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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隔壁转角     危险男秘txt下载     危险男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撕破

    穿透层层气流的阳光映亮平淑眼中的庆幸——庆幸当初他并不是抛弃她,而是为了她、为了他们所有人,选择深入虎穴、去到那个可怜的孩子身边!

    她更感激,时隔这漫长的岁月,他还是希冀能和她携手走下去!

    金色的光笼罩着这个高贵依旧的女人,她依然像最初的那样优雅而精致地活着,却不再是为了点缀多年来一层不变的单调生活,而是为了更好地守在这座残忍的城市,等着她的另一个儿子,等着那个承诺一定会回来的人!

    或许终究是缘分太浅,她与他没能跨进那条叫婚姻的河流。

    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华丽外表下这颗千疮百孔已经慢慢腐朽的灵魂还能不能撑到他回来的那一天!

    ——我许你一场岁月的等待,等我迟暮,等你蹉跎,还来不来得及看这余晖长河?

    冰冷的城市依旧尘嚣肆意,无处不在的空气分子也不会将这份不知道终点在何时何处的守望传递给遥远的异国他乡!

    邵文,不管怎样,请为我的阿航好好带回扬扬,至少,让我们的家还能坚守住一份完整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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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千式雕花大吊椅上,首扬捧着元鼓带回来的书本子,时不时笑出声。

    罗抿良走过去轻轻坐下,“书很有意思?笑这么开心!”

    首扬脸上挂着明显促狭的笑,扬了扬手里薄薄的书本子,“真不愧是元叔找来的,都是些荤段子!哈哈,笑死我了!”

    首扬心情极好的时候笑起来会眯起大大的眼睛,露出一排莹润如贝壳内白的牙齿,很有几分当年谢雨笑起来的神韵。

    三年的时间,首扬的皮肤白了很多,淡淡的病态加上精心调理,整个人倒像是个娇嫩剔透的十**岁大男孩儿,丝毫不像个二十六岁的大男人。

    罗抿良看得有些目光流转,伸手揉了揉首扬长长的头发,“你能指望那个大老粗的东西有什么好?以后他拿的东西还是别看,都被带坏了!”

    首扬不以为然,“这东西能带坏我?你忘了我早就结婚了?连我儿子都已经两岁了!”

    罗抿良神色似乎僵了一下,弯了弯唇角,没再做声。

    首扬也不说话,他知道罗抿良想说什么一定会说的。

    果然,罗抿良又陪他坐了好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开口,“等下我要出去一趟,可能需要一天吧,你想要什么?爸爸给你买。”

    首扬的眼神都没从书本子上抬起来,“我有什么想要的?我想要顾知航,你能给我带来?”

    罗抿良的眸光暗一分,抿了抿唇,“你现在还需要继续观察,等……”

    “行了,我也只是说说,我没什么想要的。”首扬依然看着手里的书。

    罗抿良继续看着他,“假如、假如……”唇动了动,说出口的却是,“假如我回来晚了,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其实他想说的是,假如他回不来了,让他记得听话好好养病。

    “嗯,知道了。”首扬还是心不在焉地应着。

    罗抿良心有些发颤,他这次要见的人是名副其实的魔鬼!他根本不知道这次谈判所面对的会是什么,甚至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自己回不来的话,让手下兄弟立刻把首扬和主治医师全部带走,送回a市,想尽办法交给顾知航,或者——谢将军。

    “扬扬,能不能、叫我一声爸爸?”

    首扬的眼神僵了一下,放下书本子似笑非笑,“你今天怎么了?奇奇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罗抿良不自然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要离开我儿子一整天,不舍得。”

    首扬的眼神晃了一下,撇撇嘴,“还真是矫情。”继续看书。

    见他意料之中的不会叫,罗抿良不觉涌上一层失望,可这些全都是自己自找的,不是么?

    好半晌,罗抿良才站起身,“我会早点回来的。”

    见他果真转身离开,首扬身体比大脑先行,“等一下!”

    罗抿良站住,回头,“想到想要什么了?”

    首扬的眼睫抖了一下,眼神有些不自然,“不是,我、我是想说……你、嗯……你的领子没整理好。”说着,站起身装模作样帮罗抿良整了整衣领。

    罗抿良这才展颜一笑,在首扬脑门上亲了一下,“还是我儿子细心!等爸爸晚上回来给你做你喜欢吃的手擀面。”

    看着罗抿良离开,首扬的眸子不觉暗了一分,他竟然会对罗抿良……不舍!

    握了握拳,首扬闭上眼,再张开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水润珠华——

    顾知航,等着我,再等两天我就会回去了。

    这时候的首扬还不知道,他满心期待的两天,整整推迟了两年!

    “都已经离开了。”陈东阳不着痕迹地将一把小巧的枪藏到首扬身上,“咱们的人全都准备好,大概可以拖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差不多,够撑到我们赶到的。”首扬站起身,很随意地跟着陈东阳往房间走,“你和色胚、昊子小心点儿,他们不知道你们身份,我走了之后罗抿良不会为难你们,到时候你们再想办法离开。”

    陈东阳皱了皱眉,“阿文还是不放心你。”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等我回去之后,你觉得色胚那家伙会不立刻跟去a市?”首扬笑得戏谑,“他早就对我妈望眼欲穿了!”

    陈东阳勾了勾唇角,没做声。

    ——————————————————————————

    温哥华市中心最大的豪华酒店,二十七层会议室内,三合会的一干经历了大风大浪的骨干们一个个罕见的正襟危坐,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元鼓也少有地拧着眉。

    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罗抿良皱皱眉,接通。

    “会长!出事了!少爷不见了!”

    罗抿良一惊,失控地站起身,“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兄弟们都不知道!会长走了之后没一会儿少爷就有些不舒服,莱恩大夫让少爷吃了药之后就休息了,可刚刚兄弟们发现少爷房间根本没人!我们把整个庄园全找遍了,就连外面这一带都没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罗抿良的脸都白了,推开桌椅就要往外走。

    “良子?”

    “老罗!”

    卫一白尽管没听到电话内容,也猜到绝对跟首扬有关,上前一把拽住罗抿良,“你想干什么?!”

    “放手!扬扬不见了!我……”

    “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卫一白的脸冰寒得吓人,“周围都是自己人,扬扬绝对不会有事!现在最重要的是top的人!”

    罗抿良哪会不明白?可只要一想到首扬不见了他就无法再理智!

    廖越安站起身,“良子,一白,这里就交给你们,我回去找扬扬。”

    卫一白还没来得及点头,门就被敲响,守在外面的兄弟们声音失了镇定,居然带着奇异的惊慌,“会、长,top的人……到了!”

    心思依然在首扬身上的罗抿良狠狠一握拳,只能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僵硬着身体坐下。

    “请他们进来。”卫一白听到精锐心腹少见的失控声音略微皱皱眉,与几人对视一眼,跟着罗抿良坐下。

    廖越安看了卫一白一眼,也只能坐下。

    门被打开,一行气宇不凡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可让三合会一干见惯了风雨大浪的中年男人一瞬间失控惊愕的并不是他们的过分年轻,而是为首那个身穿白色休闲服的高瘦男人!

    “扬扬?!”

    元鼓腾地蹦起身,“扬扬!你怎么在这里?快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而罗抿良的眼神一紧,卫一白的脸则突然一变,眸光立刻幽深起来。

    首扬对于眼前意料之中的反应微微一笑,自顾在罗抿良对面的座位坐下,随手摘下深茶色墨镜放在会议桌上,“还是罗会长和卫堂主镇定。我不来的话,请问元舵主还有三合会的首脑们该和谁谈呢?”

    不只是元鼓,就连廖越安的脸也白了,不敢置信地瞪着首扬,“扬扬,你、你是……top的人?”

    首扬扬了扬唇角,略显笑意的脸如同一朵清冷的罂粟,张扬,玩味,却是淬了毒的致命,“为了表示对三合会的重视,我亲自来和罗会长谈判,我想罗会长应该很高兴吧?”

    清冷桀骜的声音,冰寒的威严举手投足之间,轻易就能压下这一干风云大佬的强大气场!这样的首扬与他平日里的鲜活纯美判若两人,却如此和谐,好像这个让任何人都看不穿的孩子生来便应该是这样一般!

    罗抿良的眼神越发幽深,却是一言不发。

    两天前,top的人传来消息,说他们的老大mr.1将亲自前来和罗抿良谈判,难道说——

    严界忍无可忍,“扬扬,你怎么能这么对会长?”

    首扬微侧头,似笑非笑,“请问严堂主我怎么对罗大会长了?你们好像从来没问过我和top的关系。至于我top和三合会之间——”首扬冷冷勾了勾唇角,语气稍硬一份,“严堂主这些年有听说过我top对谁有过手下留情?今天来谈判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长长的会议桌将两拨人隔开,长桌最左端,罗抿良的对面是首扬,接着卫一白对面是许千凡,严界对面是游黎,廖越安对面是花卉,元鼓对面是周彤。

    整个会议室压抑得可怕,除了首扬每个人都严肃而隐忍。

    首扬随意坐在会议椅上,丝质白衬衣上火红金边的刺绣花纹衬得他更像一个纨绔大少。细长的手指轻轻叩打在会议桌上,敲得让人心发慌。

    终于,卫一白看了罗抿良一眼,率先开口,“首先,我必须强调一点,我们会选择谈判并不是因为我们三合会怕了top,只不过因为再打下去没意义,大家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我们承认当初挑起了事端是我们不对,所以大家各退一步,毕竟现在国际刑警大范围介入,再争斗下去对我们双方都没好处。”

    许千凡推了推眼镜,将事先准备好的谈判书取出来,“我们top从不喜欢玩虚的,只要三合会愿意在这份谈判书上签字,top立刻停战!”

    卫一白没接谈判书,而是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首扬。

    首扬并没看他,“他们都是我的兄弟,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直接代表我!”

    卫一白没再说什么,接过谈判书。

    而廖越安几人则皱了皱眉,不得不承认,top能做大绝非偶然,首扬的这份霸气嚣张,和在人前对手下的维护与信任,比起罗抿良更胜几分!

    整个会议室除了纸页的掀动声再无别的声音。

    首扬的脸色有些发白,眉不易察觉地蹙了几蹙,端起面前的茶抿了一口。

    他知道罗抿良一直在看着他,可他却不敢抬头。首扬第一次发现,他竟有种不敢面对罗抿良的错觉,他甚至害怕在罗抿良眼中看到失望或者是别的什么。

    “啪!”谈判书意料中地被摔到桌子上,脾气火爆的元鼓率先吼起来,“这是狗屁的谈判?什么叫以后我你们top的地方我们三合会必须要避开?你们别欺人太甚!”

    许千凡脸上带着格式化的笑,“我们top一向用势力说话,至于是不是欺人太甚,还请元舵主看了我们所掌握的其中一部分资料再说。”说着,又拿出另外一沓资料,各自分给他们几人。

    罗抿良还是没动,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首扬越发苍白的脸。

    其他几人越看越心惊,就连卫一白也少有的有些呼吸不稳。

    “扬扬!”严界的脸都没了血色,“这就是你潜伏到会长身边干的好事儿?”重重将文件摔向首扬面前的桌子。

    “哗”的一声!

    花卉的手微动,文件刚脱离严界的手就突然被打回,扫过严界的头发钉在墙上,一根细长的针在文件上隐隐颤动着。

    元鼓等人脸色一沉,差点条件反射地掏出枪来。

    花卉满眼嗜血的冷艳,“严堂主,请你在我们top的主人面前放尊重点!”

    几根头发被文件的纸张扫断,落在肩头,严界的脸色铁青。

    首扬并没生气,不在意地笑看着眼都不眨瞪着他的严界,“严堂主可真会为你们三合会千疏百漏的防御系统找台阶下。我潜伏到罗会长身边?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严堂主莫不是忘了,是你家会长大人一枪把我崩了,结果没崩死,所以囚禁了我三年?”

    话一出口,桌子对面的几个人齐齐变了脸色,“扬扬?!”

    “扬扬!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廖越安脸色更是难看。

    首扬泛白的薄唇扬着自嘲的笑,垂下眼睫看着光可鉴人的桌面,声音冷冷淡淡,“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元鼓更是气得牙痒痒,“扬扬!会长是你亲爹!他想杀你的话,你现在还能坐在这儿?”

    “呵呵,不想杀我?对于元舵主来说被一枪打爆了心脏还叫不想杀我?”首扬不看罗抿良发白的脸,声音里透着不易察觉的轻颤,“其实我更期待那一枪把我打死了,要知道,如果我死了的话,恐怕在座的几位都不可能还有命坐在这里谈判。”

    首扬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些话说出来的,他只知道,他必须硬起心肠,他必须立刻没有阻拦地回到那个人身边!

    元鼓要气疯了,“这哪门子的谈判!这tm纯粹是不平等条约!”

    周彤很赞成元鼓的说法,“元舵主说得对,可惜你们没别的选择。三合会的内部资料已经被我们掌握了至少百分之七十,如果三合会不想毁于一旦,只能签下谈判书。”

    几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卫一白则沉默地坐着,看着那份谈判书不说话。

    首扬的额头渗出了细密一层的汗水,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们一眼,“既然众位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站起身就要走。

    “等一等。”一直不曾发话的罗抿良突然开口,拿过谈判书。

    首扬眼神动了一下,手撑了一下桌子,又坐回会议椅。

    会议室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安静得让首扬觉得自己不顺畅的呼吸声都这么清晰。

    谈判书一页一页地翻过,罗抿良平静地全部看完,然后目光停留在最后一页上,好一会儿之后,才声音有些低地开口,“除了、最后一项——其他的我都答应。”

    “会长?!”

    罗抿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的首扬。

    首扬的眼神狠狠颤抖,别着脸不看他,毫不退让,“除了最后一项,其他的都可以重新再谈。”

    廖越安再也忍不住,“扬扬!他是你父亲!你怎么能要求他永远不准出现在你面前?”

    “我不想见他,我也从没承认过他是我父亲!”首扬声音冷硬,长长的睫毛遮着眼眸的颜色。

    卫一白的脸色也格外难看。

    元鼓更是直接蹦起来,真想狠狠给他一巴掌,“你个不知好歹的小畜生!你的良心呢?”

    “元舵主,请注意,现在是在谈判!”游黎声音冰寒,“别告诉我这就是你们三合会的规矩!”

    元鼓气得牙痒痒,却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坐下。

    罗抿良捏着谈判书,“我只要知道、你没事……就好,不会打扰你。”

    首扬的心像在狠狠收缩一样,罗抿良这样近乎请求的话他不是没听过,可没有哪一次比这次来得让他心如刀割。抿了抿已经有些发青的薄唇,首扬紧握着拳,“不必了。你打我一枪,又救我一命,我们、两不相欠!而且我说过,你的罗御早已经死了,我只是首扬,跟你没一点关系!我也不想和你再有任何关系!”

    桌子那端全是当父亲的人,根本想象不出自己的孩子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该有多伤人、多心寒!

    首扬的唇瓣都在哆嗦,用力咬了一下,才又硬起声音,“我的去处、相信罗会长非常清楚,我只希望罗会长能别再打扰我、和我的家人!”

    他的……家人?

    罗抿良脸色白得吓人,这就是他来参加这次谈判的最终目的?僵硬地勾唇笑了笑,握起笔开始签字。

    他说过,只要儿子想要,他什么都会给!命都会给,更何况只是不让他看到自己?

    只是,罗抿良从没发现过,自己的名字写起来竟会这么艰难!

    谈判书来之前top一方就已经签好,双方各执一份。

    许千凡收起谈判书,格式化地笑着推推眼镜,“谢谢这段时间对我们扬哥的照顾,诸位就别送了。”

    元鼓的手都握得“咯吧”作响。

    首扬也不说话,强忍着眼前一阵阵眩晕的黑暗,手撑在桌边站起身。

    周彤上前打开门。

    可首扬却没能迈出一步,脸色蜡白得骇人,身形晃了一下,软软倒了下去!

    “扬?!”

    “扬扬!”

    “扬哥?”

    离首扬最近的许千凡慌忙上前扶向首扬,可有一个人比他更快!

    “扬扬!”罗抿良一把接住首扬的身体,慌忙抱起就往外闯,“快打电话!快!”

    谈判的两拨人全乱了套,谁也没想到首扬竟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晕倒,一个个争先恐后追上前。

    游黎抢先挤到罗抿良车的副驾座上,其他人也立刻开车跟着一起离开。

    罗抿良之前的镇定全失了,抱着首扬一遍遍擦着他额头上的冷汗,冰凉的脸紧紧贴在首扬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不住地吻着他一直渗着冷汗的额头,“扬扬!扬扬忍一忍!……扬扬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爸爸不会让你有事!爸爸绝不会让你有事!”

    游黎的脸色早已阴沉得可怕,“究竟怎么回事?!”

    一向最为沉稳的卫一白第一次把车飚得几乎要飞起来,冷着脸语气冰寒,“不想他有事的话,就别妄图带他离开!”

    四周黑暗得可怕,首扬是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拉回些许模糊意识的。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只知道上腹的剧烈疼痛让他想逃跑、想挣扎、想拿把刀狠狠捅进去!

    依稀有人用力按住自己。可首扬实在是疼,从出生到现在身体从没这么疼过!拼命挣开那些人,身体却被一个宽厚的怀抱紧紧抱住。

    那个怀抱熟悉得令他心安,首扬挣扎着攥住那人的手就往腹部按,“……顾、知……航!……疼!疼……”

    他能感觉到那人在哆嗦,捂着首扬胃部的手都溢着冷汗。

第一百五十二章、发作

    首扬疼得听不到四周的一点声音,他想让顾知航像以前一样帮他暖着胃部、揉着他手上的止疼穴,然后那双大手就像有魔力一般把所有的疼痛都赶走!

    可紧紧搂着自己的这个人却不是顾知航,近乎歇斯底里地拼命搂着他一紧再紧,恨不得要把首扬揉进自己的身体,好替他承受这非人的折磨。

    首扬的身体狠狠痉挛着,趴在那个怀抱里疼得叫不出来。

    神智渐渐朦胧眩晕,首扬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胃部附近,连带着整个上腹都以无法想象的疼痛折磨着他。

    四周好像乱成一团,首扬隐约听到游黎终于爆发的声音,“扬到底怎么了?!”

    听到花卉冰寒的声音,“你们这些权威医师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甚至听到脾气向来很好的许千凡和周彤失控咆哮的声音!

    他听到搂着自己的男人一遍遍叫着自己的名字,听到他变了腔地冲那些人大吼,“都站着干什么?快把药拿过来!”

    “会长真的不行!症状才刚刚显现!现在就受不了的话,以后对药产生依赖性,他整个人就废了!”

    “废了我养他一辈子!拿药来!”

    “可是……”

    “什么可是!快去!”

    “md还不去?扬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子灭了你们!”

    首扬听到好像已经气急败坏的周彤熟悉的声音,他想要他把邵文找来,想让他带顾知航来,可喉间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嘶音。

    “良子!怎么会有血?!”

    “快看看扬扬!他不对劲儿!”

    有人一边急切地说着,一边用力要把他从罗抿良怀里拔出来。

    “扬扬?!”

    “扬?!”

    “扬扬别咬!……扬扬听话!”

    有人慌忙捏着他的下巴,几只手急切地要把他的胳膊拿出来。

    首扬疼得几乎要窒息了,喉间压抑的声音像一头受伤小兽的呜咽。

    依稀有人把自己的胳膊塞进首扬的嘴里。

    首扬根本分不清自己咬的是谁,只知道狠狠咬着那只胳膊,阵阵痉挛。

    有尝不出味道的液体弥漫在口腔,断断续续的嘶音透着满满的痛苦折磨!

    “让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匆匆赶来。

    “莱恩大夫?!快!”

    首扬迷迷糊糊中听到这个声音就哆嗦着扒开咬着的那条胳膊,胡乱推着身边的人努力往外挣扎着乱抓。

    “扬扬!”

    “我在!”一只手立刻紧紧握住他,“没事的!我在!相信我!”

    首扬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出原声,“色……胚!……疼!……救、我……疼!……好、疼……”

    “扬!我在这儿!就不疼了!放松点儿,就不疼了!”

    “……色、胚……我要……顾、知……航……”

    “好!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见他!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我们立刻回去!”邵文根本不管三合会的人用多震惊的眼神看自己,一遍遍安抚着首扬,将一支药打进他的手臂。

    首扬的指甲狠狠没进邵文的皮肉,邵文的手背立刻流出鲜红的血,他另一只手却依然紧紧抓着首扬死死捂在腹间的手,不让他用力按压。

    首扬的脸苍白得可怕,湿漉漉的睫毛沾在一起,不知是被汗水浸透还是疼出的泪,薄唇苍白得发青,在床上痛到翻滚挣扎的模样让人心如刀绞,“……色胚……带、我……回家……我、我要……回……家……想……回、家……”

    邵文的眼眶都红了,紧紧攥着首扬的手不放开,“好,我们回家!我现在就带你回家!……好好睡一觉,等你醒了我们就到家了……”

    疼痛终于渐渐缓了下来,首扬依稀听到乱七八糟的说话声、听到似乎争吵起来的声音,可他精疲力竭,终抵不过铺天盖地的疲惫,沉沉睡了过去。

    很长很长的一觉,再次醒来的时候,首扬第一眼就看到他在温哥华的熟悉房间。

    “真是个小懒虫,太阳早就晒屁股了!”

    是廖越安。

    “廖叔叔?”

    首扬的眼神晃了一下,他以为谈判之后,他们都会恨死了自己。

    “扬?”

    “扬哥!”

    “现在怎么样?”

    就连花卉都难得开口说了关心的话,“扬,别再吓我们。”

    游黎他们四个也都在自己的房间,首扬推开被子下床,发现自己身上是清清爽爽的睡衣,低头笑了笑,“我以为一觉醒来就会在家了。”

    听了这话,几人包括廖越安全都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

    “行了,你们聊吧,良子现在还在跟他们几个商量会里的事,我要赶快过去,顺便告诉他们你没事了。”廖越安难免还是有些戒备地看了游黎几个人一眼,这才关门走了出去。

    游黎他们前来谈判并没有带太多人,现在的庄园依然全都是三合会的人,top的几位大佬如此“犯险”,卫一白廖越安他们不是不想抓住机会动手脚,只是罗抿良根本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做,最重要的是——首扬这孩子,居然就是top最神秘莫测的mr.1!

    只要面对这个孩子,他们唯有认栽和妥协这一条路可走!

    许千凡看着廖越安走出去,唇角似乎勾了勾,对于他们这群“老头子”的“识相”很满意。

    “扬哥,我真是怕了你了,紧要关头你竟然出这么个意外,幸好我的心脏够坚强!”周彤一脸夸张地做出害怕的表情。

    首扬瞟了周彤一眼,也不管他们,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径自喝着,“怎么?跟三合会打了三年把胆子给吓小了?”

    “哪儿能啊?三合会算什么?哪能跟我们老大相比?”

    许千凡推了推眼镜,若无其事地问,“扬哥,你究竟怎么了?”

    首扬连喝了两杯,耸耸肩,“我怎么知道?刚到不久胃就开始疼,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真是有够丢脸的!”顿了顿,“色胚那家伙怎么说?”

    许千凡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首扬的脸色,“阿文没说什么,只不过吃药太多伤了胃,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伤了胃?”首扬点点头,略微皱皱眉坐了。

    游黎看着他,眼神动了一下,“怎么了?”

    “没什么,估计做恶梦吓到了,”首扬揉揉鼻子,不太好意思地笑笑,“我梦见不知哪儿疼,疼得要死了,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

    游黎的脸一僵,许千凡立刻跟着笑,“扬哥这梦做的!”

    周彤也取笑,“扬哥,当了三年的病号把胆儿给吓小了?”

    首扬脸一黑,一脚踹上周彤的屁股,看得许千凡直“嗤嗤”笑。

    动作幅度太大,手臂竟然像被撕了一下似的,“兄弟们都还好吧?”首扬不在意地揉了一下手臂,没想到竟像碰到了伤口似的有些火辣辣的。

    “都还好,就是兄弟们都很担心你。这几年道儿上涌了几个新人,很有几分实力,不过没人能彪悍过当初的扬哥,当然,扬哥第一杀手的名号还是不减当年!”周彤语气很有些得意,“扬哥,现在道上那几个斩头露角的新人可都是咱们自己……扬哥?”

    看到首扬的动作,几个人都不自觉闪了一下眼神。

    首扬奇怪地看着右手臂上的绷带,“我什么时候受伤了?”

    “自己咬的。”

    听到花卉不带温度的声音,游黎眼神一寒,连带着周彤也脸色一变。

    花卉冷艳如常,“估计你真做噩梦了。”

    许千凡也反应极快,看着首扬斯文地笑,“扬哥到底梦到什么了?把我们都吓得够呛,甚至还咬了罗抿良。”

    “胡说!老子怎么可能咬人?”首扬的脸都黑了,瞪着许千凡直磨牙,撸着袖子就解绷带。

    “扬?你干什么?”

    “扬哥?”

    “解开看看!老子受伤了老子自己都不知道!”首扬三下两下就解了绷带,看到手臂上的伤口更是傻眼了。

    又大又深的咬痕恐怖得真有些瘆人,整块儿肉皮开肉绽,根本想象不出咬的时候究竟下了多大力!

    首扬震惊了半晌后腾地火了,指着手臂炸毛似的大吼,“谁tm把老子咬成这幅德性?这人属狗的啊?说!谁给老子咬的?老子要废了他!”

    四人原本还在担心首扬会不会怀疑,没想到他竟奇葩地来了这么一句,就连游黎的唇角都可疑地抖动几下。

    “扬、扬哥,你好像……不属狗吧?”周彤要笑喷。

    首扬一听更是火大,又是一脚踹过去。

    “行了,别闹,伤口又裂了。”游黎拽了首扬就去医护室。

    等首扬气哼哼走远,周彤才收了笑,满眼苦涩,“扬哥……扬的力气全不在了!”

    花卉的眼中也少有地露出掩不住的忧伤,“如果阿文说的都是真的的话……”

    “兄弟们都等着扬回去,亦他们甚至都已经做足了迎接扬的准备!”许千凡也第一次没了往日的精明,连眸光都带着黯淡斑驳,“卉姐,我们、该怎么跟兄弟们说?……我说不出口,真的,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深吸了一口气,花卉别开有些发胀的眼,“等回去的路上看黎怎么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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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息几天,该谈的都谈妥当后,首扬便把游黎几个全打发了回去,而他则听从众人的“施令”再留下观察些时日。

    “真看不出来,邵洲主竟然隐藏这么深,连我都被瞒过了!”看着游黎他们开车离开,卫一白似笑非笑,左右瞄了一脸冷漠的陈东阳和陈昊一眼,“相信这两位也不是泛泛之辈吧?”

    陈昊眼里只映着已经走远了的车,陈东阳更是不答话,只有邵文不在意地轻笑一声,“我还真没想到能让卫堂主对我这么信任!毕竟,假如不是为了扬,我们怎么可能会故意被三合会幼稚的‘过家家’给绑过来?”

    卫一白不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并不怎么在意他的话,倒是元鼓眉一竖,“你丫的混账小子!要不是看在扬扬的份儿上,老子肯定狠狠教训你一顿!”

    邵文扫了他一眼,转身就往研究室走。

    “嘿!这家伙什么态度?”

    严界轻飘飘看着他,“看不起你,不屑欺负你。”

    “靠!谁说的?老子这就去跟他打一场!”元鼓都要蹦了。

    严界也不理他,和廖越安对视一眼,突然上前。

    首扬一个没防备,就被抬着四肢抬了起来,“哎!你们干什么?廖叔叔!严叔叔!放我下来!”

    他们哪里会听?抬起首扬就走。

    元鼓一见,立刻一扫刚刚的气愤,兴奋地追上前,就连卫一白也抿唇笑得不怀好意地跟上。

    陈昊一见,脸色一变就要上前。

    陈东阳一拽他的衣领,“别去凑热闹,没事儿。”

    “可他们!扬——”

    “不过是揍扬一顿出出气,没事儿,走吧!”

    陈昊眨眨眼,揍……扬?这还叫没事儿?

    看了好半天,陈昊挠挠头,还是决定听陈东阳的,毕竟,听这“怪人”的话,绝对没错。

    首扬要气疯了,他这么大人了竟然被抬到小凉亭,放上半身高的石桌上,而且还是屁股朝天地趴着被卫一白和严界紧紧按着手脚四肢。

    首扬像条鱼一样使劲儿挣,“卫叔叔!严叔叔!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放我下来!放开我!”

    “放开你?你小子说了那么多气人的话,把我们都快气死了,还想让放开你?”

    向来火爆的元鼓这会儿兴致高涨得很,上前就在首扬屁股上落下“啪”的响亮一巴掌!

    “啊!”首扬被打得大叫一声,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身体更加用力挣,声音都带着慌,“你们!你们想干嘛?”

    “想干嘛?你说想干嘛?教训你这不懂事儿的臭小子!”廖越安袖子一捋,也毫不留情地“噼噼啪啪”揍着首扬的屁股,“混账小子!敢叫我廖舵主?”

    “我没有!”首扬浑身的血液都冲到头上了,搞不懂他们这一辈怎么这么喜欢打人屁股!平淑是,他们也是,而且要比平淑揍得疼多了!

    “对对!还叫老子元舵主!”元鼓才不管首扬有没有,一下接一下地打个不亦乐乎。

    严界和卫一白看得“嗤嗤”直笑,很不厚道地火上浇油,“还有我的,也叫我了!这小家伙儿,气死我了!我可是你的长辈,是你叔!”

    “就是!一进门就叫我卫堂主!我可是你干爹!你还没出生就是我儿子了!竟然叫我卫堂主?不想想我们多寒心?还管你爸叫罗大会长?!老元,越安,把我和良子的那份气也出了!”

    “你们!放开我!我!”首扬要气疯了,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那是在谈判!不是聊天儿!”

    “谈判你小子就能六亲不认?更该打!”

    廖越安和元鼓可不是平淑,大男人打起人来不知轻重,铁巴掌揍在首扬弹性十足的屁股上,一个个越打越起劲儿!

    首扬的屁股火烧一般,委屈得跟什么似的,“你们!你们不讲理!放开我!别打了!放开我!”

    这四个摆明了欺负人的大老爷儿们哪会听他们的?

    “别打了!色胚!东阳!昊子!快来救我!……啊!别打了!”首扬又气又急,连脖子都涨红了,最后连平淑都喊出来了,“……放开我!妈!救我!顾知航!快把这几个疯子赶走!”

    听得卫一白抿着嘴儿直乐。

    “好啊!还敢说老子是疯子?”元鼓的巴掌揍得更响了。

    “你们在干什么?!”

    一听到罗抿良匆匆赶来的声音,几个人不约而同松了手。

    首扬一被放开立刻蹦下地,捂着火辣辣如同火燎的屁股甭提多委屈了。

    “怎么回事?”罗抿良自然看到几个损友一起“欺负”儿子,当然也能猜到是什么原因。

    元鼓一点儿为老不尊的自责都没有,反而理直气壮地瞪着罗抿良哼哼,“教训儿子!这小家伙儿都把我们气死了,还不能揍几下屁股?”

    首扬白嫩嫩的小脸涨得通红,又气又委屈地瞪着他,居然眼一红,扭头就走。

    “扬扬?”罗抿良皱了皱眉,看了几人一眼,没说什么,跟在首扬后面追上去。

    元鼓眨巴眨巴眼,摇头晃脑,“咱们不会把这小家伙儿给揍哭了吧?”

    严界也是眼底含笑,“你揍你儿子的时候他不哭?”

    “小时候哭,长大之后怎么揍都不哭,都不来劲儿!”元鼓忍不住眉飞色舞,“刚才还真让我想起我儿子小时候我揍他的情形了,哈哈!”

    卫一白眼角弯弯,“估计扬扬还没被揍过呢!”

    “哈哈,这小家伙儿可别记仇才好!”

    首扬倒不是记仇,而是一想着自己这么大人了竟然被他们给摁着打屁股就气得不行,好像多少年的委屈都给打出来了似的。

    很没出息地抹了把眼,首扬唾弃自己竟然会丢脸地哭出来,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该死的泪就是一个劲儿地往外冒,心里热乎乎鼓胀胀,还泛着浓浓的酸。

    首扬不能接受,他们为什么不生气!他分明就是那个把他们逼得节节败退、搞得人心惶惶的幕后黑手,他们这三年为了三合会心力交瘁、焦头烂额全是因为他!可他们为什么不生气?竟然还是这么宠着他溺着他把他当宝贝!

    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人影并没刻意上前,只是淡淡看着前面扭着脖子故意别着头的小家伙一个人使着小性子。

    “谁让你跟来的?别跟着我!”首扬嫌丢人,不抬手去擦泪,硬着脖子底气不足地冲越走越近的人低吼。

    罗抿良不知是什么感觉,听着首扬带着压抑哭腔的声音,看着他明显挂着泪珠儿的侧脸竟隐隐有些想笑,他从来不知道,儿子跟自己使性子的感觉竟然这么让他心发烫。

    “打疼了?”

    一听到罗抿良明显带笑的声音,首扬一下子火了,“很得意是不是?你们凭什么打我?我凭什么就不能是top的人?你们谁问过我?我就是top老大怎么了?我就是背后算计你们的人怎么了?凭什么打我?”

    首扬越吼越委屈,眼泪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坠个不停,“凭什么说我不孝子凭什么说我混蛋凭什么骂我没良心?我是top的人又怎么了?我招谁惹谁了?……是你们先来招惹我的!你们不先挑事儿不先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我们会反击?你们的狗屁系统连我手下兄弟都拦不住还说我潜伏?!你们先对我下手的时候经过我同意了?!”

    罗抿良被他吼得心发酸,上前握住首扬并不壮硕的肩,“对不起,是爸爸的错,爸爸从来没关心过儿子……都不知道我儿子究竟在做什么!”

    “你走开!别理我!”首扬对于自己竟然哭得像个娘儿们一样非常唾弃,可那些该死的泪就是控制不住,执拗地挣开罗抿良的手,压着哭腔扭着脖子继续吼,“你跟他们都是一伙儿的!你也欺负人!不讲理!”

    罗抿良对于首扬这会儿的胡搅蛮缠很是无语,心里复杂得说不出究竟什么滋味儿。从首扬醒来到现在,从当初对自己恨得咬牙切齿到后来的慢慢接受,首扬的性子他见过的不少,但从没有像眼前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幼稚得让他心酸。

    “扬扬不气了,你叔叔他们是在逗你,跟你开玩笑的。”罗抿良把首扬搂着怀里,耐着性子安哄着。

    尽管首扬比他还要高出三根儿手指头,但罗抿良总也抱不够。这是他的宝贝疙瘩,是他唯一的宝贝儿子,他真想把过去那么多年空白的岁月全补回来,一次抱个够!

    首扬用力挣着他,红着脸抽抽噎噎地说着别扭话儿,“你、放开我!走开!”

    罗抿良好半天才不舍地松开他,笑了笑,坐在旁边的观景椅上,“好,你不让碰便不碰。”

    哭了这么半天,心里的憋屈倒是全哭了出来,首扬拉长了一张两眼通红的小脸儿,还在为自己的丢脸愤愤的。

    罗抿良好笑,“哭得跟花猫儿似的,你就打算这么回去?过来把脸擦擦。”

    首扬扭着脖子不说话。

    罗抿良无奈,“这儿就我们爷儿俩,他们又不在,你有什么好不好意思?”

    “谁不好意思了?”首扬一听,立刻沉着脸嚷嚷,上前接过罗抿良掏出的纸巾,泄愤似的重重坐到罗抿良旁边。

    哪知首扬刚一坐下立刻像屁股上扎了钉似的“哎呦”一声蹦起来,等反应过来之后更是脸红到了脖子,连带着两只耳朵都要滴出血来。

    罗抿良看着首扬那张恨不得钻到地缝儿里的脸,强忍着笑,“过来我看看。”

第一百五十三章、实情

    过去、看看?

    首扬一听更是要抓狂,“看什么看?没事儿!”阴着一张通红的脸都要走。

    罗抿良拦住他,“你这眼睛红得像兔子,就不怕那几个家伙取笑你?”

    首扬被他这一提醒,更是直咬牙,“他们敢!”话是这么说着,却是不敢再走,那群为老不尊的混账叔叔都是什么恶趣味儿他还能不知道?如今被罗抿良拦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罗抿良哪会看不出他的别扭?“还不把脸擦擦?”

    首扬背过身儿,拿纸巾胡乱擦着脸,感觉比当初被顾知航揍得一直摔跟头还丢脸,最重要的是,这次丢脸都丢到了三合会去。

    “过来我看看。”

    首扬立刻蹦开一步,捂着屁股直瞪罗抿良,“你干嘛?”

    “我看看这几个混账家伙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了,等会儿爸爸给你出气去。”

    “要你管!”首扬通红着脸从牙缝儿里迸出三个字给他。

    废话,这么丢人的事儿他可做不来!

    可他越是不让,罗抿良越确信那几个不靠谱儿的阴损混蛋把儿子给打重了,直接捞了首扬扣在怀里,利落地扒下他的裤子。

    “你干嘛!你!放开我!……你!凭什么扒我裤子?!放开——!”首扬简直要气疯了,趴在罗抿良腿上使劲儿挣,搞不懂这群倚老卖老的家伙到底都怎么回事儿?

    罗抿良才不管他挣不挣,现在的首扬早就不再是三年前无人能敌的小恶魔,身子骨儿都被伤病掏残了,根本不是罗抿良的对手。

    那群大老爷儿们的确下手没轻重,首扬整个臀部又红又肿,密密麻麻的巴掌印儿连成片,有的地方都渗出点儿淤血来了!

    罗抿良心疼得直咬牙,“这帮有劲儿没处使的混账玩意儿!扬扬等着,等会儿回去了爸给你出气!敢对我儿子下手这么狠!”

    首扬一得自由,立刻蹦起来提上裤子,通红着脸瞪着罗抿良几乎要喷火,“你以为你跟他们不是一类的?我都说不让看了还扒我裤子!你!有你这么专横的爹没?!我都快三十了!不是三岁!”

    罗抿良的眼神突然就颤了起来。

    首扬并没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什么,板着脸整整自己的衣裤,一张脸红得像朵儿红嘟嘟的罂粟花儿,娇艳得分外惹人怜。

    罗抿良的心有些发酸,眼角也有些鼓胀胀的,好像有滚烫的什么总想涌上来——

    扬扬,心底其实已经认了他这个爸爸,是不是?

    首扬并没发觉到罗抿良的情绪波动,愤愤走向一旁的小围栏,别开脸不理他。

    天很蓝,空气里透着草叶的香,很清新。四周很安静,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鸟儿的鸣叫,很是悦耳。

    首扬趴在精致的景观小围栏上继续郁闷着今天丢的脸,罗抿良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他的背影,父子二人谁也不说话。

    比起一年前刚醒来的时候,首扬胖了一些,虽然巴掌小脸的下巴还是尖尖得让人心疼,但好歹有了一些肉,双颊也不是那时的塌陷了。

    罗抿良想,等首扬身体稳定下来一定要让邵文给他制定一份合适的锻炼方案,罗抿良知道,首扬绝不会容忍自己一直这么手无缚鸡之力,他是曾经站到最高处的强悍男人,绝不会允许自己变得这么脆弱。

    趴在围栏上正胡思八想的首扬却是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一弯腰干呕起来。

    罗抿良脸色一变,大步上前,“扬扬?!”

    胃里一阵阵泛着恶心,可首扬干呕了好一会儿,却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罗抿良的眸光都黯淡几分,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帮首扬理着背,声音却努力像往常一样镇定,“怎么回事?是不是吃什么不好消化的了?”

    “有你们、在,我能、吃什么……不好消化的?!”

    首扬抚了抚还有些翻腾的胃,更是郁闷至极,接着罗抿良递过来的纸巾恨恨擦着嘴角,“今儿怎么都是些……丢脸的事儿?!”

    罗抿良的脸有些失血,捏了捏手指骨节,若无其事地看着他,“没事了吧?”

    “没事,估计这两天消化不大好,”首扬没在意,“色胚不是说我是吃药伤到胃了?大概是这个的原因。”

    罗抿良没做声。

    “那个、我的眼,还红不红?”首扬有些不自然。

    罗抿良略微愣了一下,笑看着他,“怕他们会笑话你?”

    首扬脸一红,扭着脖子傲娇地哼哼,“我只是有点儿困,想回去睡会儿。”

    罗抿良也不拆穿他,“那就回去吧。”

    首扬也不再说话,转身就往回走。

    “扬扬?”

    首扬回头,“怎么了?”

    “能不能——”罗抿良的眼神有些晃,“让爸爸背你一会儿?”

    首扬的眸光颤了一下,“背、我?干嘛?我自己能走。”

    “这么多年,我都没背过我儿子,所以想背一次。”

    首扬的眼神有些躲闪,故意清淡着语气,“有什么好背的?我又不是小孩儿!”话是这么说着,可一颗心里却是攒动个不停。

    罗抿良走近了些,“哪个父亲没背过自己的孩子?我知道我不是个好父亲,你不想认我也是正常的事。扬扬,就让爸爸背你一次。”

    首扬的心有些发颤,他知道,虽然罗抿良对于那天谈判的事只字不提,可他那些话还是伤到他了。

    罗抿良却以为首扬在难为情,笑了笑,“就背一段儿路,不会太远,也不会让他们看到。”

    首扬的眼睛有些发胀,“你——背得动我?”

    罗抿良笑了,“就你现在这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样儿,能有几斤重?”上前背对着首扬,腿微曲,弓着腰。

    首扬的唇瓣都有点哆嗦了,眼睛烫烫的,有些酸,有些疼,抿了抿唇,慢慢趴到罗抿良宽阔的背上。

    罗抿良果然轻而易举就背起了首扬,却是满满的心疼,“那天抱你的时候太急都没注意,今天一背才知道,扬扬果然还是太瘦,背着都硌骨头。”

    首扬脸一红,立刻要下来,“还是别背了。”

    罗抿良却双臂箍紧了不许他下,“说好了让爸爸背,哪能刚背起来就算了的?”

    首扬的脸红了红,低着头很是难为情。尽管他也非常喜欢这种感觉,但他毕竟是二十六岁,而不是两岁或者是六岁。

    看着罗抿良白了很多的头发,首扬抿抿唇,“那天,我……我只是、想赶快离开这里、回国,不是、不是……”

    “不是故意的,也不是你心里想的。”罗抿良的语气清淡地接着首扬说不出来的话,好像对昨天并不在意,“我知道,我儿子心里怎么想的我这个当爸爸的怎么会不知道?”

    首扬的眼神轻轻颤,趴在罗抿良背上不再说话。

    罗抿良的背很宽厚,给人很安全的感觉。

    首扬听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紧张得有些不真实。

    他这么多年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也可以像大街小巷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趴到自己爸爸的背上!

    他不是不想,不是不羡慕,而是在十二岁之前根本没有过那样的环境,而十二岁之后全都是在摸滚打爬中艰难度日,对罗抿良这个亲生父亲只有满心的恨!

    如今这么静静趴在罗抿良背上,首扬的心在胸腔狠狠颤抖。眼角烫烫的,胀胀的,首扬慌忙闭上眼睛,生怕自己再一次没出息地哭出来。

    首扬没看到,身下,背着他一步一步很缓慢很沉稳走着的罗抿良却是慢慢红了眼眶。

    当初首扬刚醒来、浑身毒刺一般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的时候,罗抿良根本不敢想有一天他可以把他的小豹子哄回身边、让他温顺地接受他!

    原来自己的这头小野兽竟是这么容易满足!

    罗抿良的目光有些模糊了,其实他早就发现,首扬跟谢雨那么像,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可以让他感动!

    罗抿良仔细避开首扬被揍得红肿的臀部,稳稳托着背上安安静静趴着、已经不再娇小的小家伙。

    清浅绵长的呼吸声,罗抿良知道,首扬已经睡着了,不禁眸光里溢满了慈爱。

    这小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哭过之后就要睡。

    当初卫一白把首扬带回去交给他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陌生世界的小小孩童早已哭得如同一只嫩呼呼的小兔子,哭累了之后挂着泪痕在罗抿良怀里睡得娇憨可爱。

    那是罗抿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他搂了首扬整整一夜,看着那张隐隐带着自己和谢雨影子的小脸儿怎么都看不够,亲着怀里娇肤嫩呼呼的小宝贝怎么都亲不够,真恨不得把首扬永远带在自己身边!

    罗抿良还记得他亲手把首扬交给能完全避开三合会势力的特种兵训练基地时是怎样的心如刀割,他一遍遍叮嘱首扬一定要听话、听话了就带他去见妈妈,一遍遍低声下气跟基地的总教官说着请他们对首扬多多照顾的话,一遍遍安排基地熟识的教员一定要为首扬每天拍一张照片寄给他……

    罗抿良根本不知道号称魔鬼训练基地的人间地狱有多残酷,他更不会想到,他全心全意为儿子铺垫的道路竟会成为横在他父子之间多年的结,疼得他悔不当初,伤得首扬体无完肤!

    “娃娃乖,从今天起,你姓罗,名字叫罗御,爸爸叫你御御好不好?”

    “我叫娃娃,我姓谢,不姓罗!”

    “御御听话,叫这个名字的话,爸爸就带你去见妈妈。”

    “真的?”

    “真的,御御听话。来,御御告诉爸爸,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我、我姓……姓……罗,叫……罗、御……”

    “那御御再告诉爸爸,我是谁?”

    “你是……爸爸……”

    “御御真乖,记住,爸爸叫罗抿良,你是我儿子!”

    ……

    在温哥华的日子还是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无聊得让人想挠墙。只不过邵文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拉着那帮医术精湛的大夫一天到晚地躲在研究室不出来,首扬真怀疑邵文是不是要不吃不喝搞自虐。

    “绍仪要结婚了。”

    “谁?”首扬一愣,放下手里元鼓新给他找来的书本子,倚着阳台上的雕花栏杆不敢置信地笑,“绍仪?她、竟然会愿意再婚?”

    “很惊讶吧?”陈东阳双臂环抱。

    “这次是个什么样的?不会还是跟强子一样两人打得谁不让谁吧?”

    陈东阳笑了,“不,用绍仪自己的话说就是——这次是个打不跑的!绍仪见他一次打一次,可他还是喜欢绍仪,最后绍仪也打手软了,就不打了。”

    “哈哈,是打得心软了吧?”首扬合起书本子,“不过她终于还是肯接受别人,这一档子事儿我倒是可以放心了。”

    “是啊,就是强子那家伙估计在地下也能好受一些。”

    首扬一听这话顿觉好笑,“你这家伙,这话不摆明了在说咱们死了之后都要下地狱?”

    陈东阳倚在阳台的描金透明玻璃门上,“怎么?你觉得咱们这种人难道还能上天堂?”

    “也是,我代号都是satan,如果进了天堂还不夺了上帝的座儿?”顿了顿,首扬用书本子敲敲脑门,“顾知航那家伙死了以后应该也不会上天堂吧?哈哈,正好跟我一起下地狱!”

    明明是很凶残的字眼儿,偏偏说出异样的甜蜜来!

    陈东阳笑了笑,没做声。

    “顾知航——他现在怎么样了?”

    陈东阳眼中浮出一抹罕见的温情,唇角上扬地调侃,“你家那位可真是一朵天生招蜂引蝶的花儿,都有两个儿子了魅力还是不减当年,献殷勤的美女更是有增无减,你这个原配可是压力山大!”

    “美女?美女有多美?比我还好看?”

    陈东阳顿了一下,一挑眉,“行啊,脸皮可以了!不过你不觉得用那你这张不是人的脸跟凡人比太欺负人了嘛!”

    敢说他不是人?

    好在首扬这会儿心情不错,也只是翻了他一眼,抿着唇继续想着记忆中那张英挺冷酷的脸。

    “你儿子学会对着电脑和照片叫小爸爸了,黑方k里的兄弟说,每天房间里都是两个小家伙‘爸爸’、‘奶奶’、‘小爸爸’的声音。”

    首扬眯着双眼,猜想着,顾思扬那小家伙的每张照片都和顾知航一样严肃面瘫,可别跟他老爹一样是座冰山吧?不过,顾知航小的时候好像不是冰山,还挺温润来着!还有首护那小家伙,越长越像自己,莫非也和他一样是个骚包?

    “你真不和他联系?”

    首扬不知怎的笑容僵了一下,略微皱了皱眉,这才又笑着靠在栏杆上,“色胚那家伙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说什么方圆几里内的辐射必须降到最低,否则会影响他的研究。连个手机通讯器都没,我怎么联系?”

    陈东阳的眼神动了一下,辐射不会影响邵文的研究,但是邵文却不敢保证会不会影响到首扬。

    “你可以写信,让他们去送,三合会的人应该非常乐意。”

    首扬低头看着手里的书本子,“色胚不是说观察一阵子就够了么?三年都等了,不差这几天了。”

    天气一如既往的蓝得透明,楼下也静静的,平和而安详,没有一个人影。

    首扬的脸有些发白,抿着唇瓣没做声。掀开袖子看着手臂上还没完全愈合的咬痕伤疤,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陈东阳的眼神动了一下,笑道:“怎么?还觉得这疤是别人给你咬的?”

    首扬勉强勾了勾唇角,声音略有些低沉,“不,我相信是我自己咬的。”

    陈东阳有些不明白首扬的意思。

    书本子“啪嗒”掉在地上,不自觉僵硬起来的手吃力地紧紧撑住栏杆。

    陈东阳脸色一变,“怎、么了?”

    首扬有些直不起身体,撑在栏杆上没看他,脸上的苦笑有些僵硬,“东阳,看来上次、真的……不是什么噩梦!”

    陈东阳一愣,随即一张脸瞬间失了血色,邵文明明说短期内不会再疼,这才刚刚不过一个星期——

    眼前的一切都在飞速地转,剧烈的疼痛让首扬难以隐忍地皱起眉头,不自觉弯下腰身,身体僵硬得都在哆嗦,额上的冷汗立刻渗了出来!

    “扬?”陈东阳忙上前接住首扬几乎站不住的身体,小心地把他放在阳台的躺椅上,“忍一忍!我去拿药!”箭一般冲出房间。

    首扬苦笑,他这副破烂身子还真是毛病多多。

    没有其他人在,首扬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痛苦的神情,有低低碎碎的伸吟断断续续溢出喉。浑身哆嗦地俯下身体,双臂撑在躺椅上,首扬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疼得连捂一捂都不能!

    有透明的汗珠滴落,安静的四周似乎只剩下压抑而粗重的呼吸!

    短短一会儿的时间,首扬就已经疼到眩晕。摸索着吃力地站起身,想进房间躺一躺。可仅仅到门边这短短的几步距离,就已经艰难得迈不出步子。

    僵硬挪动的腿一软,首扬撑着门框半跪在地上,紧紧捏着门框的手颤抖泛白。

    湿漉漉的头不自觉狠狠抵着墙壁,唇角连连颤抖。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谱儿,所以才忍不住苦笑。

    四年前刘凯雄故意拿错自己的病例,这次有邵文在,难道还会出错?

    首扬闭了闭眼,难怪都不对自己说实话。

    “扬?!”

    陈东阳一见首扬竟然跌坐在地上,上前就要抱他起来。

    “不……用……”首扬一把攥上陈东阳的衣袖,声音颤抖得不像样儿,“……让我、让我休息……会儿!”

    陈东阳慌忙把一颗药丸塞进首扬嘴里,看着他艰难地咽下去,小心地扶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唇动了又动,好半天,才努力挤出一句安抚的话来,“你这胃、果真伤得不轻,一定要让阿文那家伙好好给你调理一段时间……”

    “是、么?”首扬低着头不让陈东阳看到自己冷汗淋漓的难看脸色,“东阳……陪我说说话!”

    “好,”陈东阳知道他想转移注意力,撑着首扬颤抖的身体,一同坐在地上,“你想听什么?我说。”

    “……什么、都好……”

    陈东阳勉强笑一下,“你知道我不是个合格的聊天对象!”

    首扬身上的冷汗已经将二人薄薄的衣衫全部打湿,陈东阳却像没发觉一般,拼命按捺着自己心疼到颤抖的心脏,“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场景?”

    首扬脸上的皮肉都在颤抖,可听了他的话还是忍不住微微松开些紧蹙着的眉头、哆嗦着勾起唇角。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就是top老大!”陈东阳不敢看首扬蜡白的脸,撑着他压抑着痉挛的身体,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

    “在那之前千凡告诉我,top的mr.1就是那个买走我最新研发的远程手枪的幕后老板。那时我就一直在想,mr.1一定是个慧眼识真的高人!……可一见面我就想杀人了,什么慧眼识真的高人?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娃娃儿!还长了一张比女人还秀气的脸!所以我问你,小美人儿,你断奶了嘛?!结果因为这一句,你当场揍断我六根肋骨!让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说到这里,陈东阳忍不住眼角都带着笑,眸中有怀念的神采奕奕转动,“我还从来没被人打这么惨过,所以就恨上了你,事事和你作对。结果你也不让着我,隔一段时间就要把我揍得躺回床上一个星期。后来,你救了小花,我讽刺你是垂涎那女人的美色,没想到你愣了好一会儿,竟然把背上背着的小花一放,仔细打量半晌,才沉着脸说,真是个女人!然后又背上差点不行了的小花继续跑!我当时都要笑疯了,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我什么时候和你相处这么融洽了。”

    首扬下意识地紧紧攥着陈东阳的衣袖,短短的指甲狠狠没进掌心,血丝把浅灰色袖子一角染得暗红一片。眼前眩晕得阵阵黑暗,首扬全身的重量都倚在陈东阳身上,在阵阵压抑的痉挛间努力喘息着吸着凉气。

    “说实话,要我对一个小孩儿死心塌地真是一件很丢脸的事,”说到这儿,陈东阳的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要是成年了还好说一点儿,你说你顶着一张比女人还招人嫌的娃娃脸,要我们这群大老爷儿们的脸往哪儿放?……可你这家伙、居然只用了半年时间就收服了强子和爆程,他俩那时候可比top做得大多了,当时我就暗想,或许这个黄毛小儿还真有几分本事。”

第一百五十四章、父亲

    首扬的呼吸终于略微顺畅一些,闭着眼力乏地瘫软在陈东阳身上,额头上的冷汗顺着惨白如纸的脸庞滑下来,勾勒出优美的轮廓弧线。

    陈东阳的眸光轻轻动,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其实,一直以来我们都不自觉把你这家伙神话了,跟在你身边久了,总觉得你是战无不胜的。后来你有了顾知航,说实话,兄弟们很久都不能接受,我们威武彪悍的老大居然像一匹桀骜不驯的小马驹一样被人给驯服了!”

    “你丫的才被……驯服了!”首扬终于缓过了这一阵,却是浑身都湿透了,语气透着大病初愈的虚软。

    陈东阳没看他,“难道我没被你驯服?”

    首扬吃力地松开陈东阳,靠在长椅靠背上,湿漉漉的眼睛颤了颤,才张开,“我们、是兄弟,哪有什么、驯服?”

    听到他极其自然的话,陈东阳的眼神明显颤抖着,却终于弯了弯唇角,没再说话。

    日头有些偏西了,阳台上静悄悄的,首扬的精神稍微恢复了一些,“东阳。”

    陈东阳没做声,首扬却知道他在听。

    “假如我不在了,请帮我、照顾顾知航。”

    “胡说什么?!”陈东阳的手颤了一下,脱口而出。

    首扬不看陈东阳明显慌乱的眼神,笑了笑,撑着力气站起身,“去把你的衣服换一下吧,我休息会儿。”

    刚刚喂首扬吃药的时候,首扬的手把陈东阳的衣服都攥破了,又染上几片血迹,看着很有几分让人不安的错觉。

    陈东阳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点点头。

    首扬见他离开,强打起精神走出去,他还是想问问邵文,自己的身体,他总有清楚的权利。

    “真不回去?”严界皱着眉。

    “老严你就别劝了,一白已经回去了,那家伙一个人就能压得住会里那群老小子。”除了卫一白,廖越安一向是最了解罗抿良的人,听了严界的话继续坐在吊椅上不在意地晃。

    “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我想起他们来就心烦!就知道吵吵吵!有本事倒是拿出点儿能耐来!”元鼓虽然心服嘴却不服,不甘心地嚷嚷:“我说老罗你到底是怎么生的儿子?居然能把咱们堂堂三合会怼成这样!老底儿都被掀了,怪不得我们连反扑的机会都没有!”

    “行了,别吵吵了,至少在国内还有咱呆的地儿!”廖越安看了罗抿良一眼,“良子,想什么哪?”

    “没想什么。”罗抿良对元鼓的嚷嚷并没什么反应,“你们几个该回去的也都回去吧,留在这也没什么大事儿。”

    元鼓一听立刻憨憨一笑,“我回去了谁给我侄子找有意思的书本子看?”

    严界也一派斯文,“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家里有兄弟们打点,我正好继续散心。”

    罗抿良笑了一下,“你们是怕、万一扬扬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想不开?”

    “胡说什么呢!”廖越安停下摇晃吊椅的身体,“扬扬才不会有事儿!我还等着哄那小家伙什么时候能承认我这个干爹哪!”

    元鼓立刻跟他一唱一和地转移着话题,“就是,有这么一个名扬国际的干儿子,多自豪的事儿!”

    严界瞟他,“这会儿不骂小畜生了?”

    “你丫的!严老小子你想找抽儿是不是?”元鼓立刻吼他,“我那是爱称!爱称!”

    “知道了,老畜生。”

    “md!严界!你tmd找揍是不是?”

    廖越安对于这根儿见火就着的“炮竹”很是无奈,“别吵吵了,邵大夫来了。”

    严界回头看了一眼,扬扬眉,“这家伙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果然,邵文一向绅士的脸寒得像冻了一层霜,满身戾气地朝他们大步撞过来。

    罗抿良皱眉站起身,生怕是首扬又出了什么事,“邵大夫?”

    “罗抿良你这个混蛋!”几步跨上前的邵文突然一拳揍上罗抿良的下巴。

    罗抿良一个不防备,被邵文这爆发力极强的一拳揍得连连后退。

    “阿文?!”后一步跟出来的陈昊慌忙跑上前。

    “邵大夫!”

    “邵文你干什么?!”廖越安几人立刻火了,上前拦向情绪突然失控的邵文。

    “邵文你tm给我收敛点儿!别以为你是top的人我们就会什么都让着你!”

    罗抿良吐出一口血水,脸色冰寒,“邵大夫!麻烦你说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罗抿良你这个混蛋!你这个畜生!”邵文一双眼睛都泛着猩红,溢恨的眼神恨不得把罗抿良一枪崩了,又是一拳就要挥上,“为什么给他注射毒品?为什么这么害他?!”

    罗抿良的脸一白,身上的寒气一瞬间消散了去,站在那里不躲避,任由邵文的拳头再一次挥过来。

    “阿文?!”陈昊上前抱住邵文的身体,“你干什么?!”

    元鼓几人的脸色也难看到极点,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

    三年前给首扬用刑、注射试剂是他们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疤,刻意避开这个话题谁都不敢去提起触碰,可越这样越让他们无法面对。

    “放开我!滚开!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这个混蛋!”邵文疯了一般狠狠挣着陈昊,这多年来第一次彻底失了往日的理智。

    陈昊几乎控制不住他,“邵文你闹够了没?……失败了我们重新再来!你这样闹耽误的全是扬!”

    “滚开!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这个罪魁祸首!”

    被邵文大力挣开,陈昊的火气也窜了起来,拎起拳头上前对着邵文就是重重一下,“你tmd以为就你难受?刚才东阳去拿药了你知不知道?才一个星期!才七天就第二次发作!比你预想的要短一倍!你tmd现在还有心思胡闹!”

    邵文被陈昊毫不留情的一拳揍得一个跟头狠狠摔在地上!片刻之后,像被摔醒了一般坐到地上安静下来,可紧接着竟坐在地上慢慢揪上头发失控地痛哭出声,“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昊子、我没办法了!我真的没办法了!我现在都不敢闭上眼!……我一闭上眼、就会看到扬全身的细胞都在癌变!现在是胃癌,接下来就可能是肝癌、肺癌……”

    邵文从来没这么绝望过,向来高贵绅士的大男人竟坐在地上哭得语无伦次,“……原癌基因早就被毒品激活了,我根本控制不住!我甚至、我甚至都不敢保证扬半年后是什么样!我都不能确定扬剩下的时间还到不到一年!……罗抿良、你个……畜生!畜生——!……你不要他我要!我们都要!你怎么能再次毁了他?你怎么能给他注射毒品!……你知不知道姨妈用了几年才把他治得会笑了?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才把他养好?!全都被你给毁了!……你凭什么……昊子我该怎么办?如果、如果……我该怎么向兄弟们交代!我该怎么向淑交代……”

    “阿文住口!”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

    然后,陈昊他们看到不远处的门边站着的首扬,和他身后第一次满脸慌乱的陈东阳。

    “扬?”

    “扬扬……”

    “……扬、扬扬?!……你……”

    哭声戛然止住,邵文的身体僵了一下,就这么失了所有形象地坐在地上,没敢抬头。

    他们谁都不敢开口说什么,谁都不知道首扬究竟听到了多少。

    可邵文却知道,首扬……一定全都听到了!甚至、在这之前就已经猜到了!

    首扬的脸色还是白得近乎透明,好半晌,才勾唇笑了笑,神情如常地走过来,“一年……差不多了!……色胚,记得给我留一点时间,让我回去见他一面,这个能力我相信你还是有的。”

    身后陈东阳的唇抿得泛白,陈昊也没做声,一双拳头却是慢慢握了起来,继而握得直颤。

    廖越安几人的脸色更是白得吓人,元鼓的眼眶甚至隐隐红了,别开眼不再敢看首扬几乎刺眼的轻松笑脸。反倒是罗抿良,除了眼中一片死寂,竟出人意料的平静。

    邵文用力张了张眼,半晌,抬手捋了下被自己揪乱的头发,优雅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草叶,好像之前的疯狂根本是另外一个人,“胡说什么?我不过是找你家老头子发泄一下!”顿了一顿,通红的眼睛毫不躲避地看着面无血色的男人,“下午怎么不叫我?”

    “叫你有什么用?你替我疼?”首扬的手玩味地插在裤子口袋里,耸耸肩,“药效不错,不到半小时就止住了。”

    邵文抿了下唇,背对着罗抿良几人没回头,“罗会长抱歉,刚才是我失态了。”径直回了研究室。

    陈昊见状忙跟上去。

    陈东阳看了首扬和罗抿良几人一眼,也转身跟上邵文他们。

    首扬看着唇角被打出血的罗抿良,没做声。

    严界是个聪明人,知道首扬跟罗抿良有话说,有些僵硬地挤出一个的还算正常笑,拽上元鼓和廖越安,“老罗,我们去厨房看看今晚做什么好吃的,你先陪扬扬坐会儿。”

    首扬水一般莹润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着罗抿良嘴角的血迹,好半天,才微垂下眼睑,“为什么不躲?色胚的身手虽然很不错,但你应该躲得过去。”

    罗抿良笑了一下,扯动到唇角,有点撕裂的疼,“大概太久没被人打过,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吧!”

    “那家伙!出手都没个轻重!”首扬上前在大大的吊椅上坐下来,轻轻晃着,轻松明快的模样好像根本没听到邵文的话。半晌,见罗抿良还在一旁站着,抬头眨了下眼睛,“严叔叔不是说你要陪我坐坐么?”

    罗抿良的眼神动了一下,上前挨着首扬坐下。

    “三合会这么大,卫叔叔一个人回去能行?我暂时也不会有什么事,你回去看看吧!”

    “我儿子的病情一直不稳定,哪有当爸爸的这个时候离开的说法?”罗抿良揉了揉他的头发,“不用担心,你卫叔叔就是一只成了精的狐狸,没人能斗得过他!”

    首扬忽然就想起了许千凡那只狐狸,笑了笑,没做声。

    罗抿良收回手,语气有些轻,“更何况,我说过,什么都没我儿子重要。”

    首扬的眼神颤了一下,以前罗抿良说这话的时候他不信,后来有些相信,可现在,他真的信了,首扬甚至相信,假如可以的话,罗抿良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把命换给自己!

    抿了抿唇,首扬还是提起了那个一直逃避的生硬话题,“我没想到你真的会签字,毕竟,top的势力全在国外,若是继续打下去的话,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真较量的话三合会必输无疑,我在会里三十年了,知道内部有多腐朽,这十多年我不断筛选进去年轻的力量,但没多大起色。大概应了那句话,盛久必衰吧!”顿了顿,罗抿良没看首扬,“我知道你没出手,也知道你的人看在你的面子上已经手下留了情。”

    “那是因为我不恨你了,”首扬倚在椅背上,抬头仰望着堆满漂亮云块的干净天空,“你没亲手伤害到我妈和顾知航,我很感激。”

    罗抿良的眼神颤了一下,“可抓他们却是我最后悔的事,如果不是我太偏执,我也不会抓了他们,更不会……”

    “都过去了,我现在真不恨你了。”

    罗抿良知道首扬说的是实话,在他那无意间说口而出那句“专横的爹”时、在他愿意让自己背的时候,罗抿良就知道,首扬已经原谅他、接受他这个父亲了。

    “谈判书——在你昏迷的那天,我们和你的人又重新谈了一次,重新签了一份谈判书。”

    首扬笑了笑,“你们谈就好,我哪里起到什么作用?说实话,那份谈判书究竟是什么内容我连看都没看。”顿了顿,首扬有些促狭地弯着大大的眼睛,“不过有许狐狸在,你们肯定讨不了什么便宜。”

    罗抿良同样笑了,“那个戴眼镜的小家伙的确是你卫叔叔的克星。”

    “哈哈,top和三合会还没开战的时候顾知航就说过,三合会的卫一白,是罗大会长的大脑!东阳一听到这话就直言不讳,卫叔叔和许狐狸绝对是劲敌!”

    “小顾和陈小子倒是很有远虑。”沉默了一下,罗抿良的声音有些幽远,“我想告诉你的是,新的谈判书里面——没有最后一条。”

    首扬的眼神晃了一下,薄唇慢慢抿起来。

    罗抿良故意把语气放随意一些,“你什么时候能离开现在倒要看你自己还有邵大夫了,我这个当爹的怎么能不跟着你照料着?”

    首扬没说话。

    罗抿良却明显感觉到他起伏的情绪,张开手臂把首扬的身子往怀里揽了揽,“想见小顾吧?他不见我的人,但你可以联系到他。”

    “不了,”首扬难得顺着罗抿良往他怀里靠了靠,声音有些低,“我现在这副样子还好一些,再往后的模样哪能给他见?那家伙也就生了一张冷静的脸,在家的时候我刮道口子他都要冲动老半天,若是被他看到我犯疼的鬼样子,还不心疼得剖心挖骨?”

    罗抿良没做声,那种滋味仅仅是剖心挖骨么?

    罗抿良拥紧了首扬,很想告诉他,剖心挖骨根本微不足道!当首扬在他怀里疼得把手臂咬得鲜血淋漓时,他绝望得真想拿把刀捅进他们父子二人的心脏,那样他的宝贝儿子就不用再受折磨了!

    傍晚的风温温凉凉,首扬看着温哥华美丽的天空不知想着什么。

    干净的眸子里映着漫天的云,好半晌,首扬才声音有些飘忽地开口,“你能不能告诉我,妈去世以后,你是什么感觉?”

    罗抿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我知道我不该问,但我还是很想知道,假如——顾知航知道、我不在了的消息,他会怎么样……”

    “扬扬!”

    首扬笑了,转头坦然地看着他,“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

    罗抿良看着他干净沉静的眸子,终于别开视线,抬头看着前方,好半晌,才低低开口,“我也不知道什么感觉,好像灵魂一下子被掏空,内疚更是被无限放大。不出门,也不想见任何人,好像世上再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了……最消沉的那段日子,我甚至想过去向你妈赔罪。你卫叔叔和廖叔叔一直陪着我,提醒我说,我还有儿子,我儿子还没找到!他是小雨留给我唯一的宝贝!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首扬突然想起顾知航的话,他说过,他就是他存在的意义,他就是他的全部世界!首扬不敢想,当顾知航存在的意义消失,世界坍塌了,他会怎么样。

    “小航——那孩子是个很有深度、有责任的孝子,他还有平淑,还有你们那两个小家伙。”罗抿良知道首扬在想什么。

    首扬笑得有些苦涩,“可那家伙却生了个死脑筋。……看不出来吧?可那家伙就是比谁都傻!当初他以为我死了,所以根本不理会自己是副什么模样,满世界地找,找你,找我的骨灰,找我的墓碑,像疯了一样,我知道,那家伙是想带我回家……生不同衾、死同穴。我妈她走投无路,找人代孕,有了小思和小护,可他还是不肯回去!……他知道阿文早晚会回到妈身边,他知道妈有了两个孙子会好过一些……直到后来安哥儿回国,我让安哥儿转告他,该给家里打电话了……”

    罗抿良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他只知道,儿子现在的一切,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首扬的声音清清淡淡,在温哥华郊外的暮色中宛如飞舞在半空中的小精灵,空灵、安静,却透着满满的疼,“一开始,我骂他疯子!阿文说,那家伙醒了之后就到处打听三合会、打听你的踪迹,甚至后来突然从医院失踪。我刚知道这些时很愤怒,气他竟然这么糟蹋自己。可后来想想,假如是我的话,我恐怕也会这样。他知道我一定不希望他自杀,可这么行尸走肉地活着,真的太煎熬,所以,他一定是想病死在寻找我的路上,可另一方面却又为找不到我不甘心……”

    首扬的声音慢慢飘散在干净的空气里,他的话却一个字一个字刻在罗抿良的心间。

    “我看了那两个小家伙的照片,谁看了都会舍不得离开。”罗抿良不知自己是怎么开口安慰首扬的,僵硬的声音略带着颤,没有一分底气和说服力,“特别是小护那孩子,跟你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航、肯定会好好照顾他……”

    天色渐渐暗下,罗抿良声音干干的,所有的话就飘散在了夜风中。

    天空那么大,大得让人看起来那样渺小,渺小到想保护一个人都那么无力,那么力不从心。

    罗抿良看着晚霞渐变的天空,死寂的眸光轻轻颤抖。

    他用他的命,换他的儿子,好不好?!

    有什么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慢慢垂到自己肩上。

    罗抿良低头看着首扬睡着了的脸,尖尖的下巴比起当初结婚时不知瘦了多少。

    罗抿良轻轻摸着首扬的脸,语气轻柔得连最娇嫩的花都比不过,“爸爸答应你,假如、假如扬扬没能撑下去,爸爸一定提前把你从他身边带走,绝不会让他知道……你、不在了……”

    日头的余辉全部被地平线所吸收,四周静静的,医院和别墅的灯火早已通明一片。

    罗抿良搂着首扬发凉的身体,小心地把他抱在怀里,就像二十多年前第一次抱到自己儿子时一样,小心翼翼、轻柔备至,低头吻着那早已不再白胖娇软的脸慢慢往别墅走。

    “扬扬,不怕,爸爸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如果真的撑不下去,爸爸立刻陪你,咱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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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是个美好的时段,五月的圣彼得堡也是一年中难得的少雨季节。明媚的天气,最舒适的时间,最适合举办一些顶美好的事儿。

    几辆豪华私家车像张扬的车队一般堂而皇之在一处恢宏的娱乐城大门口停下,正好将整个大门严严实实挡住,而中间的一辆则正对着大门铺展过来的崭新的红地毯。

    若是在平时,只怕早就会有保安人员过来训斥了,可这次偌大的门外连个人影都不敢有,只有一个大堂经理见到车停下后快步走过来,站在红地毯外面恭敬地弯下腰。

第一百五十五章、归

    张扬的车队引起路人的频频侧目,只是谁都不敢上前观望一眼。

    要知道,这个娱乐城,正式任何势力都动撼不得的东都娱乐城!

    车门打开,走下一群戴墨镜的男人,其中为首的是个有着一头金灿灿卷发的年轻男人,男人的唇角带着风情万种的笑,亲自走到正中间的那辆车前打开车门,“宝贝儿,到家了!”

    最先出现在红毯上的是一条穿着与周边的人有些格格不入休闲装的修长的腿,一个皮肤白皙的瘦削男人将手交到卷发男人手中,走下车。

    男人头发长长的,几乎及肩,此刻一半扎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小脸,看起来时髦而张扬,几分随性,几分不羁。男人外表看上去有几分羸弱,在这清爽舒适的天气里依然披了一件厚厚的呢大衣。此刻透过大大的深茶色墨镜抬头看着又一次变了华丽装潢的东都娱乐城大门,很有些感慨,“再不回来我连门都要找不到了!”

    迎他下车的卷发男人笑得风情万种,“所以我们才不远万里迎接宝贝儿回来。”

    五十层的最后一道门一打开,立刻听到“砰”的一声,无数彩带全喷了过来!

    乐亦慌忙为首扬挡着眼前兄弟们的过分激动和热情,不让彩带泡沫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喷到首扬身上。

    整个五十层乱成一团,top总部的兄弟们全都挤在这里。

    大部分都是首扬熟悉的人,当然也有不少这几年内新提拔的新人。

    “扬哥!”

    “扬哥?!”

    “欢迎扬哥回来!”

    “扬哥你终于回来了!兄弟们都快等疯了!”

    “这就是咱们老大?真的是扬哥?靠!也太年轻太妖孽了吧!”

    “ohgod ladygaga!扬哥我要为你沦陷了!”

    “不、不是吧?国内名盛一时的大明星扬少……竟然是咱们老大?”

    新人们的鬼叫不少,最多的还是“老人”的激动怪吼。

    “扬哥你可不能老这么抛弃兄弟们!”

    “扬哥再不回来,兄弟们都要撬地球了!”

    ……

    首扬笑着摘下墨镜,解下大衣,“撬地球?好啊,撬一个给我看看!”

    一向眼高过顶、自恃极高的top精英们一个个眼神发颤,自从首扬五年前的那次离开,也就两年前游黎与乐亦结婚的时候回来过一次,仅待了短短两日。

    这段漫长的时间没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一点痕迹,反而越发干净明媚,活脱脱哪家富豪纨绔小少爷!

    而新人们则暗暗惊艳着,惊艳着首扬的年轻,惊艳着首扬那张祸害四方的脸,惊艳着这么多年的传闻与无法超越!

    “扬哥!这次不会再走了吧?”

    “扬哥!老是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可就太不负责任了!”

    “就是扬哥!大家长时间不能养眼审美水平可是会‘嗖嗖’下降的!”

    五年的时间并没改变首扬的性格,不管众人多激动,只管走自己的,不过一张妖孽脸却是难得笑得惊艳万方,“有你们在,还不给我这个吃闲饭的老大一点儿当蛀虫的时间?”

    乐亦跟在首扬身后跨上楼梯,“行了,明天还有重要的大事儿,都该干嘛干嘛去!真没事儿的找后边这几个,几年没见的可不只有老大一个!”

    走在后面的邵文和陈昊头上青筋都禁不住暴了暴,然后就看到一干兄弟鬼叫着涌上来,“文哥!想死你啦!头疼发热都没个人儿管!”

    “昊哥你总算回来了!兄弟们还以为你环游世界到女儿国入赘了呢!”

    “昊哥!听说你给文哥当了助理?真的假的?昊哥也学会看病了?”

    “东哥!听说东哥……呃……东哥好,东哥请慢上楼!”

    ……

    陈东阳一如既往面无表情,根本与五年前没个差!轻易就冻结了一干兄弟的过分热情,转着手里的最新款迷你手枪淡定地上楼。

    后面彩带缠满头的邵文和陈昊看得都要磨牙了,同样是自家兄弟,还都是十四洲主里的人,怎么待遇相差这么远?

    好不容易到了五十五层,首扬忍不住直摇头,“怎么一个个跟犯了花痴的fans似的?老子回自己的地盘儿还要搞得像巡演!”

    乐亦忍不住笑出声,“宝贝儿,其实你还是蛮适合当明星的。”

    首扬“哈哈”一笑,“顾知航那家伙吃了不少飞醋,还是算了。”

    “扬?!”两声鬼叫,两条彪悍的身影熊扑了上来!

    首扬被他们扑了个正着,连连后退几大步,乐亦慌忙上前接着。

    “靠!丫的爆程华子!老子刚回来你们两个就想砸死老子?”

    包程摸了摸头,自己这“虎躯”好像是把首扬砸得不轻,不好意思地咧着嘴笑,“我这不没想到你会没躲开嘛!”

    首扬揉着被砸疼的肩,“知道老子现在就是废人一个还敢这么乱来!不怕出了意外色胚那家伙剁了你?”

    随意一句话,却让几个人都变了脸。

    首扬并没发觉,有些累地自顾在沙发坐下后才看到他们几个似乎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奇怪地笑笑,“都怎么了?”

    乐亦率先打个哈哈,“没什么,宝贝儿累坏了吧?等下吃过饭好好休息,明天可有你的重头儿。”

    “没事儿,这点儿累还受得了。”首扬看向还站在一旁的方书华,挑了挑眉,“准新郎,过来汇报汇报,怎么把小花骗到手的?汇报不实的话明儿可不会放过你。”

    方书华一个哆嗦,顿时想起当初联合包程几人趁首扬喝醉酒骗他穿婚纱的事,立刻笑得无比谄媚,“扬,你看我哪敢说什么不实啊?这不、这不都知道我是辛辛苦苦把媳妇儿追到手的!”

    “哦?”首扬笑看了花卉一眼,“小花,这家伙这几年有没有找女人?”

    “有!”花卉一如既往的冷艳。

    “卉?!”方书华一慌,“我、我什么时候找女人了?”

    “靠!华子你竟然还敢找女人?小花!休了!果断休了!”

    花卉优雅地翘着美腿,“我难道不是女人?”

    话一出口,包程幸灾乐祸的兴奋立刻僵硬在脸上。

    乐亦看着包程的脸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哈哈!被他们小两口儿给涮了吧?”

    就连首扬也笑呵呵,“行啊,小花现在都会开玩笑了。”

    包程愤愤然,“扬看见了吧!看见了吧!黎跟姨妈沆瀣一气也就算了,小花也被华子带黑了,都欺负我!”

    首扬闲闲笑,“我寻思着你早该被欺负惯了,你在家不是‘三把手’么?儿子媳妇儿的话都要听。”

    包程听了这话,更悲愤了。

    乐亦则满脸感慨。自从两年前top和三合会谈判之后,他这两年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温哥华陪首扬,“我说华子,你行啊,竟能哄得小花对你这么信任!”

    “那是!”方书华得意极了。

    花卉却继续一脸冷艳,“我可没说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女人。”

    方书华一噎,包程平衡了。

    等游黎终于把所有事宜都安排妥当之后,已经深夜。

    在首扬房间门外站了好半天,游黎终于轻轻推开门。

    柔和的壁灯发出淡淡的光,宽大的床上,首扬睡得很沉,呼吸声绵长而略显深沉,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五年的时间,这个曾经是最强悍男人的敏锐度和警惕性全被消磨殆尽了。

    游黎的心抽抽地疼,假如是以前,即便是在首扬最安心不设防的东都,这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的开门动作也绝对能让他立刻警觉。

    空调开得很暖,游黎上前小心地把首扬蹬开的被子盖好,动作缓慢轻柔得仿佛在全心呵护最挚爱的珍宝。

    常年用药的缘故,首扬身上除了海洋沐浴露的清新气息,还带着点淡淡的苦香,配上他皮肤的病态白,让人无法不心生疼惜的悸动。

    看着那张依然深深刻在心底、从未化淡一分的脸,游黎终于还是放下手,没勇气再触碰分毫。

    闭了闭眼,游黎再张开眼时,眼底的所有情绪全都消失殆尽,站起身,又轻轻关上灯,走了出去。

    床上暖暖的,游黎很轻地躺下,正熟睡的乐亦胳膊便精准地伸了过来,揽在他的腰。

    游黎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吵醒你了?”

    “没,”乐亦的声音带着浓浓困意,“你不回来睡不踏实。”

    游黎把他往怀里揽了揽,“明天的事情实在太多,我必须把防护系统做全面。”顿了顿,游黎低头吻了吻乐亦的脑门儿,“快睡吧,坐这么久的飞机,肯定累坏了。”

    乐亦往他怀里钻了钻,“我没事儿,就是担心扬,a市的空气不好,国内的医疗也不行,那家伙这么久没回去,身子吃不消怎么办?”

    “有阿文在,不会出什么问题,”游黎眼神动了一下,“顾知航也不会让他有事。”

    top两大首脑的婚礼绝对足够轰动,虽不比当初首扬与顾知航的婚礼来得惊艳来得空前绝后,但也绝对可以媲美两年前游黎与乐亦婚礼的盛大。

    十四洲主齐聚一堂,婚礼一如既往地设定六十六层天台。

    “得,书华那小子看到你指定鬼叫,新郎官儿的风头又被你给抢了!”乐亦一边帮首扬整着白色礼服的领结,一边笑着打趣儿。

    首扬瞟了他一眼,“这话两年前你和黎结婚的时候华子那家伙也说过,连语气都一模一样,莫不是你们两年前就串通好了?”

    镜子里的男人比五年前更加祸国殃民,虽然没有了当初的凌锐霸气,但那份越发干净的贵气却是更加耀眼,宛如精雕细琢的白玉罂粟花。

    乐亦翻了个白眼儿,“宝贝儿,我和那家伙能是一个档次的?你也太侮辱我了!”不过看着眼前纤尘不染的男人,乐亦还是忍不住吃味儿地抱怨,“你家老爷子究竟是怎么把你养成这么个公子哥儿的?都不像个混黑社会的!”

    “他怎么养我的,你还能不知道?”首扬往手腕上扣着手表。

    乐亦撇撇嘴,“看他对你还算不错的份儿上,以前就既往不咎了!”

    首扬忍不住想发笑,罗抿良对他若只是算还不错,那其他人呢?

    “好了宝贝儿,今天可要忙一整天,你先休息会儿,省得身体吃不消。我去看看华子,那群不靠谱的混蛋给他穿衣打扮我实在不能放心。”

    “行了,赶快去吧,别把老子当弱不禁风的女人!”

    房间静了下来,首扬坐了一会儿,打开房门。

    客厅里静静的,一个人都没有,大家都忙着天台和新房的布置去了。

    怕打扰到首扬休息,方书华花卉他们昨晚都住在了上面几层,整个五十五层难得安静。

    大大的落地窗,首扬看着高高的脚下世界,隐约可以看到今天的东都格外热闹,停车场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豪车。

    首扬不自觉扬起唇角,方书华和花卉这最后一对儿也终于“长跑”成功,修成了正果,对于东都这群兄弟,他总算可以稍稍放心了。

    鼻腔隐隐有些痒,好像有什么流了出来,首扬用手指沾了一下,看到一点殷红。抬头看向玻璃上不清晰的影子,首扬看到身上的白色礼服被一线红色所沾染。

    游黎走进时,就看到首扬微低着头捂着鼻子匆匆走进盥洗室,他没错过首扬指缝中溢出的红色,连忙跟上前,“怎么了?”

    殷红的血不断地从鼻腔流出,滴落进白瓷水池,再被水冲淡,看得人心头抽动着疼疼的不安。

    “抬起头,别低着。”

    游黎不断地用冷水拍着首扬的脑门,好一会儿,血才止住。

    首扬脸上湿漉漉的,看着镜子里被染了血迹的礼服,很想翻白眼儿,“得,我才穿了一会儿!”

    “我打电话让他们立刻送一套过来,不会耽误婚礼。”游黎立刻拨通号码。

    走进卧室,首扬脱下染血的礼服,“别让华子知道,婚礼还没开始哪能先见血?”

    游黎点点头,看着他没做声。

    察觉到他的视线,首扬把礼服扔一旁坐下,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了?不过是流鼻血而已,我刚回来,可能有些上火。”

    游黎知道他是故意这么安慰,薄冰般的眸子动了一下,“这几年我一直在想,当初如果去杀那个叛徒的是我,你是不是现在还是好好地待在东都。”

    “想这些做什么?”首扬眼睫微垂,别开脸笑笑,“如果我没去的话,你跟姨妈能这么快就结婚了?”

    游黎看着他,“我以为你会说,如果你没去就不会遇到顾知航。”

    首扬笑了笑,“不都一样?不过都是如果罢了。好了别想了,你这个证婚人该去陪新郎官儿了!”

    游黎清冷的眼神似乎动了一下,点点头,“你先休息。”走了出去。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首扬揉了揉一直发着低烧的额头,有些无力地倚在床边,目光飘忽。

    邵文说,可以给他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

    顾知航,这三个月你能不能好好陪着我,其他什么都不管、只陪我一个人?

    新的礼服很快送来,时间赶得刚刚好。

    考虑到首扬的身体原因,主婚人便由包程和乐亦来担任,游黎是证婚人。

    top全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所以唯一能有资格牵着花卉、把她亲手交到方书华手上的人选只有首扬一个人!

    长长的红地毯,花卉带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放在首扬的手里,和他一步步走在红地毯上,向另外一个一直等着她的男人走去。

    首扬第一次发现,花卉竟也有这么唯美娴静的一面,而红地毯那头站着的方书华少有地安静等待着,岁月沉淀在他眼中的沉稳在这热闹攒动的婚礼上更显出众。

    方书华的脸少见得隐隐透出些红意,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刻,这份激动无论怎么按捺都不可能完全隐藏。格外耀眼的眸光轻轻晃动,唇边上洋溢着只属于新郎在这一天里特有的骄傲。

    首扬不得不承认,方书华那个凡事冲动的家伙,终于也变成了一位风度翩翩的王子,静静等着他的公主。

    当把花卉交到方书华手中时,首扬好像完成了什么重要使命一样,声音轻轻浅浅,“华子,小花,十一年,你们终于走到一起了。”

    方书华的眼神明显晃动着,紧紧握着花卉的手,好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扬,谢谢!”

    婚礼进行得非常顺利,新郎身后是一排气宇轩昂的伴郎,新娘身后是一排光鲜靓丽的伴娘,全是top的自己人,而top的一群首脑们更是一个个宛如天人!

    首扬忽然发现,原来他的top是典型的“外貌协会”!

    新娘新郎相互戴了戒指之后,全场达到了最high潮,不断地叫嚷着“亲一个”、“亲一个”!

    首扬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微微一笑,嚣张地拿过话筒站到最前方,“兄弟们听着,一人至少一杯酒,新郎喝不完不准入洞房!”

    话一出口,整个天台都要被掀起来了。

    方书华的脸更是绿了,“扬?!你、你可不能乱来!当初让你穿婚纱的可不只我一个人!你……你不能这么整我的!”

    一人一杯?除了东都这一百来号本部兄弟,全国各地的兄弟也来了有一二百号!别说一轮儿,就是半轮儿,一人一滴他也醉成烂泥了!

    一听他提“婚纱”两个字,首扬的脸更沉了一分,“谁敢不敬新郎酒,老子就把他调北极去!”

    众人一听更是一个个摩拳擦掌,“早就想和华哥好好喝一杯了!”

    “华哥!大婚可得让我们好好闹一闹吧?”

    “扬哥放心!华哥今天就交给我们了!”

    ……

    “你们!你们谁敢?”方书华急了,包程那几个看好戏的不落井下石已经够好了,怎么会帮他?偏偏花卉也是抿着唇少有地一个劲儿笑,根本不理他。

    方书华简直要气急败坏,“你们谁敢乱来,老子日后绝不放过他!”

    “华哥,这可是扬哥的命令,兄弟们哪敢不听啊?”

    首扬在一旁笑得得意极了,他说过,总有一天他要报仇的!

    整个天台一片盛景,首扬坐在最边缘地带喝着陈东阳亲手做的鲜榨果汁,唇角含着浅浅的笑,而那双迎着斑斓盛景的眸子已经不知何时迷离了——

    顾知航,五年前的大婚,你是不是也像现在的方书华一样发自内心的开心?五年后的现在,你是不是还和我一样即便知道一片渺茫还是选择一如既往的等待?

    五月的圣彼得堡气温清凉,国内a市却是阳光明媚。

    a市游乐园的动物园门口,一队家长在排队买票。

    今天某贵族幼儿园举行亲子互动的户外活动,要求家长和孩子一起在学校的带领下刀某游乐园娱乐学习。

    “小扬小护,你们热不热?渴不渴?阿姨给你们买果汁喝好不好?”夏菲南笑眯眯看着眼前这对儿相貌格外粉嫩精致的小包子。

    左边一双小眉毛又黑又亮的小娃娃儿立刻冷着小脸儿,“你烦不烦?我说过不准叫我小扬!”

    夏菲南的脸僵了一僵。

    旁边长了一双大眼睛、水褐色眸子,如同一只白嫩可爱的小兔子似的小男娃儿则眨眨眼,抿着粉嫩嫩的小嘴儿,“思思,对待美女要温柔,要有绅士风度!”然后仰着小脸儿笑眯眯看着夏菲南,“美女婶婶,扬、是我们小爸爸的名字!婶婶不可以乱叫的!”

    婶婶?夏菲南的脸色不自觉僵了僵,一张脸笑得顿时没那么自然了。

    她怎么忽然觉得,眼前这小家伙儿跟当初那个毒舌骚包男秘连气死人不偿命的能力都这么像?!

    被弟弟“教训”的顾思扬很不服气,“爸爸怎么对美女,我就怎么对美女!”

    “小思,你爸爸这么多优点怎么不学?偏偏学他没风度?小心以后讨不到媳妇儿!”一个高高瘦瘦、及肩的长发像最时髦的明星男模一样松松垮垮半扎起来的年轻男人在两个小家伙儿面前蹲下,大大的深茶色眼镜遮住那双勾人的大眼睛,比女人还精致娇美的薄唇上扬着罂粟花一样醉人的弧度。

    白衣耀眼,姿容倾城!

    只一眼,就让身后的夏菲南脸色瞬间煞白——五年了!这个男人竟然真的回来了?

    顾思扬皱皱眉,奇怪地打量着首扬,“大哥哥你是谁啊?”对于一个一开口就没叫错自己小名的人,小小的孩童难得没反感。

    大哥哥?

    首扬的唇角抽了抽,“小思小护猜猜看,猜猜我是谁,猜对了可是有奖励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回家

    两个小包子还没开口,年轻的带队老师就快步走了过来,“请问先生跟这位小姐一样,也是来参加我们亲子活动的?”

    带队老师很有些犯嘀咕。

    旁边这个先到一步的光鲜女人自称是陪顾思扬和首护参加亲子活动的,老师还以为她是这俩宝贝蛋儿的后妈,可这两个小孩子却一副很不待见女人的模样,甚至不许通知他们爸爸多买一张票。没想到还没一会儿竟又来了个长发张扬的年轻男人!

    老师不得不警惕,这两个小家伙可是顾家的小少爷,绝不能出了任何意外。

    首扬笑了笑,“很抱歉,我刚刚才知道学校的安排,麻烦老师让小思的爸爸多买一张票。”顿了顿,似笑非笑看了面色很不好看的夏菲南一眼,“至于这位小姐——不好意思,我儿子刚刚说并不认识她。”

    我儿子?

    老师皱了皱眉,她听得出,首扬的最后一句分明是故意说给旁边的那个女人听的,不过出于礼貌还是让另一个老师去通知排队买票的顾知航,自己则不远不近地看着他们两大两小四个人。

    首扬当然知道这带队老师在担心什么,也不在意,继续逗着两个小家伙。

    首护看了顾思扬一眼,眨巴眨巴一双骨溜溜的大眼睛,不怕生地摘了首扬的墨镜。

    一看清他的脸,旁边的顾思扬小小的眉都皱起来了,“大哥哥你怎么跟我们小爸爸长得一样?”

    首护立刻不乐意,“不一样!小爸爸长得比大哥哥好看!”

    顾思扬毫不相让,“大哥哥好看!小爸爸那是化了妆,大哥哥没化妆!”

    首扬的脸黑了黑,“小思,谁告诉你我照片上化了妆?小小年纪怎么知道这么多?”

    “何叔叔说的。”顾思扬立刻出卖了何致远。

    首扬磨磨牙,“好!很好!敢这么教我儿子!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他!”

    首护则眨巴眨巴眼,“大哥哥,你是我们小爸爸?”

    首扬一听忍不住笑逐颜开,搂着两个宝贝儿一人亲一口,一只胳膊抱一个给一左一右抱起来,“小护真聪明!”

    旁边站着的家长已经有人认出了首扬,其中一个年轻妈妈忍不住上前,一脸惊喜,“请问先生,你、你是……扬少?”

    首扬没想到a市还有人认得自己,礼貌地点头笑笑,“你好。”

    女人情绪明显激动起来,“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扬少!我就说像扬少这么人见人爱的好人绝不会有人忍心伤害的!”

    这女人显然是首扬的粉丝,居然一激动掏出手机对着首扬拍起来。

    好人?

    首扬还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听到这个评价!一看到女人拿出手机,忙让怀里两个孩子的小脸避到自己怀里,同时温和地对女人笑,“还请美女配合一下,我的宝贝们有点怕生,谢谢美女!”

    身边一直“监视”首扬的带队老师也忍不住一直瞪着首扬,要知道,当初首扬和顾知航明目张胆地宣布了结婚,在a市引起的滔天波澜即便是五年后的现在依然让人忍不住感慨唏嘘。最让人唏嘘的是,他们被三合会那样的大黑帮“绑架”后居然两个人都好好地回来了!

    被忽视太久的夏菲南终于恢复往日的高傲,踏着高跟鞋优雅地走上前,一双眼睛不友善地瞪着眼前比五年前光华更盛的男人,心中掀起一阵阵又酸又涩的浪涛。

    五年了!

    这个让顾知航为之失踪三年、几乎一夜苍老的男人依然面容无辜、瑰丽无双!这个让顾知航带着两个幼童苦苦等了两年的男人依然让人嫉恨得想撕了他!

    “首扬,你终于回来了。”

    “真是不好意思,夏经理,让你又一次美梦破碎了。”首扬还是和以前一个调调,一开口就对夏菲南很没风度地丝毫不让。

    “如果我是你,既然消失了,就永远不会再回来!”

    首扬也不生气,“夏经理是女人,难免小肚鸡肠。可我却是个豁达的男人,自然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回来。更何况,”故意亲了怀中的两个小宝贝一人一下,“我的母亲、我的男人,还有我的两个宝贝儿子都在家里等我,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夏菲南脸色发青。

    偏偏这时两个小家伙不配合了。

    顾思扬看着同样一脸迷茫的首护,“小护,咱们是不是不应该让大哥哥抱?大哥哥是陌生人。”

    首护慢吞吞点着小脑瓜,“可是大哥哥不是小爸爸么?他和小爸爸长得一模一样。”

    顾思扬立刻皱眉,“刚才你还在说不一样。”

    “我现在看又一样了。”

    顾思扬的眉立刻皱得更深了,“小护你不能被大哥哥骗了。”

    首扬听得直磨牙,“顾知航这是怎么教我儿子的?管他叫爸爸,管我叫哥哥?”

    “就是这么教的。”

    淡淡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却让首扬一瞬间浑身僵直。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停到一大两小三个人身边,不魁梧,不壮硕,一向西装笔挺的男人今天少见地穿了休闲服,略宽松的浅卡其色针织衫稍稍修饰了过分瘦削的身体,更显风姿卓越。

    挺拔的身姿,冷傲的气宇,还有那一头即便早已知晓早有准备依然让他刺目临令他心疼的华发,让首扬一直上扬的唇角不自觉轻颤。

    首扬的眼神都在颤动,水波一样的眸子碎成无数波光,点点璀璨闪耀,刺得顾知航心在胸腔狂跳,狠狠得疼,狠狠得胀,恨不得将眼前这个消失太久的男人狠狠揉进胸膛!

    满满的激动全化为一句淡淡的话,“还知道回家?连儿子都不认得你!”双手接过小小的首护抱过去,“小思,小护,再叫哥哥的话回家每人扎马步多加半小时。”

    顾思扬又皱眉,“那叫什么?”

    首护眨眨眼,“小爸爸?”

    首扬压着心里满满的颤动,上前又亲了首护一口,“小护真是个小机灵鬼!”在顾思扬脸蛋儿上也亲了一口,抬手把他小小的眉头儿抚平,“小小年纪怎么就学会了皱眉?小思可不能学你爸爸,都快成个小老头儿了!”

    顾知航扫了一眼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远远走开的夏菲南,“她来干什么?”

    首扬立刻翻白眼儿,酸溜溜地阴声怪气,“你不问你自己竟然来问我?”

    顾思扬显然很不待见夏菲南,“她也想去动物园,可是没钱买票。”嘟着嘴一脸生气的小模样儿,“又叫我小扬!哼!”

    首护则把玩儿着首扬的大墨镜,“爸爸对美女没风度,小爸爸对美女也没风度。”

    “首小护你哪只眼睛看见小爸爸对待美女没风度了?”首扬觉得自己这两个儿子简直就是神童,嘴里说出来的哪儿像是四岁的小娃娃会说的?

    首护眨巴着跟首扬如出一辙的大眼睛,“刚才啊,小爸爸都不叫美女,就是没风度。”

    首扬不说话了,深深觉得,顾知航绝对把儿子教坏了!

    两个男人陪孩子参加亲子活动,绝对够引人注目,尤其是已经有不少人认出眼前这两个太过耀眼的男人就是当初轰动一时的“恩爱夫夫”——顾大总裁和首大明星!

    首扬继续戴着他那副能遮去半张脸的大墨镜,看着顾思扬和首护有模有样地拿着小画册“记录”着自己看到的动物,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顾知航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没上前把他拥到怀里。轻轻把手搭到他瘦得硌人的肩上,用力握了握,“听说方书华和花卉结婚了。”

    “对,昨天举办的婚礼。”首扬明显感到顾知航的手有些发颤。

    顾知航的眼神颤了一下,他知道他们的婚礼首扬一定会参加,可是昨天刚刚参加了婚礼,今天下午就回了a市,这家伙,婚礼一结束就立刻坐飞机赶回来了么?

    “累不累?在飞机上是不是没休息?”

    首扬笑起来,“一想到终于要见到我的两个宝贝儿子哪里睡得着?”

    “难怪脸色看起来这么差。”

    首扬的脸略微僵了一下,随即笑笑,“估计昨天闹腾得太狠了,休息休息就没事了。”顿了顿,首扬的眼神轻颤,“你的头发……”

    “检查过,没什么问题,”顾知航语气淡淡的,并不在意,“不想染,就顺其自然了。”

    首扬的心生生的疼,几乎不敢看。

    这头灰花的头发并没有让顾知航看起来苍老,反而带上一种另类的沉稳和新潮,可看在首扬眼里却如同绞碎他心脏的刀刃。

    顾知航眼睛一瞬不瞬看着他,“别看了,晚上回去好好看。”

    首扬愣了一愣,迎着顾知航幽深中似乎隐隐透着点笑意的目光,下意识地想到了什么,脸色微有些红,装模作样“咳咳”两声,不再看他。

    “不对,这个才是猫咪!”顾思扬指着画册上的图片,“你看它的尾巴一模一样!”

    “不是!它才是大猫!你看它的眼睛!”首扬白嫩嫩的手指指着栏杆内笼子里正懒洋洋打盹儿的老虎。

    首扬立刻上前,蹲在两个小宝贝身边,“猫咪?大猫?哪个是大猫?”

    “这个!”

    “这个!”

    两只胖乎乎的小手一个指着老虎,一个指着金钱豹。

    首扬抬头翻了顾知航一眼,“你就是这么教我儿子的?”

    顾知航也一提裤子蹲下,“总比你教好。”修长的手指着两个小包子怀里抱着的画册上的猫咪,“小思,你看的这个、‘大猫’跟猫咪身上的斑点一样吗?”

    顾思扬摇摇头,“不一样。”

    “还有呢?”

    顾思扬皱着眉想个好半天,“它们、都是黄色的,猫咪……有白色,还有黑色。”

    “还有没有哪儿不一样?”

    恰好笼子里的“大猫”张开嘴,露出尖尖的牙齿。

    顾思扬小小的手摸摸嘴巴,“它的脸——长得不像猫咪,牙齿、很大、很长。”

    “那它是猫咪么?”

    “……不是。”

    顾知航又转过头对着另一个小包子,“小护,好好看看笼子里的这几只‘大猫’,有没有哪儿和猫咪不一样的地方。”

    首护仔细看了好半天,才奶声奶气,“有——它们头上,有字,念——‘王’。”

    “那再看看猫咪有没有?”

    首护摇着小脑袋,“没有。”

    看着顾知航认真地教着两个小宝贝儿,首扬心中满满的,满得几乎要溢出来,满得让他真想把他们三个全都紧紧拥进怀里,再不放开!

    等把整个动物园的动物都认了个遍时,小小的画册上已经画满了两个小宝宝乱七八糟的特殊“标记”。

    银灰色保时捷平稳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顾知航透过镜子看到后座上一手揽一个宝贝、微笑地闭着眼的男人,声音微低地嘱咐两个儿子,“小思小护,别打扰了小爸爸休息。”

    两个小包子还没说什么,闭着眼睛的男人好看的唇就已经弯了起来,“我还在兴奋呢,怎么会睡着?”

    首护奇怪,拽着首扬的衬衣领子在首扬身上蹭,“小爸爸你兴奋什么?”

    顾思扬则老老实实坐在首扬身边翻画册,“因为小爸爸要回家了。”

    首扬一听立刻张开眼,低头在他的思宝贝嫩呼呼的小脸蛋儿上亲了一口,“小思这次是怎么猜到的?”

    “因为小爸爸的肚子叫了,想回家吃饭了。”顾思扬一本正经。

    然后首扬的脸黑了。

    顾知航边开车边看着后车座上的男人,“饿了?”

    首扬刚想说不饿,肚子就很不给面子地又响亮地叫了两声,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回家见了妈之后我就立刻赶去了游乐园,哪有时间吃饭?”

    顾知航有些心疼,又有些生气,“怎么不告诉我?”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回来也不知道提前跟我说一声。”话语间平常得好像首扬不过是出去玩儿了一圈罢了。

    首扬搂着两个软乎乎的小包子,“提前说的话还有惊喜么?”然后低头亲着两个宝贝儿子,“是不是?我的宝贝们?”

    顾思扬继续认真地翻着画册,根本不捧场。

    首护则揪着首扬衬衣上的钻石纽扣不放,用小小的手指头拨弄着亮闪闪的扣子,“什么是惊喜啊?”

    首扬搂着两个宝贝儿子,不看前面开车的某人,“惊喜就是,你想见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就真的出现了。”

    ——————————————————————————

    真的只是惊喜么?

    平淑不知道。

    五年了,她终于再次见到她生命中除了儿子之外最重要的两个人!

    初见首扬的失控激动已经平复,可她的双眼依然通红,时不时伴随着颤抖上扬的唇角落下一两滴晶莹的泪珠。

    餐厅大大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首扬当初最爱吃的菜,平淑依然在厨房忙碌着,好像怎么做都不嫌多。

    漫长的岁月,首扬终于回来了,她的家终于完整!

    平淑觉得这一切都做梦一般不真实。

    一同回来的,还有——那个人。

    那人……似乎并没有太大变化,头发长了,人瘦了,可还是那么优雅,那么高贵。

    只是——那人好像莫名地变了一个人,不再跟她耍赖,不再故意逗她,可同样的,也不解释什么说些什么,只是把她亲手做好的一盘盘热腾腾的菜摆到餐桌上。

    平淑通红的眸子有些颤抖,沉默着将洗干净的蔬菜放进锅里,发出“刺啦”的声响。

    那人再一次走进厨房,却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平淑没有回头,吸了吸鼻子,若无其事,“你先上去吧,收拾下你的房间。”

    可那人却并没有离开。

    “对不起!”

    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自身后拥住她!

    平淑一瞬间僵住。

    邵文抱紧她更加纤细的腰身,低头将下巴搁在她弱不禁风的肩膀,轻轻蹭着她柔弱的脖颈。

    这个纤弱的小女人,这个他不得不放弃了五年的女人,她看上去似乎依然优雅如同往昔,可邵文却清楚地看到她曾经清澈光华的眸子早已支离破碎,残缺斑驳!

    邵文的眼睛在发烫,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胸膛,“淑,对不起!……”

    平淑直直站着,握着木铲的手不自觉轻轻颤起来。

    从首扬他们回来,她就一直没敢好好地看一看邵文。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苍老,更不愿意去看时隔五年后他的眼中是否还有当初的炽热与坚定。

    而那个人,也不正常的沉默着,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偌大家中,他不说一句话,只静静看着她,安静地帮她洗菜切菜,帮她摆着碗筷。

    她心中被全家终于得以团聚的惊喜和感激充斥着,努力忽视心底越来越凉的痛楚。

    却不想,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对不起!

    依然湿润的双眼一眨,再次落下两滴滚烫的泪,坠在邵文结实的手臂。

    脖颈中滚烫的气流中,平淑第一次听到这个一如当年般优雅高贵的男人清晰的哽咽声,“淑,对不起!……我那个时候、还是选择了走!而且、还是在你最需要我、最无助的时候……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没能提早把他带回来!更没能还给你一个健康的儿子!……淑……你还要不要我、还……要不要我?……对不起!我、……对不起……”

    有灼烫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脖颈,顺着她的皮肤滑进她颤抖的心房。

    眼前已经模糊一片,大颗大颗的泪水坠下,平淑的唇都在狠狠颤抖。

    身后高大的男人已经哽咽不成声了。

    平淑没想到时隔数年他居然还对当初耿耿于怀,不自觉松开木铲,颤抖的双手慢慢捂上唇,终于痛哭失声。

    这些年,所有人都在寻找顾知航和首扬,所有人的焦点都慢慢转移到她的一双孙儿身上,可是又有谁知道,她才是这些年最难熬的人?

    她的世界一瞬间轰塌,顷刻间失去所有!

    一个儿子在她面前被害,另一个儿子也经历了重伤病危后、选择离她而去,就连她终于敞开心扉接纳的爱人也在这个时候突然失踪!

    她从最幸福的天堂,一瞬间跌到地狱最底层!可为了儿子,她却不得不坚强支撑着,想尽办法为儿子编织活下去的希望!

    没人知道她这五年是如何一日日熬过来的,她连绝望哭泣的权利都没有!她能做的,只有替儿子苦苦守住古贝诺斯,全身心抚养一双寄托着她全部幻想的孙儿。

    top和黑方k的人轮番保护他们,所以她逐渐明白,邵文很有可能和首扬在一起,她从内心深处祈祷邵文能够救下首扬、能好好带回首扬!

    可是再大的希冀,也无法弥补当初她的世界坍塌时他毅然决然离开她的空缺!

    平淑这么久的压抑隐忍全部被勾出,倚在空缺五年时光的怀中泪如雨下。

    “淑……”

    邵文终于扳过平淑的身体,略显粗鲁地一扣她的后脑勺,重重吻上那张阔别已久的唇。

    唇瓣被他含住,平淑不自觉抽噎出声,紧紧攥着他衣领的手指捏得泛白。

    犹记得他当初让乐亦带回的信。

    他承认自己的自私,承认自己的辜负,可他依然恳求她能给他一次机会、给他一些时间,让他能带回首扬,弥补亏欠!

    她的确等了,拒绝了再次请求照顾她的周正,拒绝了身边出现的所有异性,一心一意守着早已经物是人非的家,幻想着儿子们还能回来,幻想着、他也一样能够回来。

    平淑呼吸不稳地狠狠哽咽,这突如其来的完整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惶恐。

    邵文却抱紧了她,把平淑的手放在自己湿漉漉的脸上,感受着最真实的温度。

    在这一刻——时光,似乎终于静好。

    ——————————————————————————

    晚饭后,二楼豪华大主卧的半透明洗浴室里,爱干净的男人慢慢冲洗着一路风尘。

    顾家除了又换了一处大宅之外,内部的设计装潢和之前的那套房子基本上差不多,顾知航首扬二人的卧室更是几乎分毫不差,那间颇惹人嫌的半透明洗手间依然标志性地张扬着。

    玻璃门被打开,清冷依旧的男人随手解开身上的衣服,扔到一旁。

    “你……怎么上来了?”首扬不自觉摸了摸胸前已经几不可见的手术疤痕和当初的枪伤,生怕顾知航会看出什么来。

    一丝不挂的修长身体一言不发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揽过首扬瘦削的身体,慢慢帮他洗着,好像首扬并没有离开过一般。

    有些灼烫的大手带着滑腻的沐浴露泡泡游走在身上,首扬竟很丢脸得有些激动!

第一百五十七章、上班

    “你——就算不在下面帮妈他们刷碗,也该去哄小思小护睡觉吧?”首扬佯装若无其事。

    顾知航不说话,将沐浴露细密的白色泡沫仔细在首扬身上揉开,然后用花洒慢慢冲洗着。

    首扬突然有些不敢看顾知航的双眼,生怕看到别的什么!

    整整五年!

    他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过!

    首扬知道他很自私,明明知道顾知航苦苦守在这里一直等他,却因惧怕着自己不能活下去而不敢和他联系!

    如今,他就站在他身边,像五年前一样神情清淡地细心为自己洗澡,首扬的内疚忽然间放大,让他不禁有些酸涩。

    “顾知航……”

    那人却并不理会他,温热的水流轻柔地洗在怀中人带着淡淡药味的身上,面容清淡。

    首扬偷看一眼他平静无波的眸子,忽然抬手紧紧抱住他,“顾知航,我想你!”

    顾知航,我很想你!

    我从不知道,原来想念可以让人疼痛到绝望,却又甘愿挣扎着不放弃!

    忽然被抱住的身体似乎微微僵了一下,又似微微颤抖,许久,才吻了吻首扬的额头,用温热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别闹,没法儿擦了。”

    宽大的浴巾包裹住首扬,顾知航将他打横抱起,向床边走去。

    清淡依旧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异样,可顾知航的心里却巨浪翻卷!

    ——他的男人,比起五年前瘦得让他胆寒!

    轻轻把他放在床上,顾知航低头仔细看着身下的男人。

    这具他朝思暮想、无数次只能在梦里拥抱的身体,终于再一次躺在他的臂弯,顾知航却觉得那么陌生!

    全身上下,首扬曾引以为傲的肌肉全都消失了,只剩下薄薄一层皮肉,覆盖在纤细修长的骨架上。

    骨骼因躺着的缘故更加突出,手术留下的伤疤用药膏消淡,可顾知航却依然能看得出那一条条模糊的痕迹!

    一点一点抚摸着首扬的身体,顾知航甚至不知道他还有哪里是没有动过手术的!

    这个骄傲得让他心疼的混蛋,这么艰难地活下来,就是为了能够再回到他身边!

    顾知航的心在发颤,可他身下的男人却慢慢红了眼眶。

    首扬忽然扑向身上还挂着水珠的顾知航,疯狂地吻上他的唇!

    这个至今双腕带着消不去的伤疤的冷漠男人!

    这个险些被自己拦腰切断的狠心男人!

    这个为了他抛弃一切、几乎疯了的痴狂男人!

    含着他柔韧依旧的唇,首扬的手心腕部一点点游离在顾知航的伤疤上,心都在胸腔颤抖。

    那长长的丑陋的巨大伤疤,任凭什么药膏都无济于事的狰狞疤痕,就像当初一般,即便经过五年的磨砺,依然无法淡去。

    首扬的唇都在哆嗦,忽然紧紧抱住他,双拳焉得握紧。

    “顾知航!你是不是木头做的?!你!都不知道疼么?!”首扬声音暗哑,头埋在他的颈窝哽咽低吼。

    顾知航却一言不发,一翻身将他压下,熟悉地掠夺起来!

    滚烫的吻只一瞬间就点燃两具思念了太久的身体,成为彼此叫嚣的开头乐,这个时候,再没有什么比吻更能表达彼此的心声!

    究竟谁更傻一些、谁更痴一些?

    亦或者谁更固执一些、谁更无可救药一些?

    恨不得将对方嵌进胸膛的两个人都觉得疯了的那个是对方,却不知道自己也早已痴狂!

    渐渐的,体力大不如前的首扬逐渐落了下风。

    可身上的男人渐渐慢下来,耐心地一点点自习罗多,然后,慢慢转移。

    从他光洁依旧的额头到湿漉漉的双眼,从渗出点点汗珠的鼻梁到娇喘吁吁的唇,从精致细腻的耳垂到小巧优美的下巴,然后,厮磨在他微微动起的喉结,慢慢下移。

    两颗诱人的小小红果儿在他滚烫的舌尖儿下不再缩瑟,俏生生挺立起来。

    清晰的痕迹在首扬白皙的身体上开出藤蔓般的纹络,慢慢向小腹蔓延!

    首扬的身体早已经绷了起来,微微颤抖着,小腹之下更是叫嚣昂扬!

    湿漉漉的呼吸终于在他不再结实的小腹深深浅浅地落下,首扬抑制不住地颤抖,强忍着险些冲出喉的伸吟,挣扎着想制止顾知航,“……航!别!……”

    顾知航却按下他的手,“叫我什么?”

    首扬的双颊娇艳得诱人,“顾、顾知航!”

    顾知航在他小腹狠狠允了一下,立刻让首扬绷紧了纤细的脖颈,“不对!刚才,叫我什么?”

    “……航!航!我!快放了我!……你这、混蛋!……航!……”

    顾知航听到想听的名字,唇角隐约扬起一抹笑意,继续向下吻去。

    那一团炽痛源泉忽然落入熟悉的温柔包裹——仔细地、用心地亲吻之中!

    首扬的身体早已绷得紧紧的,双拳握得青筋都暴了起来,这独属于他的掠夺时隔五年依然让他战栗、让他眩晕、让他疯狂!

    顾知航并没有一直在那里停留,而是继续慢慢往下,在他修长的双腿也留下细密的晶莹如珠。

    轻轻咬着他白皙的脚趾,顾知航低声喃喃,“你的身体,全都是我的!”

    一点冰凉滑腻轻柔地滋润着,带着那人的耐心与体贴。

    首扬微微喘息着张开眼,就看到额头渗着晶莹汗珠的男子在离他鼻尖一寸的地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你怎么能离开我?”

    “顾知航……”首扬的心在发烫。

    顾知航的眸子依然幽深不见底,声音低低的让人几乎以为他是在喃喃梦呓,“你怎么能抛下我?!”

    “我回来了!”首扬双臂环绕着顾知航的脖颈,“顾知航,我……唔!”

    有巨大的炽热突然深深闯入,首扬脸上的表情终于再次变化。

    顾知航忽然一揽首扬纤细柔韧的腰身,成功让身下的男人叫出了声!

    最契合的拥抱,最熟悉的炽热!时隔五年,顾知航终于再次感受到这个人的真实存在!

    那猛烈的美妙让首扬情不自禁颤抖起来,一遍遍叫着顾知航的名字。

    长长的潮湿的发散落在正红色的描金枕头上,容颜倾城的男子颤抖着失声伸吟,瑰丽如妖!

    顾知航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这之间让他如坠地狱的五年好像完全被抹去,没在这只妖孽身上留下一点痕迹!性感如昨、魅力如昨,依然让他贪恋,让他痴狂!

    冷漠如薄冰的眸子从眼角渐渐渗出清晰的红意,顾知航动作突然变得粗鲁起来。

    身下的男子已经颤抖到痉挛、挣扎到伸吟,顾知航却猩红了双眼,不愿放过他,“你休想再离开我!休想!永远都别想!”

    断断续续听到他依然透着死寂的绝望声音,首扬闭着的双眼忽然湿了,“顾、知航……”

    紧紧地抱住他想让他看清自己,身体却被带到那最高峰顶,让理智都支离破碎,不受控制地随着云端起起落落!

    炽热弥漫,在正红色的华丽大床上开出奢靡的乳色花朵!

    身下的妖孽连脚趾都已经曲卷起来,顾知航却依然汹涌不放开,在他的胸膛脖颈留下密密麻麻的红色,任由他失控地伸吟、尖叫、求饶、哭泣!

    极致的享受原来更是一种极致的折磨!

    首扬在昏过去之前,快乐又痛苦地抽抽噎噎低骂:“……丫的、顾混蛋!老子、都回来了……你、tmd……还欺负我……”

    直到他彻底失去知觉,顾知航才慢慢停下,压着略显粗重的呼吸,怜惜地一点点吻干首扬眼角的泪痕,一遍遍抚着他依然在不自觉微微颤抖的身体,低低喃喃,“这样才好。……这样、你才不会再离开……才不会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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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比温哥华庄园生活的闲适空灵,国内的下午忙碌而紧张,让时间都不自觉变得充实起来,当然,这并不包括床上某个刚刚醒过来的妖孽。

    “你们就不能收敛点儿?!”邵文冷着脸端茶倒水,看着首扬把大大小小的药丸全都吃下去。

    首扬的脸色比之前又白了一分,半躺在床上萎靡不振。

    昨晚差点被顾知航掰开揉碎吃了,首扬连骂顾知航的力气都没了。

    邵文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被压成这样还是不悔改的某人,“也不看看自己现在能不能折腾!下次再这样,我就告诉那个混蛋!”

    “别!”首扬立刻张开又眯起来的眼,“不准、告诉他!”说完,自己先“嘶”了一声,皱着眉直吸冷气儿。

    看得邵文真想揍他一顿!

    摸了摸他微烫的额头,邵文沉着脸,“再折腾,就算我不说,他也能发现。”

    首扬无力地扯了扯唇角,“他只是以为、把我折腾发烧了,”

    邵文很不屑他的话,不过也懒得管,端着空了的杯子倚在一旁的桌子边,“你一回来,就上了新闻头条!”

    首扬一愣,挑眉。

    “昨天你们在动物园,被狗仔跟拍了!”邵文瞟着首扬一脸嫌弃,“居然说你五年后容颜更胜之前?”

    听到后一句,首扬眯了眯眼满意地笑,“还算、这群狗仔、有眼光。”

    首扬的确姿容更盛。

    这五年的时间,虽然他九死一生,虽然长期卧病在床,但终究已经是二十八岁的成熟男人,五官比之前稍稍长开一些,更加深邃。加上五年来最名贵的药物滋养,身体皮肤的优势被完全保留,与五年前相比,青涩褪去,锋芒毕露的尖锐也内敛起来,现在的首扬,如同华冠上最耀眼的那颗珠宝,正绽放出最夺目的光彩。

    对于首扬的失踪又回归,虽然占据各大新闻头条,但哪个媒体网站都不敢猜测什么。

    军勋泰斗谢青石的外孙,谁敢大胆非议?

    楼下值班室打来内线电话,邵文打开监控仪,难得不怎么耐烦地哼哼两声,“让他进来。”

    顾知航去上班,平淑送两个小包子去幼儿园,其他人还不知道自己回来了,这个时候会有谁?

    见首扬询问地看过来,邵文往外面走几步,懒洋洋往门口一倚,“你的人!”说着,低头扫了一眼已经走进客厅的人,“二楼,还没起呢!”

    居然是李安维!

    李安维还是那副平淡得让人不会再看第二眼的模样,一板一眼,面无表情,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两年的时间,李安维一边为三合会做最后的尽力,一边不间断地去温哥华陪着首扬,在国内和温哥华之间充当“空中飞人”的角色,着实辛苦。

    李安维是在首扬离开后的第二天跟着罗抿良他们回的国,首扬没想到李安维这么早就来了。

    在见到床上半躺着的首扬后,李安维淡漠的眼神里似乎涌出类似轻松的神采。

    “安哥儿?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事情都交接完了?”

    “嗯。”李安维点点头。

    首扬笑了,“三合会那边、倒是效率够快。”

    “没什么好交接的。”李安维并没什么过多留恋,一眼看到房间里的透明卫生间,似乎被这惊世骇俗的设计吓了一跳,忍不住再看一眼。

    首扬的脸顿时有些黑,努力想坐起来一些,奈何身体又酸又疼又软,使不上半分力气。

    李安维这才看出不对劲儿,语气有些担忧,“你不舒服?”

    “没事儿……”

    “一听就知道是个雏儿!”旁边的邵文倒是很不屑地嗤他,“见过新婚后立马分别五年的新娘子第二天有下得了床的?”

    李安维的脸隐隐黑了一下,迎着邵文不怀好意上下乱瞄的眼神儿,突然左右扭了下脖子,发出瘆人的“咯吧”声,“我的房间在哪?我要先洗个澡,热!”

    邵文被他那阴测测的小眼神儿看得心虚一分,瞄着和自己个儿头差不多的李安维,快速计算着自己打赢他的概率有多大。

    李安维面无表情地和邵文对视,一分不让。

    好一会儿,确定自己必败无疑的邵文败下阵来,冷哼一声,“这边,跟我来!”

    床上的首扬笑得直摇头。

    他看得出,李安维早就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这样就好,他虽然觉得自己并不非常需要贴身保镖,但是他也不能接受自己不管面对什么都毫无抵抗。他想要一个不离不弃的影子,而这个影子不是顾知航,也不是top的精锐们,只属于他自己!

    而李安维,最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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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乍一多出一倍的人,两个小包子很不适应这从未有过的“热闹”场面,吃饭的时候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望望那个,两颗小脑袋扭个不停。

    李安维一向是个面瘫,尽管这两个比他见过的所有小宝贝都可爱精致的小包子看得他忍不住心里软乎乎,可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稍微柔和一些。

    邵文倒是锲而不舍,一直逗着两个小包子喊他“爷爷”,听得首扬顾知航二人直黑脸,奈何小包子们不为所动,固执地叫“叔叔”,气得邵文捂着额头直大嚷“真是跟你们爹一样的小气人精”!

    小包子才不管把邵文气成什么样,在他们眼里最感兴趣的当然是他们漂亮得不像话的小爸爸!

    “小爸爸,你怎么不用筷子?”首扬小小的手里握着小小的儿童筷,眨巴着清澈水润的大眼睛。

    “因为小爸爸还没学会用筷子。”顾思扬努力地把饭往嘴里扒,可爱得让人想咬一口。

    首扬握着餐叉的手一抖,脸黑了黑,瞟着顾知航清淡的脸,“顾知航,你到底是怎么把我儿子养成一个小毒舌的?”

    顾知航目不斜视,“所以以后就交给你了。”

    平淑立刻笑起来,“扬扬教的话,咱们家能再出来两个傲娇的小混蛋。”

    首扬顿时不乐意,“我教的话,咱家肯定再出两个天才!”

    “天才?”邵文自然是拥护平淑一族,“在座的除了我还有谁敢自称天才?”

    “老没羞!”首扬一脸唾弃,一转向两个小包子,立刻换上一副自觉和蔼可亲的脸,“小思小护,今天爸爸送你们去幼儿园。”

    “你是小爸爸。”顾思扬毫不留情地纠正。

    “而且、小爸爸你会开车吗?”首护眨巴着大眼睛补上一刀。

    首扬脸都黑了,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俩小家伙,深得我心!”邵文幸灾乐祸。

    一直秉承沉默是金的李安维迅速吃晚饭,筷子一放,简言简语,“我开车。”

    面对这面瘫的“拆台”,邵文真想狠狠翻他个白眼儿。

    “不用了,阿维刚到,对a市还不太熟悉,这几天让对面这个无所事事的带你好好熟悉一下a市。”一直没说话的顾知航吃完饭放下碗筷,终于语气一如既往清淡地开了口,“等下我去上班,正好带着小思小护,至于你——”这才转头看着首扬,“无故旷工五年,你不觉得你需要回公司上班了么,首秘书长?”

    首扬磨磨牙,“黑心的顾扒皮!”

    那边,被点名“无所事事”的邵文也不满直叫嚷,“什么叫无所事事?怎么说话的?没大没小!”

    顾知航也不理他,轻轻拍了拍满眼新奇一直眨巴着眼睛乱瞅的两个小包子的小脑袋,“快吃,时间快到了。”

    整个餐桌好不热闹。

    今天顾知航开了一辆低调的黑色宝马,车上载着他的男人和儿子,一家四口其乐融融,让某只寂寞太久的妖孽都要幸福晕圈了。

    车在幼儿园门口停下,把两个小包子交到接小朋友的老师手里,首扬回到车上,坐进副驾座,“没想到我也能送我儿子上学!真是想都不敢想!”

    顾知航没说话,俯身过来给他系上安全带。

    果不其然,首扬再次吻上送上门儿的完美侧脸!

    “嗯,唇感还是这么好!”

    顾知航早不是当初情窦初开的青涩,无动于衷地发动车,“我觉得应该比之前更好了才对。”

    首扬挑眉。

    “这么多年没被人蹂躏,保养得应该很不错。”

    首扬小眼神儿顿时阴测测地瞄向顾某人的领口,“你是在提醒我这几天不够热情、应该给你多留下些痕迹?”

    一句话,顾知航的脸可疑地红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扣得严严实实的衣领,聪明地选择沉默。

    他的小动作取悦了副驾座上厚颜无耻威胁的某妖孽,大墨镜后的双眼弯弯,首扬一副奸计得逞的小模样儿,一张脸鲜活生动得让人心痒。

    顾知航不禁身上有些发热,这两天顾及到首扬酸软的腰,没能“晨练”,让顾知航觉得和首扬单独相处都是种折磨。

    顾知航满脑子“高温画面”,首扬也正经不到哪儿去,瞄着顾知航冷峻大气的侧脸,觉得头发白了之后的顾知航比之前更有味道,冷峻中透着禁欲式的诱惑,让人直想——扑上去狠狠剥了他!

    高冷的黑色座驾在两个主子满脑子奇异色彩的泡泡中快乐地驶向古贝诺斯。

    虽然都知道首扬回来了,但并没人料到首扬会这么快就回来上班。整个古贝诺斯平静如常,包括首扬的十大金花秘书都没发觉首扬回来。

    带着超大墨镜跟在顾知航身后,首扬心里居然有一丝窃喜。

    没想到这总秘书长一职一直给自己留着。

    但同时,心里又无可避免地充斥着淡淡的遗憾——顾知航并不知道,自己不但干不长这总秘书长,更……没能力胜任了!

    公司的格局并没有太大变化,不过业务拓展,顾知航的办公室往上搬了一层。

    窗帘换成了首扬喜欢的白色欧式宫廷风格,其他的倒是还是原来的布局,简单大气。

    首扬很没仪态地歪在白色真皮沙发上,“老子都几年没回国了,谁知道现在的行情都什么德行?”

    顾知航打开电脑,翻看着桌子上的几分文件,“干不了就当花瓶摆着,我不嫌弃。”顿了顿,顾知航也不看他,“公司剩下的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现在都在你名下,你要是愿意,当个无所事事的董事也行。”

    “我说顾混蛋,你就不能不压榨我?又不是养不起老子?”

    “让你在家里闲着不如来公司陪我。”顾知航的语气清淡,话说得更是自然而然。

    首扬傲娇地哼哼两声,倒是没再说什么。

    他也希望能每一分每一秒都陪在顾知航身边,只是——他真的可以么?

    不自觉握了握毫无知觉的双手,首扬的眼帘有些沉。

    邵文很反对他回公司上班,他需要多休息,需要远离高辐射办公室的恶劣环境,更需要按时吃药来维系身体。

    可是……

    弯了弯唇角,首扬淡淡笑笑,既然只有三个月,那就任由他好好挥霍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大闹古贝诺斯

    “累了?”察觉到沙发上人的沉默,顾知航打开休息室的门。

    “没有,不过好久没上班了,有点不习惯。”首扬闭着眼,他的确累了,前几天被顾知航折腾狠了,到现在腿还在发软。

    “不习惯就不做公司秘书了,”顾知航双手一揽,抱起首扬就往休息室走,不忘低头凑上去偷个嘴儿,“就呆在我这儿,当我的私人秘书。”

    “滚!”首扬掐了他一下,“那我还有力气下床么?”

    “没力气下床更好,”顾知航把他放在床上,咬了咬首扬软嫩的唇,“那你就不会再到处乱跑了!”坏心眼儿地在他某处揉了揉,引得首扬一阵叫骂,顾知航这才心满意足站起身,关上门走进办公室,对门外已经敲了好半天门的可怜家伙说了声“请进”。

    依稀听到好像有什么重要客户来了公司。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顾知航就又走进来,“你先睡会儿,我上去开个会。”在首扬脑门上吻了一吻,就匆匆离开了。

    首扬撇撇嘴,“劳碌命!”

    房间里很安静,首扬百无聊赖地躺着,翻来覆去怎么都没有睡意,最后干脆起身也离开办公室。

    贵宾会议室设在顶层,首扬自然不会跑去凑热闹,而是慢悠悠晃到下一层的秘书办公室,想看看他的十大心腹金花们还都在不在。

    刚准备直接推开门好给这群几年没见了的金花心腹们一个惊喜,首扬就隐约听到秘书办公室下面的楼层传来的女人叫骂声。

    首扬愣了一愣,下意识往楼梯口走近了些,果然,尖亢的声音更加清晰刺耳,而且还是二女双重奏!

    首扬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堂堂古贝诺斯居然有人敢来上演泼妇骂街?

    首扬怎么都不可能相信。

    可是很显然,不管首扬愿不愿意相信,的确有泼妇跑到古贝诺斯来撒泼骂街。

    周正是古贝诺斯的骨干,这几年由部门总监提拔为高级管理层总监,自然有单独的办公室。不过他的办公室和公司策划部、设计部的大办公室在同一层楼,于是,由他作为男主角的这一出泼妇骂街大戏便不负所望地惊动了整层楼,甚至引来了公司保安。

    “……董事长怎么了?董事长就能勾引别人老公?!……”

    “……你们都来认识认识你们董事长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自己男人死了就去勾引别人家的男人!……”

    “……有钱有势就欺负我们小老百姓?!……”

    周正的妻子陆雁秋站在周正办公室对面的策划部部门大办公室的门外走廊里叉着腰撒泼似的大骂,她年轻的女儿也在一旁一副嫉恶如仇模样地帮着腔。

    原本尽职尽责的保安们此刻都站在一旁,只要一开口或一制止,就会引来更疯狂更尖亢的叫骂。又不能动粗,骂又骂不过,一个个沉着脸束手无策。

    周正的脸色铁青得吓人,气得脸上肌肉都在哆嗦,火大地要拽着陆雁秋离开,却被她甩手推个趔趄!若不是身边的员工们慌忙接住他扶着,只怕这会儿已经狼狈地摔地上了!

    周正拳头捏得直颤,咬牙切齿,“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可是结果很显然,男主角的开腔指责换来的是刺耳的叫骂声更加汹涌澎湃。

    古贝诺斯的员工们一个个脸色难看地瞪着这对几年来几乎没消停过的母女,保安们也磨着牙相互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愿意再上前。

    虽然周正和陆雁秋一直在闹离婚,但到现在还没离掉不是?好歹这女人现在还是周正名义上的妻子。

    五年前的那件事之后,平淑脑震荡住院,更被诊断为精神疾病,而顾知航则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失踪!顾家岌岌可危之际,周正不但联合公司骨干一同安抚人心、撑起古贝诺斯的大局,更寸步不离守在病床前。可这举动无可避免惹怒了自己的家人,被陆雁秋带着家人亲戚闹到医院。

    从那以后,颜面尽失的周正就步入了离婚的长征。

    很显然,陆雁秋死活不愿意离婚,而偏听偏信无可避免地一心向着母亲的独生女儿也自然站在指责周正的行列。

    中间经历女儿高考,离婚的事便一直被不停耽搁。

    受够了妻子女儿无休止冷嘲热讽的周正一气之下搬离了家,干脆住在公司的职工公寓。

    于是,这才上演了这一出陆雁秋带着已经上大学的女儿一起大闹公司的戏码。

    “你到底有完没完?不就想让我回家?我现在就回去!”周正气得双眼布满血丝,只是他生性斯文,怎么都不可能再上前跟这个女人拉拉扯扯。

    “你现在回去?你现在回去干嘛?心虚了?知道对不起我对不起囡囡了?把那姓平的狐狸精叫出来!咱们今天把话说清楚!谁知道你这么久是住在公司宿舍还是跟那骚狐……啊——!”

    “砰”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一阵东西被撞翻的“乒乒乓乓”声!

    正尖着嗓子招摇叫骂的胖女人“哇”地一声惨叫,噪音戛然而止!

    众人谁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正叉腰叫骂的女人突然像一团球一样从办公室的门**进策划部门内,砸到几米远的办公桌上,撞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茶杯文件订书机。

    好几秒之后,周正的女儿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一边大声叫喊着一边跑上前,“妈?!妈!你怎么了?!”

    “古贝诺斯的保安,现在都是吃闲饭的?这种疯狗也放进来!”一个语气很不好的声音在一旁响起,音线华丽得让人心动,声音阴柔得让人心颤!

    “扬、扬少?!”

    “扬少!”

    ……

    偌大的办公室里发出一阵惊讶的吸气声。

    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身形瘦削颀长,骚包的限量款着装遮不住他满身贵气,一对精致的耳钻此刻闪烁出嚣张的锐气!

    而那张无可比拟的脸熟悉如初见,甚至比当初更加妖孽卓妍!

    ——不是首扬又能是谁?!

    “扬少……”

    “扬少你终于回来了?!”

    “真的是、扬少!……”

    短暂的惊愕后,一干人全都激动起来,几乎要把首扬团团围住,全然忘了摔在桌子下正哼哼唧唧伸吟的陆雁秋。

    迎着一张张熟悉激动的脸,首扬脸上的冰寒阴沉退去几分,冲一圈人淡淡笑笑,“让大家费心了。”

    “扬少终于回来了!大家……”

    “扬少……”

    “首扬!”一声尖亢的年轻女音不合时宜地横插进来,“你算什么大明星?!你居然敢打人?我要告你!”努力想把桌子下的陆雁秋扶起来的女孩儿恶狠狠瞪着首扬,一张年轻姣好的脸都扭曲了。

    陆雁秋脸色煞白,到现在依然没能回过神儿。搂着肥胖的肚腩像没了骨头般瘫坐在地上,任由女儿用力抱着她粗粗的胳膊一下一下往上拉,就是不站起来。

    首扬尽管身手力气全都不在,可对付一个女人,那毫不留情的一脚还是能让陆雁秋直到现在都爬不起来!

    因这刺耳的大声叫嚷,众人这才想起地上的母女来,一个个脸色顿时又变得很不好看起来。

    周正当初守在平淑病床前的事他们的确有所耳闻,私底下也悄悄怀疑过、八卦过,可是很显然,平淑在这方面的工作做得非常到位,这几年的生活让所有人都有目共睹——顾知航不在的日子里,朋友的妻子们轮番住在平淑家里照顾她和两个小包子,哪里会和周正扯上一点儿关系?

    短暂的猜测之后,所有的流言蜚语就不攻自破了,而一直抓住不放的,只有陆雁秋。

    对于这样一个失去理智没了风度的女人,没有人会始终报以同情。

    “打人?”听到这种幼稚威胁话的首扬眼神又一瞬间变寒,冷冷笑笑,推开众人,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谁看到我打人了?打死一只发疯咬人的狗,也犯法么?”转头瞟了一眼脸色很难看的周正,“周总监,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以你女儿的年龄应该已经上大学了,出钱让这种没教养的人渣进入大学,岂不是要把大学里其他的孩子也带成她这幅德行?”

    “你骂谁?大明星居然骂人?!就你这样还算是公众人物?一群仗势欺人的家伙!我告诉你!所有人都看着我和我妈进了你们古贝诺斯,若是我们……”

    首扬才懒得听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骂街,“现在保安的领队是谁?”

    首扬身后的其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立刻对着已经站成一排的保安一点头,保安们三步两步跨上前。

    “哎!你们!……”前一秒还在抬着下巴理直气壮叫骂的小姑娘顿时色厉内荏起来,眼神中都流露出了明显的慌乱,“你们干嘛?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就……我就打110了!……妈!妈——”

    “你们!要干什么?”

    突然被五大三粗的壮汉毫不留情地拉扯开,终于反应过来的陆雁秋还没来得及装模作样地伸吟哼叫,就被像押犯人一样胳膊被扭到背后。

    粗鲁的动作扭疼了身上的皮肉,陆雁秋顿时恼了,不顾厚厚肚皮上火辣辣的疼,用力挣着像铁钳一样制住她的保安的手,声音尖亢得近乎凄厉,“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你们这是犯法!我要告你们非礼!我要告……”

    “md!非礼你?想得美!”一个稍微年轻点儿的保安忍无可忍地狠狠踢了陆雁秋屁股一脚,立刻引起陆雁秋“哎呦——”的夸张大叫。

    乱成一团的画面看上去格外滑稽,有不少员工忍不住哼笑出声。

    他们原本以为只有在电视里才能见到这种市侩妇女,没想到现实生活中也有!一个个看向陆雁秋的眼神都变得分外鄙视起来。

    周正更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几乎站都站不住,恨不得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个让他脸面无存、丑态百出的女人!

    精神近乎亢奋的陆雁秋没看到周正气得青筋都暴起来了的脸,使劲儿扭着被踢疼的肥大屁股哭天喊地,心里却在为古贝诺斯送上门儿的更大“把柄”满心激动,“杀人啦!杀人啦——堂堂顾家仗势欺人还动手动脚!你们!你们可都看见啦!我们母女俩手无缚鸡……”

    “吵!”首扬眉一皱。

    “刺啦!”刺耳的撕胶带声!

    “唔——嗯!嗯——”

    保安们早有准备地用胶带把这对母女的嘴层层粘住,像审犯人一样一左一右制住,甚至为了避免她们的拳打脚踢,连双脚也用胶带缠在一起。

    那保安的负责人心里有些忐忑,站在首扬身边,敬畏地微微低下头,“扬少,现在是我负责公司的保安。我……”

    “我不希望有类似的事发生。”首扬打断他的不安,声音淡淡的,并没有冰寒的警告。

    他知道,古贝诺斯的保安一大半都是黑方k下面的兄弟,做事有黑方k自己的分寸和考虑。或许是顾知航交代过他们,要看周正的份儿上睁只眼闭只眼,但是——这件事撞到了他的手里,他就非管不可!

    “好的扬少。”保安的负责人见首扬并没有怪罪,心里微微放下一分,退后一步。

    首扬不再说什么,站起身。

    偌大的办公室,没一个人敢开口。

    他们之中有时隔五年没见到首扬的,更有这几年里进来的新人,面对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首扬,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被撞偏的办公桌前,两个几乎被五花大绑的女人像两个狼狈被捉的逃犯,被面无表情的保安毫不留情地扭住。

    陆雁秋眼中的兴奋慢慢退去几分,心中不禁忐忑起来,而她心高气傲的大学生女儿表情由愤怒变得惊恐,使劲儿挣着站得岿然不动的保安,却只能发出“嗯嗯哼哼”的声音。

    这样的场景,在场的古贝诺斯员工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过!

    更没想到的当然还是陆雁秋!

    她自恃自己是“受害者”,不会有人敢对自己怎么样。

    她是个教师,头脑一向很清楚,明白上流人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媒体的追踪,不喜欢把事情闹大。所以她这些年一次次大闹小闹,拼尽全力要把平淑这个跟她有着不共戴天“夺夫之恨”的女人搞得声名狼藉!却没想到第一次闹到古贝诺斯公司内部,就被这个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大明星给一脚踹翻!

    首扬那一脚狠狠踹在她的肚子,尽管有厚厚的脂肪保护,陆雁秋依然疼得想打滚儿,如果不是两个保安一左一右提着,只怕她早已经瘫在地上!

    “扬、……首、首秘书长……”看着首扬慢慢一步步走近妻女,周正的脸渐渐发白。

    周正不是无脑之人。

    他这几年已经通过顾家以及谢家的种种猜测出来——眼前这个看上去分外无害的年轻男人,不但是权倾多年的谢大将军唯一的外孙,更是国内地下之主、三合会会长罗抿良的独子!

    首扬若想教训谁,甚至要一个人的命,又有什么难的?

    听到周正的声音,首扬没回头,语气清寒,“周总监,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五年前我们家出了那件事,我妈和阿文已经结婚了?”

    周正的脸焉得一白。

    “作为古贝诺斯的总监,让自己的私生活影响到其他人,甚至影响到公司的正常运作;作为一个男人,离个婚也能拖五年!周总监,你究竟是想离婚——还是想打扰我妈和阿文他们?对于这一点,我现在不得不怀疑你的用心!”

    首扬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是会处心积虑和身边人搞好关系的职场人,虽然他没有直接说出“知道为什么我妈看不上你”之类的话,但说出的话,依然让周正无法不难堪。

    而其他人,也相继晕了头——

    董事长……要、结婚?

    五年前顾知航和首扬的婚礼前后,古贝诺斯的员工们倒是稍稍听说过一些风声,据说对方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美男绅士。只是自从首扬和顾知航突然失踪,那个绅士也没了踪影。

    首扬如今说五年前他们险些结婚,莫非就是和那个外国绅士?

    不过,谁都不敢开口去问,更不敢出声,甚至下意识地都不敢抬头瞄首扬一眼!

    ——眼前这个向来唇边挂笑的男人冷峻起来,让他们觉得比一向不近人情的总裁大人更恐怖!

    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接受一个小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辱没自己,周正也不例外。

    周正的脸没有一点血色,在首扬话后好几秒,才声音冷得吓人地开口,“我知道我没处理好,不过这是我的家事,与董事长无关,更与外人无关!”

    “无关?”首扬冷漠地笑笑,走到陆雁秋面前站定,残忍地看着白着脸恶狠狠瞪着他的陆雁秋,“那正好,我现在要处理这两只乱咬人的疯狗,也与你无关!”

    “你……”

    “把镜子拿过来。”首扬站着不动。

    保安忙把隔壁办公室里的半人大立镜搬过来。

    “首秘书长,你、你要做什么?她们……她……我……”周正慌了,他虽然从没接触过什么帮派组织,但是不代表他没听说过那些人的残忍!

    难道、首扬要在办公室处决自己的独生女儿?

    一些和周正关系不错的员工也壮着胆子帮忙说话,“扬少,把她们、交给公安局吧?”

    “扬少……这儿好歹是咱们办公的地方,是不是不太合适?”

    “就放这儿。”首扬充耳不闻,“对,放在她面前,让这条疯狗好好看看自己的德性!”

    首扬从不懂什么怜香惜玉,冷漠地双臂环抱,修长的身体站得笔挺,让陆雁秋看清他眼中的鄙夷与唾弃,“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自己!就你这副模样,女人不像女人,妻子不像妻子,别说周总监,就算换成其他任何一个男人,也不可能回要你这么一个碍眼儿的东西!”

    “……嗯……嗯!……”

    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愤恨难当,又羞又怒地拼命挣,却怎么都挣不开,只能像两条怪异的虫子一样扭来扭去。

    首扬只当她们在赞同,清淡着一张祸国殃民脸,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恶毒,“你瞅瞅你自己!人又肥又丑也就算了,还生了一副让人恶心的嘴脸!我不得不怀疑周总监当初眼瞎到什么程度才找了你!——或者说,当初应该是你对周总监死缠烂打吧?听说你还是什么老师,所以才把自己女儿也教成这幅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德性?”

    镜子里的女人双眼瞪得白眼球几乎全都露了出来,分外狰狞!脸色惨白浮肿,眼袋突显下垂;原本就化得并不上心的妆早已经花了,不但更显粗糙,满脸细纹更是清晰可见;刚才被首扬一脚踹出去,头发被扯得乱七八糟,如今松散地歪在脑后,像个被人抛弃的乞丐。上衣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崩开了两颗,露出被裤子腰带挤出来的一圈肥肉,和因肥胖而分外突显的变了形的肚脐眼儿,可笑而丑陋!

    众人一个个神情各异,私心里非常赞同首扬的话,眼前这女人,连街边乞讨的大妈都比她顺眼些,又有什么资格和他们高贵优雅的董事长相比?

    同时又忍不住暗暗发毛,猜不透五年没见的首扬怎么会变得这么冷酷毒舌,亦或者——他原本就是这样,只不过一直以来从没人触犯他的底线?

    颜面被狠狠践踏的陆雁秋又羞又愤,真想挣脱保安的钳制将这个男人骂个狗血淋头,更想上前狠狠将这个男人扇上一扇,他的话让自己像被扒光衣服在大街上跑一样!

    可她非但挣脱不开,更只能眼睁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甚至,她居然从没发觉过自己原来真的这么——丑!

    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些人的眼神!这些人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鄙视和不屑,分明全都在肯定首扬的话一般,让羞辱得她真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一旁周正的女儿率先受不了,在镜子里她同样能看到自己的狼狈!和眼前这些年轻时尚的白领们相比,她的年轻没有任何优势,不漂亮不优雅,像个被抓现行的小偷儿般被人用胶带绑着,身边是她丑陋不堪的母亲,更显得她粗俗卑贱。最重要的是,镜子里的自己像个跳梁小丑,被人把玩着唾弃着,让她自尊全无!

    一向自恃正义的大学生终于被击碎了脆弱的心理防线,呜咽着哭起来,第一次后悔自己青春年少居然跟着母亲跑到她慕名好久的大公司丢人现眼!

第一百五十九章、算什么儿子

    听到女儿哭声,陆雁秋把泪又逼回去,更用力地挣着,使劲儿瞪旁边的周正,似乎在怪他不近人情。

    见陆雁秋双眼溢恨地哼哼叫着,肥胖的身体一个劲儿扭来扭去,首扬冷冷勾了勾唇角,“看来你是有话想说,知道污蔑了我妈想道歉?好,看在周总监的面子上,我给你一次机会。”

    手一摆,立刻上前一个保安,把陆雁秋嘴上的胶带剪开。

    保安更不会对陆雁秋怜香惜玉,撕开胶带的时候毫不留情地一扯,陆雁秋嘴上的皮都被扯掉,惹来一阵尖叫。

    “我、我要告你们这群畜生!我要上访!告你们古贝诺斯所有人!”陆雁秋声音尖利得刺耳,“我要告死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人渣!还有你这个只会傍男人的变态!你们全都是……唔!唔……”

    那保安再次利落地粘上陆雁秋的嘴。

    围观的人原本对毫无反抗能力的陆雁秋母女难免生出了一丝同情,听了她不分说由的咒骂立刻全都呈现一边倒状态。

    “靠!什么玩意儿?!”生性脾气火爆的设计部部长率先骂出声,“还tm真成疯狗乱咬人了!”

    和周正一向交好的李部长也沉着脸,“老周,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好媳妇儿找不到?这种女人,离婚是解脱!”

    “就是!孩子都被带坏了!就这素质还是老师?谁敢把孩子交给这种人?”

    “谁不知道董事长这些年一心扑在两个小孙子身上?自己惹老公厌,还不要脸地到处造谣污蔑!”

    无辜被骂的精锐们无一不是心高气傲,脸色都分外难看,不少员工干脆回去各自办公室,眼不见为净。

    周正的脸已经丢得一分不剩,真想立刻摔门走人!

    首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只看陆雁秋的表情首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故意放这个愚蠢的女人开口说话,现在,正中他下怀!

    “房名,是我。”拨通电话号码,首扬开门见山,“等下我让人给你送两个女人,处理了……”

    “首扬?!”脸色一直铁青的周正一听到这话,这才真正慌了,“你、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对她们!她、囡囡、囡囡是我女儿!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电话被打断的首扬瞟了他一眼,“周总监,我也只有一个妈,谁敢对我妈不敬——”故意顿了顿。

    “不要!”周正失控地扑上前,似乎想夺首扬得手机,却又因良好的修养而停下,整个人都明显僵硬了,“首秘书长……不!董事!首董事、你别这样!……阿淑、董事长不会同意的!……总裁也不会同意的!”

    “你确定我妈和顾知航会不同意?”首扬嘲弄地笑笑,“或者说,就算这个女人全族都消失了,你觉得谁又能说我什么?”

    剩下围观的少数人听得暗暗心惊,豁然想起现在古贝诺斯最大的股东不再是平淑,而是眼前这个曾经是他们总秘书长的年轻男人,几乎可以说,现在的古贝诺斯,根本掌握在首扬手中!

    而周正更是全身冰凉,只有他最清楚,首扬能肆无忌惮的动手,是因为他背后有着压倒性的强权势力!

    首扬不再看他,“房名,你看着处理吧!总之,我不想再看到她们!”

    “……不、不行!……”周正所有的镇定全都没了,失控地奔上前挡在自己女儿面前!

    他当然知道赵房名是什么人。

    当初平淑脑震荡住院,医院确定她受刺激、患上精神病后强制要把平淑送精神病院,连前院长岳照都无力阻拦!是赵房名何致远他们,不但嚣张地带着黑方k的人强盗般围困了整个医院,更肆无忌惮绑架了偷偷潜进医院妄图跟踪报道的媒体记者!

    他们的放肆狂妄让周正想都不敢想,居然在医院和警方整整对抗了一天一夜,在警察层层围剿的情况下还能毫发无伤地护送平淑去国外治疗。最后和方勤志里应外合,找几个关系不错的小弟进监狱呆了一段时间,这件让人心惊的动乱居然就这么偃旗息鼓、不了了之了!

    如果把她们这两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女人交给赵房名那种人……周正根本不敢想!

    女儿不知道是惊恐害怕,还是后悔羞辱,又或者被惊慌失措挡在自己身前的父亲打动,抽抽搭搭哭得更可怜真切。

    陆雁秋也蔫儿了,似乎终于意识到什么,惊恐的双眼瞪得鼓鼓的,似乎希望周正能救她。

    “董、董事,”周正双手下意识张开,像只大鸟一样护着身后的女儿,额头上的冷汗迅速滑下,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他的惧怕,“她们、我……我女儿只是被我这一时犯糊涂的爱人带得昏了头,她还是个孩子!……我把她送学校去!我现在就把她送回学校,绝不会再让她乱说一句话!更不会再说任何有损董事长名誉的话!……”

    剩下的一群围观人不明白一向斯文理智的周正为什么突然之间这么害怕,可他的恐惧清晰可见,绝不是装出来的。

    一个个偷偷瞄着从未这么阴寒的首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僵硬地站在一处,噤若寒蝉。

    “周总监,抱歉,我首扬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对于敢伤害我家人朋友的人——”

    “扬!”

    一道人影匆匆赶到,打断首扬的话。

    周正一听到这个声音,泪险些掉下来,“总、总裁?……总裁!……我保证立刻把她们母女俩带回家,再不会乱说!再不会给……”

    “扬,别这样。”顾知航没有理会周正,径直走向首扬。

    “你不是在见客户?”看到顾知航过来,首扬丝毫不意外。

    他在古贝诺斯教训总监家属这种大事,怎么可能会不惊动顾知航?

    保安们看到顾知航,一个个神情略带犹豫,却没人敢松手放开陆雁秋两人。

    “嗯,刚送走客户。”看了一眼“呜呜”哭个不停的母女,顾知航也不管一旁的员工怎么看,上前牵起首扬的手就要带他离开,“这件事就让周总监处理吧,我们先回去。”

    “你在开什么玩笑?”首扬一用力甩开顾知航,指着心情像过山车一样的狼狈女人,“顾知航!你是要我放过这个这么多年一直污蔑妈、造谣生事的玩意儿?”

    “听我说,”顾知航丝毫不介意在一干职员面前对首扬低声下气,他知道首扬的脾气,如果不哄好这只妖儿,恐怕他真的会立刻把眼前这两个女人给弄死,“周总监这些年帮过我们顾家和古贝诺斯太多……”

    “所以你就容忍他的家人欺负到妈头上?!”首扬一直压制的火气腾地窜上来,语气冰冷得吓人。

    “不是……”

    “不想让你的人插手的话,这件事我处理!”

    “你刚回来,别让这些闲杂事影响了心情。”顾知航怎么可能让首扬来处理这件事?如果真让他处理,只怕陆雁秋所有有关系的人包括周正都能从a市消失!“这件事交给我就好,周叔叔和妈已经多年交情了,他的情面我们总要给的……”

    “顾知航!”首扬忍无可忍,突然火大地一拳揍过去!

    顾知航似乎并不意外他会动手,分毫没躲,站在原地让首扬打了个正着!

    一个踉跄后退一步,顾知航的脸被打偏过去,双眼却随之一沉——首扬的力气、居然连一个普通人都比不过!

    办公室的人全傻了,谁都没想到,首扬竟然会突然动手,一个个目瞪口呆,忘了上前拉开他们。

    已经火烧心头的首扬不给顾知航说话的机会,双手攥上他的衣领,把顾知航狠狠撞到门上,发出“哐”的巨响!

    首扬的眼都泛出猩红的光,“交给你?你还敢说交给你?你回来两年!你已经回来了两年!不是两天!你以为老子一直在国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你对这个到处胡说八道的女人教训过没有?!你tm算什么儿子?你对得起妈么?”

    新一轮不同寻常的争吵再次惊动了古贝诺斯的员工,甚至连楼上楼下的人都闻声跑了过来!

    长长的大走廊里挤满了人。

    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全a市最知名的恩爱“夫夫”居然在打架?甚至、被打的、居然是他们总裁?!

    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偌大的楼层,静得只剩办公室里那对母女低低的“呜呜”声。

    顾知航好像看不到周围目瞪口呆的脸,任由力气全都不在了的男人略显吃力地把他抵在墙上,“我知道我对不起妈……”

    “你还知道你对不起妈?!”

    首扬的眼都红了,回来这几天他什么都不说,却不代表他已经不再责怪!几年的自责和对这个家伙的埋怨始终压抑在心头,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妈为了你这么多年怎么过的你难道不知道?妈为了你拒绝了多少放弃了多少?她为了你曾经连邵文都不肯接受!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顾知航!顾混蛋!我‘死’之前的话你看不懂么?我tm让你好好活着让你照顾好妈我不相信你看不懂!”

    顾知航薄唇抿得紧紧的,双眼一瞬不瞬看着眼前双目猩红的男人。

    他怎么可能看不懂?

    可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倒在自己面前还能无动于衷地活着!

    他做不到连他的“尸体”都被带走而安逸地窝在家里当行尸走肉!

    周边的人群站得密密麻麻,可是谁也不敢上前劝阻或拉开二人。

    他们不是傻子,全都能看得出来,古贝诺斯举足轻重的这两个人,即便像眼前这些矛盾横生,也不会有人能有说话的余地。

    首扬的双手攥得直颤,看着顾知航依然固执的眼神,恨得几乎咬牙切齿,“顾知航!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是不是准备一辈子不回来?是不是情愿让妈一个人带着小思小护过一辈子也要死在路上?!”

    顾知航慢慢把手覆在首扬冰凉的手背上,“邵文会回来。”

    “你!……”

    首扬气得真想狠狠把他扇醒,拳头握得只颤,却始终下不去手!

    四周静得让人心慌。

    围得密不透风的古贝诺斯精英们虽不知道确切发生了什么,但也能从中听懂只字片语,一个个沉默着看着这对痴情超过性命的疯狂男人,眼神似乎都在颤抖。

    首扬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胸口闷疼得好像要炸开,压抑地喘息着,忽然打开顾知航的手,转身离开。

    围观的职员们慌忙把路让开,谁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不好意思耽误了大家的工作,等下财务部记一下,我这个月的工资全部扣出来补给大家。”顾知航丝毫不在意刚才的一幕会给自己的形象造成多大影响,随手扯了扯被首扬拽皱的衣领。

    “总裁,不用……”

    有人小声谢绝顾知航的确有些小题大做了的补偿,但四周依然压抑得厉害,谁都不敢再开口。

    顾知航也不理会,看向脸色苍白得仿佛劫后余生般的周正,“周总监,公司股份我会转移到你名下百分之五,明天开始你正式进入董事会。”顿了顿,顾知航眼神中带着焦虑地看着已经没了那人身影的楼层方向,“但是你妻女的户籍,我必须要吊销!类似的事情如果还有下一次,抱歉!就算你能请得谢将军来说请,恐怕也保不住她们!”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就匆匆去追那情绪失控的妖儿。

    顾知航的话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个个沉默着相互望望,好半晌,才结伴回各自的办公室,继而小声议论着什么。

    周正呆若木鸡地站着,妻子女儿的命是保住了,可是顾知航也明明白白告诉他,不但妻子女儿永远都不能再踏进a市、踏进h省,而且被吊销户籍、女儿的大学也上不下去了!

    甚至,顾知航知道自己肯定已经没有颜面再待在古贝诺斯,所以看在往日情面给了他一个懂事之职,百分之五的股份足够他养活全家一辈子,可是又能怎样?

    那个人——那个他心心念念多年始终不能放下的女人,终究还是要和其他人结婚了!

    而他的家,也彻底毁了!

    有和周正关系不错的同事拍了拍周正的肩,也沉默地回去。

    其他人也慢慢回过神儿,继而小声交谈着什么,三五成群地散去。

    偌大的办公室,很快就只剩下周正和迫不及待撕着胶带的母女俩。

    周正悔不当初!

    陆雁秋能闹这么久,一方面是他顾及太多、的确无力制止,可另一方面……他确实存了私心,他想看看再次孤身一人的平淑会对他报以怎样的态度。

    真的是、报应么?

    “老周!咱们去告他们!别听信姓顾的威胁!他以为法院是他们家开的?……”陆雁秋依然直不起腰,揉着生疼的腹部肥肉,满脸狰狞。

    “妈!你丢人丢得还不够么?”女儿气得再次哭出声,“你、都是你!都是你告诉我爸被人勾引走了!才害我们这么丢人现眼!……呜呜……还有户籍、我的户籍……”

    已经被羞恼冲昏了头的陆雁秋充耳不闻,“我身上有伤,我们现在就报警鉴定!还有……”

    “啪!”

    办公室发出一声毫不留情的脆响!

    陆雁秋肥胖的脸突然歪到一边!

    一旁的女孩儿也忘了哭,张着嘴挂着泪看着周正,似乎没反应过来。

    刚才,她看到了什么?

    ——父亲居然、亲手打了母亲???!

    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是母亲抱怨、责骂父亲,从没见过父亲还嘴,更何谈、打母亲?

    不止她呆了,陆雁秋更呆了!捂着脸不敢置信,连话都忘了说,瞪大眼睛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

    周正的双眼第一次充满了冷漠的决绝,“陆雁秋,当年你趁我喝醉酒爬上我的床,逼我对你负责,甚至谎称怀孕逼我娶你,这些,我全都可以原谅。但是,这些年你却越来越愚蠢,终于毁了我们的家,更毁了囡囡一辈子!”

    “我没有!我……”陆雁秋惨白的脸上是清晰的手印,听了周正绝情的话下意识地否认,却被他冰冷的目光看得心发凉,再说不出什么来。

    而旁边的女孩儿更是不敢相信周正的话,“妈?……你……你……”

    周正拉着满脸惊愕的女儿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收拾办公桌和书柜里的东西,“你的命,今天我用我在古贝诺斯一辈子的心血、还有和董事长多年的交情给你换了回来!你想去告顾家、告首扬,随便!从现在开始,你的事,我绝不会再管!囡囡我要带走,我会带她离开这里,从新开始!至于你——陆雁秋!”

    下意识慌忙跟进他办公室的陆雁秋忽然害怕起来,周正从来没用过这种像陌生人一样冰冷的口气和她说话,更没用过这么绝情的眼神看她!更甚至,她到现在依然不敢相信,一向斯文的周正居然会动手打她,更甚至当着女儿的面戳穿她年轻时追他的不堪过往!

    “我们两个早就结束了!我们已经分居多年,婚姻早已经无效!”牵着依然傻傻站在一旁的女儿,周正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囡囡,我们走。”

    办公室之后发生了什么,谁都不再关心。

    而另一边,闯进电梯的首扬连楼层数字都忘了按,一手撑在电梯内光洁的墙壁,一手紧捂着胸口,气息不稳地艰难喘息着。

    他拼命想让自己平复,可如同滔天巨浪的情绪哪里是他一时间能控制得了的?

    他无法不怨恨顾知航!怨恨这个狠心的混蛋!怨恨他居然为了他而抛弃平淑!怨恨这个拥有平淑全心全意母爱的幸福家伙为了他将他二人都置于不孝之地!

    可他也无法不心疼内疚!

    所有的一切,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

    首扬知道自己是迁怒,陆雁秋这种跳梁小丑私底下教训就可以了,周正这些年帮助顾家、帮助古贝诺斯、帮助顾知航的确太多,于情于理都要给他留下情面。

    可首扬做不到!

    他做不到看着任何敢中伤平淑的人活在他眼皮之下!

    胸口闷疼得几乎眩晕,首扬的头埋在撑着墙壁的胳膊,右手狠狠捂着胸口,恨不得把心脏挖出来!

    心脏移植手术还算成功,但是他依然不能有情绪的大起大落。

    刚才骤然爆发的压抑让他几乎不能承受,豆大的冷汗不断渗出额头。

    “你没事吧?”似乎有些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首扬眼前有些模糊,这才迟钝地发觉,原来电梯里还有人。

    压抑着剧烈的喘息,首扬努力站直一些,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失常,“……没、事……谢谢……”

    见他并没回头,似乎也没认出自己,夏菲南眼神慢慢晃动。

    同在电梯间里的这个男人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唇色发紫,气喘吁吁,似乎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手更是紧紧捂着胸口,一看就知道是心脏病发作。

    这幅模样居然也能不管不顾跑去为平淑出头?!

    夏菲南不知道该怎么想,只觉得心里复杂得很。

    她知道自己彻底没机会了,她到现在也依然怨恨着眼前这个夺了她想要的一切的男人,可是亲眼目睹了今天发生的事,夏菲南突然发现,不光爱上顾知航是错的,当初去见平淑,更是错的!

    这个男人,真的是顾家的一份子!他爱顾家,爱到让任何人都不得不为之动容,以至于能原谅他刚才的冷酷绝情,能接受他的一切刻薄残忍!

    看不下去的她刚走进电梯,他就匆匆闯了进来,是因为身体不适不想让顾知航发觉?

    看着首扬强撑着身体胡乱按着电梯数字,夏菲南脸上越发理智。

    如果按照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她现在这个角色一定会刺激首扬,或者戳穿他的病、逼他离开吧?

    夏菲南有些自嘲,可她非但说不出任何话,甚至双眼都在微微发烫。

    就在刚才,就在首扬失控地揍了顾知航、气得咬牙切齿却也下不去手再揍一下的时候,她就恍然发现,最爱顾知航的原来根本不是自己,而是他——眼前这个“抛弃”了顾知航整整五年的男人!

    原来,他在“临死前”还存了那样的心愿!

    原来,他们真的经历了生死大浪!

    夏菲南双眼微红,突然就笑了,她终于明白了平淑当初的劝告。

    这段感情,真的不值得!

    不是她不值得,更不是她爱上的那个男人不值得!

    而是她坚守的这份感情,在他们面前太过卑微渺小,渺小到让她终于找不到再坚持下去的理由。

第一百六十章、揍他

    走出电梯后,夏菲南平静地拨通一直满楼层疯找那人的顾知航的手机,“他去了11楼。”

    当顾知航把11楼几乎翻遍、终于在楼层尽头的休息室找到他的时候,首扬已经稍稍平复下来。

    一个人坐在静悄悄的休息室窗边,看着外面车流涌动的平凡世界。

    顾知航没说话,慢慢走上前,在他身边坐下。

    他并没有忽略刚才情绪骤然失控的首扬越来越诡异的唇色,甚至早已猜到在受了那样的致命伤之后要经历什么才能活下来。

    他急匆匆寻找,生怕这个情绪失控的家伙出事!

    幸好,并没发生什么意外。

    他的脸色依然苍白得近乎透明,唇色依然透着诡异的紫,但呼吸已经很平稳,让顾知航略微放下心来。

    首扬没回头,好像没发现顾知航一样,倚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大的落地窗外再一次感到陌生的城市。

    没错,真的是陌生。

    五年的时间,一座城市的变化有多大?

    至少公司对面的很多装潢甚至店面全都变了!

    就连古贝诺斯大楼内外都焕然一新,似乎比五年前更干净耀眼。

    首扬竟隐隐生出几分时过境迁的错觉来!

    这五年之中,他的生活平静得近乎虚无,他忘了该怎么生存,忘了如何与人交流,他就像被隔绝在世外桃源,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哄着他、捧着他,他彻底成了养在温室里的花。

    而顾知航依然闪耀在他最擅长的领域,把公司打理得更加壮大。

    短短五年,他们的世界竟已经天翻地覆、天壤之别!

    他突然很想问问顾知航——如果他一直没回来,顾知航、真的愿意一直等下去么?

    “中午想吃什么?”顾知航伸开手臂揽过他,只字不再提刚才发生的事。

    首扬长长的眼睫毛忽闪了一下,好一会儿,才低垂下眼帘,声音淡淡地开口,“回家吧。”

    “好。”低头吻着他长长软软的发,顾知航只想让这只妖儿不去在意任何不开心的事,“明天下午去打球吧,致远他们都想你了。”

    首扬点点头,被顾知航双臂拥抱着揽在怀里,有些疲倦地闭上眼,“顾知航,你……”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我不想上班了。”

    “嗯,不想上班就不上。”顾知航一遍遍吻着首扬的头发,“我养着你。”

    首扬没再说话,他其实想说的是——顾知航,你不要上班了,在家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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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18层楼的落地窗前喝咖啡是件很不错的享受,只不过坐在窗边姿色倾城的男人却始终面无表情。

    对面是一处看起来非常高端的高尔夫球场。能在寸土寸金的a市的发展新区开这么一家规模不小的高尔夫球馆,主人绝对不能小看。

    很显然,球馆的主人就是顾知航的“狐朋狗党”,黑方k重要骨干之一的何致远。

    受何致远的邀请,顾知航带首扬出来散心,一同来的还有首扬很熟识的、顾知航的那群好友。

    天气难得不错,何致远为了让大家尽兴,一整天不对外开放球馆,连球僮都换成黑方k的自己人。

    这的确是个很好的休闲放松的机会,只可惜,首扬却没办法消受。

    球还没进果岭,首扬就已经心慌体软,气息不稳。

    顾知航难得来了兴致,首扬不想打扰,便寻了个理由带李安维去球场对面的咖啡厅坐。

    透过澄明的落地窗,首扬依然能远远看到球场上那个肆意挥洒的男人矫健的身影。

    已经坐了半个多小时,首扬的眼神一刻都没有挪开过,脸上也始终没有任何表情。

    坐在对面的李安维看着首扬一口都没动、只是用来当点缀的咖啡,“你不开心。”

    这句话不是问,而是肯定。

    之前在球场,首扬分明双腿都在发颤了,却强撑着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对顾知航笑,甚至编出合理的理由让顾知航放心留在球场陪他们玩。对他始终寸步不离的李安维全看在眼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首扬并没什么反应,依然淡淡看着对面的球场方向。

    离开球馆时,何致远唐舸全都不乐意,非要他再玩几杆。

    可首扬却不能再留下。

    他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虚汗,再玩下去,只怕坚持不几分钟就能被顾知航看出端倪。

    首扬的眸子轻轻颤抖,薄唇慢慢抿起。

    李安维叹了口气,“你这么一直瞒着他,真的合适?”

    长长的睫毛明显颤抖几下,首扬这才收回目光,低垂下眼帘,声音淡淡的,“总比、受尽折磨地死在他怀里好,那样他更承受不住。……我回来,至少能给他点儿希望,让他继续好好地活下去、等下去。”

    “别那么悲观。”李安维略微严肃地看着他,“邵文说过,他一定会有办法!小护和你的骨髓配对结果就快出来了,如果配对成功的话,至少能提高一大半的成功率。”

    首扬笑了笑,没说话,又转头看向窗外。

    李安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这个男人生了一颗玲珑心思,他什么都懂,任何事都瞒不住他,包括他的身体。

    手术后的这两年时间,邵文和那些医术精湛的大夫们把首扬照顾得很好,身体连续爆发的癌变并没有真正威胁到他的命,首扬已经咬牙撑过了两年!

    但,只是受尽折磨地活着罢了。

    已经束手无策的邵文想到了首扬的代孕儿子,首护。

    首扬不是容易糊弄的白痴,在全身的骨骼第一次剧痛后,就提出了让邵文带他回国。

    “安哥儿,”首扬没看他,声音很轻,轻得让李安维听不出其中的任何情绪,“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自己成为一个废人,可今天我才发现,不过是我以为罢了。……我还是、接受不了……”

    “你不过是之前太强大,所以没办法接受自己变成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

    首扬笑了笑,不再说话。

    普通人么?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现在连成为一个普通人都成了奢望。

    静静看着自己的手,细腻、白皙,早已没有了当初常年存在的老茧,白净柔软得好像是女子的手!

    因为刚刚握了球杆的缘故,手掌有些红肿,更显娇嫩。

    只一看便知道,这双手、没有半分力气!

    “恢复得挺好,至少、顾知航都没能看出来。”李安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首扬淡淡笑笑。

    李安维以为,自己是在看这废弃的十指?

    首扬没说话。

    这双手的力量曾经那么强悍,随意一拳就能轻易要了一个人的命,可现在连挥动球杆都觉得那样吃力!

    首扬的眸光细细碎碎,窗外,即便隔着这么远,那人的身影依然敏捷如同迅猛的豹子,那样矫健,那样有力!

    他第一次发现,不过五年时光,他和顾知航之间就已经相差这么远!不仅是他们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发生巨大变化,就连他们两个人,也早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他们!

    不,顾知航还是那个指点江山、风华正茂的顾知航,而他,却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站在世界最高处的他!

    细碎的眸光闪闪烁烁地颤抖,首扬抿紧了薄薄的唇,他突然意识到他现在真的一无所有了!

    没有了力量,没有了能力,也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现在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的自己,还值得骄傲如王的那个人爱么?

    首扬闭上双眼,回到a市后第一次察觉到孤独恐慌的滋味。

    “嗨!小美人儿!一起喝一杯吧!”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端了一杯酒走过来,直勾勾看着首扬那张精致无双的脸,毫不遮掩眼中的炽热。

    “不好意思,我家少爷不喝酒,请你离开。”李安维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挡在首扬身前。

    首扬抬头扫了一眼,男人很随意的穿着运动背心短裤,结实的肌肉,身材很好,此刻正惊艳地盯着自己的脸。

    隔了几米的那张桌子前,坐着男人的同伴,全都是肌肉鼓鼓的健硕模样,一见首扬看过来,纷纷冲他挤眉弄眼吹口哨,甚至端起酒杯朝他摇晃。

    首扬只淡淡看了一眼就别开脸,继续看高尔夫球场上的身影。

    见首扬居然“故作清高”,那年轻男人眼神里似乎有些不屑,不看李安维,盯紧了里面的首扬,“美人儿,我们没有恶意,大家认识一下!”扫了一眼桌子上仅有的一杯咖啡,男人语气嚣张,“美人儿想喝什么?今天我全包了!”

    李安维面无表情地再下通牒,“你打扰到我家少爷了,请马上离开。”

    “行了,装什么清纯!”接二连三被阻挠,身后的同伴们都在起哄了,男人脸上很挂不住,一口把酒喝完,不耐烦地把钱包往桌子上一拍,“开价吧!”

    李安维的脸顿时寒了,拳头突然一闪!

    一声闷响伴着惨叫声,男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突然飞了出去,砸在后面的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男人的同伴见状,哪儿还能坐着看?一个个全都站起来,上前扶起头上已经流出血的男人,却见他已经晕了,立刻全都变了脸,骂骂咧咧上前,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李安维面无表情地站着,任由某高级健身俱乐部的这群外籍教练围上来,丝毫看不出刚才出手的模样。

    送上门的挑衅,对他而言连练手都不算!

    咖啡厅里响声不断,商家主人谁都不上前一步,任由李安维三下两下把这群教练揍得爬不起身、桌椅摆设一片狼藉。

    只短短几分钟,偌大的咖啡厅就只剩下男人们有气无力的伸吟。

    从头到尾,首扬都没有回头看一下。

    “扫兴了,要不要离开?”

    首扬这才站起身,“嗯,先回去吧。”

    “扬少,抱歉打扰到您了!”咖啡厅的老板连忙上前。

    “没事,等下知会晔磊一声,打坏的东西记我账上。”首扬并不在意,“麻烦给勤志打个电话,让他把这几个家伙遣送回国,俱乐部那边不用理会。”

    “是,我明白。”老板恭敬地送首扬走出去,心里忍不住哀叹,这些有眼无珠的教练还真是倒霉,他们并没什么让人深恶痛绝的地方,不过脾气稍微古怪些,喜欢玩长相俊美的男人,没想到会撞到首扬身上!

    看着躺了一地、不过断了几根骨头的男人,老板又忽然觉得他们其实挺幸运的,“幸好你们撞见的是扬少,如果是我们老大的话,你们就永远不用回去了!”

    没错,如果被顾知航知道有人胆敢调戏首扬,下场一定很惨!

    顾知航到家的时候,两个小包子正在半躺在沙发上的首扬身上爬来爬去。

    首扬唇角挂着宠溺的笑,两只手时不时小心地托着两个小包子,任由他们拉自己的头发、捏自己的鼻子。

    顾知航从没见过首扬如此温软的一面,没错儿,是温软,好像所有的凌厉飞扬全收起来,只剩下能融化所有坚冰的纯纯暖意。

    见顾知航一进门就有些发怔地看着他,首扬好笑地摇摇头。

    如果不是了解顾知航的本性,首扬肯定怀疑他也是个被自己美色倾倒的花痴男!

    被扔下的不满化淡几分,顾知航走到沙发旁坐在首扬脚边,把一直好奇地捏首扬脸的首护抱过来,“怎么不说一声就先回来了?”

    顾知航的语气很正常,甚至也不过问他的身体,好像丝毫没看出当时首扬借口离开高尔夫球场时的异样。

    细长的手指头轻轻划着正低头玩弄他衣服上缀的小颗海洋珍珠的顾思扬的小脸,首扬唇角一直挂着宠溺的笑,“想我儿子了。”

    软软的小包子只看着就知道他们肌肤的娇嫩,可首扬却连他们的温度都无法触摸到。

    顾知航没放过他看向顾思扬时眼中快得一闪而逝的痛楚,“被那群不长眼的家伙扫了兴?”

    首扬笑了,“什么都瞒不住你。”

    “小爸爸是病了,才不等爸爸、先回来的。”小手一个劲儿拨弄着明晃晃小珍珠的顾思扬奶声奶气。

    首扬的身体一僵。

    顾知航怀里一直扭着想再爬去首扬身上的首护也慢吞吞点着小脑袋,“小爸爸一回来,文叔叔、就让小爸爸吃药。”

    首扬立刻不在意地冲顾知航笑笑,“阿文给我开了退烧的药。”

    顾知航点点头,没再说话。

    一家人很平静地吃饭,好像最普通的人家一样温馨祥和。

    对于昨天公司发生的事谁都不提,首扬不知道平淑是不是已经听说,不过他也不去在意了,更没心思去管顾知航究竟怎么处理的那两个女人,有邵文在,首扬相信平淑不会再受到任何委屈。

    顾知航和李安维都不是多话的人,邵文大部分情况下也都秉承吃饭不说话的良好习惯,只不过面对几年没见的自家女人怎么都平静不下来,时不时多嘴和平淑说上两句、逗一逗两个小包子。

    首扬一如既往用勺子和餐叉。

    对此,他的解释是之前手受伤有些后遗症,用勺子比用筷子方便一些。

    除了两个小包子语出惊人地鄙视首扬、把他气得恨不得揍这两个小家伙一顿,平淑和顾知航并没多问什么。

    他曾很努力练习用筷子,每次却都是僵硬得让人一看就能看出这双手的不同,为了不让顾知航他们起疑,首扬不得不继续用相对熟练的勺子。

    吃过饭回到房间,刚关上门,顾知航就从身后拥住首扬,“怎么了?”

    尽管首扬表现得若无其事,可顾知航却能看出整个晚饭时间,首扬时不时在走神,就连往日水润光华的眼睛都黯淡一分。

    “什么怎么了?”首扬若无其事地拍拍腰间顾知航的手,想把他拍开,“我要洗澡。”

    顾知航不说话,扳过他的身体,让首扬面对着他。

    幽深的眸子沉静如常,让人一眼望不穿,却能轻易看透人心。

    “怎么了?”首扬语气是满满的无奈,似乎觉得顾知航的“胡搅蛮缠”很好笑。

    只是顾知航根本不理会他的小伎俩,依然一动不动看着他,静静看着他略微躲闪的双眼。

    好半晌,首扬终于躲不过地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有话想跟你说,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说。”顿了一顿,首扬语气很平静,“等我好好想一想,想好了该怎么跟你说的时候,咱们两个再好好谈一谈。”

    顾知航还是不理会他,只是好半天之后,才慢慢抬起手,轻轻把面前男人长长的发丝拨到耳后,声音很清淡地开了口,“为什么你始终不明白,你在我面前根本不会说谎呢?”

    首扬纤细的长睫下意识颤了一下,呼吸也不自觉清浅一分,慢慢抿起唇。

    见状,顾知航手上不带力地抬起他尖尖的精致下巴,“扬,别让我猜,我们之间难道还要猜来猜去?”

    房间静得有些压抑。

    见顾知航根本不给自己想借口的机会,首扬的唇抿了又抿,不敢再看顾知航的双眼,好半晌,才轻轻打开顾知航的手,语气清淡地开口,“顾知航,这五年我从没和你联系过,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而且,”首扬顿了一下,声音似乎有些压抑,“我也从没问过你,是不是愿意等我。”

    顾知航的眸光似乎动了一下,又似乎依然平静,沉默地看着眼前长长的睫毛遮住瞳孔的男人。

    没听到顾知航的回答,首扬的心似乎微微沉了一下,不自觉咬了咬嘴唇,佯装沉静地继续说:“你应该能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意味着什么,或许在以后的日子里,你还会发现其他的、更多……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

    首扬的声音慢下来,有些吃力,心在胸腔颤抖得让他几乎说不下去,却还是固执地告诉顾知航,“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现在的我,也不知道、这五年的时间,我们都变了多少……”

    顾知航沉默得令人心发慌,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越发幽暗。

    首扬始终没有抬头,“或许……”有些发白的唇忽然笑了一笑,声音有些自嘲,“或许你有天会发现,我已经不适合、也没有能力和你在一起了!”

    深吸一口气,首扬这才抬起头,“顾知航,我说这些的意思,只想告诉你,我们或者可以从头开始,就像没结婚那会儿,重新相处,然后、确定一下,现在的我还是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

    四周静得好像空气都停滞了,只开了一盏小夜灯的房间似乎染上一层淡淡的凉意。

    时间一点一点过,首扬执拗地看着顾知航平静淡漠如常的脸,双唇紧紧抿着。

    顾知航依然不说话,突然对着眼前的男人挥出一拳!

    首扬一声闷哼,腿一软,跪倒在地!

    一手焉得捂住小腹,身体不自觉前倾,另一只手下意识撑在地上,跪在站得笔挺的男人脚下。

    双眼瞪得大大的,首扬的脸色一瞬间惨白。

    他现在连一个普通人都比不过,顾知航这不带力道的一拳不但让他觉得五脏六腑都狠狠一缩,眼前更是痛得发黑!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些年来对他连责怪一声都不舍得的顾知航,居然会出手揍他!

    顾知航目光轻颤地看着跪在自己脚下、只一拳就疼到身体痉挛的男人,他曾经强悍到无人匹敌,现在却连最普通的一拳都承受不住。

    “清醒了吗?”

    顾知航声音淡淡的,蹲下身面容清淡地轻轻抬起首扬的脸。

    首扬紧咬着唇,捂着狠狠抽疼的小腹倔强地看着对他出手的男人。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忍着忐忑努力说了这么久,顾知航的反应就是揍他!

    顾知航依然面无表情,抬手轻轻擦去首扬额头的冷汗,好像刚刚出手那一下再平常不过。

    首扬的目光慢慢变凉,紧抿着的薄唇泛出令人心疼的白,似乎在等顾知航解释些什么。

    可顾知航却什么都没说,双手一捞,熟练地抱着这个身体有些颤抖的男人往床上走去。

    “顾知航,你打疼我了。”首扬垂下长长的睫毛,声音有些冷硬。

    “嗯,我知道。”顾知航若无其事地把首扬轻轻放在床上,为他垫好靠枕,“下次再这么胡言乱语,我不介意再出手重一点。”

    下次?……再重一点?

    听到这最后一句,首扬的脸都青了,一脚踹过去,“给老子滚!”

    他的力气早已不在,顾知航手一动就握住他纤细的脚踝,飞快地在他脚心划了一下。

    首扬一个哆嗦,本能地想缩回。

第一百六十一章、他来了?

    顾知航身体一倾,趁机压在他身上。

    首扬无法不失望,他根本不能接受,顾知航居然下得了手打他!尽管他们之前一直打打闹闹,但是现在的他……哪里还是过去那个结实强悍的自己?

    首扬的心都在胸腔颤抖。

    ——顾知航!这个最疼他的家伙,怎么能揍他?!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揍他、欺负他,甚至杀他,唯有顾知航和罗抿良不可以!

    “老子让你滚没听到吗?”

    顾知航似乎没听到他的低吼,“明天想吃什么?不要老是说手擀面,你知道我会做的不止这个。”

    首扬被他气得肝儿疼,这家伙无缘无故揍了他,居然没事儿人似的问他吃什么饭?

    见他铁青着脸偏过头不再看自己,气得呼吸都不顺畅,顾知航叹口气,允吸了下首扬并不配合的唇,“扬,别逼我,别逼我禁锢你。”

    听到他略微低沉的声音,首扬的睫毛颤了一下,依稀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依然执拗地不看他。

    顾知航长臂一揽,把首扬抱在怀里,轻轻揉着被自己打疼了的柔软小腹,“不准生出任何动摇的心思,否则我会认为你想再次离开我!”吻了吻首扬微烫的额头,顾知航的声音低低的,“打你,我心疼得想死,可是如果你想离开我,我宁可心疼死,也不会放你离开半步!”

    首扬的薄唇抿得泛白,许久,才眸光轻颤地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一城繁华,不轻不重推开胸前那颗呼吸深沉的脑袋,“顾知航,你这个疯子。”

    夜深人静。

    首扬是被痛醒的!

    身体无处不在的剧烈疼痛把他从深沉的梦中拉出,首扬艰难地睁开眼,第一眼就模模糊糊看到顾知航眉头紧锁的急切面孔。

    首扬忙松开紧紧攥着顾知航的手,反应很快地装成不好意思的模样僵硬地笑笑,“我、做噩梦……了……”

    顾知航的眼眸狠狠颤了一下,抿了抿唇,拨开他**的头发,“做什么噩梦害怕成这样?全身都湿透了,”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把首扬往怀里搂了搂,“我还以为你不舒服。”

    可只搂一下,顾知航就不敢再动。

    怀里被冷汗浸得冰凉的身体突然僵了一下,虽然首扬极力想放松,可身体还是不自觉绷得紧紧的,甚至……明显颤抖。

    “你、先睡。”首扬的气息有些不稳,笑得仿佛很自然,吃力地拿开顾知航的手,“我去冲一下澡,出汗、不舒服……”

    顾知航依然保持着刚才搂他的姿势一动不动看着他。

    首扬的眼神隐隐有些慌乱,生怕顾知航会看出什么,努力笑着慢慢坐起身,“怎么了?我不过、做个噩梦。”说着,艰难地压抑着全身蚀骨的剧痛掀开薄被,“赶快睡,小混蛋们、明天一大早就会敲门。”

    首扬自以为伪装得很好,却不知道自己整个人如同水洗,凌乱的长发一络络贴在脸上,脸色更是白得吓人,连下巴都在不由自主地轻颤。

    顾知航点点头,立刻闭上眼,“你也快点。”

    见他并没怀疑什么,首扬似乎松了一口气,吃力地站起身,僵硬地走进洗浴室。

    他没看到,床上的男人在他转身的一刻就立刻张开毫无睡意的双眼,看着他近乎跌跌撞撞的颤抖身影,看着他一进洗浴室就险些摔倒,薄唇紧紧抿起!

    淡淡的夜灯丝毫不影响顾知航的目光。

    半透明的毛玻璃洗浴室内,他清晰地看到身形瘦削的男人身体痛苦地弓着,剧烈颤抖着努力打开花洒,让水声淹没他拼命压抑的闷哼。

    顾知航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双拳一点点捏紧。

    身边,还残留着洗浴室里的男人身上的冷汗。

    他怎么会相信首扬蹩脚的借口?

    那人在睡梦中痛得缩成颤抖的一团,攥紧他断断续续地压抑着痛苦伸吟,“顾知航、疼……救、我……疼……”任他如何焦急地唤都无法醒来!

    他那么努力地为那人不住地擦拭冷汗,可那人的身体还是一遍遍被冷汗打湿!

    他根本不知道,首扬怎么还能一醒来就立刻冲他笑,还能若无其事地轻描淡写——只是做了噩梦!

    洗浴室里瘦削的人影已经痉挛地跪在地上,大半个身子都伏在白色的马桶上,抱紧身体拼命对抗着全身的疼痛。

    隐隐的水声持续,洗浴室没传出一声伸吟!

    顾知航的身体已经紧绷到僵硬,双眼一点点变红,却始终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洗浴室里痛苦挣扎的影子!

    那个骄傲得近乎固执的家伙!

    那个双手尽废还要装得若无其事的家伙!

    一点水波慢慢模糊顾知航的视线。

    晚饭后首扬那些话的意思他都明白,可他单纯地以为首扬只是因为这双手,只是因为失去了傲人的身手而不安、而恐慌!

    那个笨蛋根本不明白,他能活着回来他有多感激!

    没有了力量,没关系,他保护他!

    十指尽废,以后他就是他的双手!

    顾知航的拳头捏得冰凉。

    他早就知道首扬的手再无法恢复!

    夜里睡到梦魇,首扬不安地摸索,顾知航无数次握紧他的手,可首扬依然那么惊慌!

    在发现首扬无意识地用手臂和身体感受顾知航是否在身边、在发现握着他他却依然感受不到时,顾知航就确定,这双曾骨骼尽碎的手再也不会恢复!

    可这算什么?

    比起这么多年他每一日每一夜地煎熬等待,即便那人全身尽废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他揍了他!

    因为他的不信任!

    因为他的动摇!

    可顾知航却不知道,这个什么都不肯告诉他的笨蛋居然已经病成这样!

    “咯嚓”低响!

    晚上揍了首扬的右手被硬生生捏得骨骼错位,顾知航双眼猩红!

    如果他知道,他会再轻一些!

    不!

    他绝不会打他!

    哪怕首扬的话让他觉得侮辱了他们两个人这么多年的坚守,顾知航也不会揍他一下!

    他会什么话都不说,用每一天的真实让首扬打消心底的不安。

    洗浴室里,首扬已经疼到意识眩晕、模糊。

    冲在身上的水流已经无法感知温度,首扬瘫软在地上,脸贴着被水不断冲刷的地板,无力爬起,也无力张开眼。

    他不想让顾知航发觉,他知道那个人一定会接受不了,可他现在却连伸吟的力气都不再有。

    怕被顾知航怀疑,他坚持把药全都放在邵文那里,可他现在却不敢去找邵文。

    顾知航的睡眠那样轻,他一定会有所察觉!

    全身的骨骼像被同时全部捏碎,痛到窒息!首扬仿佛溺水在岩浆深渊,身体的每一寸都被碾碎融化,逃不开、挣不脱!

    花洒里温热的水不断流进他微微张开的唇,像要给他一些滋润。

    首扬喘息着,无意识地咽着。

    他模糊地记得,床头的矮柜上好像有药,可他却记不清那药究竟是在温哥华、在东都,还是在a市。

    身体已经无力痉挛,一阵阵不自觉抽搐着。

    外面的顾知航心突然空了一拍。

    他看到洗浴室里地上的男人已经好几分钟没再动弹。

    那样安静,好像睡着了!

    顾知航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忘了穿鞋就慌忙跑下床,一个大力拉开洗浴室的门。

    光洁的白色金纹地板上,只穿了薄薄的丝质睡袍的男人无声地侧躺着,睡袍**贴在身上,遮不住男人的瘦骨嶙峋。

    “扬?……”

    顾知航声音很轻,不敢上前,生怕刺激到他那该死的自尊!

    地上的男人一动不动。

    关了花洒,耳边立刻静下来,静得只剩地上男人微弱而急促的呼吸!

    “扬?扬!……”顾知航的眼一瞬间失了强撑的镇定,慌忙抱起全身冰凉的男人,“邵文?!邵文!快!”

    再次醒来已经过了中午。

    双层窗帘全都拉得严严实实,卧室里一片静谧。

    迷迷糊糊好一会儿,首扬忽然想起来,自己夜里突然犯疼,躲进洗浴室,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猛地坐起身,首扬满眼慌乱。

    他现在好端端躺在床上,是不是意味着顾知航已经知道了?

    “怎么了?又做噩梦?”身边清淡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满,一只手把他拉下去,迫使他重新躺下,“你这样容易头晕。”

    首扬这才发现,顾知航少见地穿了家居服,此刻正倚在床边,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搂着他。

    首扬的脸还是白得没血色,他想对顾知航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想说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

    “难为情?”顾知航一手搂着他,一手滑着手机,没看他,“居然能晕倒在马桶旁边,真会挑地方。”

    “我……”首扬心里七上八下,顾知航的语气像往常一样,他不确定他究竟什么意思。

    “不用担心,没什么大问题。”顾知航的双眼不离手机屏幕,“邵文给你检查过,贫血引起的休克。”

    首扬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又躺了一会儿定定神,无意间看到顾知航手里的手机,“已经下午两点了?我睡了这么久?”

    “嗯,起来吃饭吧。”

    “我说我怎么饿得心慌气短。”首扬坐起身。

    身上干净清爽,一丝不挂,很显然,顾知航帮他清理得很好。

    滑着手机的手顿了一下,顾知航的眼神被身边这具格外吸引人的身体吸引过去。

    “你怎么不去上班?”

    首扬推开被子想下床,却被顾知航一翻身压在身下。

    “我请长假了。”

    首扬的眼波晃了一下,心有些悬,“请假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滚烫的手已经在光滑的身体上撩拨似的游走,顾知航不轻不重咬了一下首扬色泽浅淡的唇,“在家陪你。”

    不可否认,首扬听到这话后还是很开心、很期待的,但身为总裁的他突然请长假,还是让首扬有些不安,推了推他的脸,“少来!矫情!”

    顾知航笑笑,利落地把身上的家居服扔掉,“你让我正当壮年形单影只五年,不补偿我岂不亏大了?”张口含上首扬的唇。

    不一会儿,卧室里就传出首扬熟悉的轻吟哼叫。

    半个多小时后,全身无力地被顾知航抱着下楼吃饭,首扬微微眯着眼,才算彻底放心下来。

    假如顾知航知道了真相,是绝不会在他刚刚醒来就折腾他的。

    像只慵懒的猫看着顾知航端出丰盛的午饭,首扬心里写满了满足,所以忽略了顾知航刚才在床上过分的轻柔和近乎全身心呵护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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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小包子早早放了暑假,这倒是很合平淑的心。小包子和首扬之间还是很陌生,多在一起能让他们更亲近。

    袁照翔和谢继灵夫妇到的时候,首护正拿着彩色的小皮筋给首扬扎小辫儿。

    前阵子首护迷上了幼儿园的小女孩们头上各式各样的小发卡和五彩缤纷的小花环,在平淑无数次教育“你是男孩子”之后终于失望地不再吵着要扎小辫儿,结果这份新鲜劲儿还没过,首扬就回来了。

    头发长长的首扬让首护立刻产生了“小爸爸是女孩子”这个根深蒂固的认知,每天都缠着首扬非要扎“花花头”,首扬拗不过,只好随他去。

    谢继灵一进门就看到客厅大大的长沙发上,首扬一脸无奈地托着腮,任由首护站在他身后,用糖果红的小皮筋在他头上扎起歪歪扭扭的“冲天炮”!

    只是首扬的头发太软,“冲天炮”冲不起来,弱柳一样老是向后倒。首护锲而不舍,一遍遍扯了皮筋重新扎,扯得首扬直龇牙咧嘴。

    “哈哈,扬扬,你这造型不错!”

    谢继灵脱了鞋,也不换上拖鞋,穿着袜子就踩上厚厚的地毯。

    “首小护这个骚包肯定本该是个女孩儿的!”首扬没好气,却始终不动,甚至背都已经麻了也不直起来,好让首扬小小的身体能够得着他的头发。

    刚回a市,顾知航就陪着首扬去谢家见了谢青石。

    谢老爷子在经历了女儿早逝、外孙也险些没命的打击后,终于接受了首扬的婚姻,并对顾家这两个小包子疼爱得很。这几年,平淑没少带着两个小包子去谢家探望谢青石。

    “骚包也是像你!”谢继灵走到认认真真摆积木的顾思扬身边坐下,“小思,想姑姑了没?”

    “没有。”跟自家老爸一样面瘫脸的顾思扬一点儿都不给面子,气得谢继灵真想揍他。

    轻轻弹了下顾思扬的小脑门儿,谢继灵没好气,“小家伙儿怎么不学好?偏学你小爸爸气人!”

    顾思扬不理她,自顾玩自己的,倒是首扬一脸不满地叫屈,“怎么不好的都像了我?顾知航就好了?”

    “至少比你好。”淡淡的声音,身穿浅灰色休闲服的男人端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深褐色药汁从楼上下来。

    “顾总,”坐在沙发上一直没说话的袁照翔站起身,眼神还是有些复杂,只不过他很好地控制住自己,没表现出来。

    “嗯,坐。”顾知航神情一如既往地清淡,“自己家,不用叫什么顾总。”顿了一顿,顾知航语气还是那么清淡,“说起来,我应该叫你一声二姐夫?”

    袁照翔象征性地笑了笑,没做声。

    顾知航回来的这两年时间,一直在全力打压鹰皇,终于在今年年初正式收购了这个强劲的对手公司,袁照翔虽然输得心服口服,但心底难免还是疙疙瘩瘩。

    他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顾知航疯狂地打压鹰皇最主要的原因肯定是因为他的哥哥袁照崇,更甚至他隐约能猜出,顾知航和首扬险些家破人亡,只怕与自家和黑道势力不干不净的哥哥有关。

    只不过,五年后好歹他二人全都好好地回来了,而自己哥哥自编自导了那场车祸,恐怕永远不会再回来。

    顾知航并不在意袁照翔在想什么,袁照翔的识时务让他很满意,从利益考虑,他并不希望鹰皇彻底破产,幸好袁照翔明白自己不是顾知航的对手,在鹰皇还没有一败涂地之际就理智地接受了古贝诺斯的收购。

    “谢将军身体怎么样?”

    “还算硬朗,就是血压有点儿高。”谢继灵倒是随意得像在自己家,盘腿儿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倚在自家老公的沙发边,“爷爷他老人家到现在还坚持每天锻炼,身体比我们年轻人都好!”

    “那就好。”

    顾知航刚走近就看到沙发旁边的地上扔得乱七八糟的小皮筋,全都缠满了长长的头发。而沙发上的首护还在试图再次扯掉首扬头上的皮筋。

    顾知航眼神一紧,把药端给首扬,“邵文给你沏的,别放凉了。”然后抱起首护放到顾思扬旁边,不动声色地收拾起皮筋,“小护,和哥哥玩积木。”

    谢继灵看了一眼首扬抱着的杯子里药味四溢的药汁,“扬扬,你生病了?”

    “没,就是血压有点儿低,没事儿。”首扬难得不挑剔地乖乖喝着药。

    邵文配的药还是一如既往得难喝,首扬喝得龇牙咧嘴,表情痛苦极了。

    砸着嘴满脸纠结地摸了摸垂在脑后的小辫儿,晃了晃酸疼僵硬的臂膀,首扬这才慢慢直起腰,“顾知航,你说我们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不叫外公?”

    谢继灵听到他这么一句,差点笑出声。

    首扬和顾知航说话的语气和内容完全是不折不扣的夫妻!

    可又一想,他们可不就是正牌“夫夫”嘛!人家可跟他们一样,是领了证的!

    顾知航不理会他偶尔的抽风,接过首扬的空杯子放到一旁,随手塞他嘴里一片果脯,揉了揉首扬的头,“他们是男孩儿,别太惯着。”

    不过是轻轻摩挲了两下,手指间就多了几根头发。

    顾知航的手一顿,脸色微微有些僵。

    这些天他每天醒来,都会看到枕头上散落的长发,几乎一日比一日多。

    首扬并没看到身后顾知航的脸色,嚼着嘴里酸酸甜甜的果脯,口齿不清,“他们才多大一丁点儿?长大些再严管。”

    顾知航不着痕迹地收回手,给首扬拍了拍酸疼的背,然后走到沙发另一端坐下,问袁照翔,“你们小宝怎么没来?”

    袁照翔还没说话,谢继灵就大白眼一翻,“被这个混蛋送跆拳道暑假补习班了!”

    顾知航眉一扬,“挺好,小思小护也不小了,可以进补习班了。”

    “少来!”首扬踢了他一下,“才四岁,什么不小了?你哪门子思维?!”

    顾知航充耳不闻,“小护喜欢画画,小思好像对钢琴有点儿天赋,交给东阳?”

    “东阳被昊子拖着满世界相亲,没空!”首扬没好气地一个劲儿踹他,“顾扒皮!儿子在家碍着你了?”

    “别闹,”顾知航握住首扬的脚腕,“小心把脚踢疼。”

    谢继灵忍不住笑出声,拍了拍袁照翔的腿,“看到没?这才是真正的秀恩爱!”装模作样摇摇头,“在孩子面前都不知道收敛点儿!”

    袁照翔笑笑不说话。

    首扬则扬着眉,“二姐,我们好像什么都没做吧。”

    谢继灵语结,好半晌,才一捂额头,“你们太开放,我跟不上潮流,行了吧?”

    首扬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二姐今天来是什么事儿?”

    他知道,谢继灵无缘无故不会来顾家。

    谢继灵摊摊手,“听你这话就知道你家总裁肯定没告诉你。”

    首扬疑惑地看向顾知航,“你瞒了我什么?”

    “无关紧要的事。”顾知航不轻不重给首扬捏着腿,好像确实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儿。

    “无关紧要的事儿?”谢继灵听得直翻白眼,“你家大明星再次上头条还叫无关紧要?”

    首扬更迷糊了,“我这几天好像哪儿都没去吧?”想了想,首扬奇怪地自言自语,“难道说在咖啡厅收拾的那群外国佬出什么幺蛾子了?不会吧,勤志哪能连这点儿小事儿都处理不好?”

    “你还跟人打架?”谢继灵不相信地上下打量着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弟弟。

    “行了,别卖关子了。”首扬被顾知航捏得双腿舒畅,声音都有些懒了。

    “你曝光了。”谢继灵简言简语。

    首扬一愣,最先想到的是top。

    曝光了?

    ——是top还是satan?

    但——怎么可能?

    谢继灵并没看到首扬眼里一闪而逝的阴沉,“现在应该所有人都知道了,你是三合会前任会长的独生子!”

    是这个?

    首扬愣了一会儿,看向顾知航,“他来了?”

    顾知航自然知道这个“他”是谁,继续按摩着首扬腿上的穴位,“可能吧,没听说。”

第一百六十二章、谢家大门

    ——没听说过???

    谢继灵再一次捂上额头,被睁着双眼说瞎话的顾大少的无耻程度彻底打败了,“顾知航!顾大总裁!你居然说你没听说?a市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好了,继灵。”袁照翔接过谢继灵的话,看着首扬直奔主题,“罗先生在爷爷家门口已经跪三天了,爸爸让我们来找你,看你怎么说。毕竟这件事影响很大,从爷爷当初对三合会的过分打压到你的平安回来,再到现在的情况,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猜出来你的身份。”

    首扬对这个倒不关心,略微皱起眉,“他找外公干什么?”

    袁照翔一听到这话也是满心无奈,只不过很得体地没表现出来,“五年前你被罗先生带走后,爷爷就迁走了姑姑的墓。”

    首扬一听头都大了。

    “你那亲爹也够狠,”谢继灵没好气地冷哼,“跪了一天一夜后坚持不住,索性从第二天开始只白天跪,晚上回去休息,今天都第四天了,一大早就又跪到爷爷大门外,把爷爷气得不行!”

    “两个吃饱撑着的老头子!”首扬的脸都沉了,又踹了顾知航一脚,“你就这么冷眼旁观?”

    顾知航眼皮儿都不带抬一下,继续清淡着一张面瘫脸,好像根本不干他的事儿一样,“一个愿跪,一个愿闹,我不冷眼旁观,难道要去凑热闹?”

    谢继灵被他俩一个比一个不尊重的话气得直瞪眼,“你们俩怎么说话呢?”

    “已经很好听了!”首扬没好气,“这都什么事儿?一天都不让我安生!”站起身就上楼换衣服。

    顾知航也跟着站起身,“你们先坐,我们马上下来。”也跟着上楼。

    谢继灵气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还在拉长脸,“这两个混蛋!真是、真是太气人了!”

    袁照翔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意外。

    当初他们结婚遭到老爷子的反对,首扬一席话把谢青石堵得几天不吃不喝,几乎一个月都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说话,甚至一度认为果真是自己的固执害死了谢雨。

    现在两个长辈这么杠上,唯一能出面的,还是只有首扬。

    “姑姑,”坐在顾思扬身边给自己扎小辫儿的首护顶着一头花花绿绿的小皮筋蹭到谢继灵身边,扬起小脸儿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什么是骚包呀?”

    谢继灵一噎,“呃……”

    袁照翔顿时发笑,心想,这小家伙的记性倒是挺好,都这么一大会儿了,还记得谢继灵刚进门时说首扬骚包的话。

    “骚包——就是……”谢继灵一脸纠结地苦思冥想,该怎么解释才能不带坏小孩儿,“就是说,你小爸爸、很爱美,长得很好看!”

    “哦,”首护点着小脑袋,“姑姑也很好看,姑姑是不是大骚包?”

    袁照翔一个没忍住,笑出声。

    “小护说的不对。”一直安安静静摆积木的顾思扬也不抬头,“刚才姑姑明明说爸爸和小爸爸是混蛋,姑姑是小爸爸的姐姐,所以,姑姑是大混蛋,不是大骚包。”

    谢继灵的脸都绿了,看着首护那双和首扬如出一辙的水汪汪大眼睛,又看看一脸认真摆积木的顾思扬,骂不得说不得,气得回头对着袁照翔直磨牙,“这、这俩小家伙儿!绝对是听到我骂他们爹,故意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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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家的那处四合院大宅位于防守十分严谨的军区重地,媒体记者们就算再有心也没胆儿混进去。可就算这样,也不妨碍他们见缝插针。

    谢家大院的小区外挤满了人群,就连附近高低起伏的大楼上都满是摄影机和黑压压的脑袋,甚至还有望远镜。

    两辆车缓缓穿过人群,驶进军区。不少记者狗仔眼尖地发现,前面那辆车里是谢将军的掌上明珠——长孙女儿谢继灵和原鹰皇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谢家孙女婿袁照翔,而后面的黑色宝马后座两个黑超遮面的人影赫然正是首扬和顾知航!

    看来首扬这黑帮大佬之子的身份是坐实了!

    各媒体记者们的脸都要绿了。

    虽然眼前这消息绝对是全国性的重磅新闻,但是——国内地下之主的独子,将门军勋的后代,哪一个身份拿出来都能压死人!稍微一个报道不好,恐怕小命都得交代上!

    记者狗仔们个个脸呈菜色,深觉这工作真是难做得要命!

    首扬可没心思管外面那些苦命的媒体人,还没下车,就看到军区大院哪家好事儿的媳妇们伸着脑袋指指点点。

    谢家大门前,那个熟悉的人影笔挺地跪着。

    罗抿良还是那么高大瘦削。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中年男人就这么跪在大门外平坦干净的石板地上,没有任何难为情的神色,面色平静,双目澄明,对周围人的打量熟视无睹。他的背依然那么直,好像从不会弯一下,即便此刻端正地坦然跪着,也能令人生出一种高人一等的错觉来!

    旁边几个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保镖不远不近站着,不动声色地将看热闹的军区家属隔离在安全范围之外。

    首扬“嗤”的笑出声,“这副架势,是存心来气那老爷子的吧?”嘴里嫌弃地说着,心中却莫名生出一分骄傲来——不愧是他家老头子,“回敬”那老顽固的招儿果然阴损得甚得他心!

    顾知航也不说话,面无表情地跟着首扬下车。

    半年前,罗抿良突然宣布辞去三合会会长一职,一时间在国内黑道引起了不小的动荡。虽然三合会在最近几年势力受到空前打压、情况也空前紧张,甚至一度内忧外患,但任谁都不可否认,罗抿良的确是一位能力超群、野心与气度兼备的枭雄,比起之前多位会长的平庸,褒贬不一的罗抿良显然更得人心,尤其是对于三合会里那些热血抱负的青年们来说更是如此。

    罗抿良似乎铁了心退位,连下一任会长的选举都没过多参与,安安分分当起他闲适的长老,定居国外。

    只是谁也没想到,不过半年,他就回了国,甚至向近几年一再打压三合会的谢将军公开低头!

    “少爷?”

    “少爷!”

    几个保镖纷纷看过来,点头致意。

    地上跪着的中年男人愣了一愣。

    然后,一双白色休闲鞋停到他身边,熟悉的华丽声音充满不耐烦,“你们就不能不折腾我?”

    罗抿良的脸立刻没了之前的平静,一抬头果真看到了自己儿子,“扬扬?你怎么来了?”看到首扬身后的顾知航,罗抿良的脸色似乎有些不自然,“你们……”

    “你说我怎么来了?你们这么闹不就是想让我来?”首扬没好气。

    顾知航依然面容清淡,对于眼前这个跪着的“岳丈大人”无动于衷,只有李安维一板一眼上前,要扶罗抿良起来。

    罗抿良没动,脸上露出些许愧疚的神色,却依然执拗不妥协,“我、就想看看你妈妈。”

    “我妈早死了!”首扬的口气很不好,“活着的时候没一个人管,死了多年倒成了香饽饽!你们这是做给谁看?”沉着脸一把推开虚掩着的谢家大门。

    首扬的声音不小,连周边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更何况谢家院子里的人?

    罗抿良不再说话,脸色隐隐有些发白。略有些僵硬地站起身,推开李安维的手,稍稍活动了一下冰凉的腿脚,走进谢家大门。

    警卫员倒是死板得很,上前一步拦在首扬面前,“抱歉,没有将军允许,你们不能带他进去!”

    首扬眼中闪过一抹不耐烦,“那好,我们走。”很干脆地转身就走。

    “哎!扬扬?!别……”一起回来的谢继灵没想到首扬说走就走,立刻急了,狠狠瞪了那警卫员一眼,慌忙去拦。

    那无辜的警卫员顿时傻了眼。

    “扬扬?扬扬!”听到声音的谢跃云立刻从屋里出来,三步两步追上前,“都到家了,怎么又走?”

    “二舅舅,你也说了这是家,跟家人这么做有意思?”二楼谢青石房间的窗户开着,首扬的话毫不留情,让房间里的老顽固全都听到,“你们不就想看看我究竟站在哪边,看看我究竟是选择你们谢家的人,还是说没心没肺认了父亲!”

    被首扬毫不留情地戳穿,谢跃云脸色有些尴尬,“好了扬扬,有什么话咱们进去说。”

    谢释风他们都不在,谢跃云平时回来的并不多,没想到这次一回来就撞见自己这大名鼎鼎的“妹夫”!谢跃云并不赞成自家老爷子近乎孩子般较劲儿的固执,但是很显然,他可不敢在老爷子面前说个不字。

    打发谢继灵夫妇上楼回避,客厅只剩下谢跃云和首扬一行人。

    “罗会长,幸会。”没有了其他人,在自己家里的谢跃云俨然是个客气的主人,为众人沏好茶水,对罗抿良的语气不咸不淡。

    罗抿良也不在意,“谢先生客气了,我现在已经不是三合会会长。”转头看向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窝在沙发上的首扬,“回来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适应?这里环境不……”

    “啰嗦。”首扬有些不耐烦,“你们不打扰我的话我休息得会更好。”

    罗抿良也不觉得尴尬,伸手轻轻揉了下首扬的头发,“怎么把头发弄得像个孩子?”

    一根半透明的粉色小皮筋不规整地扎着头顶的一缕长发,温顺地垂在脑后,看上去就像稚嫩时尚的日本男星。

    首扬闻言一摸头顶,这才想起自己居然顶着小儿子的“杰作”出了门儿,顿时炸了毛,“顾知航!你怎么不提醒我?!”

    “挺好看。”顾知航拉下首扬就要扯下皮筋的手,“别扯,发型乱了。”

    “老子扎个小辫儿还有毛的发型?”首扬气急,瞪完顾知航又去瞪同样不提醒自己的李安维。

    奈何李安维只管喝自己的茶,任由首扬气呼呼瞪着自己,就是不看他。

    罗抿良不禁笑出声,“行了,很好看。”

    首扬又不依不饶哼哼两声,这才消停下来,端起桌子上热腾腾的红茶。

    顾知航眼疾手快地拦住,“你胃不好,不能喝。”起身给首扬倒了杯白开水。

    首扬不满地撇撇嘴,倒是没再说什么,接过水杯抿了一口,然后夺过顾知航的手机窝在沙发里闲闲滑着。

    “扬扬,你是在等你外公下来?”谢跃云不信以首扬的聪慧,会猜不到谢青石是不可能下来见他们的。

    “我在让外公酝酿情绪。”首扬双眼不离手机,语气也是随意得很,懒洋洋打了个呵欠。

    顾知航看了他一眼,“困了?”

    首扬点点头,顺势歪在顾知航肩窝,也不管舅舅父亲都在的场合这么腻歪是不是合适,“谁让你每天晚上都不让我睡好觉的。”

    听到首扬的口无遮拦,在场的两位长辈的脸色齐齐不自在。谢跃云“咳咳”两声,佯装没听到,罗抿良则立刻端起茶喝了一口。

    “你们都是当爷爷的人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首扬不抬头看也知道他们的反应。

    谢跃云暗自摇头,只看罗抿良略带尴尬的反应就知道,自己这外甥不但不像他们谢家,更不像罗抿良,“你们那儿都这么开放?”

    “差不多吧,二舅舅愿意的话,我能让你看现场表演。”

    谢跃云这次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罗抿良一张脸更是可疑得有些红,只是随意坐着装镇定罢了。

    倒是顾知航不满地扒拉下首扬的脑袋,“你敢。”

    “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拽过顾知航的手腕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首扬这才懒懒站起身,“走吧。”率先上楼。

    罗抿良对谢跃云点了点头,“失陪。”也一同上去。

    谢跃云半回头看着楼梯方向,“扬扬,你确定你外公会愿意见他?”

    “见不见关我什么事儿?”首扬没心没肺,一副薄情的模样。

    “看着点儿路,小心楼梯。”罗抿良声音里是满满的宠溺温情。

    倒是首扬一如既往的不耐烦,“我闭着眼都能走!”

    谢跃云心里有些复杂,他听得出,罗抿良根本不介意首扬说了什么,同样的,也不介意谢青石是否愿意见他。

    回过头,谢跃云无奈地笑了,这对父子果真是他们谢家的克星。

    不过不得不称赞自家早去妹妹的眼光,罗抿良,的确是人中之龙!只可惜却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享受他的功成名就,谢雨没有,其他女人,更没有。

    顾知航似乎对谢家依然有淡淡的排斥,也不管合不合适,只管拿出工作电脑,打开。

    “小顾没上班?”谢跃云不是严肃的谢释风,说话随和而亲切。

    “嗯,我请了长假。”顾知航简言简语。

    谢跃云惊讶,“长假?”作为古贝诺斯核心的顾知航居然会请长假,谢跃云不得不怀疑:莫非顾家出了什么大事?

    “他需要多休息。”

    谢跃云愣了一下,突然心里一个“咯噔”。

    这时,楼上突然传出谢青石恼怒的大吼声,“我说让他出去!谁准他进来的?!”

    可接着就是门被关上的声音,首扬华丽的男中音也被一并关在门内,只留下半句嚣张散漫的话消散在门外——

    “如果外公真不想见他,他连军区大院都进不来……”

    房门将所有的声音都关在了门里面,连带着楼下客厅也静得有些压抑。

    好一会儿,谢跃云才有些不确定地问:“扬扬、是不是……不舒服?”

    他没错过首扬的脸色,很白,像白瓷一样完美,也像白瓷一样没有任何血色,甚至没有一丝生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长期重病才有的脸色!

    “是,所以我才不愿意他参与任何事。”顾知航语气淡漠,直截了当地告诉谢跃云这么些天都对他们的事不管不问的原因。

    在听到顾知航毫不犹豫的“是”时,一直坐在一旁神游太空的李安维突然回过头,紧盯着顾知航。

    谢跃云则满脸惊讶,唇张了又张,似乎想问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问。

    当初首扬被罗抿良带走的事这些年他终于断断续续知道了大概,他也一度以为首扬已经死在了s市,时隔两年却忽然得到首扬还活着的消息。可回来后的首扬却完全没有了当初的凌厉飞扬……

    谢跃云忽然觉得手脚都在发凉。

    顾知航没看他惊诧得失了血色的脸,偏过头,“他不希望我知道,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

    客厅沉默下来。

    谁也不知道顾知航这句话究竟是说给谁听的。

    谢跃云?李安维?还是——他自己……

    一个多小时后,楼上的门才再次被打开,依然是罗抿良父子。

    首扬脸上依然是那副不在意的模样,罗抿良的脸色似乎有些白,但也看不出什么。

    等他们下来,顾知航才收起随身带的工作电脑,对他们谈话的任何结果都不感兴趣。

    谢跃云则看了一眼楼上谢青石的房间,站起身,“扬扬,你们——”

    “什么事儿都没有,”首扬耸耸肩,双手插在休闲裤的口袋里,头顶的俏皮小辫儿垂在脑后,显得更加年少无畏,“无非就是闲得太狠让我出来见见他们。二舅舅,你们也让外公多出去透透气,一个人待屋子里闷也能闷得想不开,或者,给外公物色个老伴儿,让他老人家过二人世界去?”

    “你这孩子,真是……让舅舅怎么说你?什么话你都敢说!”谢跃云看着首扬苍白的脸,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儿。

    首扬并没注意到谢跃云眼里的担忧,“二舅舅,我们就先回去了。”冲罗抿良偏了偏头,“这个人我也给你们带走,省得让外公看到老是心烦。”

    罗抿良也不生气,对着谢跃云点点头,“谢先生,再会。”

    教养非常好的谢跃云坚持把他们送到大门外,也不管那些好事儿的人如何指指点点,亲自罗抿良他们送上车。

    看着他们的车很快走远,谢跃云眼光阴晴不定。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只怕刚刚在楼上,首扬把自己的身体状况、或者是这几年发生的真实情况向老爷子和盘托出了,否则以老爷子的脾气,怎么可能会允许首扬认父亲?

    想到这儿,谢跃云脸上不禁露出些许苦笑。他忽然很心疼自家父亲——一生戎马,果敢强势,却要一次次残忍地经历女儿与外孙的切肤之痛!

    回了谢家大门,抬头静静看着一声不响的书房窗户,谢跃云想,或许真的像首扬所说的那样,该给父亲找个老伴儿、让他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离开的时候,罗抿良和首扬他们坐了一辆车。

    “好歹来了,不去我们家坐坐总觉得我是在冷落你。”首扬抱着手机玩游戏,也不抬头。

    罗抿良探着身子小心地用指甲剪把首扬头顶的小皮筋剪断,再小心地取下来,不让皮筋伤了他的头发。听惯了首扬故作恶劣的口吻,罗抿良并不在意,“我想先去看看你妈,好几年没见了,总得先去给你妈说说话儿、赔赔罪。”

    “得了吧!你把她儿子养好她比让你怎么赔罪都高兴!”首扬语气很不好地嗤他。

    罗抿良好笑地轻轻揉揉他的头,“你这孩子!变着法儿地说爸爸对你不够好!”

    “什么叫变着法儿?我明明是直接说!”首扬眼睛不离手机屏幕,“停停停!别揉我的头!揉乱了发型不让那两个小家伙叫你爷爷!”

    果然,这句话比什么都有效!

    罗抿良的手一顿,双眼都不自觉亮了一亮,立刻收回手,嘴角都不自觉咧开了,“小思和小护、都该放暑假了吧?”

    首扬懒得回答他,前面副驾座上的顾知航也不开口。

    对于自己的这个“女婿”,罗抿良在刚刚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他肯定到现在还在恨着自己这个“岳丈”,不过罗抿良也不在意,心思被首扬的两个小家伙吸引了去,心情难得激动起来。

    “那两个小家伙儿没有进暑假补习班么?”罗抿良的话不自觉多了起来。一想起自己的宝贝儿子都有儿子了,而自己居然当了爷爷,罗抿良整颗心都抑制不住的澎湃。

    “我说你怎么跟顾混蛋一个德行啊?我儿子才多达一丁点儿?上毛线的补习班?你们想上自己上去!”

    罗抿良的双眼都弯弯的,好笑地再次伸出手宠溺拍拍首扬的脑袋,“这孩子,说什么胡话?爸爸一老头子了还上补习班?”

    首扬没好脸色地翻个大大的白眼,那满脸的傲娇,分明是个变相撒娇的大孩子。

第一百六十三章、失去意义的当年真相

    这厢的罗抿良还在激动个不停,“我、我应该买点儿什么!……第一次见这两个小家伙儿……小毛孩子都喜欢什么?吃的?玩具?……不行,太俗了!……还有平淑,这几年她一个女人操家带孩子一定很辛苦,我怎么能什么都不准备?……”说着,立刻问正在开车的李安维,“阿维,最近的购物广场在哪……”

    “行了行了!回自己家准备个什么东西?”首扬低着头一直玩儿游戏,一个不小心玩儿死了,顿时懊恼地直叫嚷,“都怪你!没事儿找个什么的购物广场?!我好不容易要通关了!”

    “好好好,怪爸爸,都怪爸爸,不该分你的神儿。”罗抿良很是无奈,只得笑着安哄自家傲娇得恐怕不比两个小家伙强多少的儿子,“不过第一次去你们家,爸爸总不能空着手去蹭饭吧?好歹还有两个小家伙儿哪!”

    前面的顾知航半回过头,淡淡开了口,“什么都不必买,家里什么都不缺。”停顿了一下,才又补充道:“下午来的时候阿维就已经把二楼客房收拾干净了。”

    罗抿良没想到顾知航居然会主动和他说话,明显愣了一愣。

    倒是旁边的首扬阴声怪气地接口,“不过可不是免费让你住的,你就看着给吧!”

    罗抿良刹那间明白了,只怕是顾知航看在首扬的面儿上不得不压下对自己的恨意,主动退让,而首扬的话,更是为了让他不会那么不自在!当下心中不觉又是灼烫又是酸涩——这么多年了,他竟第一次生出一种家的感觉来!

    “你这个小财迷!真不知道你到底肖了谁!”罗抿良笑着把首扬揽进他的怀里,尽管他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激动,可声音还是难免隐隐泄露了他的颤抖。

    首扬难得顺从地被他揽着靠在罗抿良结实的肩膀,小声嘀咕着,不忘继续玩着手机游戏,“我还不是穷怕了?!想当年我可是从‘没钱寸步难行’的地步爬过来的!你们谁能比我知道钱这玩意儿有多好!”

    罗抿良没再继续笑他,只是揽着首扬的肩用力搂在怀里,然后轻轻吻着他的额头,“好,爸爸的钱,全都给你!全部都是你的!”

    “这还差不多!”首扬象征性地哼哼了两声,然后看着窗外快速后退的街景线,满足地勾起了唇角。

    他的父亲母亲,他的爱人,他的儿子,他的兄弟朋友,他的家——都在,真好!

    “爸爸,小爸爸。”一回到家,最先开口的是窝在大大的玩偶堆里乱扑腾的首小护,“还有李—叔—叔。”然后眨巴着两只大眼睛瞅着陌生的罗抿良,像个小大人似的脆生生地耍礼貌,“你好。”说完,抓了抓小脑袋,瞅着罗抿良头上夹杂着些许白色的头发和那张比着其他几个人并不算年轻的脸,又叫了声,“爷爷好。”

    首护这声“爷爷”纯粹是小宝宝出于礼貌向长辈打招呼、而罗抿良在他的眼里恰好比在场的几个男人都要老一些罢了,可是这称呼听到众人的耳朵里却全然不同了!

    顾知航似乎顿了一下,看了罗抿良和两个小家伙儿一眼,换上拖鞋进了厨房。

    李安维也似乎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瘫着一张脸,很自觉地去沏茶。

    倒是罗抿良竟当即眼圈都有些发烫,立刻答应着,上前抱起洋娃娃似的小家伙,在首护白嫩的脸蛋儿上连连亲了好几下,“小护真乖。”

    “啧啧!”首扬摇着头边换鞋边唏嘘,“居然真叫爷爷了!”

    另一边,正认真拨弄玩具竖琴的顾思扬听到首扬的话,抬头看了罗抿良一眼,小嘴儿张了张,居然也跟着叫了一声,“爷爷好。”

    首扬“扑哧”笑出了声,心想,这两个小包子是存心气邵文的吧?!

    果然,沙发上充当保姆角色的邵文脸都黑了,他回来的这么久一直哄着两个小包子叫爷爷,奈何两个小东西商量好似的死活只叫“叔叔”,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顾知航或者首扬这俩混球儿背后使坏!却没想到罗抿良一来,两个小家伙儿全都自发叫爷爷!

    难道血缘关系这么神奇?只打个照面就能知道这才是正牌儿的爷爷?

    邵文气得直哼哼!

    那边,罗抿良可没心思注意邵文哼哼不哼哼,激动地一手抱起一个可爱的孙儿,“小思小护真乖!来,爷爷给抱抱!”

    小包子们并不怎么喜欢被陌生人抱,尤其是一向有些不好相处的顾思扬。不过此刻两个小包子却难得听话地乖乖被罗抿良抱着,就连顾思扬也只是小眉毛微微皱了皱,张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看自家两个不靠谱的爸爸,再看看和自己同样在这个陌生“老头儿”怀里的首护,然后有些奇怪地瞅着过分激动了的罗抿良。

    “你们想要什么?爷爷给你们买!”罗抿良很不把自己当外人地抱着两个小家伙儿坐到大大的沙发上,让他们坐在自己腿上。

    沙发另一边坐着的邵文更是沉着脸阴测测盯着这个居然能得两个小包子青睐的不顺眼儿家伙哼哼个不停,最后直接一甩袖子上楼了。

    首扬在后面笑得直不起腰。

    然后,楼梯上传来家居鞋很有节奏的清脆“哒哒”声。

    是听到下面的声音后特地下来的平淑。

    见到罗抿良正逗着两个孙儿,平淑不咸不淡打了个招呼,“来了?”

    平淑居然这么好声好气地主动和他打招呼?

    罗抿良的眉似乎有些惊讶地略微扬了扬,“平淑,你的性子居然变这么好了?”眼神往楼上瞟了一下,“这个邵文,还真不简单!居然能把你这女人**成小猫儿?!”

    “小猫儿也要看是对谁!现在撕了你的话,我怕殃及了我的两个小宝贝蛋儿!”平淑哪会真的给他好脸色?

    罗抿良摸摸鼻子,搂了搂怀里的小包子,“还好我有两个‘护身符’。”

    哪知两个小包子不配合了,居然相继从罗抿良腿上爬下来。

    “慢点儿!小思慢点儿!”罗抿良忙把腿压低,好让两个糯米团子一样的小家伙儿“滚”下去。

    两个小包子麻溜地“滚”下罗抿良的腿,争相跑上前一左一右抱住平淑,仰着小脸儿,“奶奶,我们走远了,你可以、撕这个爷爷了。”

    罗抿良顿时呆了一呆——这俩不过四岁多的小包子不但能听懂大人说话,居然还知道“提供机会”让他们奶奶、来撕他?!

    正绷着脸不给罗抿良好脸色的平淑被逗得瞬间绷不住了,佯装无奈地轻轻拍了拍抱她大腿的两个小包子的小脑袋,“你们这两个小鬼精灵!又调皮了是不是?”

    首扬更是笑得差点喘不过气儿,就连刚沏好茶的李安维都没忍住闷闷笑出了声。

    罗抿良脸色讪讪的,好一会儿,才摇着头感慨,“小人精呀!现在的孩子!都了不得!”

    晚饭的时候倒是其乐融融,谁都不提任何不愉快的话题,甚至平淑还很给面子地时不时说一些两个小包子刚上幼儿园时候的趣事儿。

    晚饭后才七点钟,这个点儿休息实在太早了,顾知航就带着难得兴致高涨的首扬约上何致远那群狐朋狗党一起去娱乐城k歌。

    李安维也带着罗抿良的几个保镖打着洗脚按摩的旗号外出找乐子,家里只剩下罗抿良和平淑邵文几个。

    给两个小包子洗过澡、哄他们睡下之后,平淑下了楼。

    楼下的大吊灯没开,客厅中央小茶几上的装饰琉璃台灯倒是开着,柔和的淡粉色灯光照亮有限的一角,暖暖的光线中透着安详的静谧。

    茶几旁的沙发上,一个看上去极具魅力的中年男人悠闲地坐着,在琉璃台灯的灯光下随意翻看着一本书,手边的小茶几上静静放着半杯香醇的红酒。

    都说,男人的魅力是要经过岁月沉淀的,这句话用在眼前这个正当中年的男人身上再合适不过。

    他的身上没有年轻人的桀骜跋扈,也没有老年人的衰老颓废,他就这么静静坐着,就能轻易汇聚所有人的眼球。正如同茶几上那杯历经一个多世纪发酵沉淀的名贵佳酿,举世难求,引人入胜,只可惜,这份太过珍惜的高高在上却让任何人都无法得以细品。

    看着他依然卓尔不凡的影子,平淑有一瞬间仿佛又看到当初那个轻易就让当年心高气傲的谢雨一见钟情的年轻男人。

    时光,果然是个残忍的家伙!

    仿佛昨天还陪在身边的两张青葱笑颜,却恍然变换了时空,一个已经成了墙上泛黄的记忆,冷眼旁观,一个则站到了生命中至高点之后,静看澜川!

    平淑轻轻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语气似乎还是那么不咸不淡,又好像是在和一个老朋友平和随意地聊天,“还不休息,是住不惯我家?”

    罗抿良这才抬起头,淡淡笑了笑,“我在等你。”

    平淑也淡淡笑笑,“是吗?果然不愧是赫赫有名的三合会会长。”

    平淑这话并非像以前一样冷嘲热讽,罗抿良自然能听得出来,随手把书合上,神情很随意地看着对面难得对他这么平静的女人,“想问什么尽管问吧,我现在而言再没什么是有必要隐瞒的。”

    此刻的罗抿良毫不严谨地坐着,一派散漫地翘着二郎腿,唇角似笑非笑,仪态万方。尽管他身上穿着宽松的家居服,但跟白日里小心翼翼呵护着儿子孙儿的男人判若两人,沉稳大气,隐隐的霸气溢于言表,举手投足间,尽显独属于上位者的傲然与伟岸!

    平淑看着眼前的男人没有任何惊讶,她知道,这样的罗抿良才是真正的他,才是谢雨死心塌地爱着的那个男人!

    “我想问什么,我觉得你应该一直都知道。”平淑的语气很平静,当初对罗抿良近乎唾弃的恨好像在这几年里不知为什么全部消散了,现在的她对这个男人的态度很复杂,理智上她的确应该很恼恨他才对,但事实上,她现在对罗抿良……更多的却是同样身为人父人母的同情。

    罗抿良静默地坐着,脸上的笑意敛了去,不再看平淑。

    琉璃台灯柔和的灯光有限地斜斜勾勒着这个男人线条略显刚硬的精致下巴,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在灯光外的昏暗中如同两颗深邃静默的黑珍珠,微垂下长长的睫毛看着茶几上那只漂亮的透明酒杯里如同殷红的血一般的红酒,好半晌,才轻声回答,“是啊,我当然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恐怕,这也是小雨最想知道的……只可惜她太倔强了……倔强到、到死都不肯开口问我!到死都不愿听我的解释!到死……都不肯原谅我……”

    华丽的男中音在这静静的客厅中显得很轻,语调异常平静,却听得平淑心中酸涩难忍。

    她知道现在再问什么都失去了任何意义了,可是她更知道,谢雨当年是带着满满的遗憾走的!

    那年她初见刚回国的首扬的时候说、谢雨已经不再恨罗抿良的话,不过是因为怕他们父子之间会产生芥蒂,不过是骗那个孩子而已!

    谢雨……怎么可能不恨罗抿良?

    在最后的弥留之际,被迫避着谢家人的罗抿良在病房窗外一直跪到最后一刻,她都不肯让他进病房见她最后一眼!直到最后的遗言里,她都没有把独生儿子留给罗抿良,而是托付给谢家!

    这个到死都没能带她走进婚姻殿堂的男人,这个让她年纪轻轻就背上“未婚先孕”之名的男,这个令她和孩子苦苦相依为命的男人,她怎么可能不恨?!

    “小雨怀孕六个月的时候,我被派去了东南沿海,去追杀一个所谓的、背叛者——也就是我们老会长的死敌。”

    夜色浓重中,罗抿良终于很平静地开了口。

    平淑的眸子忽然就颤了一下——

    聪颖如她,仅仅这一个开头,就一瞬间明白了一切。

    罗抿良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近乎死寂,“……我知道这是会里对我能力的一场至关重要的考验,所以别无选择地去了。一白越安他们和我配合得非常默契,我们成功地施计摧毁了他们的据点,而我——也成功地杀了那个背叛者。只可惜能力还是不够,我们并没有真正讨到好,我吃了七颗枪子儿,几乎可以说枪枪致命都不为过!如果不是越安豁出命去扑上前为我挡了最致命的一枪,只怕那个时候我就撂在那儿了。”

    说到这儿,罗抿良很轻地笑笑,“其实现在想想,如果当初就那么死了,说不定也是件好事儿。”

    平淑不忍看他脸上的笑,别过头,不自觉捏紧了手。

    谢雨最爱的就是罗抿良的意气风发,可是当初的她们却那么天真,怎么就不能理解——所有的意气风发只有在相辉映的风云世界才得以展现?

    假如眼前这个男人真的能和谢雨平凡相守,那样被柴米油盐打磨过的男人,还是谢雨最爱的罗抿良么?

    罗抿良并没有发现平淑的不忍,思绪似乎有些飘忽了,“越安当时差点没折在那儿,为我挡的那一枪从后背射进肺叶,手术后捡回了一条命,我倒是在床上睡了将近一年。大夫们都说,我这辈子很可能只能是个植物人了,可一白和越安却把我唤醒了。……他们、每天都在和我说话,说小雨,说……我有儿子了……”

    唇角无意识地勾起来,罗抿良仿佛又想到当年刚醒来时听到这巨大惊喜时的场景,很开心,也很满足,“我不知道我究竟为什么这么命大,挨了七枪居然还能活下来,不过幸好醒来了——刚一醒来,我就得到了一个天大的惊喜——小雨已经生了!给我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平淑静静听着,不自觉紧紧抿着唇角。

    初为人父的骄傲……那个时候的罗抿良,一定很幸福吧?

    可是……那个时候的谢雨,却恨极了他……

    平淑的双眼涩涩的。

    谢雨至死都不承认自己爱错了人。还好,这个男人果真没有背叛谢雨,可是平淑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更加难受了!两个人之间,真的只有爱还不够,这么相爱的一对儿,却还是抵不过造化的捉弄!

    “只可惜……没多久我们就被人告密了!”罗抿良并没看她,脸上有些朦胧的笑散了去,“我醒来后,老会长很开心,觉得我一定能成为他最得力的左右手。当时会里的情况很复杂,乱成一团,他需要巩固自己的势力,而我们几个,无疑是他最满意的新生力量。……能直接得到会长的重视和提拔,这对我们几个刚刚在会里站稳脚跟的新人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知道我的妻子是军界谢将军女儿这个秘密,并把这件事告诉了老会长。那个男人很多疑,这件事对他来说和背叛是没什么区别的,他怀疑我是政府警察派进会里的卧底。所以他一边派人监视我们,一边故意放出假消息,声称要派人刺杀谢将军和小雨母子,以试探我的反应。”

    冰冷的眸光似乎晃了一下,罗抿良停了好几秒钟,才转过头,声音淡淡的,“剩下的,我想你应该都知道了。我为了活命,不承认与小雨的关系,甚至愿意娶他那个脑瘫的女儿,然后、……然后,骗取他的信任之后,把扬扬偷走,送去了美国。”

    “为了活命?”平淑毫无笑意地笑了一下,“我虽然是个女人,但也不傻。你罗抿良如果仅仅是为了活命,会选择这种屈辱苟且的方式?只不过——”平淑平静地看着罗抿良,“你这么保护小雨,为什么不让她知道?你所做的所有一切她都被蒙在鼓里,她到死都不知道你究竟为什么不要她。”

    “告诉她?”罗抿良很慢很慢地端起酒杯,却并不喝,只是看着杯子里醇厚澄明的液体,微微苦笑,“平淑,你是小雨最好的朋友。以她的脾气,你觉得我要怎么告诉她我为了保护他们母子而去娶其他女人?哪怕那个女人是个脑瘫!”

    平淑哑然。

    是的,她了解谢雨,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在这方面,首扬真是像极了谢雨!——如果谢雨知道了真相,只怕宁愿闹得满城风雨宁愿死也不会愿意让罗抿良娶其他人!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这一辈子,一直在做错事,从来没正确过。”杯子里的液体轻轻荡漾,飘散出浓郁诱人的酒香,罗抿良转动着酒杯,脸上显出几分自嘲,“其实越安那家伙说得很对,假如……假如当初我真的把小雨和扬扬都让给他,一切都会好好的!……小雨也不会死……扬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我伤害的……还有你们……”

    “别说了,你也说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平淑打断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她不可能真的不怪罗抿良,可是,她却不知道罗抿良究竟做错了什么——这个男人,一直都在用最正确的方式保护着他的女人和儿子。

    眼睛有些发胀,平淑站起身,“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去看小雨,早点休息吧。”转身就要上楼。

    “平淑,”罗抿良坐着没动,也没抬头看她,“邵文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值得你为他等这么多年。”

    平淑没做声。

    “还有,”罗抿良的声音有些低,停顿了一下,才有些沉地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平淑的眼神颤了一下。

    她明白罗抿良为什么说对不起。

    可是平心而论,她居然并不怪罗抿良当初抓了她。

    身为一个母亲,她理解罗抿良——这个当初已经为儿子几乎疯了的男人,只是太想得到儿子的消息!

    唇轻轻动了动,最终,平淑还是什么都没说,一个人上了楼。

    回到房间,邵文还在电脑前“劈劈啪啪”飞快地敲着,听到平淑回来,双眼不离屏幕,“我算着你的‘好日子’应该到了,就给你泡了杯茶,赶快趁热喝了。”

    床头柜上,一杯颜色很好看的茶正静静散着热气儿,里面的枸杞红枣被浸泡得很是饱满。

    好日子?

    平淑的眼神似乎颤了一下,下意识摸了一下平坦柔软的小腹,然后走过去,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有点太甜了。”平淑皱了皱眉,放下杯子。

    “嗯,我多放了些红糖。”邵文紧盯着电脑屏幕,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第一百六十四章、结伴儿相亲

    见状,平淑走过去,“怎么了?”

    “没什么。”邵文近乎本能地立刻关了刚才一直仔细查看的页面。

    平淑愣了一下,要知道,之前的邵文是从来不在她面前隐瞒什么的。

    邵文立刻就察觉到自己的不妥,却故作镇定地笑着揉揉有些酸疼的肩膀,“查看一些资料而已,太枯燥了。”

    “那就赶快休息吧,”平淑的异样也只是一瞬间罢了,体贴地把邵文手边杯子里的茶水倒掉,换上一杯热牛奶,“不养好精神的话怎么能处理好事情?”把牛奶放到邵文手边,平淑拿一根发带把长长的头发绑起来,然后边找换洗的睡衣边说:“我先去洗澡,你也快点。”

    平淑意料之外的平静反应让邵文当即心里有些慌,慌忙上前拉住她,“淑,我不过是查看几个病例,我只是怕你看到了会不舒……”

    “邵文,”平淑笑着打断他,“你急什么?我又不是电视剧里喜欢胡搅蛮缠的女人?我知道有很多事是我不合适知道的,并不会觉得是你在隐瞒我什么。”

    她的目光很干净,也很坦然,邵文能看得出,这个女人,是真的并不在意。

    邵文心里有些烫,也有些暖,他感激平淑的信任,可无可避免的,平淑这太过理智的反应也让他觉得心中有些没底儿,一时扣着平淑纤细的腰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他双眼的眸子下意识慌乱地晃动着,唇张了又张,就是说不出话来,平淑哪会不知道邵文在想什么?

    叹了口气,随手把换洗衣服扔一边儿,平淑少有地主动抱住这个自从回来后就很有些不对劲儿的男人,“这几年来我对一个道理的认知真的是越来越深刻了——跟活着相比,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邵文知道她刚才去见了罗抿良,虽然不知道他们都聊了些什么,但隐隐的,邵文也能猜出个大概。

    几年相处,虽然难念还是对罗抿良疙疙瘩瘩,但平心而论,邵文不得不承认罗抿良的确是个少有的成功好男人,因此对他们一家三口之间阴阳相隔、甚至父子相杀的捉弄惨状更是唏嘘同情。

    平淑说的对,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

    谢雨死了,罗抿良多年对她做的保护全都白费了!不过幸好,首扬还活着,加入当初首扬真的被罗抿良失手杀了的话,只怕……罗抿良绝不会再这么痛苦地活在这世上!

    邵文不自觉拥紧了这个小女人,湛蓝色的眸子不住地颤抖着。

    平淑的声音低低的,“只要两个人都还活着,就没有解不开的误会,没有过不去的事儿。……可是,如果死了的话,所有的机会就都没有了……”

    邵文知道她是在为罗抿良和谢雨这两个人而遗憾,结实的双臂将她抱得紧紧的,好半晌,才近乎发誓地说出口,“放心,我们绝不会这样的!”停顿了一下,才又低沉而坚定地补充,“我也绝不会让扬像罗抿良他们那样苦守一辈子!”

    平淑的注意力全在自己心中的一些打算上,所以并没看到邵文眼中的深沉,也没察觉到他话里近乎誓言般的异样。被邵文静静抱着,长长的睫毛上下忽闪着,好半晌,平淑才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声音有些低,“邵文,如果你觉得那两个小小的本子很重要的话,那我们明天就去领证吧?”

    邵文顿时身体一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才,这个女人对他说了什么?

    平淑清晰地察觉到这个男人的身体突然紧绷了起来,心有些发颤,有些心疼,同时也有些难掩的激动和喜悦,踮起脚尖在他傻了似的半张开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故作调侃,“总不能一直让你这么没名没份地跟着我。”

    邵文的双眼一瞬间剧烈颤抖起来,猛地抱起平淑,迫使她跨坐在自己腰间,“淑,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你、要我干什么?”

    平淑先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还在惊愕中的小脸儿腾地烧了起来!

    她穿的是丝质睡裙,此刻被邵文以这种火爆的姿势抱着,两条修长的腿全部露了出来!而那只穿了一条薄薄底裤的最柔软处正被他毫无间隙地紧紧贴着!

    “邵文!”

    瞠目结舌瞪了这个突然抽起风的混蛋好半天之后,平淑终于反应过来,登时又羞又气,耳垂都红得要滴出血来,刚刚的小浪漫小旖旎全被这家伙给打散了,平淑懊悔得想挠墙,“你!你这个混蛋!混球!混账色胚!……你!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邵文哪里会听这女人的小叫嚷?无赖似的箍紧了她,“不放,又不是没这么抱过!”耍了一句贫,邵文不忘刚才的正经事儿,一双眼睛都要放出万种光华来了,急切地瞅着怀里小脸儿娇艳得如同火红色玫瑰花儿的女人,“淑!淑!honey!我的宝贝儿!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再说一遍让我听清楚!”

    “我说,让你放我下来!!!”平淑几乎要咬牙切齿了,使劲儿挣着这个惊喜过头儿了的家伙。

    被这天大的惊喜砸晕了脑袋的邵大洲主才不会放怀中的可人儿离开自己,厚着脸不依不饶,明摆着耍赖,“不对!不是这句!你要、你要跟我……领什么?”

    “什么都不领!”平淑都要气急败坏了。

    要知道,为了方便看两个小家伙儿,房门这会儿她还没锁呢,虽然这会儿不会有人进来,但是平淑也不可能就这么让他胡来。

    “好老婆!淑!我的好阿淑!你刚才明明说了的!”邵文被平淑来回挣得心痒得厉害,干脆一俯身把她压到旁边的桌子上,双目灼灼,“你刚才都说了,我总不能这么一直没名没份地跟着你……”

    “邵文?!你……”

    突然间就成了餐桌上最美味糕点的平淑躺在凉凉的硬硬的桌子上,瞪着身上这个紧紧压着她的混账家伙,羞恼得几乎要自燃了。

    隔着薄薄的布料,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某人剧烈的身体变化!

    平淑不得不怀疑,这个在床上一向疯狂不着调的家伙不会就在桌子上吃了她吧?

    然后,她就听到清楚的“呲啦”一声,随即身体一凉,保养得当的肌肤就暴漏在了空气中——

    她的睡裙、居然被这个披着一层绅士外皮的饿狼给撕了?!

    “邵文?!你、别……不要……你!放我下去!……”

    平淑更慌了,更加后悔不该一时心软给这家伙吃定心丸!

    她哪里能想到这定心丸药量过大,反倒要害惨自己——刚回来那几天这家伙把自己吃得几乎比她悲催的妖孽儿子强不了多少,腰疼得仿佛要断了,险些下不来床!现在再看看眼前这双眼蹭蹭亮的家伙,平淑都要哭了!

    这家伙、不会是要兽性大发吧?

    邵文可不管平淑是不是要哭,所有的一切全都被抛到了脑后,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个女人,终于同意和他结婚了!

    一把扛起这个就是不配合他的小女人,邵文难掩亢奋地进了洗浴室。

    宽敞的洗浴室里,水声一片,掩不住满室情趣妙音。

    首扬和顾知航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

    平淑房间的灯关着,罗抿良也早就已经睡下,李安维他们倒是还没回来,首扬寻思着,这群家伙肯定是得了乐子不准备回来过夜了,不过他也不在意。

    轻手轻脚上了二楼,正准备去紧挨着平淑房间的婴儿房看看两个小包子,就听到平淑的房间里传来的低低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首扬顿时一愣。

    这声音很明显是平淑的声音,可是和平时一点儿都不一样,娇柔婉转,低低碎碎,仿佛在极力压制自己的声音,却怎么都隐忍不住、控制不了!

    这声音,宛如三四月的桃花压枝头,又粉嫩又朦胧,娇柔得撩人心肺;又如同熟到了极致的葡萄,甜滋滋水灵灵,晶莹剔透,悦耳得好似要滴出酸甜怡人的蜜汁来!

    怎么听怎么让人心痒难耐!

    其间还夹杂着一两声娇嗔怒骂某个色胚的不连贯的声音,和某个被不断咒骂色胚的兴奋声音。

    突然间听到这“味道十足”的床戏声儿,首扬双眼晶晶亮,顿时亢奋起来,踮着脚上前就要听墙角儿。

    身后的顾知航敏感力现在要远远超过首扬,哪会没听到?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让这家伙乖乖回房间不去打扰,就看到这只混账妖儿这不靠谱的架势,顾知航脸都黑了,上前一把抱起满脸兴奋的首扬就回了房间。

    居然听老妈的墙角儿风流事儿?天底下有这样恶趣味儿的儿子没?!

    还有邵文那厮,居然这么对妈使坏!顾知航敢肯定,那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喂喂喂!顾知航!顾混蛋!你干嘛?”听不到墙角儿的首扬急了,但是大半夜又不敢大声叫嚷,又怕房间里的平淑他们听到,只能压低嗓子使劲儿挣。

    奈何顾知航根本不理他,径直回房间把这只不靠谱的妖儿毫不怜香惜玉地扔到床上,并不忘把门牢牢锁住。

    “丫的顾混蛋!你到底想干嘛?为毛不让老子听?!”首扬气急败坏,好不容易得了个可以听邵文那厮墙角儿的机会,居然被这家伙莫名其妙就给搅黄了!

    顾知航瞟了他一眼,“你很闲?”

    首扬继续炸毛,“老子闲不闲关你毛线事儿?滚开!老子要去听床戏!”

    顾知航沉默了片刻,“看来,得给你找点儿事儿做。”捋起袖子就开始做每日必备“功课”前的“预热活动”。

    不一会儿,房间里也开始传出比平淑房间更嚣张更精彩的熟悉声音。

    同在二楼的客房中,向来听力惊人的罗抿良一直没真正睡着,躺在安静的床上听着隐隐的香艳声音左右交织,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不用想他也知道——

    平淑vs邵文,平淑无疑是毫无反抗余地的;

    顾知航vs首扬,听这声音,只怕自己儿子成了在下面的那个。

    顾家vstop的“私家较量”,看来是平局呵!

    夜色中,罗抿良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门儿,他的儿子这么强,怎么就是个被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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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抿良倒是个厚脸皮的家伙。去陵园看过谢雨之后也不说离开的话,很自觉地在顾家白吃白住,每天变着花样儿地带着两个小包子到处闲游,美其名曰——平淑辛苦这么多年,让平淑和邵文好好过一过二人世界!

    首扬对他这说辞虽然很不屑一顾,不过倒也不反对。他心里对平淑一向愧疚,自家老爹能主动承担起“保姆”的重任照顾两个小家伙儿,首扬自然乐意得很,大手一挥,就把李安维暂时“调”回了罗抿良手下,并让何致远邝晔磊他们几个家伙充当导游带着罗抿良一行人可劲儿玩儿。

    一行人每天早出晚归,把a市好玩好看的地方转了个遍。每天一到晚上,两个小包子就像归家的小鸟儿似的叽叽喳喳,争相和奶奶爸爸们分享一天的乐趣。

    一天到晚在外面疯玩,两个小包子虽然结实了不少,可肤色似乎已经下调了一个度。

    首扬很是郁闷,虽然防护措施做得很好,但也舍不得两个宝贝儿子在外面风吹日晒。

    只是两个小包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以疯玩儿的缘故,居然和罗抿良打得分外热乎,对他黏糊得几乎要超过自家两个国色天香的爹地。一听到首扬提出要减少外出次数的话,两个小家伙儿立刻装哭卖笑抱大腿、撒娇卖乖装可怜,十八般招数用了个遍!

    罗抿良在一旁好生得意,首扬倒是无语得很,只得随他们去。

    不过顾家热闹了没多久就难得清净了——两个小包子被罗抿良以“体验家乡生活”的混账借口“骗”回了老家。

    对此平淑倒是并不会说什么,怎么说小家伙儿都是罗抿良的亲孙子,两个小宝贝儿又愿意粘着他,罗抿良带走些时日他们也正好休息休息。

    只不过这清净却并没持续几天。

    首扬看着坐在自家沙发上哭得像个小媳妇儿似的男人满脸无奈。

    “……呜呜……他居然、背着我去见女人!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还是不爱我……”

    “……他怎么能、去单独见女人?呜呜……还给那女人、买花儿……他都没给我买过花!连一片花叶子都没给我买过……呜呜……”

    “……那家伙……他是不是又喜欢女人了?……不对!他肯定一直都喜欢女人!只不过开始喜欢你……后来……呜呜……那个混蛋!我恨死他了……”

    首扬和邵文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长沙发上大眼瞪小眼,看着对面抱着一盒抽纸巾哭得稀里哗啦没一点儿形象可言的乐亦,真想像一贯冷心冷面的顾知航一样直接回房间工作去。

    首扬很无语,搞不懂婚后的乐亦怎么忽然就成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媳妇儿?游黎那家伙整一冰山,就算去见女人也不见得是约会吧?跟他这座冰山约会,那不是自找冷冻?再说了,乐亦这个堂堂top实力超群、让人闻风丧胆的的mr.5,不想让自家男人见其他人,直接杀过去不就得了?

    首扬很想翻给乐亦一个大大的白眼儿。

    邵文也觉得很头疼,当初在马来西亚乐亦大胆表白游黎时的雄姿他可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谁知道现在居然成了这幅没出息的窝囊废德性!

    邵文自觉很没脸地捂着额头,很怀疑这样下去乐亦会不会有一天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又是一声长长的擤鼻涕的声音。

    首扬听得头皮都发麻了,终于受不了地开了口,“行了姨妈!别哭了!妆都花了!难看死了!”

    哪知乐亦一听这话哭得更大声了,“难看就难看吧!反正他也不要我了!呜呜……我都三四十了,年老色衰,哪能跟人水灵灵的小姑娘相比?呜呜……”

    首扬头都大了,刚想吼他几句什么,就听到平淑从楼上下来的声音。

    正在哭哭啼啼的乐亦一听到自家老大的婆婆下来了,下意识地稍微收敛了一些,不过也没好到哪儿去,磕磕巴巴叫了声“平阿姨”,继续小媳妇儿似的抽抽嗒嗒。

    “淑,怎么下来了?是不是被这家伙给吵醒了?”邵文见平淑下来,站起身把她的杯子拿过来,同时不忘没好气地瞪了沙发上大展哭功的乐某人一眼。

    “不用照顾那两个小家伙儿,所以不累,睡不着。”平淑笑眯眯在乐亦身边坐下,“小亦这是怎么了?和黎那孩子吵架了?”

    乐亦还没来得及开口,首扬就懒洋洋地接口,“黎那家伙才不会跟人吵架。”

    “嗯,黎的确不会跟人吵架,”邵文去厨房把提前煮好的补气血的茶倒进杯子里,端给平淑,“那家伙都是直接动手。”

    平淑瞬间无语。

    听听这都什么话?有这么说自家兄弟的?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一群极度危险的家伙一般!

    倒是乐亦眼瞅着邵文这么体贴地给平淑送来热腾腾的茶,酸不溜秋地撇了撇嘴之后,居然又委屈地哭上了,“那家伙、……那家伙从来没给我煮过茶……呜呜……”

    平淑“扑哧”笑出了声,“哈哈……小亦……你、你又不是女人!你又不会生孩子不会有生理期,你还想喝这补血养颜的茶?”

    正哭得伤心的乐亦一听这话,哭声下意识地弱了三分,红着鼻头儿瞄了瞄平淑手里的杯子,似乎有些难为情。

    平淑好像没注意到乐亦的难为情一般,继续合不拢嘴地开玩笑,“你要是想喝,我这就去给你倒一杯!这些日子我天天喝,都快喝吐了!”说着,居然真的要站起身。

    “平阿姨别!平阿姨,我、我就这么说说……”乐亦连忙拦着平淑,声音虽然还带着哭腔,但好歹比着刚才正常了不少。

    看着乐亦脸上带着可疑的红,平淑好笑地暗暗摇头,这才坐下,“赶快把眼睛擦擦,看看都哭成什么样儿了!”

    乐亦略有些扭捏地擦擦鼻子,“平阿姨,我吵醒你了……”

    “别听邵文胡说,没有的事儿,不过是时间到了就睡不着了。”平淑喝着杯子里味道还算不错的茶水,精明的眸子里波光流转,“这阵子我朋友的俱乐部有一场名媛相亲会,你们几个有没有兴趣参加?”说着,平淑别有用意地左右各看了首扬和邵文一眼,“反正也闲着没事儿干,你们几个孩子不如去凑凑热闹,老是在家待着算什么事儿?”

    邵文立刻会意,点点头,跟着平淑做出一副长辈的嘴脸,“也好,这几个孩子的确需要散散心。”嘴里说着,两只眼睛似笑非笑盯着某个没事儿乱吃醋找存在感的人妖。

    首扬倒是没反应过来,一脸奇怪,“我们都结婚的人了,去那儿凑什么热闹?”

    “什么叫凑热闹?这叫提高审美。”平淑煞有其事地诱拐着自家时不时就变得呆萌白痴的宝贝儿媳妇儿,“你跟阿航,还有小亦跟小黎,你们天天对着对方的脸难道不会审美疲劳?正好出去多看看,这叫适当养眼。”

    首扬下意识看了楼上的房间一眼,摸摸鼻子,说实话,他还真想去看看传说中的相亲是怎么回事儿。只不过,如果他真的私自去了的话,只怕顾知航那个醋劲儿十足家伙会磨磨牙吃了自己吧!

    倒是沙发上鼻头儿还在红通通的乐亦听着平淑的话若有所思——

    名媛相亲会?

    名媛?

    相亲?

    那不就是见女人?

    乐亦立刻双眼一亮,“这主意不错!”

    首扬被他这突然近乎兴奋的一大嗓子吓得一个激灵,“你丫的干嘛?发什么神经?!”

    乐亦也发觉自己反应过大了,不好意思地“咳咳”两声,然后装模作样扯皮,“扬,你看哈,昊子和东阳那两个大龄剩男到现在都没人要,虽然说昊子这些日子一直拉着东阳相亲,但我觉得,以他那不靠谱的德性,能给东阳相到什么好女人?正好阿姨这儿有现成的相亲会,咱们正好去看看,给他们物色物色。”

    这会儿的乐亦、居然有心情给那群蛀虫物色女人?

    首扬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懒洋洋直起身子,冲楼上号了一嗓子,“顾知航,出门儿了,结伴儿相亲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打破醋坛子的姨妈

    某俱乐部某一层的下午茶休闲会所有个很随意的名字——四点半。因为消费比较高端,所以平时的人流量很有限。

    不过今天,这个向来安静的高档下午茶吧难得多了不少人气儿,与平时客人稀少的清净相比,今天的四点半倒很有几分茶吧餐厅的热闹感,时不时有扮相得体高端的年轻男女一同走进来。

    服务生们也都个个盛装,尽心服务,不过不同的是,今天的服务生都站得远远的,如非客人需求根本不会随意走动。

    淡淡的音乐在四点半大大的格调空间里静静旋绕。浅香槟色的欧根纱落地窗帘少有地放了下去,遮住里面年轻的浪漫气息。

    整个内部的细节装饰也都贴心地换了。每张桌子上原来的精美小摆件全都撤掉,换成了一只只小小的精美描金欧式花瓶,花瓶里无一不插着一束新鲜娇嫩的白玫瑰,淡淡的玫瑰清香无声飘散,给这原本就充满浪漫因子的地方更添上几分情调。

    大大的落地窗边,两个戴着大黑超的男人对面坐着。一个面容清冷,修长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跳动个不停,而他对面脸色显得有几分苍白的男人则很“萎靡不振”地歪在舒适的椅子上,嘴里叼着一根吸管,时不时喝一口杯子里颜色很好看的鲜榨果汁。

    又瞟了一眼隔壁桌聊得正欢的一对男女,那“萎靡不振”的男人深茶色大墨镜后的好看双眼很没形象地向上翻了翻,不满地直哼哼。

    奈何傲娇地哼哼了好几嗓子,也根本没人理会他一声!

    男人顿时不乐意了,一挺腰坐直,瞪着对面居然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冷漠男人,“顾混蛋!咱们这是在相亲!你丫的一直盯着平板算个什么事儿?你和你的电脑相?”

    顾知航这才懒洋洋地抬起头,即便隔着黑色大墨镜,依然能让人感觉到他如同实质的深邃目光,一开口,声音清淡而悦耳,“我不是已经和你相了一下午了?”顿了顿,关上电脑放在一边,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已经温吞吞了的茶水,“而且,你也说了,我们俩都相互看了这么久了,早就审美疲劳了,所以我养养眼。”

    首扬顿时脸黑了,立刻磨磨牙,眼神阴测测地瞪着对面的男人,“丫的顾混蛋!那是妈说的!怎么就变成老子了?还有!你丫的居然敢对老子审美疲劳?老子这张国色天香沉鱼落雁的脸你也能审美疲劳?”

    顾知航随手把眼前的墨镜摘掉,捏了捏眉心,“嗯,‘七年之痒’了,也该疲劳疲劳了。”

    “七年之痒?”首扬一愣,顾不得生气,也跟着一把摘下墨镜,“我们都已经七年了?”

    “你觉得呢?”顾知航瞟了他一眼,言下之意是——还不都是怪你走得时间太久了?

    首扬倒是没能理解顾大总裁的不满。

    七年!

    他们竟然都已经到了传说中的七年之痒了?!

    首扬顿时一个人傻乐起来。

    哈哈,他们都已经在一起七年了啊!

    这感觉,真好!

    当下一拍桌子,兴奋地直嚷:“顾混蛋你赶快安排安排!老子都和你‘七年之痒’了,这得大办!”

    顾知航顿时直皱眉——七年之痒、要大办?

    那边某个喜上眉梢的妖孽翻着眼皮儿趴在桌子上直乐呵:真好!他们已经在一起七年了,这么说,到了明年他们就能过七周年的结婚纪念日了?那时候更得大办!

    首扬想着,要不明年的七周年纪念日再回东都办一场纪念性的婚礼?

    对面的顾知航很是无语,搞不懂这妖孽到底什么思维,他究竟懂不懂什么叫七年之痒?

    不过——看着首扬一个人傻乐的妖孽脸,顾知航也不反驳他,更不解释什么是七年之痒,只是淡淡弯起了唇角,眼角眉梢都染上明显的纵容——

    只要这家伙喜欢,七年之痒也必须是个盛大的节日!

    他们这一厢气氛慢慢涨起来,可周边就不对味儿了。

    四点半是私人高级俱乐部旗下的休闲吧,不会有狗仔混进来,顾知航并不担心会被人偷拍。可是自从他二人摘下眼镜后,整个四点半里原本气氛很不错的名媛相亲会倒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一个个精心打扮的名媛们素来眼高过顶,刚才还算顺眼儿的相亲对象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变得黯淡了。尤其是在俊朗倾城的顾大总裁和妖孽祸水的首大明星的衬托下,一个个绅士得体的男士们瞬间成了单调的背景板,名媛们怎么看怎么不对味儿,眼神儿也不自觉总忘落地窗边瞟。

    就连原本小脸红彤彤对着乐亦直忽闪长长眼睫毛的小姑娘也开始频频走神儿。

    乐亦忍不住悄悄瞪那两个根本是自带光环的“天然吸睛体”一眼,再瞪一眼,奈何那两个人眼睛里根本注意不到第二个人,任凭乐亦锲而不舍地一瞪再瞪,就是没反应。

    乐亦气急,对面这个妆容化得很是不错的小姑娘的化妆技巧他还没“骗”到手呢,结果这小姑娘已经快成“斜眼一族”了,近乎痴迷地一直瞄着旁边的桌子!乐亦真怀疑她的眼球会不会就这么转不回来了!

    正暗自气哼哼的时候,一串音乐声响起。乐亦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是游黎。

    乐亦先是一愣,再是一喜,继而忍不住趾高气昂起来——这家伙总算绷不住给他打电话了!不过,这会儿正傲娇得不像样的乐亦才不会接呢!总得让这家伙也吃吃醋!

    对面小姑娘的眼球终于被契而不舍的铃声召唤得回复了原位。那女孩儿反应倒也够快,立刻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忙眨眨眼,温声问只拿着手机看却不接电话的乐亦,“你、不用接电话么?”

    乐亦笑了笑,“不用。”说着,挂断电话,继续和这小姑娘聊。

    可是安静了没一会儿,隔壁坐着的人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首扬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人名直翻白眼儿。

    乐亦这个婆婆妈妈的家伙,来相亲前故意给东都那群混蛋挨个儿打电话,装模作样询问他们都喜欢什么样的女人,然后模棱两可地说自己要去相亲!这不摆明了是做给游黎看的?!

    首扬很怀疑乐亦的脑门儿里现在还有没有脑子这东西!

    狠狠瞪了旁边的乐亦一眼,首扬接通电话。

    乐亦自然也听到了首扬的手机铃声,表面上谈笑如常,两只耳朵却竖得高高的。

    “这阵子怎么样?”

    游黎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只不过比之前好歹多了分人气儿。

    首扬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还不错。”

    “那就好。”游黎也不废话,“他怎么跑你那儿去了?”

    “怎么跑我这儿的我不清楚,不过这家伙这会儿在相亲。”

    “相亲?”游黎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不过,首扬并没有听出酸味儿。

    果然——

    “他接了什么任务?”

    “没接什么任务。”首扬似笑非笑瞟了乐亦一眼,发现他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似乎僵了一下,顿时心情大好,“大概是闺中寂寞了吧,出来相相亲找找乐子。”

    “嗯,”那边的游黎还是没什么太大反应,“那你们先玩儿,等晚上我再打电话。”

    “嗯,好,”首扬笑眯眯再瞟乐亦一眼,“我们先好好玩儿。”

    听到电话那边的人就这么挂了电话,乐亦的大脑有些跟不上趟。

    那家伙——听到自己男人在相亲,居然都没什么反应么?

    乐亦怒了,怒得肝儿都疼了,一向风情挂笑的脸拉得老长老长,活像被人甩了似的。

    对面还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小姑娘莫名其妙地看着跟自己相亲的这个混血男子突然间就变了脸,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试探着安慰他,奈何乐亦根本听不到人在说什么!

    诡异的气氛持续了好几分钟,乐亦的手指头都捏得“咯吧”作响!那小姑娘终于被气得失了良好的教养,连声招呼都没打,就站起身拂袖走人了。

    不得不说,耷拉着一张晚娘脸的乐亦气跑姑娘的功夫还是恨到家的,剩下的一段时间,明显的低气压和铁青的脸色一连气走了好几个主动上前的相亲妹纸,效果高达百分百。

    晚饭的时候,乐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任凭任何人来唤就是不开门,不知道是又在咬被角哭哭啼啼,还是在生闷气。

    首扬也不管他,邵文更不会管,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嘻嘻哈哈享受完快乐的晚餐后,又结伴儿出去嗨。

    嗨完回到家再洗漱,已经是大半夜了。

    首扬刚洗了澡出来,就隐约听到门外的客厅里有人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在质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首扬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扒出一条睡裤套上,拎着毛巾踢踢踏踏出门,“啪”的一声打开了灯。

    果然,二楼客厅中很有些对峙嫌疑的两个家伙不是游黎和乐亦这对儿冤家还能是谁?

    看到首扬胡乱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游黎的眼神似乎晃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上前帮他擦干头发。只是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就看到另一个人影在首扬之后走了出来。

    游黎的心似乎微微疼了一下,继而有些沉闷——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首扬并没察觉到游黎的异样,走到沙发上坐下,唇角笑得很有几分调侃的意味:“黎?你怎么来了?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还在马来西亚么?”说着,眼神还往隔壁的某个房门紧闭的卧室瞟了一眼——估摸着邵文这厮这会儿正在一心一意吃平淑所以出不来,不过首扬觉得,他现在肯定正竖着耳朵听外面这动静呢!

    身后,头发上还滴着水的顾知航已经走了上来。接过首扬手里的毛巾,为他仔细地擦着头发。

    “嗯,刚到。”游黎别开眼,看着眼前一直咬着唇跟他较劲儿的男人,眉头似乎微微紧了紧,“怎么不接电话?”

    “我为什么要接你电话?”一直眼都不眨瞪着自家男人的乐亦可没错过游黎刚才初看到首扬时的复杂眼神儿,当下更是浑身都不自在起来,扯着嗓子直嚷嚷,“谁让你来的?你大半夜跑这儿来干嘛?”

    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就胡搅蛮缠起来的男人脸上似乎写满了委屈,游黎的眉皱得更深了些,“你生气了?”

    乐亦一听这句话,眼圈更是立刻红了,委屈得连声音都变了腔调,“你还知道我生气?”

    游黎的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半晌,才认真地问:“是因为我又为你敷错了新买的面膜?”

    ——敷错了、面膜???

    根本不在同一个调上的话让沙发上明摆着看好戏的某妖孽先是一愣,双眼立刻亮了起来。

    乐亦则是满满的委屈顿时僵在了脸上,刚刚酝酿好的情绪瞬间卡壳。他根本没想到游黎居然会问出这样的话。

    一看乐亦的反应,游黎就知道自己猜错了,眉头又皱了皱,“那——是因为我又穿了你的内裤?”

    “噗嗤!”沙发上的首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这话、也太劲爆了!

    原本红了眼圈的乐亦则有些瞠目结舌——游黎这家伙说的都是什么时候、哪门子的糗事儿?

    游黎想了想,再次试探地问:“那是因为我前天夜里做梦又不小心把你踹下床了?”

    乐亦的脸都爆红了,被他的话气得又是羞又恼,手指着游黎抖了又抖,就是说不出话来!

    那边沙发上的首扬都快乐疯了,他还真没想到,游黎这座冰山居然这么搞笑,连他们夫夫之间的小糗事儿都能这么没遮没揽地说出来!

    游黎倒是一向冰冷惯了,并不在意首扬究竟在笑什么,只是略显奇怪又有些无奈神情地看着眼前这个越来越气愤的家伙,一本正经,“亦,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我会慢慢学做饭,不会再让你吃了拉肚子;车改装坏了我陪你一辆,不会不认账;你的化妆品我也不会再动;以后再练手我也会尽量让着你;你……”

    哪知“检讨”还没说完,乐亦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你tmd、还有完没完?……呜呜……你还知道你做错了?老子的脸、花粉过敏——都肿成猪头了,你居然、给老子敷美白面膜!……”

    游黎忍不住略皱眉提醒,“不是美白,那上面写的是、活肤功效。”

    “去你的活肤!……丫的、老子的新款内裤……一条都没穿,全被你给糟蹋了!……”

    看着乐亦又哭又嚎,游黎的声音下意识地低了一分,“我、没得穿了……”

    “没得穿你自己不会洗么?……老子不洗、你就穿老子的?……呜呜……夜里还动不动就把老子踹下床!你当老子是沙袋?!……呜呜……”

    “没有……”游黎忽然有些底气不足,“我就、做梦……梦到跟人打架……”

    “滚你丫的混蛋!……tmd还做什么爱心饭、让老子一天跑了八遍厕所!……”

    “是、五遍……”游黎小小声。

    “滚!——给老子滚滚滚——”乐亦都要暴走了,“……老子新买的跑车还没开、就被你丫的给玩儿废了!……还有化妆品、你!你tmd又不化妆!干嘛动老子的化妆品?……老子最喜欢的眼影!一次都没用、就tmd空了!你丫的吃眼影哪?!”

    原本哭号得不成样儿的乐亦这会儿忘了哭,叉着腰叉着腿泼妇似的大吼。

    游黎头一回有些蔫儿了,往日站得溜直的背也不比之前的笔挺,双肩微微耷拉,脸上竟奇迹般的有些红晕显出来!游黎感觉自己都快站不住脚了,下意识躲闪着眼神,“那个调色盘、不是……你的、眼影,比颜料好用多了……”

    “颜料?”乐亦要气疯了,“tmd老子十多万一盒的眼影你tm给我当颜料画画?游黎你个败家玩意儿!你tm生活费全都给老子交出来!一分都不能留!”

    一听到要上交生活费,还“一分都不能留”,游黎向来淡漠的脸上似乎有纠结的神情出现,犹豫了好半晌,见乐亦并不是在开玩笑,这才慢吞吞掏出钱包,慢吞吞走上前,慢吞吞递给乐亦。

    这“上交生活费”的动作不仅慢得出奇,游黎那向来比老冰棍儿都冷固的眼里竟隐隐显出些许郁闷和心疼来!这场景,实在是万年不遇!

    这会儿颇有“包租婆”气质的乐大“老板娘”却并不接钱包,沉着一张晚娘脸,双臂环抱,“还有呢?”

    游黎茫然,“还有?”

    “你多少张银行卡多少个户头以为我不知道?除了这些还有!你借给华子那混蛋钱的时候,他打的欠条呢?”

    游黎愣了愣,没想到乐亦连这都知道,老实交代:“他又要回去了,说兄弟之间打欠条伤感情。”

    “要、要回去了?”乐亦顿时气笑了,“他还tmd有脸谈‘伤感情’?他丫的还能要点儿脸吗?”

    “不要。”游黎像往常一样木着脸,“所有人都知道。”顿了顿,又奇怪地看着乐亦补充了一句,“你之前就知道的。”

    那一厢,首大妖孽已经在沙发上笑得快喘不过气儿了,连带着沙发都随着他一抖一抖——

    没错儿,全东都的兄弟都知道华子那个不靠谱的家伙不要脸,姨妈当然更清楚!可是当游黎冷着一***不化的冰山脸理所当然说出这话的时候,就莫名地充满了喜感!

    顾知航在给首扬擦干了头发后就很自觉地回了房间,明智地不去掺和top的丢人事儿。

    留下沙发上的首扬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忍不住坏心眼儿地想:邵文那厮不知道这会儿已经笑成什么样了?会不会丢人地从平淑身上跌了下来?

    “你……丫的、……”那一头,索欠条不成的乐亦气得胸膛都在狠狠起伏,感觉自己已经快被自己男人气升天了。

    游黎倒是没发现乐亦有想升天的迹象,见这么好一会儿,乐亦都不接他的钱包,游黎想了想,又很自觉得把钱包装回口袋,认真地回到原题,“亦,你究竟在气什么?”

    “你说我tmd在气什么?”乐亦觉得自己的血压都在噌噌往上飙升,“你说,你前几天都见谁了?”

    见谁了?自己见谁乐亦不是从来不管么?为什么这次会生气?而且会气得又哭又跳脚?

    游黎很是奇怪,困惑地看着乐亦。

    而且,他见的人这么多,乐亦问的到底是哪个?

    乐亦咬牙切齿,“一、个、女、人!”

    游黎依然奇怪,他每天都会见很多女人,乐亦究竟问的是哪个?

    不过这话,游黎这次难得聪明地没问出口,不然的话,只怕不是乐亦吐血而亡,就是自己被掐死!

    乐亦的牙齿都磨得“咯吱”作响了,“游——黎——!你tmd还给那个女人买花!还tm是玫瑰花!……我们结婚都两年了你tmd给我买过玫瑰花么?”

    磨着牙的乐亦眼圈又委屈地红了,虽然的确是他死缠烂打追的游黎,可是……好歹自己才是那厮的男人,那家伙怎么能给其他人买花?

    游黎想了好半晌,总算想起来了,“亦,你是吃醋了,对不对?”

    乐亦再一次施展的哭功再次被自家不解风情的家伙打断。红着眼噙着泪的风情“人妖”就这么半张着嘴,似乎想哭,却又硬生生卡在那儿,有些僵硬地看着自己男人,脸色红一阵青一阵。

    游黎皱了皱眉,“你生气,说我见女人,说我给那个女人买花,难道不是吃醋了?”

    乐亦的唇抖了又抖,好一会儿,才红着脸大吼了一嗓子,“老子就是他娘的吃醋了!你tmd敢不乐意!”

    游黎点点头,似乎放下心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

    还在面红耳赤的乐亦一听更是瞠目结舌——这家伙什么意思?自己吃醋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了?

    乐亦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游黎突然上前,手一动,轻车熟路地一把提起乐亦扔在肩上,就往客房走。

    见游黎扛着硕大的乐亦径直往罗抿良的那间房走去,沙发上已经笑得肚子疼的首扬忍不住好心提醒:“右边、右边的那间。”

    “嗯。”游黎也不废话,直接进门。

    “游黎!tmd!你个混蛋!放老子下来!”乐亦屁股朝天地使劲儿挣,又吼又叫。

    然后,一声毫不拖泥带水的锁门声响起,好,客厅安静了,顾家清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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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男秘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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