连杀几名并州兵了。在如今的情势之下,他只有以身作则,奋勇向前,才能激励起自己的士兵的斗志,进而击败眼前的这股并州军,威胁到城关上的赵业。这一战已经到了混战的阶段,双方的主帅都已经不具备指挥作战的功能了,他们也变成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士兵,和大家一样,都只能是奋勇杀敌。就算把他们换成古今智勇无双的名将,也是无济于事,劈杀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唯一主题。

    王祚所使用的,是他的佩剑。其实,他所擅长的兵器是一杆长枪,只不过由于这次路途艰难,根本无法使用重兵器,所以他只能用他并不习惯使用的佩剑。

    韩肃看见王祚勇猛,也不打话,闷声就向他劈了过来。王祚吃了一惊,他的长剑本来就是轻兵器,不利于防守,这会子人群又颇为密集,他想要腾挪,功夫也不甚大。但事已至此,他明知道必然吃亏,但只好挺剑迎了上去。只是,他知道,反应慢了这一瞬息的功夫所造成的问题是,这一刀之力要想完全化解,是不可能的。对于他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受一点轻伤。

    就在此时,旁边忽然冲出一个人来,大喝一声奋不顾身地向韩肃的侧面劈去,韩肃手上不由为之略略滞了一下。随即,韩肃左腿忽然踢出,在那人的大刀和自己的大刀在空中相接之前,生生地把他踢了出去。由于这战阵之上,随时都有人在惨叫声中倒地,他的一声惨叫立即就被掩埋在了巨大的声浪之中。

    王祚目眦尽裂,方才在旁边偷袭韩肃的那秦兵,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他自己的亲兵。王祚一直以为秦军之中几乎没有舍生忘死之人,但到了关键时刻,他现不但有,而且一直就藏在他的身边,这岂能不令他激昂、愤怒。当下,他也不肯放过这亲兵用自己的性命为他创造出来的机会,挺剑向前猛刺过去。

    韩肃一脚踢飞王祚的亲兵之后,知道王祚定会趁势进攻,早有准备,一个闪身,躲过了王祚这呼啸而来的一剑。身子趁势一脚踢在另外一名秦军的屁股之上。那秦兵立即摔了个狗吃屎,还不等翻身过来,就被并州军的长枪刺入身体之中,眼见不活了。

    王祚一剑落空,手上毫不阻滞,以剑为刀,立即斜着向韩肃劈了过来。韩肃这时候也已经来不及闪避了,只好挺刀格挡。

    只听得一声刺耳的“锵!”两个人交手至今,第一次兵刃相交。同时,两个人的手上都是感觉一震,各自暗忖道:“这厮好强劲的力气!”

    霎时间,两个人的身子各自向后倒退半步。

    韩肃心下大喜。自从开战以来,他虽然在城头上一天要亲手砍杀二三十名并州军,但那些都是不通武艺的普通小卒,杀了也就杀了,一点痛快的感觉都没有。但方才只是短短的一合,他就感觉到了眼前这位敌将的不凡,不论是从反应的快捷程度还是从力气上来看,他都是丝毫不在自己之下。这种棋逢对手的痛快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找到了,他怪叫一声,再次横刀向着王祚劈了过去。

    王祚却是暗暗惊心,比起韩肃来,他想的要深远得多,他一心只想着要尽快击退韩肃这一队人马的阻击,尽快杀上关城,擒下赵业。但如今,并州军中还能抽出眼前这么一支来,实在是令他万分惊诧。而令他更为惊诧的是,这支人马之中那领头之人的武技之高强,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王祚满心的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两个人的兵刃再次在空中碰撞出一朵火花。待得两个人分开之时,韩肃终于忍不住怪叫道:“痛快,痛快!你这厮倒也有两下子,本将军来问你,你是何人?”

    王祚冷笑一声,道:“我有两下子,你却没有两下子,所以你还不配来问我的名讳,想问,先战败我再说!”

    韩肃“哈哈”大笑,道:“也好,就让本将军先宰了你,为我家主公立下一大功再说!至于你的姓名和身份,只消在你们之中留下一个俘虏,就不怕拷问不清楚!”

    王祚心下不由升起一股失望之情,他已经看出韩肃是一个缺乏机心的勇猛型大将。这种人最是容易被自己两句话激起怒气,以至于忘乎所以。若是那样,王祚就有机会趁机将其击毙了,但眼前的韩肃虽然性格粗狂,却并不是小肚鸡肠之人。看来,激怒他这一招已经是不管用了。

    王祚还待继续出言试探,韩肃早按捺不住,再次提刀砍到。王祚无奈之下,只好再次举剑格挡,两个人就这样再次战成了一团。

    不知不觉间,天边的太阳已经渐渐陷入了深山之中。

85. 行军

    太阳高高挂在天际。虽然北地的春天依旧十分的寒冷,到了正午时分,太阳也只是色厉内荏,看起来似模似样,其实并不怎么厉害。但人该到渴的时候还是应该渴的。

    卢肖的五万兵马前几天一直都是以每天四五十里的度前进的。但今天,他们却加了不少,原因无他,越是临近馆陶城,周围越是没有可以给五万大军提供补给的地方。而由于这小路之上素来贫瘠,大家一个上午已经走出接近四十里路,差不多达到前面几天一整天的脚程了,却非但没有见到什么城邑,就连有水的地方都没有见过。

    虽然一路上也看见过几眼小泉,但这只能供几十个人喝点水,应付几百个人都不够,不要说整整五万人了。

    卢肖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他昨天晚上不但吃饱喝足,收了不少的辛苦钱。今天早上动身的时候,亲兵们还帮着他带着一点吃喝的上路,所以他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每当觉得有点渴了,便命亲兵把自己的酒葫芦拿过来,狠狠地灌上几口,那感觉,简直是浑身舒泰。他没有感觉到的是,全军却已经越来越没有力气了。

    章桓看着这情形,心下暗暗焦心,便拍马来到卢肖的面前,低声说道:“将军,这样下去恐怕不行。咱们应该找到一个有水的地方休憩一下再行赶路啊!”

    卢肖惑然道:“这又是何必,咱们今日这一路都是没有停驻之地的,何不一鼓作气赶到冠县。今夜再行休整一夜,然后明天直接奔赴馆陶?今天到现在,行军虽然比起前面几天都要多一些,但也远算不上高强度,不是吗?”

    章桓只有苦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将军!我们虽然是秦军中的精锐,但他们都是人,也有普通人的弱点的。一个上午四十里的脚程,在以往,只能算是龟了,但我们前面那几天都是以每天不到五十里的度行军,今日骤然加,大家都是准备不及啊!

    再说,前面那几天路边总是有一些小河、小溪,致不济都有一些小小的山涧供将士们饮水、但今天到现在为止,却没有找到一处可以供大军解渴的水源。将军您看,现在军中的将士普遍都有些萎靡。此地距离冠县还有将近五十里的脚程,这样下去,恐怕难办啊!”

    卢肖一听,先是有些不以为然。人自然是有惰性的,但他不相信只是这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全军就生出了这样的惰性,一个半时辰赶路四十里都会挨不住。但他还是勒住马,回身看了看。待他亲眼看见全军萎靡的样子之时,心中的感觉,不免就有些难受了。他口中喃喃地说道:“还真是如你所说的,全军绝大部分的人都是有气无力的。早知道这样,当初我还不如早早便把他们领到冠县,然后再在那里等着,等到并州军和冀州军两败俱伤了再奔赴馆陶城下参战!”

    章桓听得此言,差点没有跌下马去。若是秦军早早就来到了距离馆陶城只有几十里的冠县,并州军和冀州军岂能不探知。到那时候,你在这这等着别人两败俱伤,别人岂有那么听话的?若是那样的话,就可算得上是把自己期待那两方蟹蚌相争的意图暴露得太过明显了,就算是并州军最终退却,冀州军又岂会容许明显意图不轨的秦军驻扎?

    章桓苦笑一声,道:“将军,为今之计,咱们还是应该派出斥候到处去找点水源,若是能早早找到水源,这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再说,以我军目前的士气,若是遇上伏击就会很不利了!”

    卢肖虽然心下有些不以为然。他这里可有五万人马,并州军就算全部都到了,也是毫不可畏。更何况,现在手下的这支兵马虽然有些委顿,但战斗力还在,而并州军则是在馆陶城下和冀州军死拼了很多天了就算是战力再强,也该打折扣了。

    不过,看见章桓热切的样子,卢肖倒也不好让他寒了心,不论如何,他所虑的,总还是有一番道理的。当下,他连忙把斥候队长叫了过来,道:“你们四处去寻一下水源,来报!”

    不想,斥候队长听了,却并没有领命而去,而是笑了笑,却并没有挪动身子。

    卢肖有些不满,便问道:“此乃军命,你没有听见吗?”

    斥候队长笑道:“将军误会了,末将手下有一名斥候,正是冠县人氏,从小就在这一带长大,后来因家庭生出变故,才跑到兖州,加入了我军的。虽然好几年没有回到老家,但这附近何处有山,何处有水,他还是记得一清二楚,这一路上,他凭借着记忆向末将解说地形,并无一丝的遗漏之处。所以,将军若要找水源,唤他前来一问便可!”

    卢肖转嗔为喜,道:“还不快把他唤来!”

    那斥候队长答应一声,转身而去,不一会便引来了一名年轻健壮的斥候兵。那斥候兵见了卢肖,立即行礼道:“小人胡牛拜见将军!”

    卢肖挥挥手,道:“罢了,你叫胡牛对吧?听说你是冠县人,我来问你,这附近可有水源?”

    胡牛道:“我军行过之处都只有小泉,根本不足供我大军饮用。只有前面二十里处,有一处颇大的山涧,每年水流都很是充足,足够我大军饮用了!”

    “二十里!”卢肖沉吟一声,道:“你先下去吧!”

    胡牛没有想到卢肖把自己唤来,只是问了这短短的一句话,但他却并没有多言,只是有些诧异地望了卢肖一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队列中。

    章桓略略皱了皱眉头,道:“将军,不如咱们先派一队人马骑快马先去看看吧,若是真有这样一处山涧,可让他们迅回报!”

    卢肖却断然摇头道:“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既然只是在二十里外,我军大可以直接加前进,只消半个多时辰便可赶到。快人前去查看,一来一回也不过是比这里稍微快一点,起不了什么作用!”

86.不可退缩

    章桓道:“可是,这二十里之外,离着馆陶城也不过是七八十里的距离,若是敌军在这路上设伏——”

    卢肖冷笑道:“这有何惧,并州军若是全军出动,必被冀州军袭其后,不要说伏击我军了,他们自顾尚且不暇。若是只抽调一部分兵马来伏击我军,你以为在这种没有险峻高山、峡谷的地势之下,能成功吗?若是他们真敢如此妄为,本将军手下的五万兵马定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章桓略略一思忖,似乎确实是这么回事,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却再也无力反驳了。

    卢肖看着章桓还有些担心的神色,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道:“大丈夫行事,岂能瞻前顾后,尤其是我们作为军人的,要想建功立业,就越不能小心过分,以至于失却了良机!”

    章桓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

    卢肖立即回过头去,向传令兵道:“去传名,前方十里之外有水源,加前行!”

    那传令兵愕了一下,他方才可是一直跟在卢肖身边的,明明是听见说二十里外,这么如今却成了十里之外?

    卢肖挥手道:“快去,十里之外,记住,是十里之外!”

    那传令兵总算是确认了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也不是将军的嘴巴出了毛病,只是将军在假装自己的嘴巴出了毛病。他连忙答应一声,回身就开始喊了起来。

    传令兵这一通喊下来,果然后面人人振奋,刚才还委顿的士气顿时为之一振。章桓在旁边看着卢肖,心下暗暗敬佩。卢肖此人身上虽然有很多的毛病,比如水听不进劝诫、过于冒进等等,但除了冲锋陷阵之外,他还有一样优点却是自己不论如何也比不上的。那便是鼓舞士气。

    他总是能够用最好的办法鼓舞起士气。

    随着全军的士气振奋起来,行军的度也渐渐快了起来,大家想起前面就有水,就有很多很多的水,全身筋骨立即就像是充满了力量一般,跑路的时候,脚下顿时呼呼生风。

    水的力量果真是无穷的,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队伍就前行了十五里以上,虽然这个度也不算很快,但比起前面的度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了。

    卢肖心下正在暗暗欢喜之际,忽见前军主将洪善拍马过来,禀报道:“将军,不好了,前面有伏!”

    卢肖脸色一沉:“有伏?这附近还有谁敢来伏击我们?你看清楚没有,那是谁的军队?”

    洪善道:“他们的大纛上绣的是一个‘马’字,末将想来,应该是马焕亲自来了!”

    卢肖一听,不怒反笑,道:“马焕竟然亲自来了?哼,这一回可真是蚍蜉撼树了,他能匀出多少人马来?就算他是当世名将,在这种无险可据的地方想要击败在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的我军,有可能吗?马焕的人马离我们还有多远?”

    洪善略略思忖,道:“应该是五里左右,他们的人马已经列阵完毕,末将已经命令前军停下来了,特来请示一下将军,我军下一步应该如何应对?”

    卢肖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大军已经停了下来。他断然说道:“怕他作甚?你前军骑兵在前,长枪手在中间,其他步卒在后,列好队,继续上前就是。他并州铁骑再是强劲,在人数的绝对劣势下,如何与我军抗衡?”

    洪善正要答应,旁边的章桓连忙喝道:“慢着!”转向卢肖道:“将军,我军现在有些困顿,而敌军又是并州军,不可大意啊!”

    卢肖虽然嘴上对并州军还有马焕十分不屑,但他终究也是一员干将,并不是一个自大的狂人。他也知道,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多得是,就是他自己,也曾经经历过好几次。而并州军,更是以少胜多的大师,他们前面打的每一仗,几乎都是以少胜多。

    卢肖可不愿意自己成为并州军的下一个。他方才如此下令,不过是出于面子而已。当然,他也是了解自己的副将章桓,知道他一定会出言拦住的,这样他自己就可以借坡下驴了。

    “章将军有何吩咐?”洪善连忙问道。

    章桓不答,而是转向卢肖道:“将军,此举万万不可啊!并州军善战,虽然人少,我军还是不宜力敌,只消对峙下去,敌军必然熬不住率先动进攻,咱们才可避开敌军的阴谋诡计!”

    卢肖抬头向天,仔细地想了想,又回过头来,向章桓道:“那么你的意思,我军该如何应对呢?”

    章桓断然道:“就地扎营,然后多派斥候,一边查探敌军的虚实,一边让他们翻过这山,想办法把敌军分兵围堵我军的消息传进馆陶城内。馆陶守将孔列号称冀州宗室第一大将,还是很有几分本事的。他一定会尽起城内的守军出来和并州军决战,城外的并州军天时、地利、人和三样样样都不占,加上主将已经前来阻截我军了,军中无主,定然溃败。到那时候,马焕就只有冲过来和我军决战或者夺路而逃两条路可走,绝无其他可能。不管怎么样,只要我军稳扎稳打,并州军必败!”

    洪善一听,眼睛顿时亮。并州军尤其是马焕的威名,他是久闻的,能不正面对撼,他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卢肖听得此言,眉头却皱了起来,道:“此议不妥。我军军势浩大,敌军人马应该还不足我军的一半,我军岂能采取这样畏缩不前的战法?就算敌军是并州军又何如?就算他们的统兵大将是马欢又何如?要知道,我大秦,总有一天还是要和并州争天下的。到时候并州军倾巢而出,我军是抵抗还是闻风而逃?到时候说不定就不是马焕统兵了,而是赵平!若是马焕统兵,我们尚且如此畏畏尾,到时候赵平来了,我们还如何抵挡?

    今日这一战,可说是我大秦军队和并州军的次正面交锋,在如此优势的局面之下,我军若是连正面对敌的勇气都没有,就算兵不血刃,我军军威何在,回去之后,我们还有何颜面面对军中的其他袍泽,又何面目面对大王?”

87.意外

    看着洪善和章桓有些苍白的脸色,卢肖飒然一笑,道:“尔等不必惊心,我虽然主战,却并不愿意鲁莽地和对方硬撼。对面是马焕毕竟是名将,我不会拿咱们千万兵士的性命开玩笑!”

    洪善和章桓同时松了一口气,道:“将军英明!”

    卢肖又说道:“我意已决,先派出一万骑兵为先锋,进行议论试探性的攻击。一万人的骑兵已经是不少了,敌军绝不会有一万的骑兵。所以,我们的一万骑兵不但可以试探出敌军的人数和实力,还可以试探出敌军的攻击策略。若是敌军另有阴谋诡计,也只能提前试出来了。这样,即使我们的骑兵中计,也不会影响大队人马。最主要的是——”

    说到此处,他忽然回过头去,若有深意地望着洪善,道:“骑兵转圜灵活,在没有步卒拖累的情况下,来去可谓自如得很,就算陷入了重围之中,也不难突围。况且,这一万骑兵的后面还有五千骑兵和三万五千步卒组成的接应大队,敌军就算想要对这一万骑兵进行合围,也是无能为力。这样——”

    不待卢肖说完,洪善猛然拍手道:“妙啊!这一招投石问路恰到好处,既可以探清敌人的实力,又可以探清敌军的部署,可谓一石二鸟,妙不可言——”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张大嘴巴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忽然现,自己坠入了卢肖的彀中。

    果不其然,卢肖立即笑道:“洪将军所言,足见赤诚。我军中如今就缺了你这样既能看清事实,又英勇善战的大将,这一次,就劳烦一下洪将军一趟了!”

    洪善只能苦笑了。虽然他觉得卢肖这个策略很是不错,但这绝对不是万无一失的。况且,对方不论是兵还是将,其实都不是这边能比拟的,又早在这里埋伏好了,就算秦军能击败他们,先锋还是很有可能要受到一点荼毒的。谁会愿意在一场胜利之中去充当那个失败者的角色呢?

    只是,洪善话已经出口,如今又被卢肖用言语挤兑住了,想要推脱都没有办法,只好勉强鼓足勇气道:“将军放心,末将一定不负重托!”

    卢肖欣赏地点点头道:“洪将军且去点兵吧,事成之后,我会亲自上表为洪将军请功的!”

    洪善一脸感谢的样子,起身去了。

    此时,并州军中也是万事俱备了。大军营寨旁边的那个小沙丘上,两千重甲骑兵已经布下了阵势,一面面锃亮的铠甲,一把把反光的兵刃在日光照射之下,显得愈的杀气腾腾。

    冯硕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战马在这队列的最前面站着。他的脸色异常的平静,但心下却是翻滚不已。和对面的洪善一样,他也是本军的先锋。

    和洪善不同的是,洪善是被卢肖又逼又诱着当上这个先锋的,洪善的心中只有苦涩。

    冯硕却是自己很想当这个先锋,杀敌建功,在并州军中树立自己的威信。只是苦于他降将的身份,他觉得虽然马焕很赏识自己,这样的任务却还是轮不到他的。不想,不待他出言求战,马焕便把这个任务就给了自己。

    若是以前,冯硕对马焕的感情是感激的话,这时候就是一种愿意为之效死命的冲动了。即使此时马焕让他一个人冲向浩浩荡荡的敌军,他也可以不顾一切地向前冲。

    身处两千名重甲骑兵的最前列,冯硕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他的身后这两千兵马,乃是天下强兵并州军中的精锐重骑兵。这些人的武器装备、个人身体素质、坚韧程度,都不是一般的士兵可以比的。因为这是从并州铁骑中筛选出来的,可谓强中之强,强上加强。作为一名武将,率领着这样一支军队作战,绝对是一生中的幸事。冯硕能获得这样的机会,岂能不踌躇满志。他心下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籍着此战在这支军队之中树立起自己的威信,以后就更加有机会统领这支军队了。

    一阵微风吹过,路边枯黄的小草顿时弯腰颤抖起来,而阵中的马儿也许是久历战阵的缘故,居然也似乎感受到了战斗的气息,有些不安分起来。

    虽然由于前面有一座小山峰挡住视线,冯硕看不清敌军的情况,但他却清楚地知道,敌军必然是行动了。

    忽然,就见一名探哨拍马过来,向冯硕禀报道:“将军,敌军动了!不过,他们只派出了一万的骑兵,并没有派步卒。”由于马焕有言在先,让探哨遇到军情,直接向先锋禀报,所以探哨并没有来到马焕面前。

    “啊?”冯硕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敌军有五万人马,领兵的又是秦军将领中著名的好斗将军卢肖,他居然还是派出了一万骑兵前来试探。这可是打破了冯硕事先的预想。要知道,骑兵对步卒是有绝对优势的。但骑兵对骑兵,即使个人战力强上不少,在人数优势面前,还是很难占到便宜的。换句话说,卢肖的一个稳健举措,让他在战略上的劣势大大地得到了弥补,尽管他根本就是无意的。

    冯硕不由得把目光转向了马焕。

    却见马焕正静静地坐在山坡下面的一块巨石之上,拿着水壶在轻轻地往自己嘴里倒水,不时还停下来品味一下,就像他正在喝的,乃是难得的好酒一般。而眼前的战事,仿佛根本和他无关一般。

    冯硕心下不由忖道:“老将军如此镇定,我岂能被他小觑了。不管敌人来的是骑兵还是步卒,不管他们来的是一万还是五万,这场仗,还不是要打的?我冯硕虽然不肖,也决不能让老将军在心里失望了!”

    一念及此,冯硕的满腔豪情顿时又重新回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刷”的一声拔出佩剑,高举起来,喝道:“弟兄们,敌军就在前面,为主公效命的时刻到了,咱们冲啊!”

    提起赵平,并州军顿时杀气更炽。

    冯硕一提缰绳,胯下战马顿时飞驰出去,而他身后的军士也纷纷催动战马。一时间,两千人马如洪水一般一泻而下,煞是壮观。

88.“死战!”

    馆陶城下。

    马焕、冯硕一走,郑行立即把营寨搬到了前往元城的大道边上。这样,冀州军想要越过自己前去接应秦军也是不可能了。城内的冀州军如今只剩下了两个选择:第一,等着马焕和秦军的战报出来,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第二就是直接出城和留下来的这股并州军决战。至于马焕前去截击秦军的事情,终究是逃不过冀州军的眼睛的,马焕也没有打算瞒过他们。

    郑行难得单独领军,想起有仗可打,心中的兴奋比起忧虑来,要强烈多了。建造防御工事的时候,他甚至裸了上身亲自上阵。众兵将见主将如此尽心尽责,自然也不敢怠慢。很快一个防守设备很是严整的营寨就安了起来。

    众兵将刚刚建完营寨,还没有来得及休息一下,就听外面惊雷阵阵。郑行此时还没有穿上外衣,虽然是冷天,却仍是赤着上身坐在新建成的营寨里栖息。一听这声音,郑行立即从帅座上弹了起来,顺手取过一把大刀,冲出帐外。

    果不其然,并州军大营之外,已经围满了敌军,当先一员大将,赫然的馆陶城的守将孔列。虽然冀州军中有一部分人也并不赞成倾巢而出,但孔氏兄弟坚持,他们也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杀出来了。

    孔列后面的孔楚对并州军最是苦大仇深,他本来守着整个冀州最坚实的城池之一,却被马焕略施诡计,竟然轻易把这城池丢了,他心下的憋屈,就别提了。况且,他虽是孔氏宗族,在孔氏族人中地位并不十分稳固。一个邯郸城守的职位,本就是通过一些手段得到的,如今丢了城池,可谓罪咎深重,若是不能在后面的大战中建功的话,他的宦海生涯说不定就要从此走到尽头了。他本就是一个功利心极重的人,岂能忍受得了赋闲的生活?

    不待孔列话,孔楚率先拍马上前,挥舞手中的长枪大声喝道:“尔等这边留守之将是何人,快快大开寨门投降!我家大王敬爱贤能,你既是并州军出身,虽然曾经于我为敌,我家大王心胸宽广,还是会予以重用的!”

    郑行听得大怒,催马冲上前去,大声笑道:“你们大王?谁?孔恒吗?一个吃里爬外,背主叛逆之辈也配称什么王?如此小人,也敢让某投降于他?岂不可笑!他领受得了本将军叫他一声‘主公’吗?我主赵并州乃天下第一英雄,我尚且能和他兄弟想称,孔恒是个什么玩意,他和我称兄弟,我尚且不屑一顾,我岂能对着他摧眉折腰?”

    孔楚气得浑身抖,大声骂道:“你这厮究竟是何人,敢如此辱骂我主?”

    郑行狠骂了孔恒一阵,心下畅快已极,“哈哈”大笑道:“孔楚,你这手下败将给我听仔细了,本将军乃是我并州第三路马将军帐下先锋郑行是也!你可敢和我一战?”

    孔楚一听郑行大名,心下顿生退意。郑行此人在并州也算是一员大将了,而且他的名声并不是凭借着一场场的胜仗积累出来的,而是凭借着他勇往直前的勇气,和罕有匹敌的杀气累积起来的。

    应该说,在并州军诸将中,其他军队的最不怕遇上的就是郑行的军队,而其他将领最怕单独遇上的,也恰是郑行此人。孔楚虽然比普通的士卒要勇武不少,到底不擅武艺,若是和郑行单独对敌的话,真是一点胜算也没有。他那里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当下,孔楚有些色厉内荏地强笑道:“为将者,个人之勇武只是小节,兵略才是大局。一个人杀人再多,也挽回不了一军之败。本将军可不是你这等鲁莽武夫,只消我身后的数万大军能杀尽你身后的那点兵卒,任你一个人再是强悍,也是无济于事!”

    郑行听了,笑得更猛了,简直就是前俯后仰:“亏你这败军之将也敢来说‘兵略’二字,你守着偌大一个邯郸城,城墙如此高厚,又有不下于我军的兵力驻守,竟然在短短时日之内沦陷!本将军若是你,早投入河中淹死了,骗你还不但苟且存活,还要口出妄言,简直是狂妄到了极致!”

    孔楚虽然不认识郑行,但郑行这几日一直在打听并州军攻陷邯郸城的过程,对于孔楚的形貌早就打听得清清楚楚。加上孔楚既然能未经主将允可私自上前,郑行一下子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郑行身后的并州军听了,纷纷出一阵轻蔑的笑意。由于不断的胜利,并州军在对着任何一支军队的时候,都已经占据了心理优势。此时对面的敌军虽然两倍于己尚且不止,但就连一个普通的并州士卒都不觉得滔滔的敌军有甚可怕之处。

    当然,并州士卒笑的原因倒也并不完全是因为对敌军的轻蔑。更重要的是,郑行素来都是一个只知勇猛杀敌,不擅阵前斗嘴的大将。包括他的亲兵在内的士卒们都很少看见他能把对手驳的体无完肤的。没有想到今日郑行的话虽然还是一如往日的粗俗无礼,却居然能让敌方大将陷入尴尬之境,真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孔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正要言,却听后面的孔列喝道:“行了,孔楚回阵!”

    虽然是堂兄弟,但孔列乃是主将,孔楚倒也不敢违背,只好恚懑地大喝一声,退回了本阵。

    孔列皱了皱眉头,道:“如此说来郑将军是不远归降我主了?”

    郑行冷哂一声,用大刀指着自己身后的士卒道:“我即使要降,我手上的大刀恐不能答应;我即使要降,我身后的兄弟们恐怕不会答应!你们说,是不是?你们愿不愿意投降?”

    话音未落,后面立即响起了一阵震天价的喊声:“死战!死战!死战……”

    一万多人齐声呐喊,声如洪钟,直入九天,苍茫大地好像都在这一刻颤抖了起来。

    孔列脸色转为阴沉,抖了抖自己的长矛,道:“擂鼓!攻寨!”

89.冲!冲!冲!

    一阵洪水一般的声音传来,洪善抬起头来往前望去,但见烟尘滚滚,就像一阵风一样向这边席卷而来。这股烟尘的力量,似乎能摧毁一切,它所经之处,大地都出了一阵阵痛苦是哀嚎之声于此同时,表皮都被扒去了一层!

    “并州——铁骑!”洪善吞了口唾沫,嘴里干巴巴地出了这样一声苦叹。他一向自诩麾下都是精锐,但看见并州的这支重骑兵,他才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井底之蛙。原来,所谓的精锐,都只是他自己封的。在真正的精锐面前,自己这支铁军是一只上了锈的铁打就的军队。

    “如此去狼吞胡,气吞万里的气势,真是我十多年兵戎生涯仅见!”洪善在心里暗暗给敌手这样的评价。他的心有些凉,但却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将军!”一名行军校尉在洪善身边说道:“敌军重铁骑太过凶猛了,末将建议还是赶快避一避,把我军的骑兵往大路两边散开一下暂避锋芒吧!”

    “暂避锋芒?!”洪善的冷笑声几乎是从鼻子里出的。骑兵本就是转圜不便的,更何况是这样一支大规模的骑兵,等到命令传下去的时候,敌军已经杀到了。到那时候,半转身过去的骑兵只能是成为敌军的箭靶子。更何况,洪善这支骑兵的后面,就是卢肖亲自统领的步卒。面对眼前这样一支骑兵,没有建立起任何防御工事的步卒绝对只能是引颈就戮,不要说四万人,就算是八万人都可能会被冲散、剿灭。这样的责任,洪善付不起。就算是自己这支骑兵伤亡殆尽,也决不能让并州的这支重铁骑杀入后面的步卒队列之中。

    “不,集中兵力,迎上去!”洪善断然下令道。

    “啊?!”行军校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轻骑兵去和敌军的重铁骑正面对撼,说白了就是让前面的人去送死,通过他们的送死来延缓敌军前进的度。以骑兵去拦阻骑兵,自然是有的,但拦阻度已经达到巅峰的骑兵,要付出多少伤亡的代价,谁能说得清楚?

    “快去下令!迎上去!”洪善理也不理行军校尉,向传令兵下令道。

    冯硕提着缰绳疾驰在队伍的最前列。他早就听说过并州重铁骑的强悍程度,但这次主要是攻城战,这支精锐骑兵一直没有派上用场,这倒是惹得一直很想看看究竟的冯硕心痒痒的。今日跨上这战马,他的感觉就不同了。

    并州铁骑,果然名不虚传。这支军队虽然只有区区三千人,但一齐狂奔起来所出的声势,绝对是一般两倍以上骑兵都不能比拟的。这支军队里面的每个人,似乎都没有自己的感情,他们的脸色一样的冷漠,他们执行命令的坚决程度,和没有思想的器械一般。从根本上来说,这不是三千个人,而是三千个会思考的杀人利器。

    而令冯硕更为诧异的倒不是这一点,而是并州的军马虽然看起来比一般的军马虽然只是稍微雄健一些,但跑起来却是快很多,而且马蹄踏在地上所出来的声响,也是其他一般的马儿所无法比拟的。这恐怕也是这支铁骑在行进之中能出如此大声响的主要原因之一了。

    冯硕不知道的是,其实并州的军马虽然比冀州的军马质量要好上一点,但察觉绝对没有如此明显。并州军马更能奔跑,主要是由于马蹄上钉了一块马蹄铁!由于最近并州加强于细作的追查,太原城内无数细作如今已经很难打听到有用的消息了。至于马蹄铁这种核心的机密消息,他们更是连边都难以沾到。所以,冯硕讶异于并州的军马奔跑能力就不奇怪了。

    很快,并州铁骑的洪流就流到了秦军的两箭之外的地方。冯硕冷喝一声“放箭!”,所有的骑兵都举起了弓箭,当他们举起的这一时刻,马儿又向前逼近了不少,秦军已经完全在射程之内了。

    一阵“簌簌”的声音响起,一支支箭矢杂乱地向敌军飞了过去。秦军中前面的兵士顿时惨叫着倒下一片。其实,秦军也打算先制人,以弓箭压制住并州军的前进之路的。可惜的是,并州军的箭矢射程比他们远不少,每个骑兵的动作熟练程度也比他们强不少。并州军还没有进入他们的射程,就给了他们一阵箭雨。虽然这一排箭射下来,秦军中箭落马的只有两三百人。但主要的是,秦军的弓箭已经不能阻止对方突入自己的阵势之中了。

    “轰!”的一声巨响传来,两支骑兵在大道上相遇,至于相互撞在了一起。

    这种无花巧的相撞,比的没有其他,只有马的度和装备的沉重程度。并州军由于出之前就曾在一个小山坡之上进行加,而冲下来之后,又一直疾奔,度一直在巅峰状态。而反观秦军,一开始就没有进行加,加上洪善的一个犹豫,反而降低了马。更为明显的差距,是并州军乃是重甲骑兵,而秦军乃是轻骑兵,重量不在一个等级上。

    这两者相撞,结果可想而知。前面的秦军军马立即被撞倒了几十匹。后面的战马见了,无不心生畏惧,再也不敢上前冲撞了。

    冯硕心中没有丝毫的喜色,出战的结果虽然令人满意,但这并不是决定性的。骑兵,一定要在运动作战之中才能挥出整体的优势。一旦冲刺的度降下来,骑兵的队列就会被冲乱。并州军每个人的战斗素质虽然高出秦军一截,但在巨大的人数劣势之下,想要取胜,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

    “冲!不要减,不要恋战,随我继续冲!”冯硕高举宝剑,大声喝道。

    “冲!冲!冲!……”

    “冲破敌阵,冲散他们!”

    冯硕后面的骑兵不住地应和着。他们紧跟在冯硕的后面,像一只锥子一般,狠狠地戳入秦军骑兵的腹心。

    洪善心中大恐,连忙喝道:“拦住他们,给我拦住他们,谁敢后退一步,后军杀之,后军若不是杀,后军的后军杀后军!今天不但杀敌有功,杀自己人也一样有功!”

    秦军听了如此严苛的军令,虽然心中不愿,都只好硬着头破冲上去。

90. 绝不私逃

    壶关的城楼上。

    赵业浑身浴血,他的一身铠甲上已经沾满了敌人的和自己的鲜血。他的脸上显然是被鲜血溅得太多了,血都结成了暗红色的块状。

    又一次,他和周围的这些兵士们一起击败了敌军的进攻。

    赵业回过头来,看着这些好不容易等到敌军退兵,连忙抓住机会狠狠喘息的士兵们。他很难相信就凭这些看起来似乎动一动都已经极为困难的士兵们的努力,居然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到底是第几次,赵业已经是不记得了,当然也根本不在意。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换了第三样兵器了。

    一开始,赵业使的是一把剑。但那玩意单斗的时候还算好用,在这种大规模的混战之中,却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赵业本身有十分的武艺,这把剑却最多只能帮他挥出七成。虽然这绝对是一把宝剑,但赵业毫不客气地将它抛到了一边,换上了一把大刀。

    新换的兵刃果然得心应手,赵业大神威,不大一会便杀了好几人,使得他今天的杀人数终于爬上了5o人之众。但敌军人数太多,他虽然无比悍勇,但却无法左右战局。而且,渐渐地,他也开始变得力不从心,手上的大刀经常会一刀砍在敌人的身上,敌人居然并没有立即死去,而是躺在地上哀嚎起来。这让赵业很有些难受,他虽然一辈子杀人无数,但说到底,其实还是一个很心善,甚至有些心软的人。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一直认为,杀人若是一刀不杀死,却要让敌人收活罪,实在是一件并不好的事情。

    终于,再一次击退秦军的进攻之后,赵业才现问题并不出在他自己身上,而是出在他的刀身上。由于劈砍过多,他手上的这把刀,已经是卷了刃了。

    等到赵业刚刚换上这第三把兵刃的时候,秦军的又一波攻势上来了。因为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秦军未免夜长梦多,下定了决心要在天黑之前结束战斗。这一次的攻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猛,王顺甚至亲自挥舞着长剑在后面督战,畏缩不前的士兵一概斩杀,他甚至亲手斩杀了好几个人。

    但是,并州军到底是并州军,而赵业也不负他的盛名,在没有任何后援的情况下,面对数倍兵力的敌军,并州军丝毫没有慌乱。尽管他们每个人都是又困又累,很有有人身上不挂彩,有一部分甚至已经是身受重伤,但没有一个人选择投降,甚至没有一个人选择后退。他们每一个人都成了工具,成了杀人的工具。不止一次,一些自制伤重难愈的士兵选择了和敌军同归于尽。

    就这样,众人咬着牙,终究还是在这场不禁比战斗力,还比斗志、比耐性的战斗中获得了胜利。只是,这终究还是一次短暂的胜利。

    敌军固然是退走了,不过谁都知道,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退走不过是为了动下一次更为猛烈的进攻。这一次,凭借着大家的努力,秦军被赶下了城楼,但下一次,就不好说了,虽然大家不会投降,还是会继续选择死战,但大家都知道,下一次再挡住敌军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

    场面静悄悄的,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片肃然。城楼上现在还有不到四千人,而能够站起身来的,甚至都不到三千人了。不过,每个人眼里都只有坚毅,只有不屈。虽然,在开战之前,这些人里面曾有有一些想过投降,想过逃跑。但到了战场之上,看见平日和自己关系好的袍泽还有那些对自己不住呵责甚至拳打脚踢的上官一个个在自己身边倒下的时候,这些人心中的那种求生之念早已不翼而飞。这时候,他们只想着杀敌,或者,甚至是被杀。

    赵业的眼里从这些人身上一一闪过,不由点了点头。他暗暗忖道:“也许我赵业这次终于是要在这里丧命了。不过,这没关系,就凭有这样的士兵,有这样的将官,再有我儿那通天彻地只能,这天下大定,岂能无期?秦军能杀得了我一个赵业,又岂能杀进并州军中的千百个赵业?”

    想到这里,赵业的心中更是坚定起来。他转过身去,看着关下的敌军。只见敌军调动频繁,自然是为了准备下一次的进攻了。只是敌军对于命令的执行,已经有些迟缓了,他们也是很累。

    赵业甚至想道,此时他若是有五百骑兵,五百可战的骑兵,冲出去就一定可以把这剩下的一万多敌军完全冲垮。但是,这“若是”如今却只能是停留在想象之中了,他手下,已经集结不出这样的五百人了。就算有,也来不及调集了,因为敌军很快就要再次动猛攻了,他们绝不会让关上的并州军有丝毫喘息的机会的。为了强攻上来,他们已经付出了近两万人的代价了。稍微松懈一点,给并州军一丝的喘息之机,这样巨大的伤亡,就只能付诸东流了。王顺岂能甘心?

    正思忖间,一名副将轻轻地走过来,来到赵业的身边,轻声地恳求道:“老公爷,事已至此,您留在这里已经无济于事了,依末将看来,您还是先撤走吧!您已经尽到了所有该尽到的责任了,现在走了,将士们非但不会怨尤,反会安下心来,全力杀敌啊!”

    赵业摇摇头道:“修要多言,若是要走,孤早已走了,何至于等到今日?临阵逃脱,说得再是好听,也非我赵家之人的行径,更非我并州军的风范。孤岂能一面教自己的兵士死战,一面却自顾逃生?如此一来,就算尔等仍视我为主将,孤却有何颜面面对尔等的家小?天下之人又会如何看待孤,千百年之后,丹青史书之上,又将会如何记载孤的行径?”

    那副将一阵语塞,苦笑道:“但是——”

    赵业伸手拦住,转向众兵将道:“没有什么但是。诸位兄弟,哦,也许,从辈分和年龄上来说,尔等多半都是孤的子侄。这里,孤就托大一句,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和尔等说几句。孤方才一直在看敌军的阵势,就料想到,敌军所剩的兵力,已经不足原来的一半了,也就是说,从今日早上开始,咱们已经杀掉了敌军近两万人!够本了,都够本了,就算咱们都在敌军的下一次攻击中战死,也无憾了。以一万人对抗七万人,能将敌军杀得只剩下这点兵马的,古来又有多少名将能坐到呢?你们可以为自己而骄傲,你们可以为自己而自豪,你们已经足够傲视天下了!

    至于孤,能和你们这一群足够傲视天下的后辈英雄死在一起,此生复有何憾?”

    “公爷!”众兵将纷纷跪了下来。

91.馆陶城下1

    郑行赤着上身,在那里死命地劈砍着。因为嫌其他的兵器容易变钝,他换上了一把斧子。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兵器,却忽然现,这说不定才是他自己最适合的兵器了。

    当然,郑行习武这么多年,板斧这样的兵刃是不会没有见过的。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用上这样的兵器是因为他的出身,他本是大富之家出身,用的兵刃也是要符合自己的身份和形象的。剑、戟、枪、棍等兵器更适合他的身份,而斧子——一个大富之家的公子提着板斧劈砍,这本就是一件有点疯狂的事情。

    不过,直到如今,郑行是把所有的一切都放下来了。对他来说,这一仗是考验他的最佳时机了。不但要考验他个人的把士兵们黏合在一起的个人魅力,还要考验他的调度能力以及谋略。一军主将,岂是那么好当的!

    营寨毕竟不是城墙,尤其是这种刚刚建起来的营寨,周围的设施有限,很难对敌军形成有效的阻拦。不过,好在这至少能阻住敌军的骑兵,敌军的骑兵不能挥作用的时候,并州军的单兵作战能力就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挥了。

    只是郑行终究是郑行,杀得兴起的时候,早忘记了自己主将的责任,他所追求的,变成了厮杀的快感。在一众亲兵如影随形的保护之下,他冲入了敌军的阵中,狠狠地翻飞着他的新式杀伤性武器。

    好在此时双方正在混战之中,只要郑行自己不死掉,就不至于对军心造成太大的影响。

    郑行一斧子劈翻一名冀州士兵之后,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两百步之外,冀州军的主将孔列正坐在马上悠闲地指挥着战斗。他一面仔细地观察战局,一面不时地回过头去,对身边的传令兵吩咐着什么。然后,传令兵就会一个个的领命而去。

    总体上来说,冀州军的个人战力确实是远在并州军之下,但他们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整体,在孔列的调度之下,攻守有度,进退自如,利用整体的优势很好地弥补了单兵作战能力上的缺陷。

    郑行看看己方在人数上劣势太过明显,这样下去很难和敌军相抗很长的时间,心下暗暗急。如此下去,不要说击退冀州兵,就算挡,也挡不住多长的时间。一旦被他们突破了防线,马焕那边可就要面临一场灭顶之灾了。

    郑行看着孔列淡定从容的样子,忽然心下狠,对着自己的亲兵队道:“上马,随我去杀了敌酋!”

    虽然郑行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将,他只能算得上一员猛将,但由于每临战,他都是冲锋在前,临危,他总是御敌在后,所以在军中他的威望并不在陈武之下,甚至比他还要高一些。军中的士卒一般对于武力的崇拜要高过智力。

    所以,郑行的亲兵队忠诚度是十分高的,只要郑行一声令下,就算对面有千军万马,他们都敢径直冲上去,因为他们知道,不论如何,在他们的前面,总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为他们开路。就算是死,因着这高大的身影,也绝对值了。

    郑行这一生喊出,所有亲兵眼中都射出坚定之色,也不应答,各自回头骑上马。郑行也跨上了一匹马,来到队伍的前列,高声喝道:“目标,姓孔的敌酋之,杀!”

    “杀!”众亲兵跟着大喊一声,和郑行同时催马向前。

    孔列在前面已经看见了郑行的行动。他此时若是调动大批兵马来阻住郑行,郑行自然是万万冲不过来的。但这样一来,他的部署就会完全被打乱,于大局不利。更加不利的是,这样会给己方的士兵以自己贪生怕死的印象,不但对于本方的士气是一大打击,对于敌方的士气,则是一大提升。这样此消彼长之下,对于战局的影响会更大。

    当然,最根本的是,孔列觉得,他自己和郑行之间,如今还隔着千军万马,他实在不相信郑行领着这区区的一两百骑,就能杀到自己面前。

    郑行倒是没有想太多,他方才牵马的时候,已经把兵器换成了一把陌刀。板斧这种兵器在地上劈砍倒是一件趁手的兵刃,但马上需要的是长兵器,短兵器在马上挥不出一半的作用。是以,他只能选择放弃这种趁手的兵器了。

    但就是用的兵器并不趁手,郑行的杀伤力也绝不容小觑。只见他上身**,由于杀人过多,整个上身都已经染成了红色,远远看去,就像穿了一件红色的贴身小衣一般。正因为如此,他整个人看起来着实有些恐怖。再加上他形貌本就很有些粗狂,而且在军营这些日子里,也没有刮胡子,整个人看起来本就很有几分狰狞。总体上来说,他此时就像是一个煞星一般,和他对敌的冀州军往往未曾和他交手,就被他可怖的样貌吓得倒吸一口气,先自起了几分惧意,自然无法和他相抗衡了。

    此时,又有两个长枪手一左一右地向郑行刺了过来。郑行怒目圆睁,对着左边那个大吼一声,那人心下一颤,手上抖了抖,手上的兵刃去势就缓了不少。而与此同时,右边的那杆长枪已然刺到,但就在它凑近郑行身体的前一刻,郑行的大手一抓,就抓住了那杆长枪,那冀州军使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往前在移动一分。忽然,郑行手上往前一送,那冀州兵顿时往后摔出十多步,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旁边的一名并州兵一刀砍在脖子上,一颗大好头颅就此搬家。

    另外那名并州军的长枪此时也已经刺到,郑行在马上一个后仰,就此躲过这致命的一枪,然后身子一个回旋。随着他身子的回旋,他的陌刀已经劈在了那人的身上,那人惨叫一声,不甘地跌倒在地,一动也不动了。

    郑行后面的亲兵见主将如此神勇,精神大振,手上就越很辣了,也砍倒了不少了。

92.馆陶城下2

    郑行和他的亲兵队成一个锥形,狠狠地钻进了敌军的阵列之中。本来,若是在两方壁垒分明的对战之中,这种战术是不可能成功的。但此时是混战,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根本分不清敌我。这样,弓箭这种远射程的杀伤性武器就不能用了,冀州军对他们采取的,只能是利用人数上的优势来阻击的策略。

    只是,别看郑行指挥的一整支军队作战之时欠缺章法,但这支亲兵队却是跟着郑行厮杀了很多次的,可谓身经百战,不需经过训练,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足够的默契,彼此之间的配合无比的熟练。加上他们各自都是原来军中个人战力群的,才能有幸被选为主将的亲兵。这样一个个人悍勇,配合默契还有一个无比凶恶的领头人的小团体,想要通过正常的方式将之剿灭实在是很困难。

    一开始,孔列还没有注意这些人马,但随着战局的进行,他现这支兵马越来越可能杀到自己面前了。

    孔列心中倒是没有多少的惊怖。就算是郑行真的杀到面前了,想要在万军从中真的就此斩杀自己,也是不怎么可能的。孔列自己的亲兵队,也不是好惹的。

    只是,若是要等到自己的亲兵队和郑行对上的话,并州军看见本方的主将杀到敌军主将的面前,士气必然是大振。这绝非孔列愿意见到的。

    孔列如今又两个选择,要么就是后撤,只消再往后撤出百步,他就绝对安全了。不要说郑行,就是赵平亲帅这么多兵马,也万万杀不到他面前了。只是那样,冀州军见主帅“临阵脱逃”,必定影响军心。

    另外一个选择就是不论如何坚守在这里。这样,孔列自身性命虽然受到的威胁也不会很大,但终究是有危险的,而且主将一旦受袭,会让将士分心。更要命的是,那样就不可能观察战局、指挥战斗了,冀州军在阵列、战法上的优势就会瞬间化为乌有。他们所凭仗的,就只剩下人数上的优势了。

    孔列还在踌躇难决,郑行却不愿给他过多的时间思考,陌刀左右劈砍,又和众亲兵一起往前冲出了数十步,眼看和孔列相距也就只有不到百步之遥了。

    只是,随着战线的往前,冀州军的人数越来越稠密,想要往前一步,也是越来越困难。

    正在此时,郑行的前面又出现了五六名冀州军,他们有几名持刀,有几名又是持枪的。这好几个人一起冲杀而至,即使是郑行,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而更为要命的是,郑行的马右边也出现了两名冀州兵,他们的一刀一枪所指的方向并不是郑行本人,而是他胯下的坐骑!

    在这个时候,就需要郑行做出选择了,虽然他身手极为高明,但要同时应付前面和右面两股敌人,是不可能的。想要兼顾的后果往往是两边都顾不好。

    郑行想也不想,舍了右边的两个袭击自己马儿的冀州兵,挥舞着陌刀一个横劈,只听得一阵“哗啦”之声,正面的好几个人纷纷兵器脱手。剩下还在往郑行身上袭去的,就只剩下两把大刀了。因为毕竟没有长枪重,没有那么容易被磕掉。郑行身子忽然往边上一侧,忽地长腿伸出,踢在一名冀州兵的手腕上,只听得一声渗人的“卡擦”声,那人尖叫一声,手上的骨头已经被踢断,他的手掌就像一个耳坠一般,吊在手臂上。

    与此同时,郑行的手腕翻飞,在一名冀州军的大刀劈在自己身上之前,后先至,先一步劈在了他的手上。但见血流喷涌而出,那人的整个右臂齐根而断!

    最后一名冀州士兵的大刀眼看就要劈刀郑行身上的时候,郑行的身子猛然一缩,居然往后退出一尺左右,那人的大刀就此劈空。那人还想要把大刀往前继续送的时候,郑行的陌刀已经无声无息地劈在了他的头上,他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此成了无头鬼。

    而从侧面袭击郑行坐骑的两个冀州兵也遭了殃,他们的大刀还没有劈到郑行的马上,旁边的一名并州亲兵忽然抛下一名正在刺向自己的冀州军,伸出刀去,一下子劈在一名他们中一人的身上。另外一人愕了一下,郑行已经处理完正面的麻烦,回手一刀,就将他劈倒在地上。

    但那名帮助郑行防御的并州亲兵也终究没有能挡住他正面的那名冀州兵的袭击,被他的长枪直直地刺入了身体之中,翻身掉下马来,又被马下的冀州兵刺中,就此怒瞪着双目,闭过气去。

    虽然有亲兵被敌军所杀,甚至还是为了救援自己而被敌军所杀,郑行也是来不及伤感,因为他前面还有边上,又有不少的冀州军涌了上来。他只消稍微分神,就会就此丧命。况且,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他的亲兵伤亡增加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不时都有坠地而亡的。这些亲兵大多都是跟随郑行很久的人,很多和他都有亲若兄弟的关系。就算是那些和郑行并不甚亲密的,也不过是因为他们性子羞赧或者是孤僻一些,他们和郑行之间的感情也不比其他的并州军差了点。

    但即便是如此,郑行的意志也决不能有丝毫的动摇,注意力也不能有丝毫的分散,因为这些不但会把他自己推入深渊,也会把他手下的这些兄弟推入深渊。

    不管怎么样,又往前冲了十多步,离着孔列的中军大纛,又近了一步。

    此时,郑行也孔列已经能互相看见对方的面容了。郑行分明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深深的惧意。这让他有些快意,也更加坚定了他冲突的决心。

    “杀!杀上去,砍杀敌酋!”郑行回头大声喝道。他就是要让大家都听见,让真个战场上所有人都听见以此来扰乱敌军的军心。

    “砍杀敌酋!砍杀敌酋!”郑行的亲兵未必能理解郑行的心思,但他们都随着大喊起来!

93.馆陶城下3

    孔楚看着郑行不断逼近,一个有一个的冀州士兵在他的陌刀之下倒下,心中的恚懑和羞愧终于战胜了恐惧。他上次已经败在并州军的手里了,这次占据这么大优势,自然想要取胜。他此时就有一种赌徒的心理,上次的失败被他看做一次赌输,这次他已经是把全部的筹码都押上了,若是再败,他就将无脸见人了。

    眼前的战局虽然还是冀州军占据优势,但若是中军大纛真的要被迫后撤,即使最终取胜,不但这支军队会遭受难以现象的重创,而且以后冀州军再上战场的时候,都会落下很大的心理阴影。

    孔楚一直是一个小心的人,但自从上次在邯郸落败之后,他已经开始恨自己的小心了,他觉得这就是一种懦弱,若不是因为太过小心,说不定战局不会展到那一步,说不定邯郸不会那么轻易落入马焕的手中。所以,尽管对郑行还有些畏惧,他还是选择了挺身而出。

    “将军,末将请求,出战郑行!”孔楚忽然喝道。

    孔列此时正在踌躇之中,郑行的个人勇武在他眼里看着,实在是太刺眼了。他简直恨透了这种感觉,他很想自己手下能有几员大将挺身而出,前去和郑行接战。当他听见当真有人请战的时候,他心下一喜。但随即听出是孔楚的声音,他的心又冷了一下。

    孔楚不管怎么样,不论他以前败过多少仗,折损过多少兵马,终究都是孔氏宗亲。若是孔楚在这一战之中折损了,就算这一仗最终取胜,孔恒也一定会问罪的。

    孔恒,本就是这样一个护短的人。由于他自己就是篡位的,而且是篡取外姓的江山,所以他对于外姓之人都不怎么信任,对于宗室之人却是盲目地信任。孔楚虽然不济,却也是宗室之中少有的可以任事之人,若是折了他,孔恒岂能罢休?

    孔列犹豫了一下,苦笑道:“你看见了,郑行极为悍勇,还是莫要轻易撄其锋为好。贤弟可待他杀到近前,疲困交加之时再行出阵。到那时候,贤弟定能手刃此酋!”

    不想,他不说还好,此言一出,恰如一个巴掌扇在孔楚的脸上。这仿若在告诉孔楚:“你不是郑行的对手,还是暂先避其锋芒,待得他不行的时候,再去捡便宜吧!”

    想那孔楚欲要出战,并非为了立功,而是要正名,要挽回一口怒气,岂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占便宜?当下,他坚决地说道:“将军此言差矣!敌酋凶悍无匹,若是被他杀到中军大纛之前,我军军心岂不大乱?将军乃是大王亲命的主帅,贵体岂不受到威胁?我中军大纛乃是全军精神所系,若是被此酋砍翻,岂不是大堕我冀州军的威名?将军,我军也并非无人,为何单单惧怕此酋呢?”

    孔列听得他一口一个“将军”,叫得无比生分,心下暗叹,知道他的决心已下。这次若是不应他出战,他也定会擅自出战,反正他并不是自己麾下之将,而且他身份特殊,自己也很难以军法来处置他。

    当下,孔列只好苦笑道:“既是如此,贤弟当心!”

    孔楚道声:“多谢将军!”提到向前冲去。

    待得孔列快要冲到郑行面前,孔列忽然回过头来,对着旁边的一众裨将道:“我冀州基业危在旦夕,列为为何还在安坐?难道不愿奋起了吗?”

    众裨将面面相觑。只有裨将许曳说道:“将军何出此言?我等对大王忠心耿耿,自是无一不愿杀敌报效。只是,正如将军方才所言,此时敌酋精力正旺,我等上前与之硬拼,非是良机,故而才在此等候,将军为何反来相责呢?”

    众将都回过头来,象看白痴一般看着许曳。虽然许曳所说的乃是众人心中所想。但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则只能是想想,却并不能宣之于口,许曳实在是犯了一个大忌。

    果然,孔列冷笑一声,道:“许曳,你畏敌如虎,还敢在此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不怕军法无情吗?”

    许曳愕然道:“将军何出此言,末将所言字字句句无不是正理,将军所责,末将实在难以领受!”

    孔列冷哼道:“你若想要证明你非畏敌怯战,倒也容易,你只消冲出去和孔楚一起敌住郑行便了!”

    许曳苦笑一声,道:“非是末将不愿,此事实在是没有必要,将军何必——”

    孔列眼睛眯了一下,打断许曳道:“休要多言,你如今可给本将军一句实在话,去或是不去。你若去,本将军自会派人自后接应,你若不去——”

    他虽没有说不去会是如何,但有时候一句没有说完的话往往比一句说完的话更加能唬住人。许曳此人虽然并无机心,却也是被他这没有说完的后半句唬得心中难受之极。他终于咬牙道:“既是将军一再要求,末将只好舍命上前,不敢有违军令!”

    孔列一听许曳愿去,立即便换了脸色,笑道:“许将军果然是一员悍不畏死的悍将。你自去吧,若是能击退郑行,你非但会创下盖世威名,大王那里,本将军也会为你邀功。即使不能将之击退,就凭你之悍勇敢战,本将军也绝不会亏待与你!”

    许曳道:“如此,多谢将军了!”便拍马上前。

    其余的裨将看着许曳的背影,心下暗暗摇头,忖道:“得罪将军,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若是得胜,为你请功?可笑,那功劳一定是他们孔家人的,将军占第一自不必说,孔楚占第二也是必然的,你许曳算是什么物事,能和他们抢功?若是战败,将军当然不会亏待你,因为他想亏待你也无法亏待了,你早被郑行的刀亏待了!”

    其实,冀州的这些异姓将领倒也不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他们大多都是当初丁家的将领,如今随了孔家,孔恒虽然不能将他们都换尽,却也不敢重用他们。如此一来,这些人为孔家效死之心自然也就淡了。如今才会有了这种情状。那许曳由于从军不久,是凭着积功升到今日的地位的,自然没有他们这种心思。

    而由于孔楚和许曳的加入,战局又生了一个很大的变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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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天下介绍:
在一个平行的时空,前后九年,历经百战,在殚精竭虑的蜀汉丞相诸葛亮辅佐下,刘禅陛下北定曹魏,孙吴乞降,天下归一,建都于洛阳,定国号“汉”,世称后汉。
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书中所谓的历史是一个平行的时空,书中的地名、人名等一些细节上的东西仅是杜撰,请各位不必较真。另外由于在下水平所限,错误之处必然甚众,请各位谅解!
问鼎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问鼎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问鼎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