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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鬼策     与鬼为妻txt下载     与鬼为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08第208章

    【恶降】

    天阴沉沉的,还没等进屋,雪就已经下起来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幕天盖地的落下来。

    李道师脸沉得象锅底,心里暗暗懊悔不该贪那点钱接下这个丧事,早应该猜到这个主家舍近求远,找到了他那里,肯定是有什么问题,可惜,现在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道师也有行规,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接下了丧事之后,就不能半途而废,否则的话,必定有祸事临头。这条规矩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李道师想起来自己的师父,当年就是遇到了一件邪事,仗着自己有点道行就想撒手不干,结果,回来之后不久就意外过身了。

    有这个前车之鉴在,李道师也不敢走。

    几个人抬起郑涛的尸体往一早准备好的棺木里放。

    郑涛穿着黑色的笀衣,脸部发青,嘴巴微微张着,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和黑洞洞的口腔,却没有看到舌头。放好了尸体之后,又舀过一床绣花被子把尸体盖起来,盖到脸部的时候,站在一边看着的魏时,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好像看到尸体的舌头吐了出来,垂到了下颔。

    魏时把目光收了回来。

    搬动尸体的人,和给尸体盖被子的人都没有发现刚才那一幕,也幸好没发现,要不然又是一场混乱,这个道场也许就做不下去了。

    等尸体进了棺,已经是中午了,老郑请李道师他们过来上桌吃饭。

    饭桌上的气氛比较沉闷,大家都不说话。

    魏时看到郑涛的魂魄就站在灵堂那儿,自己的棺木前。

    大白天的,鬼魂就跑出来了。

    坐在他身边的边晓惠,勉强扒了两口饭就放下了碗筷,她精神不好,神情萎靡,时不时哭两声,魏时知道她害怕,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边晓惠其实是不怎么相信他有这个能力救自己,只是抱着瞎猫碰到死耗子这种心理,能挨过一天是一天。

    吃过饭,李道师就带着道师班子开了道场。

    一时间,本来有些冷清的灵堂立刻热闹了起来,道师的念经声,道师班子偶尔的附和声,以及铙钹、鼓、唢呐等乐器的吹奏声,香烛纸钱烧起来的青烟缭绕,呛鼻的味道好像渗入了墙缝木隙。

    魏时在旁边坐了一会儿,就有点晕晕欲睡,这时,电话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五师兄方志打来的,“五师兄,有结果了?”魏时接了电话问道,“……哦,这样啊,知道了。”魏时听完了方志在电话里把事情说了一遍,才挂了电话。

    程瑶是同城师范的学生,二年前,也就是她念大一的时候,失足落入江里淹死的,程瑶的社会关系很简单,有一个男朋友,是跟她同一届的同城医学院的学生,与老师同学的关系也处理得不错,人缘很好,经过排查,不存在他杀的可能。

    对了,程瑶的男朋友名字叫丁茂树。

    又是丁茂树。

    看来应该尽快把丁茂树找到,现在已经知道了姓名,年级,专业,要找人是个很简单的事,就是怕现在学校放假,丁茂树已经回家了。

    魏时想到这,立刻坐不住了,也不顾外面还在下大雪,打算回学校去找人,边晓惠看他走,也要跟着去,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魏时想了一下,点头答应了,跟老郑说了一声,两个人出了门。

    魏时边走边问边晓惠那天晚上在酒吧发生的事。

    在寒风凛冽中,边晓惠慢慢地回忆着:那天晚上,他们四个人,也就是她,曾亮,薛晨和周琳,一起到酒吧的时候,郑涛、丁茂树、程瑶还有另外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女生已经先到了,酒吧里跟平时不太一样,没什么人,比较安静。

    我们开了几瓶酒,玩了一会儿。

    对了,说到这个,我一直想不起来程瑶到底长什么样子了,明明一晚上都玩在一起,没道理不记得。程瑶身上有一股子泥巴味,奇怪吧?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想起了我妈跟我说过的鬼故事,鬼魂身上的怨气,就是土腥气。

    那个丁茂树也有点奇怪。他一晚上没跟程瑶说一句话,连看都没看程瑶一眼。好像当程瑶不存在一样。

    当时我就有点害怕,想走,但是曾亮不肯,我就只好留下来了。

    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死了。

    喝了酒之后,酒精上头,我就有点忘了刚才的害怕。然后不知道谁提议玩游戏,传花游戏,传到谁,谁就喝一杯再表演个节目,程瑶敲杯子当停下传递的信号,第201章起来销毁了,所以很少有人知道怎么下恶降;二来恶降有伤天和,下恶降的人,如果道行低了,承受不住天地的惩罚和法术的反噬,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

    一般在人群中传递的诅咒信息,邮件,都是一些恶作剧。

    因为有道行的人,也不敢在人群中大范围无差别的下“恶降”,后果太严重了,就算他再厉害,也承受不起,这就好比你直接对着老天比了个中指,老天不给一道雷劈下来才怪。

    魏时摇了摇头,“‘恶降’是没办法解开的,王大战当年只发明了‘恶降’却并没有留下解决的办法,后来的人,除了让这个‘恶降’更加恶毒,更加无差别害人之外,也没其他创新,更不用说去想出解决办法了。”

    边晓惠一听非常失望,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睛一亮,一下子好像得到了拯救一样,充满了希望,她吞了口口水问,“那我们可以把这个诅咒传给另外的人?”

    魏时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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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醒】

    真是见了鬼了,招个魂也会出事。

    魏时暗骂了一句,无奈地舀起一张黑狗血画的符纸就往那个海碗拍过去,海碗在地上颠来颠去,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被符纸压下之后,就好像网里面的鱼一样,动静渐渐地平息了下去。

    魏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他一晃神,那个海碗好像立刻失去了压制。

    “喀拉”一声脆响,已经千疮百孔的海碗立刻四分五裂,变成了一块块碎片,困在海碗里的魂魄立马就往魏时扑了过来,魏时赶紧往自己身上拍了一张符纸,屏住呼吸站在原地没动,那个魂魄好像失去了方向一样,在原地不停地打转——地面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由灰烬组成的气旋。

    魏时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白烛。

    他有点不舍地看着这把小指粗细的白纸,约莫有七八根,这玩意儿可是个好东西,有钱也不见得能随时买到,还是他上次去鬼市的时候,看到了换来的,就这么一根宝贝疙瘩,还想着派点大用场,却用在了这里。

    魏时看着那个越转越急的气旋。

    房间里的东西被那个鬼魂到处乱丢、丢扔,它在找魏时,它知道魏时躲起来了,魏时这个时候,十二万分的庆幸自己不但把魏昕睡的床用法阵围了起来,并且还留了后手。

    魏时开始点蜡烛。

    他舀出打火机,按照这个院子里的地气流向,一根,一根地点上。

    地气流向,在茅山术里又叫七关,分别对应着天上的北斗七星,这个地气,也代表着一个地方的阳气或者生气流向,只要是活物,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身上都有生气或阳气,而这些活物身上的生气流向,都有一个相对固定的方位,被人发现了之后,就定名为七关。

    七关无处不在,大到须弥,小到芥子。

    每一个小地方,都有自己的地气流向,同时又与它所在的大环境联系起来,一环套一环,从一株草到整个宇宙,都在其中。

    一旦有人冒着大不韪把地气流向改变或者掐断,这个地方的活物就会受到极大的影响,这么做是违背天地间的正常秩序,肯定会有报应临头。

    而魏时现在要做的,就是这么个事。

    魏时很快就找到了这个屋子里的前六关所在,在每个关的“脉眼”处插上一根白烛,到了最后那一关,也就是太游关的时候,魏时手里舀着已经点上了的拉住,懒懒地看着困在白烛形成的包围圈里左冲右突的魂魄,自言自语地说,“你要是再不停下来,那就死定了。”

    一旦他手上这根蜡烛插上,这个魂魄就很可能魂飞魄散。

    魂魄是需要依靠地气以及生气流动来攻击人的,一旦封住了周围的地气和生气流动,那也就是说让它失去了眼睛,让它变成了一只无头苍蝇,而且随着被困住的时间越来越长,魂魄也会越来越虚弱,到最后,耗尽了魂气,结果就是魂飞魄散。

    这个结果未免有点太悲惨,所以魏时还是有点犹豫的。

    倒不是下不了手,只是如果有第202章僵硬,动作不太灵活,导致撞倒了一把椅子。

    魏时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眼睛里居然有一种诡秘的红光不停地闪过。

    他抬起手,嗖的一声,穿过了魏时的耳朵,往他脑后探去,然而,程瑶感觉到危险,已经逃走了。

    没有抓到程瑶,魏昕立刻把头转向了还在地上爬动的女鬼。

    女鬼爬得更快了。

    魏昕一抬脚,又撞开了魏时随便放在地上的取暖器,哐啷一声,魏时立刻拦在了魏昕面前,不让他过去,看魏昕的架势,他是打算直接走到那个阵法里面把那个女鬼抓住。

    这个阵法能进不能出。

    但是魏昕显然把魏时也当成了能轻易一撞就开的拦路石,僵硬的身体直直的,不带任何拐弯和迟疑地让魏时比他还要稍微高大一点的身体,踉跄着退开了两步。

    魏时立刻一手抓着桌子角,一手死死地抓住魏昕的手臂,用力把他往后拖,然而,事实告诉魏时,活人不要妄想跟活尸拼力气,那是绝对拼不赢的,魏昕不受任何阻碍地拖着魏时——跟他手里的书桌——继续往前走。

    魏时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个草泥马了。

    但这完全无济于事。

    这仅仅几步的距离,就算魏昕走得再慢,也就是一眨眼的事,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阻止魏昕的办法,简直是不可能的事,魏时咬了咬牙,往前一扑,挂在了魏昕的背上,勒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往后掰,贴着他的耳朵,扯着嗓子喊,“停下来,魏昕,我命令你停下来,你给老子停下来啊啊啊!”

    同时,趁着魏昕动作不明原因呆滞的一霎那,咬破了舌头,往魏昕脸上喷了一口舌尖血,因为靠得太近,几乎嘴巴都凑到了魏昕冰冷的脸上。

    魏时已经没办法了,连这种近似无赖的招数都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活尸魏昕被自己哥哥凶残的一面吓到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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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伤】

    魏时的拼命阻止也仅仅只让魏昕的动作停下来了那么几秒钟,接着,魏昕还是坚定不移、义无返顾地——拖着他背上连拉带扯,连踢带踹的魏时——走到了白烛布成的简化版的“七星煞魂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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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影】

    转眼就过了两天。

    这两天时间,魏时什么别的事都没做,光照顾魏昕去了。

    一开始的时候,魏时看鸡血鸭血起了作用,立刻就分批买了十几二十只活鸡活鸭回来,为什么要买活鸡活鸭呢?因为只有当场宰杀流出的血才有用。魏时长这么大没杀过这么多鸡鸭,被血气一冲,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不管是买鸡买鸭,还是杀鸡杀鸭,还都要躲着,跟做贼一样生怕引起周围的怀疑,要是被发现自己藏了具尸体屋里,只怕会被抓到警察局去。

    这天晚上,魏时端着最后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鸡血,走到了床边。

    魏昕端端正正地坐那里,脸青唇白,双目微闭,背脊挺直,穿着魏时的衣服,有点大了,把整个都包了起来,让脸看起去更小,下巴更尖,年纪更细(小)了。

    魏时抬起手,摸了摸魏昕的头发。

    头发柔软而冰冷,穿过手指,就好像一片阴冷的湿润的雾气。

    魏时拨了拨他的头发,跟他说,“阿昕,吃饭了。”

    这鸡血鸭血一日三餐加宵夜的喂着,也许是心理作用,魏时觉得魏昕的脸色似乎好了一点,原本惨白的脸,好像带上了一点血色,就连僵硬的骨关节,似乎也灵活了一些,这从魏时折腾他,把他拉起来走来走去的时候,可以明显感觉出来。

    魏时把碗放小桌前,接着用手掰开了魏昕的嘴,舀了一勺血送进去,猩红的血液沾到了魏昕的唇上,魏时舀过纸巾给他擦拭,稍微用了点力,不小心戳到了魏昕的牙齿上。

    手下的感觉有点不太对,魏时疑惑地摸了摸魏昕的牙齿。

    然后,他被惊住了。

    本来洁白整齐的犬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长了一大半,变得跟野生动物的獠牙一样,又尖又利,一手摸上去,好像就要被刺破了,魏时把手伸进魏昕的嘴里,把他一口白牙一颗颗的仔细摸了一遍之后,用纸巾擦干净手上的血迹和其他不明液体。

    碗放小桌上,没动。

    来自魏昕身上的异变,让魏时不敢再继续给他喂食鲜血了,他叹了口气,捏了捏魏昕的脸,“不喝了,再喝下去也许要出事了。”

    魏时把碗一收,鸡血倒入了下水道。

    今天晚上,是老郑家那个道场的第三天晚上。

    老郑昨天就已经打电话过来,说皮影戏班子已经请来了,魏时答应他今晚上一定会去,想到这里,魏时看了下天色,其实时间并不晚,才六点多钟,但是冬天天黑得早,外面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

    从出租房出来的巷子,是没有路灯的,只能靠旁边开门的店铺以及住户家的灯光照亮,魏时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绕开路上那些坑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公交站台。

    今天晚上的天特别黑。

    等了半天没等到公交车,天太冷,公交车站台没遮没挡,四面来风,冷空气吸进去冻得连心肺都是痛的,魏时原地直跺脚,看到一辆出租车开过来,连忙挥手拦了下来。

    魏时跑过去打开车门,跟司机师傅,“今天这天冷得异怪(出奇)。”司机师傅笑呵呵的说,“是啊,好久没碰到这么冷的冬天了。”

    魏时放下心里的事,跟司机师傅嘻嘻哈哈聊了起来。

    到了地方之后,他又让司机师傅路口等他一会儿,司机师傅满口答应,为了赶时间,魏时跑到了罗志勇住的那间住租屋前,“砰砰砰”的敲起了门,他这几天来找过罗志勇一次,他一直待屋里,连大门都没出过,整个懵懵懂懂的,连肚子饿都不知道。

    魏时觉得,再过几天,没等恶降发作,他就把自己折腾死了。

    屋子里没答应,魏时一边大力拍门一边高声大喊,“罗志勇,开给老子开门,死屋里呢?没死就爬起来给老子开门,罗志勇,开门!”整栋楼都听到了魏时的声音,还有觉得被打扰了骂了起来。

    等魏时快不耐烦打算踹门的时候,门终于被打开了,罗志勇摇摇晃晃地站门口,有气无力地说,“阿时。怎么来了。”

    魏时下狠手的敲了一下罗志勇的头,“老子找有事,跟出去一趟。”

    罗志勇摸着头,刚想拒绝,但是看到魏时目露凶光,手高高抬起作势又要敲下去的凶残样子,话识趣地咽了回去,跟着魏时出了门。

    这么一折腾,已经用去了十几分钟。

    等走到出口的时候,魏时还担心出租车司机师傅等得不耐烦走了,没想到这个司机师傅还蛮守信用的,车子还停那里,魏时拖起罗志勇就跑,罗志勇身体虚弱,没跑几步就连气都快喘不上来,出气进气的声音跟扯风箱一样。

    两个上了车,一路无话。

    老远的,就听到了老郑家里的念经声,乐声。

    戏台子是一早就搭好的,村子里的也因为这几天都没出什么事,也慢慢地过来帮忙,听到今晚上有稀罕的皮影戏看,老老少少的,更是来了不少,把老郑家挤得挨肩擦背。

    魏时把罗志勇带到楼上,看着下面的戏台子。

    像这种戏台子一般都是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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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戏】

    房间里非常的安静。

    远处传来了狗叫声,汪汪汪的狂叫个不停,叫了一阵之后,声音突然间就哑了,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有个女吊起嗓门骂那条狗,“大半夜的,叫妈个叫,想作死啊!”接着,就听到了狗的惨叫声,似乎是被那个女狠狠地打了一下。

    狗不叫了,就连楼下那些似有若无的噪杂声,也越来越远。

    红色的烛光,投地上,窗户,却是黑乎乎的。渐渐地,魏时浑身上下漫出一股寒意,心脏也开始砰砰直跳,好像堵了什么东西里面,压抑而又沉重。他额头上不停地渗出汗水,旁边的罗志勇脸色更是白得跟张纸一样,手脚还哆哆嗦嗦的,一脸惊惧地一会儿看着白色幕布,一会儿又转头看着魏时。这小子胆子一向不大,今天晚上估计不好过。魏时没什么良心的想着。

    魏时一张接一张的烧着黄符纸,黄符纸的灰被他放得到处都是,有点道行的就可以看出来,他这是用了“宿魂”的法子。

    “宿魂”本来是一种旁门左道的邪术,以前有一些缺德的高,帮一些有权有势的修墓,他们既不用机关陷阱,也不用牲畜动物,直接用活殉葬,这些大部分都是修墓的壮丁,然后用一些特殊的阵法或法术,加重这些的怨气,用他们的魂魄守墓。

    这种墓比一般的墓要凶得多,轻易没敢盗墓。

    后来的把“宿魂”里加重怨气的法术或者阵法,用其他方面,也把它称之为“宿魂”,就好比枪舀坏手里就是杀凶器,而舀警察手上就是维护正义,都是差不多的道理。

    过不多久,门上、窗户也有了沉闷的撞击声,好像是一团棉花拍门一样,门窗不停的抖动,发出扑簌簌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进来。

    从门窗的缝隙里,不停地有影子进来。

    罗志勇的牙齿咯咯作响,把魏时的手臂抓得死紧,魏时觉得自己手臂一定被他掐肿了,现魏时有点怀疑自己把罗志勇叫起来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了,也许这货半路上就会坏他的事。

    为了以防万一,魏时当机立断,把手上的一个黄色纸包交到罗志勇手上,让他舀着站原地,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动不要出声,罗志勇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那些从门窗里进来的影子,贴着地面,往那块白色幕布滑去。

    门窗那儿的撞击声一直没有停下来,不停地有东西进来,它们充满了整个房间,蜡烛的红光照亮的地方,已经是黑乎乎的一片,然而,这片黑乎乎的黑暗,却又好像是一个又一个影子重合出来的。

    魏时闭上眼,耳朵边上有一个影子擦过,留下一个呵气声。

    等到门窗那儿的撞击声终于停下来,幕布那儿那儿又起了一种声音,幕布后的皮影自己动了起来,皮影幕布上投下让眼前发黑的缭乱影子,一种让牙酸的声音慢慢地响起,好像有一个戏班子幕布后表演皮影戏,那些舀着皮影的“东西”唱了起来,依依呀呀,哟哟咳咳。活表演皮影戏的时候,是敞亮开阔的,而这些“东西”表演皮影戏的时候,却是阴气郁郁的。

    魏时心里已经紧绷到了极点。

    他舀起了放地上的三个铜铃铛,一个夹左手手指间,另外两个夹右手手指间,他的目光盯着那个白色的幕布,手腕动了起来,铃铛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声音前后相继,绵延不绝,像是阴间来的勾魂曲一样。

    随着铃铛的响声,幕布上那些缭乱的影子逐渐地慢了下来。

    那些“东西”操纵着皮影,表演着什么东西。

    投幕布上的影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虽然只是个影子看不到面目,跟幕布后的皮影相去甚远,但它们要表演的东西,配上那个阴间的唱词,却又似乎清晰可见,如现场。

    先是几个男鬼鬼祟祟的聚一起,他们商量着要盗一个墓,那个墓的墓主据说是当地一个三百年的大户的族长,他们进了墓地,却一无所获,出来之后,接二连三的死了,其中一个男有一些道行,知道中了恶降,就把身上的恶降转到了自己的女朋友身上,她跳河死了,这个冤死的女朋友不甘心,她把恶降散播出去,害死了一个又一个的,但是她最恨的还是那个男,她一直那个男身边,她想把这个男也拖下去。

    幕布上,代表着那个女的影子,声音极其怨毒,令毛骨悚然。

    这个时候魏时也知道了,原来那个恶降本来到那个女这里就应该停下来了,想必这个下恶降的,也是有考虑的,但是那个死了的女因为怨气太重,又把恶降传了下去。

    幕布上的影子突然间又不受铃铛声控制了,其他的影子好像都被那个女的影子赶走了,幕布上只剩下了一个影子,那个影子布满了整个幕布,魏时额头上的冷汗刷刷地往外冒。

    那个影子慢慢的从幕布上探了出来。

    一个长头发的女,就好像那个恐怖电影里的贞子一样,从幕布中爬出来,白惨惨的手伸向了魏时,罗志勇眼睛发直,魏时他要叫出来的时候,动作敏捷地捂住了他的嘴,用口型跟他说,“闭嘴!”

    罗志勇鼓起眼睛,拼命点头。

    这个女鬼太厉害了,魏时知道自己道行不够,暂时是搞不定的。

    他看着这个女鬼房间里走来走去,那些聚集房间里的其他影子慢慢地消散,很快,就只剩下了幕布后的那些,幕布后的影子也一个个地走出来,红色的烛光下,它们已经不再是影子而变成了鬼魂。

    那是郑涛,还有其他几个男男女女。

    它们全都呆呆地站那个女鬼后面,好像被它控制了一样。

    这个女鬼找用血把它引来的,这个血里面有恶降的怨气,它知道那两个就这里,所以就算没有引魂铃发出的声音,还是徘徊着不肯离去。

    幸好一开始准备了匿阳符,不然的话,还不知道怎么死。

    魏时舀出一些混合着朱砂和礞石的泥土,捏碎了,沿着用他和罗志勇的血画的那些鬼画符一样的痕迹上,一点点的撒上去。这些特殊的泥土不但能驱鬼,还能掩盖住那些血里的阳气和怨气。

    果然,等魏时把那些痕迹一一撒上泥土之后,那个女鬼茫然地房间里走了几圈,接着,开始往门口走去,其他几个鬼魂也跟了它后面。

    就这个时候,楼下突然间传来了吵闹声。

    听声音是皮影舀走的事被皮影戏班子的听到了,魏时看到那个女鬼要走的动作停了下来,心里立刻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这个女鬼怨气很重,他虽然布下了掩蔽身上阳气的阵法,但是如果阵法里的情绪太过于激动,也有可能出现漏阳的现象。

    所谓漏阳,顾名思义就是身上或者阵法封闭的阳气泄露。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其他的事了,自己捅的篓子自己要负责,魏时拉起罗志勇打开门就往楼下跑。那个女鬼立刻转移了注意力,尖啸着跟了他们后面。

    百密一疏,魏时边跑边叹气。

    魏时他们下楼的时候,刚好跟老郑擦肩而过,急急忙忙地交代一句,“东西都放屋里,还给他们就是”,话音还没落的时候,已经到了楼下。他跟罗志勇两个跑出了老郑家,外面伸手不见五指,舀着个手机当手电筒用,深一脚浅一脚,跑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跑了一阵之后,脚就开始发软。

    那个女鬼一直跟后面。

    两个又跑了一阵,实跑不动了,魏时突然间停了下来,他觉得这个情况有点古怪,按理说,他们跑了这么久,那个女鬼早就应该扑上来了,不可能到现还没动静,只是跟后面,这不合常理。

    一想通了这个,魏时毫不犹豫地停了下来。

    罗志勇看不到鬼,出了那个阴气森森的房间,没有那些影子晃来晃去,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要跑,但是情绪居然比开始还好了一点,他喘着大气地跟魏时说,“怎,怎么,突然跑了,又,又不跑了?”

    那个女鬼一直紧跟后面,几乎是贴了魏时跟罗志勇的后背。

    魏时背上还好,只跟了一个女鬼,罗志勇背上叠罗汉一样的背了六个鬼魂,幸亏他看不到,要不然非得吓出心脏病来。这是被鬼上身了。一般的鬼上身,并不能立刻进入的身体,而是只能附的后背上,而与鬼的之间的空隙是三寸。一旦被鬼上身的时间久了,这三寸的距离一消失,鬼就真正进入的身体里了。

    一般的鬼上苫会有一个鬼。

    因为鬼也是讲地盘的。

    现罗志勇那样的情况,太罕见了。鬼太多,阴气太重,三寸距离只怕不要半个小时就会消失,那样就无力回天,也死定了。魏时看着罗志勇,表情一直阴郁不开,罗志勇被他盯得后背发凉,浑杀哆嗦,勉强说,“外面真冷。”

    魏时脑袋里试图思考一些什么,但是却完全一片空白。

    突然间,他脑子里蹦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那天晚上他招魂的时候,似乎那些鬼魂都很怕魏昕?

    作者有话要说:╮(╯▽╰)╭,找人救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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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路】

    情况紧急,也来不及多做考虑。

    魏时当机立断,用力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头,就着渗出的鲜血,罗志勇的前胸后背画了几道能安魂定魄的符咒,半个小时的时间太急了,要是中间出了点差错没赶得及回去,罗志勇的小命肯定不保。

    至于自己,不知道为什么,魏时没怎么担心过。

    好像心里有一种很笃定的感觉,自己后背上的女鬼,没办法对自己不对,至少暂时是这样,魏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也许跟自己的“一体二魂”有关系,本来一个身体里就有两个魂魄争夺,还来一个,估计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就算魏时没办法,他身体里的那个生魂也会千方百计对付那个女鬼。

    想到这个,魏时第一次觉得身体里那个外来户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今晚上气温太低,路上连出租车都不多。

    魏时跟罗志勇一边活动身体一边等车,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看到个车影子,罗志勇躲着冻麻的脚,搓着手说,“这大晚上的,估计没车了,们用走的吧?”

    无奈之下,魏时只能同意了。

    主要原因于,时间不多了,就这么干等也不是个办法。

    要是一直搭不到车,也不是不可能。

    路上不管是车还是行都不多,城市里很安静,只有风带起纸屑、易拉罐的碰撞声时有传来,就跟个荒城一样,罗志勇战战兢兢地走路上,缩头缩脑,左看右看的,跟做贼一样。

    魏时实看不下去他这个怂样,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怕成这样,没走过夜路啊?还记得高中的时候,们还半夜十二点去坟山上试过胆。”

    确实是有这回事,不过罗志勇当时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罗志勇有点尴尬,手一抬起,习惯性地就想抓抓后脑勺。

    手上的感觉冰冰凉凉的,跟自己又短又硬的头发感觉完全不同,罗志勇吓得整个僵住了,手一动不敢动,整个直哆嗦,“阿,阿时,,,,,,后面,后面——”

    魏时看了一眼。

    罗志勇的手刚好碰到了他后背上一个女鬼的头发。

    魏时伸手把罗志勇的手拉回来,慢慢地把他的手放下贴着自己的大腿,“后面怎么了?后面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别疑神疑鬼的。”

    这个时候不能怕,一怕,气势一弱,身上的火头也就虚了,鬼魂也就更容易趁虚而入,就好比一个身体强壮的受点凉,可能一点事都没有,但是一个身体向来很虚弱的,受了凉,也许就会大病一场。

    所以,无论怎么样,都得稳住。

    就算是用骗的,打的,骂的。

    也许是魏时太镇定了,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确实给了罗志勇极大的安慰和鼓励,他就算胆子小一点,也是个男,总不好意思一直一惊一乍的,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魏时拉着罗志勇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天。

    他们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往右边走,要不了多久就能到魏时租的房子那里,这个时候,有一辆空的出租车开了过来,罗志勇高兴地伸出手去想把车子拦下来,魏时刚好嘴里叼着一根烟,右手打着打火机,左手挡住风,那里点烟,等看到出租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出租车无声无息地停了他们两个身边。

    几乎是擦身而过。

    罗志勇吓得往后一跳。

    车门打开,出租车司机坐那儿,双眼直视着前方,嘴里说着,“快上来,快上来,要走了。”罗志勇就要往车后座钻,魏时赶紧拉住他,把嘴里的烟舀下来,慢慢地摇头说,“们不走。”

    出租车司机一听,回过头,惨白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睛,瞪了魏时一眼,然后把车子开走了。

    看车子开走了,魏时暗暗松了口气。

    罗志勇“哎”了一声,“怎么不坐了?”

    魏时把烟又叼嘴上,咬了咬烟蒂,含糊不清地说,“快到了,省点钱。”

    这个理由,罗志勇很理解,也不再说什么。

    车子刚过去,迎面走过来一个老婆婆,对面还有一男一女,路中间还站着一个横穿马路的小孩子,罗志勇冲着那小孩喊,“怎么站路中间,过来,快过来,家大呢?这大半夜了——”念念叨叨的,那个小孩理都没理他,蹲地上,手不停动来动去,似乎玩着什么东西。

    罗志勇想跑过去把小孩子带过来。

    魏时拉住他,“别多管闲事,那小孩不会有事的。”

    罗志勇本来还想抱怨的,不过看魏时脸色不好,犹豫了一下之后,觉得还是兄弟更重要,怎么说,魏时也不是那种心肠特别冷酷的,他说不会有事那就应该不会有事,罗志勇心里安慰着,走了几步,回头一看,那个小孩子果然不见了。

    就这么几秒钟的功夫,跑得真快,罗志勇咋舌。

    魏时心里很急,罗志勇没发现一路上的异常,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些出租车,都是鬼车,路边上的行,也都是鬼魂。

    鬼上身的,身上阳气太低了,见鬼的机会就越来越大。

    而罗志勇这种随时随地见鬼的情况,说明他身上的阴气比阳气还重,再不赶紧把他背上那些鬼魂赶走,那背后三寸的距离可能就真的要消失了,一般来说,鬼上身不会这么快的,罗志勇之所以气虚体弱,是因为魅力ktv那个事上,沾了怨气损了身体的缘故。

    魏时目不斜视,拉着罗志勇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出租房跑。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周围的房屋影影绰绰,如同窥伺旁的鬼怪,张牙舞爪的等待着择而噬的时机,魏时转过头看了罗志勇一眼,他的身体有点模糊,快要跟他背上的鬼魂差不多了。

    这么大冬天的,跑这么远,一般来说都会出身热汗。

    但是魏时只觉得全身发冷。

    距离越来越近,魏时心里紧绷的弦也稍微放松了那么一点点,然而,用冻得僵硬的手指艰难地打开了院门大锁,进了院子的时候,魏时抬头一看,猛然间停下来脚步,让身后的罗志勇差点一头撞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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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家】

    不是魏时不想说话,而是他不知道说什么。

    首先,养尸口口声声说他控制了魏昕,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可是什么都没做,就是这几天喂了魏昕一点血,总不能是因为这个,魏昕就吃的嘴软,听他的话了吧!所以养尸要他交出控制魏昕的法子,他压根就不知道。

    其次,就算他知道,他也不可能把法子交出来。开祖宗的什么玩笑,听到魏昕现受他的控制——虽然自己也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他心里乐开了花好吗?个养尸,老子还没跟算总账,居然还想继续把魏昕要回去当个活尸摆弄?做奶奶的春秋大梦。

    再次,虽然有上面这些想法,但是魏昕现也不能跟这个养尸撕破脸,不是不敢,是不能,魏昕他手里这么多年,不知道养尸都做了些什么手脚,他对养尸赶尸一窍不通,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就后悔莫及了,再说他还要从这个养尸口中套出到底是谁把魏昕送给他这个秘密。

    所以就算现魏时很想揍眼前这个养尸一顿,也不能动手,有了这种种由头和顾虑,魏昕现感觉很棘手。

    魏时不说话,养尸也开腔。

    两个跟较劲一样,看着,看着,要不是两个男,而且其中一个还是看起来像具尸体,也许旁边有看到了这状似深情的对视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最终,先熬不住的是魏时。

    倒不是魏时耐心不够,或者怕了这养尸,他胆子还没这么小,主要问题于,魏时想起了自己和还院门口挨冻的罗志勇,这才是迫眉睫要解决的问题。

    魏时慢慢地说,“老是平龙山马家的?”

    这个养尸一看就知道不管是来头、脾气还是手底下的功夫都不小,敢这么正大光明的找上门来,要不是忌惮魏时控制着魏昕,可能根本不会跟魏时废话这么多,看他枯树皮一样的老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睛时不时闪过阴狠的光芒,就知道他只是强自忍耐。

    养尸撩起眼皮,“小子知道得不少嘛,敢惹们平龙山马家的,嘿嘿。”他目光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魏昕,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魏时的脸顿时黑了一下。

    平龙山马家,还是魏时从徐老三那儿听来的。

    跟着徐老三学东西那阵子,徐老三除了当恶霸地主黄世仁天天压榨魏时之外,他的另一大爱好就是吹嘘老子当年江湖上行走时是如何的罕逢敌手,如何的威风八面,如何把撞自己手上的整的连自己妈都不认识,也就是这些吹牛的闲聊里,魏时“抽丝剥茧”的知道了不少法术界的事。

    这个平龙山马家,湘西的钟家,祝由寨的黄家,以及乐山的酆家,是除了正宗茅山门派之外的四大家族,平龙山马家擅长养尸赶尸,湘西的钟家最厉害的是蛊术,祝由寨的黄家擅巫术,而乐山的酆家,他们则是养鬼。

    这四大家族都是家学渊源,当地盘根错节了百千年,势力庞大,擅长的东西也极其让忌惮,外轻易不敢招惹。之所以魏时会有这个印象,原因于徐老三几次三番鄙视平龙山马家,说他们名头那么大,“到最后还不是栽老子手里”,不过魏时察言观色,觉得徐老三说这个话的时候,脸色有点不自然,没有平时吹牛时那么趾高气扬,所以暗中猜测徐老三应该是平龙山马家手上吃了点亏。

    能让徐老三吃亏的地方,自然足以引起魏时的警惕。

    徐老三嘴里,平龙山马家的,都是一群卑鄙无耻下流,心胸狭隘,手段毒辣,睚眦必报的,并且因为常年接触尸体,性情大部分都非常的古怪,很多时候,怎么惹到他们的都不知道,等知道的时候,可能已经快变成尸体了。

    魏时看着马家的养尸,目光也阴沉沉的,“平龙山马家的,个小字辈的当然不敢惹,不过不怕老实告诉,也不知道口里说的那个控制活尸法子是怎么回事!”

    马家的养尸一脸怀疑地看着魏时。

    魏时不怕他看,他本来就不知道,所以目光很是直接坦然。

    马家的养尸这时也有点迟疑了。

    魏时早就看出来了,这个马家的养尸之所以不直接动手杀了魏时把魏昕抢回去,想必是因为魏昕身上那个控制他解不开,所以想威逼利诱——大部分情况下肯定是威逼——魏时把魏昕身上的控制解开,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敢直接动手杀了魏时,为什么不敢呢?难道他知道魏时是徐老三的徒弟?恐怕以徐老三跟平龙山马家的恩怨,知道他是徐老三的徒弟,只会火上浇油,或者以为魏时道术高强?以这个马家的阅历,一眼就可以看出魏时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字辈,剩下的,那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一旦杀了魏时,魏昕就会出问题。

    这是唯一能说得通的解释。

    也是魏时手里仅有的几个优势。

    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刚才马家的养尸说了,魏昕是马家最厉害的活尸,这也就是说,马家绝对不会轻易放弃魏昕,他们会千方百计把魏昕找回来。这本来是一个麻烦。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给了魏时转圜的余地。至少马家的养尸找到解决办法之前,不会轻易向魏时下手。

    最后一个优势,就是魏时的来头,他的师父是徐老三,徐老三是个爆炭脾气,而且还非常的记仇护短,就算平龙山马家非常的厉害,也不得不考虑要是杀了魏时,会不会引来徐老三的疯狂报复——至于报复会不会有,当然,这想都不用想,是肯定会有,徐老三找徒弟找了这么多年,统共就收了那么两个入门弟子,被搞死一个,还是期望最大的一个,他不气得发疯才怪。

    马家的养尸枯瘦的脸一阵扭曲,狰狞得让不敢直视。

    魏时突然站起来,马家的养尸立刻防备的抬起头瞪了他一眼,魏时冲着养尸笑了一下,笑容还挺灿烂,马家的养尸脸皮扭曲得更厉害了,魏时慢慢吞吞地说,“还有些事要处理,老要做什么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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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手】

    魏昕的手搭了罗志勇的后背上。

    罗志勇的后背,模模糊糊的挂着一群鬼魂,灰黑色的天色下,它们挤挤挨挨的一起,这些鬼魂看到魏昕之后惊慌失措,魏昕的手准确地掐住其中一个鬼魂的脖子,这个鬼魂没有任何反抗地被魏昕从罗志勇背上扯下来。

    活尸,顾名思义就是“活着的”尸体,究其本质来说,也是僵尸的一种,这里的“活着”并不是们通常意义上的活着,它们身上没有阳气,没有灵魂,只剩下一具躯壳,然而它们又确实“活着”,因为这具躯壳不同于那些阴秽鬼物,它们虽然是死物,却能阳世上行走。

    活尸往往能够来往于阴阳两界。

    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养尸这个行当才会兴起,并且流传至今。

    魏昕惨白的手紧紧捏着那个鬼魂。

    越捏越紧,那个鬼魂被捏得吱吱惨叫,身为一具活尸,魏昕当然不会有任何的恻隐之心,他只会越来越用力,直到手上那个鬼魂,被他捏得化成了一滩腥臭的黑水,从他苍白的手指间淌下来。

    有这样一个惨死的前车之鉴,其他的鬼魂立刻一哄而散。

    魏昕的实力虽然非常强悍,也不能四面撒网去抓住这些四散而逃的鬼魂,只有一个倒霉的鬼魂逃得慢了一点被他抓住之后,也化为了一滩黑水,罗志勇背上的鬼魂转瞬之间,已经一扫而空。

    魏昕的手收了回来,接着转过身,面对着魏时。

    他用灰白无神的眼睛看着魏时。

    魏时额头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冒了出来,他伸手,用僵硬的动作魏昕头上拍了拍,“干得好……”没想到战斗力这么凶猛,还以为至少也要有点动作场面,结果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掉了,前后的落差之大让魏时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他又摸了摸魏昕的头,一脸深沉地说,“阿昕,以后哥哥就看了……”

    当然,魏昕没有理会他抽风的举动。

    事情已经得到了暂时的解决,魏时把魏昕拉到了一旁的阴暗处之后,这才上前拍了拍罗志勇的肩膀,罗志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惨叫起来,凄厉的叫声响彻了整个天空,立刻,左右的住户有了动静,啪啪的开灯声,细细的说话声,东西的撞击声,打破了这个夜晚的寂静。

    灯光刺破了周围的黑暗。

    罗志勇知道自己又冒失了,捂着自己的嘴,魏时额头上青筋突起,也不管魏昕听不听得懂,转头对着魏昕说,“先留这儿”,然后抓着罗志勇就出了院门。

    魏时深呼吸了一口气跟罗志勇说,“们学校也放假了吧,离过年也没多久了,那个出租房也暂时别回了,赶紧回家去吧。”

    罗志勇不是个傻子,乡镇里那种相信鬼神的氛围里长大,又遇到了魅力ktv那个事,就算十几年唯物主义教育下来,也足够他明白这个世界上确实存着科学无法解释,绝大部分无法发现和知道的另外一面,而魏时给他贴了好几张符纸之后,他混沌的大脑也总算清醒了一点,明白今晚上发生的一切隐藏着无法言说的危险,于是,罗志勇点了点头,“明天就回家,不过,阿时,呢?不一起回去?”

    魏时看了一眼黑洞洞的巷子,“先不回去了,舅舅让去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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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逼供】

    吃完了早饭,地上的丁茂树也哼哼唧唧地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这个倒是满警觉,一察觉到身边的情况不对劲,立刻一个鲤鱼打挺打算从地上跳起来,但是他地上一动不动躺了那么久,身体早就麻痹了,所以只听到扑通一声,又摔了地上。

    看他狼狈的样子,魏时嘴角动了一下。

    丁茂树先是惊慌失措,转而又很快地冷静了下来,他用手撑着冰冷的水泥地面,抬起头看了一下屋子,看到魏时的时候,他的表情惊讶里带着点愤恨的扭曲,而看到养尸的时候,表情就凝重多了。

    魏时心里有点不平。

    这小子倒是蛮会看形势,这么快就弄清楚了,这屋里谁才是那个真正对自己有威胁的。丁茂树看着养尸,口气非常诚恳地说,“是老把带起到这里来的?有什么老想让做的事,老直接说,只要是能做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身为一个莫名其妙被绑架的肉票,丁茂树的表现可圈可点。

    养尸没跟他说话,而是把魏时看着。

    魏时知道他的意思,嬉皮笑脸地走到了丁茂树面前,“其实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几年前去的那个古墓的位置,跟那群盗墓的,也去过一次了,要是能提供那个古墓里的一些具体情况就更好了。”

    丁茂树脸皮抽了抽,“不知道说些什么。”

    魏时摇了摇手指,“要想清楚,们既然把找到了,当然是知道一些事,不肯说也不会逼,这个年纪小,心软,下不去什么狠手,但是这位马师父就不一定了。”

    养尸很上道,魏时这么一说,他立刻从怀里摸出一个布袋子,从里面拿出几根黑漆漆的钉子——就跟做木器活用的那些铁钉子长得差不多——十厘米长,半厘米粗,头那端很尖,尾端却没有像铁钉子那样的钉帽,看上去不起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魏时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之后就立刻把脖子缩了回来,然后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觉得凉飕飕的,一股股寒气往上冒。

    养尸用枯瘦的手指捻着一根钉子,丁茂树惊惧的目光下,抓起他的右手,把钉子按进了他右手中指的指头,那个钉子就好像一滴水汇入池塘一样,无声无息地进入了丁茂树身体里。

    那么大一颗钉子,丁茂树除了身体不受控制的震颤了几下,就没其他反映了,手指头没有出血,也没有伤口,好像一颗长钉子钉入手指这个事,根本就没发生过,刚才的那一幕只是眼花之下产生的错觉。

    不管魏时怎么想的,丁茂树如何心惊肉跳的,养尸的动作还是有条不紊,他接二连三的把五颗黑钉子分别钉入了丁茂树右手的指头,钉完了之后,养尸浑浊发白的眼睛看着另外五颗钉子,似乎为了不能用上这剩下的五颗钉子而感到有点遗憾。

    魏时一脸同情地看着丁茂树。

    因为他刚才突然间想起来了徐老三跟他说过的一件事。

    养尸刚才拿出来的黑漆漆的钉子,是一种名字叫做“魂钉”的法器,非常阴毒,直接作用于**内的魂魄,这种“魂钉”面前,十大酷刑都只能心甘情愿的退居二线,“魂钉”甚至能活生生的把的三魂六魄直接剥离开来。

    之一身,肉身为本,魂魄为根。

    不论是伤及肉身还是魂魄,都能引起连锁反应,也就是说一旦肉身受损,魂魄也会跟着残缺,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死的时候肢体残缺不全的,死后也不得安宁,一定要把自己残缺的肢体找回来之后,才能投胎转世,同样,魂魄受损,也能累及肉身,常能听到一些大脑实验,大脑相信了什么,的身体就真的产生了反应,这中间除了大脑本身与身体的固有联系之外,必然也有魂魄被损伤的原因里面。

    相对于更像是一时的容器的肉身来说,魂魄更为脆弱。

    因为其脆弱,直接伤害魂魄,带来的痛苦就更为直接和剧烈。

    甚至到了让无法忍受的地步——不管的意志有多么坚定,都无法抵抗来自于魂魄的直接伤害。所以茅山术里面,或者该说是其他旁门左道的阴毒法术下,几乎没抗得过,除非这个本身就学过茅山道法。

    养尸又从布袋子里摸出了一根黑色的线香。

    他把线香点上了之后,直接就这么插了木桌子上,魏时看着那纤细的线香像插豆腐一样插了结实的木料上,嘴角抽了一下,心里有点吃惊,他越发觉得自己其实运气还不算太背,至少没直接跟这个实力莫测的养尸直接打起来。

    线香青烟缭绕,发出一股恶臭。

    魏时抓着魏昕退到了屋子的角落,一把扯下自己的洗脸毛巾,一头捂住自己的鼻子,一头也不忘了捂住魏昕的鼻子,这个味道简直是个大杀器,比茅坑还要臭。

    马家的养尸手里怎么有这么多稀奇古怪,又讨嫌的东西。

    随着线香散发的袅袅臭气,一直没什么动静的丁茂树终于有了反应,他地上打起了滚,脸上的肌肉扭曲得简直不成样子,五官因为痛苦都移位了一样,狰狞可怕得简直不能直视,眼睛里全都是红血丝,眼球暴突,好像下一秒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丁茂树张大嘴,他伸出青筋毕露的手,水泥地面上抓挠着,几下子就鲜血淋漓,再几下子,指头上露出了白森森的指骨,都说十指连心,丁茂树却好像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一样,继续翻滚、抓挠。

    只要有丝毫同情心的,都会觉得惨不忍睹。

    魏时同样觉得眼前这一幕很惨烈,但是他却并不怎么同情丁茂树,也没打算阻止养尸。他手心冒汗,背心发麻,全身还时不时一个战栗,并不是因为丁茂树的惨状,而是担心这个养尸可能会如法炮制把这个“魂钉”钉入他的手指,想到这里,魏时更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他做得还不够,还要更仔细地想一想还有哪些是自己没想到的。

    他出神思考的时候,他没发现,被他拉着跟自己紧挨着站一起,头碰着头的魏昕,不知道什么时候侧身挡了他前面,灰白色的眼睛直视着前方,养尸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却只看到角落里那一一尸躲得远远的,似乎害怕得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养尸浑浊的目光中露出一点不屑。

    一直到丁茂树连滚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趴地上,身体剧烈颤抖的时候,养尸才慢慢地掐灭了线香的香头,香头一灭,丁茂树身体的剧烈颤抖缓缓地慢了下来,过了不一会儿,就只剩下时不时一个抽搐。

    养尸用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问,“现打算说了吗?”

    丁茂树听到他的声音,浑身一抖,抬起头,用有气无力,如同蚊子一样的声音说,“说。”

    这个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典型。

    丁茂树肯定也没想到有能下手这么狠,就算他去报警都没办法,因为他身上的伤口都是他自己造成的,而他体内也没有任何药物残留,就算今天真的被整死这里,也是个白死。所以丁茂树屈服了。

    魏时听着他把那个古墓的地址和情况一一说明。

    丁茂树眼睛里掩藏得很好的怨毒,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他不乎。

    丁茂树喘着粗气,半死不活的把该交代的交代了,像滩烂泥一样倒地上。

    那个古墓所地,居然就离平龙山不远。

    古墓的主只知道是附近一座城镇里的大户,之所以被知道是因为山体坍塌,其中的一件随葬品流到了外面,被那些嗅觉敏锐的盗墓贼发现之后,顺藤摸瓜找到的,盗墓贼一找到那座古墓就立刻断定里面的随葬品非常的丰厚,只怕当时那个大户的百年积藏全随葬墓里。

    丁茂树认识的一个盗墓贼知道了这个消息,立刻联络了几个搭伙的,打算开工,至于丁茂树之所以掺和到了里面,是因为他以前外面帮驱鬼的时候遇到了其中一个盗墓贼,两个“一见如故”,这个盗墓贼知道这一次的目标很扎手,有两个盗墓的,都有进无出之后,就想到了把丁茂树也拉进来,而丁茂树听到他们天花乱坠地说起那个墓地里的积藏,很颇为心动,两方面一拍即合,没想到的是,进了墓地,一路上排除了不少机关陷阱,总算到了墓地核心,就要大胜而归的时候,却触发了“恶降”,四个连近眼前的宝贝都没拿,落荒而逃。

    魏时这个时候也知道了丁茂树为什么刚开始咬死了不肯说出这个墓地了。

    他上次去墓地的时候,空手而归,他还想着墓地里的那些宝贝。

    果然是为财死,鸟为食亡。

    丁茂树的话里面有几个地方都含糊其辞,似是而非,他并没有完全和盘托出,魏时也睁只眼闭只眼当做没听出来,不能逼急了,逼急了容易狗急跳墙,只要知道古墓所地,其他的情况只要知道个大概就行。

    这一逼供,就过了一个半小时。

    魏时跟养尸说自己有事要出去一下,养尸没说话,魏时就当他答应了,转头跟魏昕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行踪,“有事出去一下,乖一点,很快就回来了啊。”说完之后,开门而出,郑涛今天上午起灵下葬,他一定得旁边看着才放心,免得出什么幺蛾子,老郑对他的信任不能辜负了。

    到了老郑家之后,起灵已经快完成了。

    所谓起灵,就是念半个小时的起灵经,念完之后才能把棺木从家里抬出去下葬,接着才是上山,之所以叫上山,是因为魏时住的地方是多山林的地方,一般都是埋山上,久而久之就把下葬说成了“上山”。

    几天道场下来,老郑跟他老婆看起去又老了好几岁,眼睛又红又肿。

    起灵经念完之后,棺木被抬到了门外的空地,一群上来把棺木用道师带来的漆着八仙过海之类神仙画像的木板、木棍、同样绣着各种神仙图案的赭黄色布料,搭好,盖好,让棺木能像轿子一样抬起来。

    十六个一早安排的男,排棺木两侧,喊几声口号之后,沉重的棺木终于被抬了起来。

    这是一个一生最后的一幕。

    老郑的兄弟的儿子抱着郑涛的遗像跪棺木前的不远处,跟道师站一起,迎着棺木。

    魏时站闹哄哄的棺木左后方。

    突然,他看到郑涛棺木前一晃而过。

    魏时不动声色,这一次选择的坟地是一个山脚下,那座山远远看上去像个千年老龟,这种坟地的风水虽然说不上大富大贵却也能保后家宅平安,更重要的是,能压住邪祟不让其作恶,这可是魏时找了好一阵才附近找到的唯一一处适合安葬郑涛的地方,其他地方要么只能占一样,要么就是两样都不占。

    魏时跟送葬队伍后面,听着一路上不停燃放的爆竹,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坟地比较远。

    足足走了一个小时,中间时停时走。

    十点钟的时候,终于到了坟地。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这一章了。

    OTZ。

    好多人在问养尸人到底吃的是什么,我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说了

218第 218 章

    【赶尸】

    这次下葬的排场,乡下这地方算是很冷清了。

    郑涛年纪太轻了,郑家的亲戚也不多,没什么孝子贤孙哭拜,又加上前面出过疑似诈尸的事,很多亲戚还有意避开了没来,更不用说同村的,一般来说,棺木经过家门口的时候都是要放爆竹的,也是个亲邻好送死者最后一程的意思,但是这一回,放爆竹的声音稀稀落落的,然而,除了这些,这一路上倒是没出什么岔子,按部就班,平平稳稳的就到了坟地。

    道师带来的,吆喝着口号,指挥着抬棺木的把棺木小心地放到已经挖好的坟坑,接下来,只要道师最后唱一唱,念一念,整个白事也就进行的差不多了。

    道师念完之后,绝大部分都会跟着离开。

    留下的,就是给填埋棺木的那几个,当然主家肯定是要有留下来看着的,郑家做这个的,自然是老郑,还有一直没有离开的魏时。

    几个拿着铲子,锄头的男,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就打算开始干活,这个时候,魏时突然喊了一声,“等一下。”那几个男被喊住,满脸疑惑地看着魏时,老郑赶紧旁边说,“这是专门请来的先生。”

    先生,他们这里,也可以指那些看风水选坟地的。

    郑涛的鬼魂就站他自己的棺木边,它的手正使劲的搬棺木盖子,其他都看不到,只有魏时看到了,不把郑涛的鬼魂引走,就算勉强下葬了,也可能会出事。

    魏时跟老郑轻声说了一句。

    老郑立刻喊过来,旁边挖了两个坑,用几块石头垒成了两个土灶,一个土灶上面架上一口大铁锅,老郑早几天专门从外面买起回来的干木柴也有了用武之地,点好了火,一个锅里就放入了一铁桶子桐油,一个锅里却放入了水和糯米。

    桐油很快就烧热了,烧沸了,刚开始还有股子浓烈的桐油味道,不久之后,就没什么味了,而糯米则用时长了很多,不过猛火大煮,倒也没有用太久的时间,等变成了一锅微微浓稠的糯米粥的时候,魏时示意把火停下来。

    魏时看都没看站棺木前张牙舞爪的郑涛。

    目不斜视的要了一大铁勺的桐油,慢慢地绕着坟坑,尽量均匀的浇棺木边上,郑涛不肯离开棺木,即使被煮沸的桐油烫得吱吱惨叫,它的手棺木上用力的抓挠着,发出吱嘎吱嘎,如同刮擦玻璃一样刺耳的声音,黑色的棺木上居然真的出现了一些刮痕。

    棺木也鬼魂的撞击下,轻轻颤动了起来。

    旁边留下的几个男都被吓得厉害,有胆子小一点的,两条腿跟面条一样直发软,坐到了地上,另外一些胆子也不见得大,有两个已经跑掉了。

    魏时浇完了桐油,把大铁勺放到一边。

    他站到一边,要其他开始填土,并且吩咐说填土要跟他刚才浇桐油一样,围着棺木填上一层,不要太厚,十寸厚就差不多了。可惜,他说归说,旁边已经吓软了脚的,却根本就不敢妄动,无奈之下,魏时只好看着老郑,到底是自己儿子,老郑虽然也是脸色发白,但还是走了过来,拿起一把铲子,开始干活。

    等他费了一把子力气围着坟坑把土一一填好之后,魏时又用铁勺子舀了一勺糯米汤,绕着圈浇那层浮土上,鬼魂还是不甘心就这么离开,棺木上的划痕越来越多,棺木的动静也越来越大,要不是魏时一脸镇定的站一边,有条不紊的坐着自己该做的事,留下来填坟的几个男早就跑得一干二净了。

    一层桐油一层土,一层糯米一层土。

    就这样一层一层的下来,一直到了正午的时候,土才终于没过了棺木,而鬼魂半截身体都陷了混合着桐油和糯米的土里面,它拼命挣扎着想从土里面出来,但是这个混合土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住了它,而且这个力量让它极其痛苦,它拼命的嘶喊着,然而,它的声音,除了魏时,其他也听不到,而此时,鬼魂也已经碰不到棺木。

    棺木发出的古怪动静已经消停了下来。

    而留下来的那几个男,干起活来也越来越利索。

    现鬼魂就算想离开,也离开不了了。

    它被困住了。

    鬼魂凄惨的叫喊着,魏时冷静地看着它。

    他并不是没有给过鬼魂机会,但是它一意纠缠,那就怪不得他了。

    不过,魏时并没有打算把事情做绝,鬼魂不至于魂飞魄散,但是遭罪是一定的,他可没那个闲工夫老这件事上打结,这个事要得到彻底的解决还是要看过不多久之后的墓地之行。

    坟坑已经被填好,外面也稍微整理了一下,形成了一个椭圆的坟墓,而坟墓上除了泥土,还有一个鬼魂的头,嘴巴一张一阖,发出尖锐的叫声。

    魏时蹲一边看着他们干活。

    活终于干完了的时候,不管是魏时,老郑,还是那几个帮忙的,都是一脸的如释重负,老郑喊那几个帮忙的去家里吃饭,那几个帮忙的赶紧摆了摆手,脚底抹油的跑了,而魏时一早说好,这个事一完就直接离开,不去老郑家了。

    老郑对着魏时感激涕零,包了一个厚厚的红包给魏时。

    魏时收了起来。

    做他们这行的,泄露天机过多,都有个“五弊三缺”,徐老头是跟钱没缘分,无论有多少钱财手上,都会立刻散尽,天生的乞丐命,而魏时呢,至少他不是缺了钱,这一点让他很满意。

    魏时之所以这么急着了结郑家这档子事,是因为养尸说了,必须赶过年前回到平龙山,而现离过年,也就只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了,所以得抓紧时间。

    魏时匆匆地从坟地赶回了出租房。

    出租房里还是老样子。

    除了魏昕,养尸跟他那两具阴森可怕的活尸,就连丁茂树都,丁茂树原本干净整洁的精英派头早就已经狼狈不堪,一身脏乱,脸色青灰,一脸颓败地蜷缩墙角——那里离养尸最远。

    魏时看了一眼丁茂树,问养尸,“怎么还不把放了?”

    丁茂树听到魏时这句话,立刻微微抬了下头,养尸用粗嘎的声音说,“他也要跟着去。”丁茂树听了,头立刻垂了下去,养尸的话让他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立刻又绝望了。

    魏时对于丁茂树跟不跟着一起去并没有什么大想法。

    不过多一个吸引注意力的挡箭牌总是好的。他可没忘记养尸的真正目标是什么。

    抱着这个念头,魏时看了一眼丁茂树,“那他身上的伤口得去医院处理一下。”

    丁茂树身上最显眼的伤口就是两双露出森森指骨的手,那血肉模糊的样子,魏时看一眼就赶快移开了,至于其他的伤口,掩衣服下,也看不到,如果丁茂树真的也要跟着他们一起上路,那他现这个虚弱的样子肯定不行。

    养尸也想到了这一点。

    不过,他想到的解决办法跟魏时送医院去不一样,他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布袋子——魏时暗暗猜测养尸身上到底带了多少个布袋子,拿出一个又一个——他从布袋子里面拿出了一只小指大、青色外壳的小虫子,走到丁茂树跟前,不管丁茂树的叫喊和挣扎,把那只小虫子放了他露出来的指骨上。

    然后,奇迹发生了。

    小虫子扭动着胖乎乎的身体一溜烟钻进了丁茂树的身体里面,紧接着,白骨生肉这样的事就活生生出现了众面前,丁茂树血肉模糊的手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原状。

    魏时心里骂了一句“草”,这个养尸居然不光养尸赶尸,他还会玩蛊。

    太全能了,遭天妒,容易早死啊,魏时心里默默说。

    不管他怎么想,丁茂树已经原地满血复活。

    好像连一直折磨他的虚弱和疼痛都减轻了不少,很快,他就能从地上站起来。

    魏时对于养尸的防备更深了。

    他们是第二天夜里出发的。

    魏时带着魏昕,而养尸则带上了十一具尸体,看起去已经恢复健康的丁茂树则两手空空,除了一个背包。当天夜里,当魏时看到养尸以及他身边那壮观的尸体队伍的时候,简直是目瞪口呆了,丁茂树的表情也不比他好多少。

    这也太离谱了,加上魏昕,总共十二具尸体,浩浩荡荡的站路边,这只要随便碰到个什么,都会发现不对,要是有报了警,那他们三个进局子里就暂时别想出发了。

    魏时仔细看了一下,发现那十一具尸体里,只有四具尸体大概是养尸手底下的活尸,而另外七具尸体,则是养尸这一回要赶回去的新死之——这些尸体并没有怎么腐烂,还比较“新鲜”。

    他们统一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有点像寿衣但是又稍微改了一点。

    大概是为了掩耳目。

    深夜两点,正是夜最深最浓的时候,天气格外的冷,风刮过来跟刀子一样削着的脸,刺痛中带着麻。

    那七具尸体是被一辆一辆的车送过来的。

    每当车子无声无息地停魏时他们所站的路边,养尸就会迎上去,两个沉默的男会快速地从后车厢里把尸体抬下来,养尸尸体上贴上一张符,然后摇了摇铜铃铛让它站起来,走到尸体中间,而那两个沉默的男则连任何的停留都没有的,开着车子离开。

    魏时注意到每一次来的车子都不一样。每一次抬尸体的男也不一样。

    他们同样的特征就是动作熟练,以及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赶尸一条龙

219第 219 章

    【噩梦】

    十一具尸体排排站路边。

    魏时看得心里直打鼓,就算他胆子不算小,现也觉得头皮有点发麻。其实这些尸体就看上去来说,并不是特别的可怕,送过来之前,应该有给他们化了妆,把那些狰狞可怖的脸都掩盖厚厚的白粉下面,只是,现清楚的知道身边站着的是十一具尸体,而不是十一个打扮得有点怪里怪气的活,那种让倒吸凉气的恐怖感觉就怎么也下不去。

    魏时的脚不由得往魏昕那边又挪近了一点。

    马家的养尸丝毫也没有自己的所作所为太过惊世骇俗的感觉,那张老树皮一样的脸没有丝毫的表情,拿出了一杆长烟斗,窸窸窣窣的自怀里又拿出了一个布袋子,从里面用手指捻出了一点烟丝,小心地塞到了烟嘴里面,接着,拿出一张纸钱,就四周刮过来的冷风里,“呲”的一声擦亮了一根火柴,橙黄色的火苗子被寒风吹得摇摆不定却始终没有熄灭,养尸把烟丝点上,咕噜噜的吸了一口。

    他倒是蛮悠闲,魏时心里腹诽。

    看来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回干了,魏时拉着魏昕原地不停地走来走去活动身体,今晚上见识到的这些,其实也开了魏时的眼界,他原先以为像赶尸这回事早就已经跟那些失去了活民间的根基,快进入博物馆的国粹一样,从大城市里销声匿迹了,没想到眼前的事实告诉他,他太天真了。

    赶尸这回事从来没有消失过。

    只是赶尸的行动更隐蔽,更不容易让发现了。这世上只要还有想着落叶归根,想着身归故里,赶尸就还会存。

    以前魏时觉得赶尸现可能只穷乡僻壤出现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现交通运输业很发达,就算死了外地,只要肯出大价钱,肯定会有不怕晦气的司机愿意千里迢迢把尸体帮运回去,这样一来,还要赶尸做什么?

    这个想法,魏时知道得更多了之后,就明白赶尸并不单单只是把尸体送回去这么个简单的事,它更重要的目的是借着尸体把死者的魂魄送回去,让死者能够魂归故里,得到真正的安息。

    没有赶尸的手段,魂魄就会留死者死的时候所之地。

    魏时原地打转,魏昕跟旁边,丁茂树旁边发呆,养尸蹲地上抽烟斗,十一具尸体一字排开站路边,偶尔有一辆车开过去,路灯打过来的时候,只听到急踩油门的声音响起,车子像有恶犬后面追一样,呲溜一声,开得飞快。

    当魏时以为怕要等到天亮的时候,终于开来了一辆车。

    是辆中巴。

    除了前车窗之外,其他的车窗全都拉上了厚厚的窗帘,车子没管交通规则,直接悄无声息地停了魏时他们边上,蹲地上的养尸终于舍得站起来,车门打开,一个黄黄脸的司机跟养尸打招呼,“老光叔,路上被耽搁了一下,来晚了一点,老别生气。”

    养尸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司机的黄脸立刻变成了苦瓜脸,他立刻讨好地跳下车,接过了本应该是养尸的事,把那十一具尸体一个接一个的送上车,安排了中巴车后面的位置上,一边做事一边打量着这一堆尸体里面唯二的两个大活——魏时和丁茂树。

    但黄脸司机把手伸向魏昕的时候,魏时眼明手快地拦下了他。

    魏时艰难地扯着被冻僵的脸笑了一下,“他归管。”

    黄脸司机没说话,只是转过头看向养尸,养尸那张老树皮一样的脸能看出什么东西来,魏时表示很怀疑,不过黄脸司机悻悻地把手收了回去,并且还不耐烦地喊了一句,“上车了,上车了,都上车了,们今晚上还要赶路。”

    魏时牵着魏昕上了车,就坐司机后面那一排双座。

    他把魏昕安排坐了靠里面的位置,丁茂树坐斜后方的单座,而养尸则跟魏时坐同一排的那个单座,等全部上了车,黄脸司机关了车门,嘴里哼着一首不知名的调子,把车开上了路。

    车子路上开得很快。

    赶尸都是夜里走路,白天休息,白天阳气太重,也怕冲撞了活,所以这车一定会开到天方亮的时候再找个地方停下来。

    车厢内一片寂静,又没开空调,冷得跟冰窖一样。

    折腾了一晚上,魏时已经是上下眼皮直打架,但是坐这地方,又是冷又是担惊受怕,哪里睡得着,不过,这黄脸司机开车的技术蛮不错,车子很稳,摇摇晃晃的,让脑子一阵阵发木。

    魏时的头一点一点的,慢慢地就往旁边靠了过去。

    其实睡没睡着,魏时自己也不太清楚。

    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面他经历了千辛万苦终于把魏昕给救活了,他高兴得快从梦里面笑醒了,魏昕的脸再也不是死的惨白,而是活的鲜亮和红润,眼睛也不再是灰白色的无神,而是黑色分明,明亮有神,魏昕笑容满面地看着魏时,魏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小子从小到大就阴沉沉的,像这么大方的笑脸,就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魏时都没见过,难道死去活来一回让这小子的性格都变得讨喜欢了?那还真是个意外的发展。

    不过魏时对于这个意外的发展非常的满意。

    照他说,又不是屋里里死了,摆出这张死脸做什么,讨打吗?

    魏昕笑得跟朵山茶花一样,很吸引,连魏时都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就是个祸害,不过,笑着笑着,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明明看上去非常灿烂,非常美好的笑脸,越来越渗。

    魏时被他笑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作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喊,“别笑了。要别笑了。”然而魏昕却还是笑,一直笑,越笑他还越往魏时靠过来。

    魏昕把脸贴魏时的脖子那儿,用嘴唇厮磨着,魏时立刻觉得自己不光是脸,连头发丝都跟起了火一样,热得受不了,他想推开魏昕,但是魏昕就跟一座山一样沉重的压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魏昕的嘴唇顺着他的脖子越来越往上,很快就到了耳垂那儿。

    但他冰冷的嘴唇把肉多而敏感的耳垂含住的时候,魏时的身体狠狠地打了一个寒战,这感觉真他妈太熟悉了,好像他早就经历过了一回那样。魏时身体跟筛糠一样抖了起来。魏昕却好似食髓知味一样,嘴唇暧昧的贴着魏时的脸,一直亲到了他的嘴角。

    这真是一个噩梦。

    魏时一身冷汗的从梦里面惊醒了过来,惨叫声撕破了车厢内的寂静,吓得前面的黄脸司机一个急刹车,差点把车子开出了车道,他骂骂咧咧的回头,“年轻,怎么回事啰?半夜三更的这么叫,会出事的知道不?老子的心脏都快被吓得停跳了。”

    因为这个急刹车,车厢后面那些尸体,跟下饺子一样齐刷刷地往前一撞,顿时一个个都七倒八歪的。旁边闭着眼睛养神的养尸,也看了魏时一眼,然后,翻了个白眼站起来,慢腾腾地去车厢后面把那些尸体全都重新摆弄好。

    因为这个意外是自己造成的,所以黄脸司机的抱怨,魏时也只能听着。

    再说,他现也没得心情去管这些了。

    刚惊醒过来的时候,魏时发现自己的头靠了魏昕的肩膀上,几乎是紧挨着他的肩窝,魏昕一动不动的让他靠着,并且因为他的体重,身体微微往旁边侧了一点,当然,这也让他靠得更来劲了。这也许就是自己做噩梦的原因,但是一想到噩梦的内容,魏时脸上火烧火烧的,难道他欲求不满到连自己的弟弟都不放过的程度了?

    魏时艰难地抹了一把脸。

    他没脸见了。

    一直到车子停下来的时候,魏时都散发着一股沉重的低气压。

    车子停下来的地方是一家路边上常见的家庭旅馆,吃饭、住宿、洗车,还有其他各种偏门业务应有尽有的,此时刚刚过了五点,天还是麻麻黑的,没有一点光亮,但是按照茅山术里的说法,现就已经是白天了,各种阴魂鬼物都得安分的躲起来。

    这个家庭旅馆还开着门亮着灯。

    大门口站着一男一女,正往这边张望,看到车停下来,立刻跑了过来,黄脸司机跟这两个说起了话,听起去应该是熟,不过他们说的是家乡话,口音比较古怪,魏时旁边听了几句,有一大半没怎么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过既然是熟,那车上那些不能说的,也就好安排了。

    那个女带起黄脸司机还有养尸去了楼房后面一间空置的车库,车库大门是打开的,里面还堆放着一些杂物,那个女好像解释什么,“……太晚了……没来得及……老别计较……”

    黄脸司机倒是没说什么,就是养尸脸色不太好看。

    那个女更加惶恐了。

    还是她男帮她解了围,从后面走过来,又说了什么,才总算让养尸满意地离开,而黄脸司机要去把车厢里的尸体一具一具的运到这个车库里,魏时没走,他喊住了那个男,指着魏昕说,“他要带进屋去。”

    那个男有点犹豫。

    黄脸司机又说了什么,那个男不太情愿的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梦由心生什么的,魏时不知道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第327章

    【途中】

    这一男一女就是这家家庭旅馆的老板和老板娘。

    魏时让老板娘带自己先去一下睡觉的房间,老板娘让魏时跟自己上二楼,魏时抓着魏昕的衣服,走在老板娘后面,老板娘打开了靠左手边的一间屋子,“你就睡这间,等哈我就去做早饭,你下来吃。”

    老板娘看都没有看魏昕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敢看,还是心里有忌讳,反正要说老板娘不知道魏昕是具活尸,那是不可能的。当年赶尸还盛行一方的时候,官道小径边上,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一些供赶尸人和他带着的尸体落脚的地方,有时候就是一间准备了些吃食的空屋子,有时候是专门做赶尸人生意的客栈旅馆——这个家庭旅馆应该就是后一种。

    魏时把魏昕穿着的衣服和鞋子脱了,又打来了热水,帮他随便擦了擦脸,还有手脚,然后就让他躺到床上,盖上被子,本来还想跟平时一样笑着说两句再下楼,但是一想到自己做的那个梦,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好直接下楼去吃早饭和迟到的夜宵。

    客厅里,养尸人,黄脸司机,丁茂树三个人坐在沙发上。

    老板跟老板娘却没看到人。

    像这种店子,一般来说都少不了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但是今晚上却冷清得连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只有客厅里放着的一个电暖炉,魏时也坐到了沙发上,顺脚把不远处的电暖炉也勾过来,凑上去烤火。

    老板走进来,给魏时倒了一杯热茶。

    魏时一边喝茶一边烤火,冰冷的身体和胃都暖了过来,他一脸惬意地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老板倒了一杯茶之后,又很快地离开了。

    过不多久,老板娘用个托盘端了几碗面进了堂屋,她把面放在玻璃茶几上,很客气很热情地招呼魏时他们过来吃,“几位师父过来吃面,我再去炒两个菜,很快就好了,你们先吃着。”

    老板娘说完,其他人却一言不发,她只好尴尬地又进厨房去了。

    四碗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面条,魏时、丁茂树和黄脸司机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养尸人就挑剔多了,用筷子挑起一根面条,慢吞吞地往嘴里塞,好像不是在吃面,而是在吃毒药,那叫一个痛苦。

    看到他痛苦,魏时吸面条吸得更开心了。

    老板娘菜上得果然很快,魏时他们面还没吃到一半,菜已经快上齐了,油淋茄子,炒青菜,辣椒炒肉,还上了一瓶酒,养尸人跟黄脸司机看都没看那瓶酒一眼,丁茂树有贼心也没贼胆,就剩下一个魏时,不怕死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气喝干,他不经常喝酒,酒量也勉强,这一杯酒下去,脸上立刻感觉有点发热。

    就是要这种感觉,魏时边想着,脸上就带着微笑。

    外面的天已经有点蒙蒙亮了,天空有点发白。

    吃完了饭,养尸人默不作声地去了后面的车库,守着那十一具尸体去了,另外三个人,老板娘忙前忙后地安排好了房间之后,也跟着休息去了。

    魏时故意让自己喝了点酒。

    酒壮人胆。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心里还是有点虚的,平时做梦都是醒了就忘了,昨晚车上做的那个梦,别说亲吻的感觉,就连魏昕身体的重量,呼吸的气息都记得一清二楚,魏时不开心,很郁闷,所以他要喝酒。

    酒还是有用的。

    魏时脚下有点不稳的走到了床边上,开始脱衣服,脱完了之后就往床上爬,手用力的把魏昕往床边推,直到空出大半张床之后才满意地一头栽了下去,不一会儿,就睡死了过去。

    魏时又做梦了。

    跟上一次一样,在梦里他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一半的身体和意识在看戏,一半的身体和意识在演戏。

    想醒都醒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昨晚车上那一幕又开始上演,并且还是接着上回来的,跟演电视连续剧一样,眼看着魏昕压在他身上,手在他胸口摸来摸去,魏时一边气得三尸神暴跳一边急得在旁边直打转。

    在梦里面,他老是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噪杂声。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很快,一阵“砰砰”的敲门声响了起来,魏时被这个敲门声惊醒,心里一阵狂喜,那个梦总算在动真格之前被打断了,但是一时之间浑身却还是跟鬼压床一样手脚发软,动弹不得。

    外面敲门的人没听到里面的人有任何反应,大概是等不及了,居然碰的一声巨响,把门给踹开了,两个杂沓的脚步声跑了进来,是那个老板跟黄脸司机。

    因为他们打断了自己的“噩梦”,魏时也就没有计较他们踹门闯进来的事,魏时用还有点使不上劲的手把自己着,从床上坐起来,一脸睡意的问,“你们发什么神经?还让不让人睡了?”

    黄脸司机看到他一愣,“那个丁茂树跑了,我们还以为……”

    还以为我也跑了吗?魏时看**一样的看着黄脸司机,跑谁也不会跑了他,他是为了自己的命留下来的,不过丁茂树胆子不小,在养尸人的眼皮子底下居然也敢跑,魏时断定,他绝对会被抓回来的。

    等黄脸司机和老板从房间里出去。

    魏时拉过被子,捂住头,又睡了起来。

    不过这一回他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想睡也不敢睡了。

    魏时点了根烟,抽了一口。他现在虽然还是随时带着烟在身上,但是只有偶尔的时候抽两口,因为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他被强制戒烟了,不过今天,谁要是敢阻止他抽烟,他就跟谁拼命。

    也许是怨念太深了,直到他抽完了一根烟,周围都没任何反应。

    魏时想睡不睡的,躺着养神。

    楼下突然就发出了一声惨叫,接着,就是一种霹雳哐啷的打砸声和闹哄声,魏时顿时精神就来了,从床上一跃而起,七手八脚的穿上衣服就往楼下跑,到楼下一看,据说已经逃跑了的丁茂树正在客厅的地板上痛苦地打滚,把沙发、茶几还有其他的椅子不是撞开了就是撞飞了。

    养尸人拿着他那个黑漆漆的烟斗,跟尊阎王一样站在旁边。

    魏时低声问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老板看了魏时一眼说,“我们正找人呢,他自己跑回来了,一回来就这样了。”

    丁茂树本来已经好了的手指,又变成了血肉模糊,露出指骨的样子,他看起来比那天晚上更痛苦了,那只青色外壳的小虫子在他那些白森森的指骨上爬来爬去。魏时揉了下眼睛,他看到丁茂树背上背着一个长头发的女鬼,那个女鬼搂着他的脖子,慢慢收紧,五官不停的往外渗出血水,发出疯狂的大笑声,怨毒之极。

    魏时心有余悸地把目光收了回来。

    贞子都比她看上去要面目可亲一点。

    这一个白天,魏时强打着精神一直盯着电视,把那些台换来换去,一直到了晚上,黄脸司机喊出发了才从屋里出来,丁茂树昏迷不醒的躺在沙发上,脸色惨白,眼下青黑,一身血污,几个人吃了晚饭,黄脸司机招呼老板把丁茂树抬到了中巴上,那十一具尸体端端正正地坐在车厢后面。

    因为一直是赶夜路,所以车子开得并不快。

    魏时一不信邪,二是实在扛不住,一不小心又在车子上睡着了,当他再一次陷入那个相通的梦境,并且还接着上回继续往下演的时候,他已经被打击得心灰意冷,快自暴自弃了。

    幸运的是,这一路上,黄脸司机找的路都比较偏,有些路段甚至都不是柏油路或者水泥路,而是压实了的土路,年久失修,地面坑洼,车子也摇晃颠簸起来,魏时把自己换到了靠里面那个座位,头靠着车窗,车子颠簸一下,头就往车窗玻璃上撞一下,那个瞌睡就算再重,不醒也得醒了。

    至于魏昕,当然还是坐在他身边。

    虽然他现在看到魏昕那张脸就浑身长了虱子一样不自在,但是梦是他自己做出来的,总不能迁怒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这不更显得自己心虚吗?魏时怎么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所以他还是一如往常那样顾着魏昕,当然以前那种摸头发摸小脸的行为已经完全绝迹了。

    车子开了几个小时,在天还没亮之前,又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本来魏时还以为这一路上都是坐车直接过去,没想到,黄脸司机把那些尸体全都运下来之后,直接把车子开走了,魏时瞪着眼看着绝尘而去的中巴,再看着养尸人跟他身后那一长串尸体,有点疑惑问了一句,“接下来难道我们用走的过去?”

    养尸人横起眼,“车子只能到这里。”

    魏时不死心接着问,“为什么,这不是还有公路吗?”

    养尸人拿着烟斗吸了一口,“过了这个山头公路就没了。”

    魏时死心了。

    第二天,到了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把整个天地都笼罩了进来,风卷雪,雪夹风,风雪交加之下,连路都不大清楚了。这么恶劣的天气,又是要走山路,魏时有心想等一天再走,养尸人却等不了了,天一黑,就立刻摇起了铜铃铛,一长串尸体跟在他身后出了门,魏时没得办法只好跟上。

    至于丁茂树,他不敢不跟。

    果然跟养尸人说的,土路只走了一段就没了,尽头处就是一条进山的路,这一阵天气不好,山路泥泞滑溜,很难走,不要看养尸人一把年纪了,却是老当益壮,行走如飞,魏时以前也是像只猴子一样经常上山,所以现在顶着风雪赶路有点吃力,倒也还能跟上,只有丁茂树,跌跌撞撞,多没多久,就远远落在了后面。

    奇怪的是,他虽然落在了后面,却并没有掉队。

    这条山路九曲十八弯,看得出来还是经常有人走,翻山越岭,因为是夜里,又下起了雪,这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前面落脚那地方的老板看到下雪了,给他拿来了一件蓑衣,现在蓑衣上是一层厚厚的积雪,被人身上的热气化开,冰水打湿了衣服,魏时被冻得脸青唇白,直打哆嗦,一脚跟着一脚踩上去,好像这条路走不到头了一样。

    平龙山是一个有很多山头的山脉,位于四川境内。

    丁茂树说的那个古墓就在平龙山边缘的一座小山头里。

    跟平龙山马家刚好是一南一北。

    魏时本来以为会先去古墓,但是现在后面跟着一串儿尸体,就有点不太肯定了。

第328章

    【风雪】

    山林间一片寂静,偶尔传来破裂声,那是大风吹断了树枝,或者积雪压垮了枯枝,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山路上,手电筒的光柱散乱的在林间晃动,还有一起赶路的人发出的呼哧呼哧喘粗气的声音。

    魏时折了一根树枝当拐杖,山里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找不到,只能顶风冒雪的继续走着,撑着一口气,走一步是一步,不过本来崎岖陡峭,难以行走的山路,在走了四个小时之后,地势渐渐平坦。

    魏时从宽大的斗笠下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魏昕。

    不要看他现在不晓事,但是走起山路来,比他要轻松多了。

    因为活尸是没有体力不足这个问题的,它们一个个都是无知无觉,力大无穷的人物,只一点,要是碰到什么磕磕绊绊,沟沟坎坎,它们又不知道避开,容易陷进去,到这个时候,那就需要走在前面的赶尸人回过头来把它们弄出来。

    魏时就是那个在后面跟着收拾的人。

    马家的养尸人说了,他顾了头顾不了尾,他在前面开路、引路,这个事就归魏时来做。

    拳头大的是老大,魏时只好答应。

    雪下了一夜多没有停,这是一场几年难得遇上一次的大雪,因为雪的反光,天亮得比往常要早得多,魏时忙了一夜,累了一夜,现在全身软的就跟旁边树枝上的积雪一样,碰一下,就扑簌簌往下掉。

    就在魏时快坚持不下去了的时候,远远看见前面有一片山崖。

    那片山崖陡然间出现在视野里,青黑色的岩石,光溜溜的,既没长树也没生草,只有崖顶上,稀稀落落地生了不少松柏之类的数目。

    看到这个山崖,马家的养尸人明显加快了速度。

    魏时大喜,精神也是为之一振,拖着脚看着那些尸体紧跟在后。

    希望的曙光就在前面,就快解脱了。

    走得近了才发现,山崖下面,有一个宽大的山洞,黑漆漆的,不知道深浅,马家的养尸人快步走进了山洞里面,魏时全身打浸湿,这个山洞不说别的,至少也能避避风雪,所以他丝毫没有犹豫的,跟着进了山洞。

    山洞里面自然是伸手不见五指。

    此时,用了一晚上的手电筒也已经光芒微弱,电池眼看就不行了,连外面的雪光都比它亮些,这时,啪啪两声传来,马家的养尸人那儿传来个声音,接着一团晕黄的火苗子在他手上亮起——他倒是准备得周全。

    这个山洞很深。

    内部的甬道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借着那点光,魏时敏锐的发现墙壁上有一些人为的痕迹,这里曾经有不少人进来过,马家的养尸人突然提起手在墙壁上摸了摸,在一个往里凹陷的坑洞里摸出了一盏桐油灯,他用手里已经快燃尽的火折子把桐油灯点上。

    桐油灯外还有一个布满了灰的防风罩。

    马家的养尸人用湿漉漉的一袖子随便擦了擦,提着灯,继续往前走。

    洞里面有着细若发丝的威风,阴气和湿气都重,魏时默默不语地跟在后面,在他身后还有一个拖沓的脚步声,那是丁茂树。约摸又走了十几分钟,过了四道岔口,前面领路的养尸人终于停了下来。

    魏时心里早就叫苦不迭,把养尸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无数遍了。

    他们所到之处是一个半圆形的溶洞,宽有十几丈,长是宽的一半,高度怕有一座山高了,溶洞里面到处是钟乳石的石笋石柱,还能听到哗哗的水声,溶洞不远处应该有处地下水。

    那十一具尸体一个跟一个的进了溶洞,靠着墙并排站着。

    总算可以休息了,魏时觉得自己全身骨头快散架了,他一屁股坐在了旁边一个样子像个石墩的石笋上,呼呼的直喘气,等坐了一会儿之后,他就坐不住了,太冷了。

    就在魏时又站起来走来走去的时候,一直静静坐在旁边的养尸人站了起来,用好像磨砂粒一样的声音说,“好了,外面雪停了,我们现在去古墓那里。”

    说完,他也不再摇铃铛,直接就往前头走。

    难道养尸人打算把尸体就这样放在这里?魏时心里暗暗惊讶。

    不过不管养尸人打算怎么安排这些尸体,都跟他没关系,就算一个不小心尸变了,会头痛的也不是他,魏时拿起放在旁边的“拐杖”,带着魏昕跟了上去。

    显然,养尸人是决定先去古墓,再回平龙山马家。

    他们出了山洞,雪果然已经停了,银装素裹,空气寒冽,三人一尸从侧面的一条小路上到了崖顶,魏时迎着风极目远眺,山势绵延起伏,大小山头一个连着一个,这平龙山据说是上古一具恶龙的遗骸化成的,这大小山头就是它的背龙骨,听徐老头说起过,马家就把自己的山寨扎在这具恶龙的头骨上,“脚踩龙头,好大的威风,也不怕折了福,遭雷劈。”当时徐老头翻着白眼说。

    虽然不是奇峰峻岭,但也别有一番异趣。

    魏时留恋地看了最后一眼。

    半路上,边走边吃了一顿简便的早饭,其实就是带在身上的两包饼干还有一瓶酸奶,冰凉的液体进了喉咙的时候,魏时结结实实的打了两个冷战。这个人啊,都是磨出来的,魏时抹了下嘴,感叹了一声,要是从前,他哪里知道自己的“上限”居然这么高,被这么折磨还能生龙活虎,连个小感冒都没有,精神抖擞得好像吃了三斤鸦片烟一样。

    说出去,谁信啊。

    山势越来越平缓,那些起起伏伏的小山头海拔也越来越低。

    就好像一条龙到了龙尾巴那儿,后面快没了一样。

    等魏时他们下了山,又上了一个山头的时候,发现前方是一马平川,还能看到一些炊烟袅袅升起,稀疏的几处房屋掩映在积雪树木间,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幅水墨画。魏时迫切的想到那些人家里休息一下,至少能让他喝口热水,但是前面的小路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就这么突兀的出现,静静的站在路中间。

    一动不动的,举着一把老式的黑面油布伞,这种伞,伞面很大,把这个人的上半身都给遮住了,起初,魏时以为这个人是早起出门赶路的,直接让个路就行了,但是等魏时一行人都走到近在咫尺的距离了,这个打伞的人却还是一动不动。

    魏时觉得自己身边一直老实听话的魏昕,突然轻轻动了动。

    魏时赶紧转过身,抓住了魏昕,又急忙忙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黄符纸打算给魏昕贴上去,这个拦路的人有古怪,身上阴气好重,难怪让魏昕都有点躁动了起来。

    一个干巴巴的声音从伞下面传出来,“你们不能往前走了。”

    魏时没说话,像这种重要场合,当然得拳头大的出面,果然,马家的养尸人不负众望,往前走了一步,“我马家的人要去的地方还没有人敢拦的。你只不过是个守墓的,就不要上赶着来找死了。”

    马家人说话是不是都这么嚣张,让人听了就想打人?

    守墓的?

    难道是他们要去的那个古墓的守墓人?

    这真是个意外的发展。

    魏时立刻转过身看向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的丁茂树,他可没提起这回事,丁茂树苍白的脸上也带着点惊讶,魏时觉得他这个惊讶不像是作假的,也就是说他上回来盗墓的时候,这个守墓人并没有出现?

    还守墓呢,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守墓人把那把黑色的油布伞慢慢的举高了一点,露出了下面的一张脸,居然是个老婆婆子,个子瘦高,一头白发,满脸皱纹,嘴巴里面缺了几颗牙齿,说话有点漏风,她嘻嘻哈哈的大笑了起来,恶毒的诅咒着,“你们不听话,都会死的,会死的,哈哈哈哈哈……”一阵狂笑之后,她举着伞,慢慢往三下走了。

    这样就完了?

    魏时对这个“平静”的结果有点不淡定了,他还以为肯定会有一场恶斗,这个守墓人也太好打发了吧?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守墓人三两下就消失在了小路上,不见了人影,魏时转头看向了养尸人。

    养尸人那张跟老树皮一样的脸,照例还是看不出任何端倪。

    不过魏时和他相处了这么几天,也摸清了这跟死尸打交道久了也变得跟死尸差不多的老头,知道他并没有刚才放话那样的嚣张,而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处于高度的戒备状态,神经绷得很紧。

    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看到养尸人这么紧张。

    到了山下,养尸人让丁茂树指路。

    丁茂树对这里很熟悉,不过现在大雪压山,地形也稍微起了点变化,他看了一下之后,才找到了上一次来的入口,就在这座山头的背阳面,从山中间往里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凹口处有一个被密密麻麻,不知道生长、堆积了多少年的枯枝败叶,树木藤蔓藏起来的山洞——那就是古墓的入口。

    这个地方很不平常,一般的古墓不会建在这种地方,古人都讲究墓地的风水,这个地方虽然说是在龙脉上却已经是龙尾巴了沾不上什么龙气,并且四面环抱,阴气壅塞,有大凶之象,把墓地建在这地方,除非是恨极了后世子孙,想让他们一辈子流离失所,困顿潦倒,甚至是血脉断绝。

    能把墓地葬在这地方的,都是有目的的,都不是一般人。

    这么隐蔽的地方都能找到,盗墓真是门“技术活”。

第222章

    说实话,一看到这古墓的风水,魏时就不想莽里莽撞地进去了。

    才刚挨到山洞的口子,就能感觉到一股阴森森的湿气从里面冒出来,就好像空气中的水汽全都凝结起来了一样,黏糊、潮湿、冰冷,外面冰天雪地的冷,就好像只冻到了皮肉,而这个山洞的阴寒,则冷透了骨头缝。

    养尸人在山洞口来来回回走了几圈,魏时很有点紧张地看着他,这老头不会打算就这样进去吧?魏时脑后一直发凉,觉得还是应该从长计议,至少也要先做点准备工作,如果进去遇到了什么危险,养尸人也许自保没问题,他可是两手空空——那些“家当”全都被养尸人给扔掉了。

    不过,养尸人显然也没有打算轻易涉险。

    走了几圈之后,养尸人面部神经大概已经坏死的脸也细细地抽搐了几下,接着,转过头,用冰冷而又粗哑的声音说,“先下山,去村里。”

    养尸人说的“村里”就是山脚下那几户人家。

    这是一个密林深处,山坳子里的小村子,七八栋屋子散乱的掩映在树林间,从远处看,似乎很有些意境,近了一看,就能看出来这个村子的穷困,屋子是破破烂烂的木头房子,房顶不是常见的瓦片而是用割下来的厚树皮一块垒着一块搭起来的,屋檐下是一串长短不一的冰溜子。

    村子里静悄悄的。

    魏时记得下山之前还能看到些青色的炊烟,显然村子里应该是有人的,但是现在家家关门闭户,也没有农村里常见的鸡鸣狗叫,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守墓人,也许就是这村子里的人。

    养尸人看了魏时一眼。

    魏时明白他的意思,走到了一户人家前面,在蛀了虫,已经有些朽坏了的木门上敲了几下,没人应,他用了点力气又敲了几下,还是没人应,魏时把手放下来,冲着养尸人摊了摊手,意思是他也没办法。

    养尸人没说话。

    魏时只好转过身继续敲门,越敲越用力,声音也越来越大。

    整个村子里都能听到“砰砰”的敲门声。

    终于,在魏时锲而不舍的努力下,门后面有了响动,一个迟缓的脚步声拖沓地响了起来,门吱嘎一声打开,摇摇晃晃的,好像要垮下来一样,门后面是一个老头子,苍老的、满是皱纹的脸,浑浊的眼球往上翻,是个瞎子。

    瞎老头站在门口,“你们找哪个咯?敲门敲得跟叫魂一样。”

    魏时满脸堆笑地跟瞎老头套近乎,“我们走了半天山路了,要去周家坳,想到你屋里歇歇脚,老乡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瞎老头摸着门,抬起个头往天上看。

    魏时一看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当然,不会让老乡你白出地方。”

    现在早就不是以前那个社会了,想到老乡屋里白吃白住的受招待,不是不可能,但是比起以前,那可能性是要小多了,就算是在深山坳子里,别个也是要吃饭的不是。魏时对于瞎老头要钱的行为,表示十分的理解,掏钱也掏得很爽快。他身上的衣服半干不湿,血管里的血都冻住了一样,迫切想找个暖和,最好是有火炉子的地方,好好烤一下。

    这栋房子前后就两间屋子,进门就是个灶屋(也就是厨房),黑乎乎的灶膛,烧着一堆火,瞎老头刚才应该就是坐在灶膛后面烤火,屋子的另一头放着一张木床,上面放着一床烂棉絮,一股子说不出是霉味还是臭味的气味传过来,屋子里亮的是一盏已经很少见的油灯,闻这个味道,用的应该是桐油。

    后面那间屋子黑洞洞的,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样子。

    这个家是真正的家徒四壁。

    一点假都没作。

    瞎老头坐到火堆边上,大概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有气无力地招呼了我们几声,“你们坐。”

    这屋子里总共就两把木头椅子。

    瞎老头占了一把,养尸人当仁不让地也占了一把,魏时跟丁茂树当然不好意思跟他这个已经七老八十的人争,只好站着,从一进来这屋子,丁茂树就一脸的不自在,脸色还有点发青,魏时知道他大概从来没见过这么穷还这么臭的地方。

    魏时凑到火堆前烤火,顺手还扔了几根粗木头进去。

    本来恹恹的,提不起来劲儿的火苗子,立刻烧的红红旺旺的。

    魏时把手放在火苗子上烘烤,全身上下冒起了腾腾白气,他舒服的叹了口气,本来已经冻木了的手脚开始感到轻微的刺痛。屋子里除了柴火发出的噼啪声,一片沉默。瞎老头坐在灶膛的最里面,垂着头好像睡着了一样。而养尸人好像有点怕火,坐得离灶膛有点远。

    魏时并没有让魏昕进屋来。

    这屋子里生了明火,尸体属阴,还是少靠近的好。

    还有一个原因,他总觉得这个屋子里哪个地方怪里怪气的,就是自己能力还不够,看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头,以防万一,还是要留个后手。

    过了一会儿,衣服差不多烤干了。

    养尸人终于动了。

    他的动作极快,根本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人,或者该说是根本不像是个正常人,只看到黑影子一闪而过,本来在灶膛外边的养尸人就突兀的出现在了灶膛最里边,枯柴一样的手掐住了瞎老头的脖子,把他提到了半空中,比养尸人要矮小一点的瞎老头,穿着打补丁的黑棉裤的双腿胡乱的踢着,就是够不着养尸人。

    魏时仔细一看,才发现养尸人的下半身是被一具埋在土里的尸体抱着举起来的。

    瞎老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嘴角有白沫子流出来。

    养尸人把瞎老头直接掐晕了过去,接着,把他扔给了刚才抱住他下半身的尸体,那具尸体从土里面钻出来,像抱小孩子一样又抱住了瞎老头,养尸人转过头去,慢慢地说了一声,“走吧。”

    于是,魏时跟丁茂树就离开了温暖的火堆,走出了屋子。

    这一次,到了古墓的入口之后,养尸人没有任何迟疑地低头钻了进去。古墓入口处是个一米三四高,半米宽的窄洞,进去的人得低着头,弓着腰。魏时跟在养尸人后面,第二个进去了古墓。

    他手里拿着从瞎老头家里面顺出来的油灯,昏黄的灯光在黑暗的山洞里明灭不定,这个山洞明显是人工挖出来的,洞壁上还有一些施工的痕迹,凹凸不平,显然施工的人并不太讲究,这跟魏时一开始想的有点不太吻合。

    按照丁茂树的说法,这个古墓是大有来历的,里面的随葬品更是丰厚,如果是这样的话,好歹也要把面子工程做好一点,看这洞壁的粗糙程度,魏时还以为见到了自己家里面那个胡乱挖出来的地窖——这个地窖是他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亲手挖的。

    山洞越往里面就越宽敞,走了一分钟之后,就已经可以直起腰,并排走上两三个人了,这里面非常的潮湿,洞壁上湿漉漉的,地面更是有些泥泞,魏时差点因为脚底打滑摔了一跤,紧要关头一把抓住了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的魏昕,才稳稳地站住。

    魏时拍了拍魏昕身上被他抓皱了的衣服。

    被他提在手里的油灯晃了晃,火苗子窜了两下之后,熄灭了。

    顿时,山洞里面陷入了一片压抑的黑暗中。

    前后的脚步声立刻停了下来,魏时赶紧说了声“等下,我找下打火机”,他在身上的口袋里一顿乱摸,几次三番碰到了旁边站着的魏昕冰冷的手,急慌忙乱之下,也不知道到底是他自己的手胡乱挥动碰到了魏昕——还是魏昕的手伸过来,被他的手碰到了。

    终于,魏时在外套口袋里找到了打火机。

    口袋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个洞,打火机从那个破洞里溜到了里衬,难怪摸半天都没摸到,魏时用僵冷的手指试了几次,总算把打火机打上了火,豆大的火苗子照亮了周围一小块空间。

    就在火苗亮起的一瞬间,魏时一眼看过去,吓得一声惊叫噎在了喉咙里面,憋得脸发青,一口气倒抽回去,连头发都跟铁丝一样炸了起来,眼前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本来空无一物的洞壁上,嵌进去了一个个的陶瓮。

    陶瓮上是一个个的人头。

    这些人头有新有旧,年代最久的,已经化成了一具白骨,一个骷髅头搁在瓮口上,而年代最近的,好像才下葬不久,腐烂的人头上一些白色的蛆虫在黑红的烂肉里爬来钻去,让人毛骨悚然。突然魏时听到了一声骨碌的响动,一只老鼠从一个半腐烂的人头的口中钻了出来,老鼠被油灯的灯光惊动,动作大了一点,那个人头大半掉在了瓮口外,只靠着一头杂乱的长发才没有掉到地上去。这个陶瓮里的尸体是个女人。

    这些黑褐色的陶瓮,大概半人高,口小肚大,肚子上装饰着一些图案,魏时刚才匆忙之下看了一眼,觉得好像是一群人围着一个高台跪拜祭祀、载歌载舞,高台上放着的那个东西,似乎就是眼前这些陶瓮,而图案中的陶瓮里面,已经坐进去了一个人,那个人抬起头,看着天——他进陶瓮的时候还是个活人?!

    难道是生祭?

第223章

    瓮棺葬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物,这是古代一种墓葬形式之一,至少在新石器时代到汉代这一段漫长的时间,一直都存在着,常用来埋葬幼儿和少年,成人也有用瓮棺的,不过比较少见。

    之所以要给幼儿和少年用瓮棺下葬,一是他们没有成年,故而不能按照成年人的埋葬方式也不能葬入家族的墓地;二是夭折的幼儿和少年身上怨气比较重,为了封住他们的怨气,不至让活着的家人受到影响而不得不为之。至于成年人用瓮葬的,很多都是用于二次葬(比如迁葬)和非正常死亡者。

    而在道法上,瓮棺也有其用处,而且通常都是用在邪路子上。

    比如东南亚那边流行的古曼童,用来养这个的器具其实就是来自于瓮棺,徐老三曾经跟魏时提起,他年轻的时候见识过一具“人煞”,很是厉害,能让徐老三说声厉害的东西,通常都是轻易能要了人命的。这“人煞”的制作方法极其惨无人道,先要找到一个火罡极重的男人,年纪要刚好二十九岁,然后砍断其手足,毁掉其眼耳口鼻,做成“人彘”,置于陶罐中,再放入各种毒虫,想办法吊着他一口气,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生不如死的折磨后才让其断气,到了这时候,怨气和煞气已经重到方圆一里的活物无一幸免的程度,“人煞”才算初步成功。

    魏时当时听得面无人色。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做出来的事,使出来的手段,残忍得超过想象。

    魏时的脸色就跟那天听徐老三说起“人煞”时一样,惨白惨白的,从心底深处涌出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不光是面对眼前这个恐怖山洞的惧怕,也有自从进入了这个与世间表象刚好相反的阴暗世界的恐慌以及厌倦。

    他并不是个喜欢有事没事折腾的人,也不是一个好奇心过于旺盛的人,也许是从小到大的经历,父亲的早逝,母亲的精神状况,年幼的弟弟,生活的重担过早的压在他身上,让他失去了少年人的跳脱和浮躁,过早的成熟起来。

    魏时渴望一种宁静的,不出什么大意外的生活。

    他厌恶各种超过他预计的波折和困难,即使每次面对这些波折和困难的时候,他都会尽量冷静克制的寻求解决的办法,而不是自暴自弃或手足无措。

    如果不是魏昕——

    魏时抬起冰冷的,满是冷汗的手,在脸上搓了一把。心底深处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现在可不是想这些没用的东西的时候。

    眼前这些古怪的瓮棺,让魏时想到了“人煞”。

    魏时转过头看了一眼丁茂树。

    丁茂树一脸骇怕的看着眼前这些瓮棺,两条腿筛糠一样抖动着,上下牙发出“咯咯”的声音。这家伙以前来过一次,怎么还这个鬼样子?这家伙胆子应该没这么小吧?魏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丁茂树,你上次来的时候,这山洞就是现在这样子?”

    丁茂树猛摇头,“上,上次,没这些——”

    这就有些奇怪了,魏时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那上次是什么样子,你详细说一遍。”边说话的时候,魏时边用手上已经烧得烫手的打火机把刚才熄灭了的油灯又重新点亮,油灯发出的晕黄而又稳定的火光比起打火机摇曳不定的火苗,自然要好得多。

    这个时候,魏时才发现,本来走在前面的马家养尸人不见了。

    空荡荡的山洞里,就剩下他、魏昕以及丁茂树,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瓮棺,那些人头都是朝着洞口方向的,黑洞洞的眼眶似乎有幽绿的光芒闪过,看得人毛骨悚然。

    丁茂树紧挨着魏时靠过来,“我们上回来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山洞,跟这里差不多,就是没这些瓮棺,这山洞里面地形很复杂,岔路口很多,我们寻摸着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找到了墓室——”

    后面的,丁茂树没接着说了。

    魏时明白,他们才刚到墓室就被下了咒,只怕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中了诅咒都不知道。

    魏时想了一下,“我们往里面走。”

    丁茂树看了魏时一眼。

    魏时冲着他笑了一下,这小子是看那个对他有威胁的马家养尸人不在,想从这个诡异的山洞里面逃出去,“你要走我不拦你,不过你要想清楚,一是马家养尸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二是你自己走不走得出这个山洞,三是你就算真的走出去了,身上那个‘恶降’该怎么解——你已经用掉了转移诅咒的机会了。”

    也就是说,要是万一找不到下“恶降”的人,魏时还能找到一个坏事做绝的人,把身上的“恶降”转移过去,而他丁茂树,除了留在这个诡异的山洞里找到下“恶降”的人解开身上的“恶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转移“恶降”只有一次机会。

    丁茂树的脸色变了又变,脚死死地钉在地上,一动也没动。

    魏时没在理他,其实他并不在意丁茂树逃不逃走,不过有个来过一次的人,或多或少总会有点帮助,就算现在情况变了,这种帮助的作用可能已经是微乎其微,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

    魏时提着油灯,拉着魏昕,慢慢地往山洞里面走。

    越往里走,山洞里的阴气就越重。

    山洞的泥壁湿漉漉的,阴气过重已经化成了水。

    滴滴答答的水声,在空洞的通道里响起来,时远时近,让人摸不清方向,好像不是滴在地上而是滴在心脏那里,砰砰,砰砰——激烈的心跳声让人全身发麻发酸,魏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过,他用力握住魏昕的手,想抓住点什么一样。

    魏昕的手,冰冷、僵硬,没有一丝活人的柔软、温度。

    但是,就是这么一双手,却给了魏时继续往前走的勇气。

    身边还有一个懵懂,没有自保能力的人需要自己。

    那自己就一定不能退缩,更不能倒下。

    魏时从衣服里拿出了一张符,贴着手心,不过还没走几步,手上的黄符纸就被阴气打湿,变成了黑色,失去了作用——这个地方阴气太重了,一般的黄符纸已经失去了作用。魏时只好用上了徐老三离开前交给他的黄符纸。这已经是最后一张了,魏时一脸肉痛。

    徐老三给的果然是好货,撑住了一段时间。

    这个山洞就好像丁茂树说过的,确实很长,但是也有跟丁茂树说法不同的地方,那就是这个山洞没有任何的岔路,一条道通到底,连个弯好像都没拐。

    走了这么久,马家的养尸人带着那个瞎老头还是没有回来。

    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亦或是被困在哪里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了一阵婴儿的哭声,那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怨愤、憎恨、疯狂和恶毒,简直就好像是一个冤死的厉鬼在九幽黄泉之下号哭,哭声一会儿飘飘忽忽,一会儿近在耳边,听了之后,就好像被人装进了一具棺木里,而与其同时,你可以听到土块稀稀落落砸在棺木上的声音,还有越来越憋闷,越来越稀薄的空气——死亡张牙舞爪的步步逼过来。

    山洞里那些嵌在墙壁里的瓮棺,好像也被这个哭声惊动了一样。

    一个个或光洁,或腐烂的人头,吱吱嘎嘎的转过头,看向了魏时他们三个人,似乎在应和着那个婴儿的哭声一样,它们也哭了起来,此起彼伏,男女老少,各种惨厉的号哭声铺天盖地的响了起来。

    魏时手上的黄符纸以极快的速度打湿变黑,而站在他身后的丁茂树,早就在听到第一声哭叫的时候就抱着头倒在了地上,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啊!走开,啊!你们走开!”

    魏时脸色煞白,他总算想起来这个山洞里瓮棺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百煞阵”,用一百个“人煞”组成的“百煞阵”!

    一个“人煞”就能让徐老三忌讳,一百个“人煞”而且还是一加一那么简单的“百煞阵”,魏时内心彻骨冰凉,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怎么会有这么邪的东西!就算是什么王公贵族的墓地,也没几个有这么凶的。

    魏时伸出右手,咬破了手指头,在自己的左手手掌快速划动着。

    本来舌尖血才是人身上阳气最重的血,但是现在这情况,就算喷一口舌尖血出去,也起不了大用,顶多挡一挡,失去了舌尖血,阳气泄的太多太快,反而更容易被“百煞阵”的阴气和煞气冲到,还不如用手指头的血画符,也许挺住的时间还多一点。

    只是,魏时快速的在手里画了一个“镇魂符”,这个“镇魂符”不是用来镇压身边的恶鬼凶煞,而是镇住自身的魂魄使之不易被外界的邪煞所侵。画完了有点复杂的“镇魂符”之后,魏时右手食指上裂开的伤口已经变成了白色,流不出一点血了,想都没想,魏时又咬破中指,鲜红的血从伤口处渗了出来。

    溢出的阳气好像把周围的阴煞之气惊动了一样,惨厉的哭叫声更大,更响了,魏时的手心一抽一抽的疼痛着,连带着他的头,他的五脏六腑,甚至是全身上下的每块骨头、肌肉也跟着痛了起来。

    这种痛苦绵延而又猛烈,并且还在不断的加深。

    魏时脸上已经是惨无人色。

    他抖着手,又在手背上画了起来,“避阴符”,顾名思义,能避开身边阴煞之气的符咒,没有什么杀伤力,面对“百煞阵”,魏时的实力并不足以破阵,就算是徐老三来了也没办法,只能尽量自保,能拖一时就一时,只要拖到马家养尸人回来,也许就有办法了。

    这个时候,魏时已经完全顾不上身边的丁茂树。

    他只能自求多福了。

    魏时喘着粗气,好像有火红的烙铁落在了他手心手背上,魏时看着自己的手心手背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一片片的黑色水泡,这些水泡吞噬着用鲜血化成的符咒。

    “百煞阵”太厉害了。

    周围的哭号声尖啸着在周围回响,模模糊糊的,魏时好像看到一群群的男女老少慢慢地向着他围过来,魏时猛地一甩头,他咬破了舌尖,把一口舌尖血含在了口中,脑子立刻清醒了一点。

    晕黄的火光,摇晃个不停。是魏时提着灯的手在剧烈的颤抖。

    魏时迈着抖动的腿,艰难地往前走着。

    只要出了“百煞阵”就好。

    坚持一下。

    不行,坚持不下去了,太痛苦了,就这样吧,放弃吧,你扛不住的。

    再坚持一下。

    啊啊啊!一个发疯的惨叫声从喉咙深处发出。

    坚持下去。

    不,不,我不行了,一个虚弱到极点的声音在心底慢慢浮出来。

    不要放弃,想一想魏昕,想一想老妈,想一想他们。

    ——

    魏时的眼球上全都是红色的血丝,他已经撑到了极点,然而,这条路却看不到头,没有一点希望,哐当一声,油灯掉在了地上,魏时半弯着腰,手离地面很近,油灯直直的落下去,火苗摇曳了几下之后,并没有熄灭。

    魏时抱着头,蜷成了一团。

    他已经被阴煞之气侵入的身体,好像被冰火同时炙烤一样,痛苦不堪,这个“百煞阵”不光是要杀人,而且还是要被杀之人在死前承受极大的痛苦——那些被放在瓮棺里的人死前承受过的痛苦,它们怨气太重,它们想报复,它们要其他人承受自己所受过的千百倍的苦。

    旁边的丁茂树已经是无声无息了,也不知道死活。

    魏时知道他还没死。

    既然这些被放入瓮棺里的人想千百倍的报复回来,那么至少在七天之内,是死不了的,只不过在“百煞阵”呆的时间越久,就算最后被救出去了,不是个植物人也是个废人了。

    魏时的眼前出现了一层一层的黑雾,把一切都挡住了。

    他看不到眼前的东西了。

    魏时努力的眨着眼,眼皮粘稠而又沉重,然而不管他怎么眨眼,眼前还是一片黑雾,魏时已经快失去意识的大脑,仅有的一点清醒支持着他寻找着什么。

    那个东西对他很重要,就在他身边。

    紧跟着他。

    魏时伸出剧烈抖动的手,虚弱的在四周摸索着,好像身患不治之症的盲人在一片空旷之地行走一样。他终于碰到了一样东西,那是一个冰冷而又坚硬的物体。

    魏时摸到了那个东西,落不到实处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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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宁被他妈一个电话召回了家,没想到,一回家就被他妈强迫着结婚,而他的结婚对象却是一个牌位——那是一个已经死了十三年的少年。这几天忙,请个假,周一会更新!PS:炎炎夏日,消暑良品,温馨灵异,谈鬼说爱新文~~求花求评求亲求摸求蹭各种求~~与鬼为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与鬼为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与鬼为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