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同人小说窈窕家丁TXT下载窈窕家丁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窈窕家丁全文阅读

作者:央央     窈窕家丁txt下载     窈窕家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姻缘错 第七十六章 梦耶?非耶?(下)

    “是的,郡主娘娘。”易倾南点头。俗话说爱屋及乌,她对将军主子充满着崇敬与爱戴之情,对他的夫人,裴府未来的主母,那也必须是满怀敬爱的。

    虽然一想到以后他们夫唱妇随伉俪恩爱的情景,心里不免有点堵,但她此时更多的是惦记着莫老头的归宿,裴美人倒是同意莫老头搬进府中颐养天年,但莫老头肯定不会答应,她还得想好理由说服莫老头才行。

    胡乱想了一会,忽觉室内静无声息,抬眸一看,却见裴夜一瞬不眨盯着自己,唇边的淡笑有丝古怪,“你可是……醋了?”

    “醋……什么醋?”易倾南听得有些不明所以,对上他淡淡扫来的悠然眸光,似是意有所指,忽然间明白过来。

    他说的是她吃醋,吃沈大小姐的醋!

    “不是,我没……没吃……”易倾南急急撇清,但在那双黑眸直视下竟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越来越小声,没法吐出那最后一个字来。

    他可算说对了,她就是在吃醋,吃那沈晴衣的醋,不是今天,老早就开始了!

    但,又有什么用?

    裴夜看着那欲语还休的少年,一时心情大好,轻笑道:“承认吃醋很丢脸么?”

    易倾南小脸涨红道:“我才没有呢……”话没说完,就见裴夜面前桌上的茶杯已空,又赶紧给他斟上。

    裴夜也不说话,就这么一直盯着她,盯得她心跳加速,硬着头皮好不容易才做完这倒茶的动作。

    哎哎,别再这样盯着她了好不好,他都不知道那样的眼神会电死人的!

    她只是个平凡的小女生,根本抵挡不住他的无边魅力啊!

    虽是冬日,易倾南却感觉自己心里藏着一团火,呼呼燎烧起来,不敢与他探究的眼神对视,视线只停留在他的袖口,没话找话说,“前院的御林军都走了吗?事情都解决了是不是?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了吧?”

    其实这也不是临时起意才问起,而是她心里一直惦念着的,虽说下了决心要走,但也得知道裴府真正度过危机了,她才能走得安心哪!

    裴夜瞥她一眼,见那双乌黑的眼瞳滴溜溜转个不停,便知小家伙在绞尽脑汁另找话题,遂没再追问下去,反正答案已经笃定,只淡淡道:“你方才都要一走了之了,还关心这个作甚?”

    易倾南顿感汗颜,定了定神,干笑道:“我这不是被将军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给留下来了吗?当奴才的,自然要为主子排忧解难,您说是不?”说罢又小心翼翼问道,“您没事了,裴府也没事了,对吗?”

    “对。”

    听得他这声肯定回答,易倾南长舒了口气,笑道:“我就知道,将军您是吉人天相。”

    “嗯。”裴夜手指抚过装信的布包,“真留下来,不偷跑了?”

    “是,留下来,不偷跑了。”前提是她能说服莫老头放弃西行留在上京,易倾南在心底暗自嘀咕,面上却笑得灿烂,小心地道,“那几封信……我可以拿回去了吗?”

    裴夜却是摇头,“这是你离家出走的罪证,就放在我这里。”说到家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只可惜,某人心里杂念太多,毫无察觉。

    “是。”易倾南认命点头,回想了下信件里的内容,除了利益再分配的事,别的也没说什么,倒不太要紧,以后再找机会拿回便是。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动了动嘴唇,迟疑问道:“将军,我有一事不明白。”

    “说吧。”裴夜难得这般有耐心。

    “您早知道王爷要陷害您,所以提前把那箱子里的东西给换掉了?”想来想去只能是这样解释了,暗中派出七星卫,来个偷梁换柱,反击成功!

    哪知裴夜却是摇头,剑眉微蹙道,“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

    “不是您?”易倾南又惊又疑,不是他,那会是谁呢,那洞口可是由宁彦辰与赫连祺的精英侍卫共同看守,相互牵制,物证是宁彦辰放的,不可能他又自己去取出来换掉……莫非,是赫连祺?

    回想起之前那重兵围府的一幕,想想都后怕不已,要是那箱子里的龙袍国玺没被换掉,单是靠沈家姐弟的声援力撑,根本无济于事,他还是会被押解进宫,扣上个谋反的罪名……幸好,有赫连祺及时出手。

    但赫连祺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呢?

    难道说是因为他与宁彦辰交恶,凡是对方支持的,他就反对;而对方所诋毁破坏的,他反而出手相助?

    一时间只觉得迷呜重,疑团不断,而最大的疑团,则是来自于裴夜本人。

    “为什么不是您呢?”她喃喃自语。

    裴夜却不作答,只微微挑眉。

    “您知道王爷要害您,知道他会利用地下密室来布局,知道御林军会来捉人……你知道,通通都知道,可是——”她紧盯着他沉静的面容,皱着眉头,掩饰不住一脸的困惑,“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不加防备,不做任何补救措施,而是……不管不问,放任自流?”甚至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冷眼观望?

    这个人,实在是冷静得可怕!

    他就真那么自信,相信自己最终能够化险为夷?

    “您就不害怕么?”她低声又问,“谋反可是凌迟处死株连九族的罪名啊,您太大意了,皇帝处心积虑要对付你,对付裴府,您本该多加小心才是……”

    “你担心我?”他低问。

    易倾南扁了扁嘴,这不废话吗,她不担心他,干嘛拼了命甩开七星卫追出府门去;她不担心他,干嘛一路走得心神飘忽恋恋不舍

    “我怕。”裴夜定定望着她道。

    “呃——”易倾南半晌才回神,他是在回答她先前的问题。

    正值怔愣,却见他的大掌伸过来,牵了她的小手,起身就往内室走。

    “哎——”易倾南叫了一声,被他带得跌跌撞撞,步履不稳,眼看他直奔那张黄花梨的雕花立柱大床而去,心不由得怦怦乱跳起来,他这是做什么啊?

    刚才不是还在好好说话吗,怎么一下子就变得欲火焚身,直奔主题了?

    好吧,她承认,她是完全抵挡不住他的美色与魅力,如果他要强来,不用他怎么费力,她就已经是丢盔弃甲,举手投降了,但是,她不甘心啊,一想到那位花容月貌的郡主娘娘,胸口就跟扎了一根刺样的难受。

    他是有妇之夫!

    而她不当小三,坚决不当!

    “将、将军,我是男人啊……”她找了个理由,委屈低叫。

    “知道。”裴夜一见那少年脸色发白的模样,就知道他想歪了,也懒得解释,直接推上床去,“躺下。”

    易倾南被他轻巧一推,身不由己仰躺下去,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您不能!不能这样!”

    这感觉,跟在地底下面对宁彦辰完全是两回事,身上热流乱窜,被他按住的双肩酥痒难耐,俊朗英美的五官就在方寸之际,高伟挺拔的身躯更是触手可及,使得她连嗓音都虚弱了不少,往日的机灵劲早消失到天边去了。

    这就是男女之间的差别吧,她是山间娇花,他则是崖顶劲松,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我不能怎样?”裴夜哼了一声,双手捧上那少年的脸,把那颗动来动去的小脑袋固定住,轻轻扳到一侧,令其耳朵刚好贴在近旁的立柱处,“别闹,自己留神听下。”

    易倾南察觉到他不同寻常的动作,稍怔一下,但觉耳中竟似有微弱的回声,不由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你该问这是哪里。”裴夜淡淡道。

    易倾南瞪着他,这房间结构太熟悉了,每一处都清晰印在脑子里,蓦然间灵光一闪,冲口而出,“是地下室!”

    看着裴夜沉默的眼神,易倾南的心直直沉到谷底,居然是地下室!

    裴夜躺在床上就能丝毫不漏听到下面的动静,这个认知让她震惊得差点晕过去——

    这么说来,她和宁彦辰在密室里的所有对话,他都是听得一清二楚……他知道她是女子身份了,他知道了!

    不会吧,瞒得这样紧的秘密,就这么轻而易举被识破了,还是在当时被宁彦辰强逼威胁的情形下?

    是了,他知道了她的真实性别,所以要留住她,甚至是顾不上照料他晕倒的未婚妻,也许,他对她也有那么点喜欢,那么点舍不得,所以才想让她留在府中,陪在他的身边,却并不是唯一的一个……

    她不要这种生活,不要!

    裴夜赞许看她一眼,小家伙倒是不笨,就是那小脸上表情丰富多彩,变幻不定,又不知想到哪里去了。

    是时候了,该跟小家伙表明态度了,有些事也该说清楚了,否则任由这小脑袋胡思乱想,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昨晚我确实没醉,也确实听到你们在下面说话,”裴夜率先开口,将她从大床上一把拉起来,“还算你有良心,没有胡说八道,还知道维护你家主子……”那个时候,他是真怕了,怕小家伙会抛弃他背叛他,会伙同别人来对付自己,事实证明,他没看错人!只是裴宝来报郡主落水,他不得不赶过去,窃听就此中断。

    易倾南还沉浸在自身性别被揭穿的惊惧之中,只听得一头雾水,混乱不已。

    没错,她起初是极力为他为裴府说话来着,但后来宁彦辰撕破了她的衣服,发现了她的秘密,他在上面难道一无所知?

    不可能啊……

    忽觉黑影罩下,却是裴夜俯下身来,在她颈项上轻咬一记,话音冷清,且狠绝。

    “下次再逃跑,看我怎么收拾你……”

姻缘错 第七十七章 男男之恋(上)

    他咬她,居然咬她?

    易倾南傻眼了,又是惊骇又是慌乱,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只觉得麻麻的,酥酥的,有一点点疼,更多的是痒。

    那种痒,从脖子上开始,逐渐往全身各处蔓延,到达四肢百骸,随着血液奔流,全都涌向心脏,心神动荡,心痒难耐。

    裴夜咬得并不重,明为威胁,实则亲昵。

    这一咬本是临时起意,只是在嘴唇含上的一刹那,鼻端嗅得那若有若无的幽香,唇下是柔软细腻的触感,昔日那些甜美火热的回忆立时涌上心头,不由得沉浸其中,久久不愿放开。

    他后悔了。

    早知如此,他该更早出手,敲醒这颗固执的小脑袋,而不是顾着那点主子的尊严,一味地旁观,任其胡来,以至于白白耽误了这些日子,还险些让小家伙逃掉!

    还好,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来磨合……

    “将、将军,不……”易倾南声音发颤,根本没办法抵抗,事实上,她也不那么想抵抗,这是她一直喜欢着的男子啊,做梦都时常梦见,对于他的亲近与触碰,她高兴都来不及,心已软作一滩春水。

    然而正是这种柔软,使得那梗在心底的问题也愈发尖锐起来——

    他没识破她的真实性别,把她当做个小男生在亲热!

    还有眼角余光瞥见的那个小老虎布偶,大嘴裂开,像是在嘲笑她,鸠占鹊巢,霸住别人的东西,还舍不得放开!

    身体骤然冷了起来,心里也跟着一凉,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猛然一推,竟挣脱了他的束缚,同时身子往后瑟缩,退到安全地带。

    裴夜眼底情潮未褪,浓烈欲炽,喑声道:“你敢躲。”

    易倾南偏头,避开他伸过来的大手,“将军……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裴夜见那少年小脸一板,手握成拳,明明底气不足却非要摆出一副义正词严的模样,一时忍不住笑,“怎么不对?”

    “就是不对。”易倾南梗着脖子,说得气愤难平,又不无委屈,“你既然跟郡主娘娘定了亲,就该一心一意对她,而不该跟我……还有,我是男人咧……”最后一句简直说不下去,心虚,止不住的心虚。

    “说你醋了你还不认。”裴夜含糊一声,不理会她的闪躲,仍是将手掌按在她的后颈上,将她扳过来拥在怀中,平声道,“定亲的事,我会解决。”

    短短八个字,却如平地惊雷,震得易倾南心跳一滞,几乎忘了呼吸。

    “您……说什么?”是她幻听了吗,还是理解错误?

    “笨。”裴夜大手摩挲着她微乱的发髻,漫不经心地道,“我不会成亲。”很早以前就有此念,小家伙的出现,无损结果,只是加速了这个进程。

    “但是,郡主她很在意您啊,她又没做错什么……”易倾南结结巴巴地道,想着沈晴衣的种种优点好处,不由得为她说话,那样清雅高洁的女子,只能让人肃然起敬,实在讨厌不起来,“而且当年是您主动招惹人家的,您自个儿送出的定情信物,自个儿求来的亲事,怎么能出尔反尔,说变就变呢?!太过分了!”

    “谁告诉你的?”裴夜皱眉问道。

    “是……裴宝哥。”易倾南小声地道,难道裴宝是信口胡说,事情原委并非如此?婚事是双方家长定下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心里其实是不乐意的?胡乱想了一会儿,心底喜悦渐生,又忍不住低问,“您刚刚说的,是真的?您要……退婚?”

    “这个大嘴巴,该好生罚他一罚。”对于她方才所说,裴夜却没否认,只淡淡道,“郡主,跟幼时不太一样了,我不想违背心意,这个亲,结不得。”

    “怎么个不一样法?”易倾南好奇地问。

    “不关你事。”裴夜抿唇,似不愿多说这个话题。

    又来了,一句话就想打发她,若换做平时,易倾南铁定忍气吞声,但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头脑发热,竟反驳道:“那您刚刚还抱着人家,半天都不松手……”

    裴夜听得哭笑不得,看不出,这还是个小醋坛子呢,“她晕倒了,而我离在最近。”想想又道,“只一会儿,我就交给沈文轩了。”

    易倾南暗暗一喜,面上却不表现,只是叹道:“还有个大问题……”她打定主意,趁此机会,要了解清楚他的真实性向,到底是喜欢女人,还是喜欢男子;到底是同性恋,还是双性恋?

    双性恋都还好,最怕就是他只喜欢俊秀少年,那她到哪里去给他变出个男儿身来?

    “什么?”裴夜在心里嘀咕,这小子,真够别扭的。

    “那个……”易倾南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正经道,“我是男的,您也是男的,两个男人在一起,您不觉得很怪吗?您真喜欢我,还是您只是图一时新鲜?还有,您是独子,以后要传宗接代的,可我不接受您娶别的女人,还跟她生孩子!最重要的是,您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一口气噼里啪啦问完,这才觉得紧张不安,心里竟有丝害怕,她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他说出她没法认同的答案来。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就在易倾南开始坐立不安之时,裴夜终于启唇。

    “不是图一时新鲜。”

    这算什么答案?易倾南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眉开眼笑地道,“您的意思是,您喜欢我……”忽然又想到那关键问题,声音低了下去,“可我是男人……怎么办……”

    “上天注定,该怎样就怎样。”裴夜抚一下额,实在不明白小家伙怎会如此纠结,自己都不在意他是男人了,他干嘛还一副懊恼不已的表情?

    易倾南思索着又问,“传宗接代的问题,怎么办?”

    裴夜默了下道:“不要紧。”他是无所谓了,再说还有裴宝,生了儿子可以过继。

    “但是……”易倾南咬了咬唇,呐呐道,“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是女人呢,您还会喜欢我吗?”这种白痴加二百五的问题,其实她都很鄙视,换做自己那肯定是不屑一顾,但又不得不问,必须要问啊!

    还好,今日裴夜前所未有的耐心满满,人品爆发,却是有问必答。

    “那更好。”这是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是女人更好,他也不会再时不时觉得别扭,以往在军营里听来的知识都不管用,还得去另找图册来学习,不过,这样回答会不会伤到小家伙的自尊?感觉小家伙挺在意这个是男是女的问题,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执着的刨根问底……

    原以为小家伙必定又是满脸愁云,抛出新的问题,哪知道一眼瞥去,却见那少年眉眼弯弯,正咧嘴笑得明媚灿烂,语气也是轻快了不少,“其实您还是更喜欢女人吧,您是不是在想,要是我是个女人,你会更开心?”

    裴夜斜睨她一眼,“我没这样说。”

    “想了就想了,别还不承认。”他这模样,算是默认了吧。易倾南好不容易忍住笑,心底的喜悦都快溢出来了,不过她还没打算立时就告诉他真相,毕竟他还没跟沈大小姐解除婚约呢,再等等吧,半年都过去了,也不急在一时。

    而且她还有点怕,他会不会生她的气呢,气她的隐瞒和欺骗……

    想到这里,小手试探着摸索到他的衣袖,轻轻拉住,大眼睛眨巴眨巴,低道:“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小家伙这是在表达对他的亲热呢。

    裴夜低头看着那小手,反手将其握于掌中,似是感觉到那少年的不习惯,他微微用力,“说。”

    “您以后不准对我生气发火,凡事都要先听我解释,尤其是在我做错事的时候。”那些言情小说里男主和女主的误会啊,其实一句话就能说清楚,而且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问题,偏偏就是拖拉着不说出来,以至于后来生离死别后悔莫及,她最受不了这种脑残的剧情了,所以要提前说明,未雨绸缪。

    或者等把莫老头接进府来,就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他?

    想着那验明正身的时刻,易倾南只觉脸上发烫,他会不会趁机吃了自己?或者是自己忍不住先行扑倒他?

    转念又想,不行,他还有婚约在身,自己可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做坏事,不当小三,这可是她做人的原则,不容置疑。

    还是,过段时日再说吧,再等等……

    裴夜可不知须臾功夫易倾南已经转了无数的心思,只随意点头,“依你。”心道小家伙在自己眼皮下能犯多大的过错,最多也就是再生出逃跑的念头,不过不打紧,就是逃到天边自己也能抓他回来!

    两人心思各异,不再说话,只静静感受着难得的温馨,偶尔也抬眸对视,目光在空中稍微一碰,又随即转开,只留下丝丝甜腻,久难消散。

    那俊朗英挺的面容近在咫尺,易倾南看得怔然,尽管心里告诫自己女生要矜持,却终是没忍住,攀住他的宽肩,凑上去轻吻一口。

    只一下,就结束动作,转为靠在他的肩窝,埋首低语,“将军,您说,我是不是在做梦?”

    如果不是做梦,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呢,所有一切美妙的愿望都变成了现实,无可挑剔?

姻缘错 第七十八章 男男之恋(中)

    “傻气。”

    裴夜话音淡淡,唇角却是情不自禁微微上扬,不难看出,小家伙对自己也很是在意呢。

    易倾南嗅着他身上浓烈的男子气息,心都醉了,半晌才平静下来,忽然想起一事,轻唤道:“将军……”

    “嗯。”裴夜用鼻音懒洋洋应了一声。

    “郡主落水……是怎么回事?”易倾南小声问道,她实在想不通,沈晴衣那样一位注重名声的大家闺秀,有什么理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选择自行跳进水塘出丑。

    裴夜沉默了下道:“她是中毒。”

    易倾南吃了一惊,忙直起身来,“怎么会?是谁害她?”

    裴夜叹了口气,慢慢地道:“容老爷子诊断说是饮食中毒,虽不致命,却使得人神智迷乱,行为失据……”

    “春药?”易倾南反应极快,脱口而出。

    裴夜脸色沉了一沉,哼道:“你懂得倒是挺多。”

    易倾南察觉到他的不悦,吐了吐舌头,赔笑道:“我以前是混江湖的嘛,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听说的,都是听别人说的……真是春药?”

    裴夜点头,想着那看似娇弱的女子被下药之后,竟一声不吭出了门,没有半丝犹豫就跳入水中,须知这可是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别的不说,单是这份胆识与决心,比寻常男子都强上许多。

    此等忠烈女子,怎不教人肃然起敬,只可惜……

    “如此说来,长公主也是中了同样的毒……”易倾南喃喃低念,心有所悟,沈晴衣落水之后,裴夜第一时间赶过去,将其送到干爷爷那里医治,后来还护送她回了沈府,连长公主都没这样的待遇,说明她在他心中还是颇具份量,不容忽视的。

    看着他稍微不豫的神色,又想起清晨沈氏姐弟策马赶来的一幕,不禁怀疑,这桩亲事,真如他所说能成功退掉?

    忽然间室内安静下来,气氛转淡,那些绮丽的情思都消失不见。

    “主子。”外间房门轻叩,是天枢的声音,裴宝不在,飞鹤园的通报工作便是由他负责,“老夫人请你过去议事。”

    “知道了。”裴夜冷淡应声,想必是为了表小姐梁筱蓉与裴宝一夜风流的善后事宜,他作为一家之主,却不得不去,想了一想,转头过来道,“等我,我很快回来。”

    易倾南迟疑着道:“我想去看看我爷爷……”暂且抛开对沈晴衣的顾虑不提,跟莫老头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她怕莫老头等不及,会惹出麻烦来,想到他口中所说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肯定是莫老头出来找她啦!

    裴夜想了一想道:“要不今日就把你爷爷接进府来罢。”趁热打铁,说不如做,也省得小家伙成天心思不宁。

    易倾南眼睛一亮道:“好啊。”午时才过不久,天色还早,若是能申请一辆马车出门,说不定还能赶回来吃晚饭,想着莫老头这些日子在外餐风露宿,回来吃着热汤热饭,再泡个热水澡,那是再好不过了,“将军,我想要辆车,再找个会赶车的人跟去帮忙,就三等家丁王福贵,行不?”

    听到王福贵的名字,那张俊脸明显一暗,“为什么非得是他?七星卫,你任选一个。”

    “别啊,别叫七星卫。”易倾南赶紧摆手,开玩笑,让七星卫给她当马夫,会把府里的人给吓死啊,“我爷爷那个人,有点怕生,七星卫会吓着他的,福贵力气大,能背能扛的,跟我又是老乡,所以才让他去……”

    这理由还算合理,裴夜也没再反对,只道:“把巴图也叫上。”巴图跟随他多年,马术高超,身强力壮,做个车把式绰绰有余,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个练家子的,对付七八个人不在话下,能帮自己把小家伙看住盯牢。

    “就这么说定了!”易倾南忍住心中激动,巴图就巴图吧,她还正想跟巴图大叔请教养陋识呢,小微那倔强马儿,她就不信自己搞不定,“还有,您之前说的那院子,我想找周管事派个把人去打扫下……”

    “你自己安排吧。”裴夜起身,准备出门。

    “是,谢谢将军!”易倾南追上去,替他理好外袍发冠,很自然地道,“您放心,我会早去早回……”忽觉自己竟有种小妻子的感觉,面上一红,呐呐住了口。

    “知道,我也早去早回。”裴夜走到廊下,回头见那少年还在门口站着,朝自己怔然注视,不由得挥挥手,满心欣然而去。

    事不宜迟,等裴夜前脚一走,易倾南立马跳起来,直奔家丁苑。

    从飞鹤园去家丁苑,路上须得经过清波园,她并不想让裴夜知道自己如此急切,故而抄了小路,从林子里穿行而过,没想到却在这里撞见行色匆匆的周许氏。

    “小五,到哪里去?”周许氏顺口问道。

    易倾南停下脚步,诚实道:“婶子,我去家丁苑。”

    周许氏点点头,两人正要擦肩而过,忽又将她拉住,压低声音道:“小五,婶子跟你说,这阵府里不安稳,你自己小心些……”

    易倾南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笑道:“婶子有事瞒着我呢,怎么啦?”

    周许氏嘴唇动了动,附到她耳边低低地道:“昨晚有人暗中在晚宴饭食中下了春药,沈郡主和表小姐都被药迷倒了,沈郡主还好,自己跳进水塘里去了,而表小姐就惨了,稀里糊涂失了身,还闹得沸沸扬扬,丢人啊……你可知道这始作俑者是谁?”

    “是谁?”易倾南心头已有结论,却故作不知问道。

    “就是表小姐自己!”周许氏面露鄙夷,低声道,“我刚刚去清波园送物事,正好遇到柳嬷嬷煎了避子汤给表小姐喝,她们不知我已经走到门口,老夫人正拿板子打小姐,骂她自作聪明,自作自受,听这口气,好像是表小姐在外面花高价找人弄来烈性春药,下在晚宴的饭菜里,为了避嫌,自己也吃了不少,原意是想让别人出丑坏了名声,不曾想到头来却算计了自己,栽了个天大的跟斗!”

    易倾南听得点头,这些跟她先前所猜想的大致吻合,周许氏只漏说了一条,便是那长公主突如其来的癔症,只怕也是中毒的症状,这位表小姐胆大包天,为了打击情敌,谋求独宠,竟连皇家公主都不放过!

    裴老夫人问明情况,显然惊骇不小,所以才急匆匆请裴夜过去商量,毕竟长公主是在裴府出的事,表小姐又算是裴府的人,而谋害皇族的罪名,谁担当得起?

    “那……婶子你进门去,她们没为难你吧?”易倾南担心问道,裴老夫人显然拼命都要将此事压住,知情人自是越少越好。

    周许氏摇头道:“没有,多亏你婶子我反应得快,赶紧退出门去,过了半晌才加重脚步重新走近……婶子没事,只是提醒你,那什么公主啊,郡主啊,身份都是高高在上的,得罪不起,你是将军身边的人,定要小心才是。婶子还有事,先走了啊!”说罢往一边急急去了。

    “婶子慢走。”易倾南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慢慢走开。

    周许氏最后一句说得含糊,但她却体会到其潜台词,那就是,别跟裴夜走得太近,以免引火烧身。

    别走得太近……她也想,可是身不由己啊,早就中了他的蛊,走不掉,逃不开了。

    来到家丁苑,易倾南说明是裴夜之意,找周林借了王福贵和陆大庆,陆大庆负责打扫整理院子,王福贵则是跟自己出城接人。

    “什么,将军答应你把你爷爷接进府里来?”王福贵惊得合不拢嘴,傻乎乎笑道,“行啊小五,你真有能耐,居然有这等好事?!”

    陆大庆则是不满捶她一拳,哼道:“你什么时候找到你爷爷的,还瞒着我们,可真不够哥们儿!”

    “我也是最近才得到我爷爷的消息的,还没落实呢,所以才没跟你们说。”易倾南不敢多说,生怕他俩由此想到各自惨死离世的亲人,趁王福贵回屋换衣服,便把陆大庆拉到僻静处低道,“笨蛋,我的信呢?”

    陆大庆奇道:“不是你让七星卫里的摇光大哥给拿回去了吗,你说还得改改……”

    “是啊,我还得改改……”易倾南翻了个白眼,亏她还觉得他比福贵机灵,没想到这么好骗,不过话说回来,摇光是骗不是抢,已经很给自己面子了,“对了,跟你说下,行程有变,我就暂时不出远门了。”

    “明白,你爷爷要进府了嘛,你哪里忙得过来……”陆大庆嘀咕道。

    “是啊,知道我忙,就帮我分担点,小校场旁边的小院子你知道吧,这是钥匙,你帮我好好打扫去,今晚我爷爷就住进去了!”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保证给你扫得干干净净的,还有啊,从今往后,你爷爷就是我爷爷,是我们大家的爷爷,我们一起赚钱,一起孝顺他老人家!”陆大庆说完,朝换了衣服开门出来的王福贵招呼道,“是吧,福贵?”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难免有丝酸楚,但更多是高兴,为小五爷孙团聚而高兴。

    王福贵正好听得他最后两句,使劲点头,“是啊,我们一起孝顺莫爷爷!”

    “好兄弟,我就不说谢了。”易倾南一左一右,拍上两人的肩头。

    一想到莫老头要进府,易倾南开心之余,又隐隐不安,她不问意见就自己做了决定,万一莫老头不同意怎么办?

姻缘错 第七十九章 男男之恋(下)

    寒风凛冽,一阵紧似一阵,一辆马车从裴府大门平缓驶出,待转过巷口,就徐徐加速,直奔城门方向而去。

    “这乌云催城的,夜里怕有大雪呢。”巴图说罢,一鞭子抡在马背上。他在裴夜手下待的年头不少,自是训练有素,接了命令并不多问,最快的速度准备完毕,随即驾车出发。

    易倾南与王福贵坐在车厢里,此是寒冬,车帘早已换成最厚实的毡布,是以两人也不觉得冷,听得巴图的话音,易倾南掀帘往外瞅了眼,看着那阴霾的天气,心底的不安渐浓,勉强笑道:“幸好,我们出发得及时……”

    既然是废弃的山神庙,想必破旧不堪,难挡风雨,不过还好,她有先见之明向裴夜要了马车,这一来一回顶多就一个多时辰,再大的雪也不怕了。

    “小五你看,那边有卖糖饼的,好香……”王福贵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坐过马车,更没坐车在上京繁华的大街上穿行,一路隔窗相望,嚷个不停。

    “你呀,就知道吃,该减肥啦!”易倾南横他一眼,看着那憨厚无辜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唇角上扬,才十五六岁的少年,就长得如此魁梧高壮,跟个巨无霸似的,若放在现代,那就是个标准的私人保镖形象啊!

    马车很快出了城门,上得城外官道,人迹渐渐少起来,四周也逐渐开阔。

    易倾南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景致,想起自己初来上京的情景,不觉出了神,走着走着,忽见马车驰入路边一条碎石小道,道路变窄,车厢也开始颠簸起来,过不多久,马车缓缓停在一处破落的庙宇前。

    “小五,到了。”巴图在车前唤道。

    “好咧。”易倾南答应一声,推着王福贵跳下车去,但见朱漆斑驳,瓦片稀疏,墙边的杂草足有半人高,几处飞檐尖顶从院墙内伸出,大门却是紧闭。

    巴图一边栓马一边往庙门处张望,神情有丝意外,“咦,今日庙门怎么关着的?”见易倾南不解望着他,便解释道,“这山神庙是当地几个大善人出钱修建的,原是做附近村民祈福用的,后来荒废了,就作为过路人落脚之所,从来都不关庙门的。”

    易倾南心道一定是莫老头在内将大门反锁了,于是笑道:“没事,巴图大叔你看着马儿,我们去敲门便是。”

    说罢跟王福贵走过去,叩了叩那满是锈迹的门环,院内却没悄无声息。

    “莫爷爷真在里面吗?”王福贵狐疑问道。

    “我也不知。”易倾南踌躇了下,沿着院墙往庙后走,走着走着,见得一处残垣断壁,墙体矮了一大截,稍一使劲就翻身而上,跳入院中,王福贵也跟着跳进来,陪着她往里走。

    刚穿过一条长廊,就见得前方有扇小门,两人还没走到门前,易倾南忽然听得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似有多人齐齐靠近。

    “等下——”她心中警觉,本能去拉王福贵的衣袖。

    王福贵都准备去推门了,冷不防被她一扯,莫名其妙回头,“怎么啦?”

    就在这时,易倾南眼角余光瞥见人影闪动,雪亮的刀锋罩面而来。

    有埋伏!

    “快跑!”她反应极快,将王福贵推出的同时,自己也是朝着反方向撒腿就跑,边跑边叫,“救命!巴图大叔救命!”

    跟巴图学习养马的时候,她曾经看到过他手臂上一道长长的伤疤,听裴宝说那是以前在战场上留下的,据说巴图武功不弱,府里除了七星卫,就算他最厉害了。

    还没跑到院墙,就见巴图已经冲进来了,手里还拿着根长鞭,一鞭子就朝她背后击去。

    “哪里来的贼人,光天化日之下,敢在京城撒野!”

    易倾南惊魂未定,忙躲到巴图身后,又转头去看王福贵,不料却见两把明晃晃的钢刀架在其脖子上,不由啊的一声叫起来。

    那边王福贵被两名黑衣男子钢刀逼挟,不敢动弹,而这厢巴图却与三名黑衣男子缠斗正紧,对方使刀,巴图用鞭,舞得虎虎生风,虽然鞭法娴熟,臂力过人,但对方胜在人多,又是联手进攻,根本占不到丝毫便宜。

    “小五快走!去找将军!”巴图叫道。

    易倾南看得有些傻眼,实在不明白这趟简单的接人之旅怎么会横生变故,变成匪徒拦截的凶杀现场,她此时本来已经退到院墙边上,听得这话却站着没动,以她的功夫或许能够逃脱,但巴图和王福贵怎么办,等把救兵搬来,两人恐怕早就凶多吉少!

    打,又打不过;逃,又不忍心,怎么办才好?

    “住手。”小门内突然传出一声。

    黑衣男子闻声收手,巴图也是收起长鞭,戒备望向四周。

    “你们是何人?”小门内的那人瓮声问道。

    巴图挺起胸膛,沉声道:“我们是将军府的,路过此地而已,不知何故惹恼阁下,要下此重手?”

    门内那人沉默了下,瓮声道:“一场误会,放他们走。”

    黑衣男子立时散开退后,王福贵趁机跑了回来,低道:“小五你没事吧?”

    “我没事。”

    易倾南小声应道,张了张嘴,刚要开口询问莫老头的下落,却被巴图拽住手臂,“我们走。”

    “可我爷……”易倾南被他抓得死紧,心知不妙,尽管惦记着莫老头,却也不敢逗留,随他一路疾走。

    巴图一直将两人拖上马车,不等歇息,就将马车回转方向,驾车驰上小路,上得来时的官道,这才靠边停下,长吁一口气道:“刚才真是危险!”

    王福贵掀开车帘,揉着脖子上被刀背撞出的淤青道:“巴图大叔,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人好凶狠,怎么就放我们走了?”

    “那些人看起来应是江湖人士,可能是与人约好在那庙里寻仇斗殴,正好让我们碰上了,要不是报出了将军府的名号,还不知会是什么结果。”巴图说罢,望着易倾南道,“对方人多势众,我们不是对手,还是回府请将军派七星卫前来为好。”

    易倾南之前也见识了玄衣男子的厉害,知他说得不假,便点头道:“我们先回府再说。”

    路上王福贵连声安慰道:“小五你别担心,巴图大叔也说了,那都是些寻仇的江湖人士,人家等的是大人物,就算遇见你爷爷,也不会把他一个孤老头子怎么样,等他们走了,明日我们再来就是了……”

    易倾南听他啪啪说了许多,却有些心不在焉,挥挥手低道:“福贵,你有没有觉得那些人有点……眼熟?”或许是她想多了,但都是黑衣啊,令她直觉联想到当初在村子里杀人放火的黑衣人来。

    王福贵一副茫然的模样,“没有啊,你以前见过他们?”

    易倾南摇摇头,“没,大概是我认错了。”惨剧发生的那夜,天那么黑,雾那么浓,福贵等人隔得太远,就是她和二虎凑近窥视,也根本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子,这个时代织布染色技术有限,平民的衣装无非就是黑白灰几色,对方身着黑衣应该只是巧合。

    她又回想着记忆中那银虎使的嗓音,就只有阴森的印象,而刚刚听到的男子声音很沉闷,似乎不太像。

    说不定这队人马就是些寻常江湖中人,偶然在此歇脚,而莫老头见寺庙被占,便另寻去处,所以才与自己错过了,但莫老头知道她人在裴府,躲过这阵定会去找她的,只是时间延后一些而已。

    想到这里,易倾南稍微安心了些,这会儿也无心再看窗外风景,一路闭目养神,直至回府。

    巴图带了王福贵去搽药,易倾南则是心思重重回了飞鹤园。

    没接到人,又经历了一场惊险,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见裴夜没在房中,便是大大咧咧躺上自己的小床,翻来覆去却睡不着,只觉脑子里一片混沌。

    唉,这一夜外加一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得让她没法消化,原本已成定局的大团圆结果,不想却临时出了纰漏,半路杀出一帮江湖人士,现在莫老头也不知去向,倒真应了一句俗话:好事多磨。

    当时真该听裴夜的,让七星卫跟去,对方人多又如何,咱不怕!

    忽而又想,要是七星卫去了,只一个两个,也不见得就能胜过对方,反而给裴府招来个逞强惹事的名声,怎生是好?

    就不知莫老头跟那帮人碰面没有,可有冲突,是自己避开的,还是被那帮人赶走的?

    思来想去只觉左右为难,问题多多,不知不觉中眼皮阖上,意识开始迷糊起来。

    雾,好大的雾。

    天色阴沉,迷雾深重,四周火光隐隐,将熄未熄。

    而眼前则是一片废墟,泥土焦黑,房屋倒塌,到处是残破的肢体,而脚下,却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是做梦吗,她竟又回到了清河村,看到伏尸遍野,血流成河,还有,刘喜的人头!

    这一次,没有陆大庆在旁相陪扶持,而是她一个人,孑然一身,独自面对惨剧!

    而那人头,面目清晰,形容枯槁,不,不是刘喜,而是……莫老头!

    “爷爷!”易倾南背心发冷,大叫一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做噩梦了么?”有双强有力的手臂环过来,宛若港湾般圈她入怀,大掌带着丝粗糙拭去她额上的冷汗,低沉的嗓音里暗含怜惜,与坚定,“有我在,别怕,什么都不用怕……”

    ------题外话------

    最近龟央忙着考试、搬家和儿子入学,几件大事都凑到一起了,生活一团混乱,因为移机的缘故,跟着会断网几天,龟央尽量写,就近找网吧更,更新时间说不好,预计8月底9月初才逐渐恢复正常,龟央对亲们愧对良多,无地自容……

姻缘错 第八十章 情意浓(上)

    这一夜,易倾南时睡时醒,噩梦连连,翻来覆去都是梦见清河村全村被屠杀血洗的那一幕,梦醒之后仍是余悸未消,后怕不已。

    裴夜派出的七星卫陆续回返汇报,那队占据山神庙的黑衣人已经消失不见,他们接连找了三天,几乎将山神庙方圆数十里的土地翻了个遍,都没发现与易倾南描述相符的瞎眼老人——

    莫老头失踪了。

    易倾南是清楚莫老头的底细的,知道他虽然身有残疾,却是武功高强,城府极深,那夜被银虎使率众围剿重重包围之下,他尚能安然逃脱,此次只是遇到几名江湖人士吗,想必也无大碍,或许是他自己有事,根本就没按时赴约也说不定。

    上京城这么大,莫老头又是刻意隐蔽,想要找出他来谈何容易,况且裴夜也忙,七星卫有他们自己的职责和任务,不可能将全副身心都放在寻人上面,反正莫老头是知道她的地址所在,到时候自然会来找她,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迟些相聚罢了。

    易倾南想通这一点,心神渐安,便去找裴夜,要求放弃寻人,顺其自然。

    裴夜正在看书,想了想,命人找来大管家郑直吩咐道:“传令下去,若有瞎眼老者前来,一律恭敬礼待,火速通报。”

    “是,将军。”

    等郑直一走,房门关上,易倾南便跳起来,抱住裴夜的脖子,凑上去在他脸上印上一吻,“谢谢您,将军。”

    “傻,以后别跟我这么客气。”裴夜低喃一声,闭上眼,声音里有些慵懒的味道,“给我按摩下。”

    “好。”易倾南答应一声,放手绕到他背后,从他头脸到肩背缓缓揉按,轻言细语道,“不过我技艺不好,穴位也找不准,不如干爷爷手法那么好,您可别嫌弃。”

    “老爷子那手法,我可吃不消,你不知道,昔日在军营里,他天天拿我试针,还逼着我吃他新配的药,说什么以毒辟毒,百毒不侵……”他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

    易倾南停了手,恍然大悟,跺脚道:“怪不得康亲王和我的药都迷不倒你,原来你是百毒不侵!”这个老爷子,真是孩童心态,故意戏耍她呢,亏她还一再追问是否会对裴夜的身体造成损害,老爷子回答得那么一本正经信誓旦旦,估计心里早笑疯了!

    还有他,明明就没醉,不受药效控制,却装醉装睡,暗地里看她奔来忙去,看够好戏,真是可恶!

    裴夜摇头,“没到那个地步,还差一点点。”不过寻常药物倒也奈何不了他就是了。

    “您也太能装了吧。”易倾南终是没忍住,醋意大发,小小发飙一回,“都不早点打开机关放我们出来,您只关心郡主娘娘落水,就放心我跟王爷困在下面呢?万一我们窒息死掉了,或者是他打我欺负我……”想着自己在宁彦辰面前衣衫尽褪的情景,脸上红了一红,有丝心虚,转念一想,怕什么啊,自己胸前还缠着那么厚的布带,比起现代的比基尼可保守多了!

    “是我不对……”他其实早就后悔了,尤其在看到宁彦辰对小家伙的亲昵态度之后,但那机关是他父亲所设,他只是知晓而已,却从未用过,更不知道底下情形如何,长公主发病与沈晴衣落水之事来得突然,鉴于自砂责与身份,他不得不去……

    好在,小家伙最终脱困而出,平安无虞。

    裴夜说着,见那少年撅起小嘴,一副娇嗔可爱的表情,禁不住心神一荡,大手搂过来,低头便吻。

    两唇紧贴,气息交融,易倾南情不自禁打了个颤,浑身燥热,心儿也是怦怦直跳。

    自从那日与他坦白之后,两人相处较过去亲密了许多,即便如此,日常仍是遵循主仆之道,夜里也是各睡一室,私下里虽也偶有拥抱拉手甚至是亲吻的举动,但仅限于额头与面颊而已,却哪里有这样唇舌纠缠过?

    裴夜先还轻啄浅尝,控制得当,渐渐地,口中的幽香与柔滑,掌下的娇弱与无辜,以及低弱的呜咽声,无一不在撩拨着他的神智,迷乱着他的内心,令他不能自已,口齿间动作加大,开始攻城略地,疯狂掠夺起来。

    都怪那少年,明明就是个男子,却生了张娇俏魅惑的小脸,长了双明净潋滟的瞳眸,还有那甜腻悦耳的嗓音,柔软芳香的身子,竟比那些如花似玉的佳丽美人更让他迷惑,让他动心。

    经过多日的深思,他清楚地知道,这种动心,不是幼时那种单纯的喜爱与不舍,而是身心俱融不顾一切的情感,心思动荡,情潮泛滥。

    没人知道,他这几日忍得有多辛苦,白天还好,忙于职责政务而少有闲暇,然而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之时,他躺在内室的大床上,想着在外厅睡着的小人儿,听到那浅浅的呼吸声,身躯虽一动不动,脑子里却是天人交战,狂野驰骋。

    心里早已不能满足于这种浅淡的亲密,想要更多,更进一步,而且是大大的一步。

    他想将小家伙搂在怀中,肆意亲热;想跟小家伙相拥而眠,共度晨昏;想与小家伙赤裎纠缠,揉入骨血……

    他想……要他!

    这一刻,他等得焦躁,等得失控,已经等了太久了,已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要他,现在!

    尽管是寒冬时节,尽管是厚衣包裹,易倾南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烧发热,血液直冲头顶,烫的不仅是体温,连心脏都几欲沸腾!

    虽然她是情窦初开,未经人事,却仍能明显感觉到他隐隐的生涩,并非是精于吻技的熟手,而只是全凭一腔激情,冲动行事,不仅是吮疼了她的唇,甚至有几下,他还差点咬到她的舌。

    疼,却也甜美愉悦。

    此时此刻,两情相悦,情到浓时,根本不需要熟练,不需要精通,就是这种属于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的激情与冲动,却能激荡她身心深处最核心的部分,突然间没了力气,身软如泥,心软似水。

    神志不清地睁眼,迷茫中看见那双平日里深邃冷静的黑眸,此时也是如她一般半闭,沉浸其中,只一线的距离,眉眼异美,英俊迫人。

    这样完美的男子,怎不让她心醉神迷?

    胸口有种酥麻的感觉一点点荡开,满是甜蜜与感动,又有着微微的酸涩,随着他热吻深入,心像是悬在空中,急促跳动,并强烈收缩,令她惊慌不安,无所适从。

    脸在发烫,身在颤动,心在灼烧。

    忽然有种冲动,想要告诉他实情,她是女子,他们的相恋与亲密,实是天经地义。

    那什么沈晴衣,什么长公主,什么定亲,什么赐婚,统统都滚到天边去!

    在这里,在此时,只有他和她。

    而她是那么喜欢他,那么崇拜他,那么爱他啊!

    “将军……”她力图镇静地唤他,出口却是声如吟哦,状似诱惑,细碎的低语轻吐在他的唇齿间,“其实我……我是……”

    “别说话。”裴夜闷声打断她,与她抵额相对,眸光幽深,带着隐忍与勃发,像饿极的狼。

    易倾南被他的眼神一骇,鼓足的勇气立时消失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已经不足以抵挡,丢盔弃甲而逃。

    裴夜并不知道他这一声让他错过了什么,他以为小家伙在抱怨他的粗暴,想要中断这样的亲密,而他不会允许,绝对不。

    他才是主导,是进是退,该由他来决定。

    心思已定,他便退开些去,改为握住那少年的双肩,看到小家伙瞳眸迷离略带不舍的模样,不由得低笑了下,一手托住后颈,一手环住腿窝,将小家伙一把横抱起来,大步走向内室。

    易倾南冷不防身体悬空,啊的一声叫出来,“将军?”

    裴夜没有说话,此时他也不想说话,或许在身份和气势上他胜出许多,但若论口才,他不见得说得过这古灵精怪的小家伙,争辩无用,说不如做。

    易倾南只悬空了不久,就被他放在那张黄花梨雕花立柱大床上,不仅如此,他整个人都俯身下来,直视着她,低沉发令,“说,你愿意。”

    在裴夜心中,正处于纠结挣扎的过程,既无法忍受,又隐隐担心,需要这样一个最终确定。

    只要小家伙一句肯定的回答,或者一个点头的动作,甚至是一个默许的眼神……他就会放开顾忌,随心所欲去做。

    这便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了,易倾南哭笑不得,暗自腹诽。

    换做旁人,该用疑问句吧,也只有他,才会这样霸道而笃定地陈述。

    而她,该怎么说,是说愿意,还是说不愿意呢?

    心慌意乱,掌心都在冒汗,内心在叫嚣着妥协,一万个愿意,然而终究拉不下脸面,失神之际,她竟哑然无声。

    裴夜居高临下,看着那少年面红耳赤的样子,像是被吓傻了一般,心里又怜又爱,不由得低低一笑,“还记得你上次喝醉酒么,也是就这样躺在这床上,或许那时我就该直接要了你……”何苦等到现在,还像个谦谦君子一般,先行征求意见!

    易倾南听得瞠目结舌,口齿不清起来,“喝……喝醉酒?”

    心底有模糊的印象,但她一直以为是在做春梦啊,难道竟是……真实发生过?

    ------题外话------

    龟央搬家完毕,目前还断网中,网吧发文真是痛苦……

姻缘错 第八十一章 情意浓(下)

    易倾南嘴巴微张,一时间心乱如麻,又有种莫名的隐隐的欢喜,“你说的……是真的?”

    裴夜点点头,“真的。”

    “可我以为那是在做梦……”易倾南怔怔喃道,而且还是做春梦。

    裴夜黑眸亮了一亮,明暗不定,“你记得?”小东西,明明有印象,还敢骗他,害得他强行隐忍这么久,真是该打!

    “其实也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我占了您的床而已。”易倾南嚅嗫着,想要避开他逼视的目光,言多必失啊,说下去就完蛋了,再一细想,却是眼瞳瞪得老大,喃喃问道,“那您当时……脱了我的衣服没?”

    “脱与不脱,有甚区别?”

    裴夜皱眉,小家伙似乎很在意这个问题,难道他身上有什么隐疾,或者是伤疤,怕自己看到会不喜欢?看他神情,应该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些,毕竟他出身贫寒,孤苦伶仃,全靠个瞎眼的爷爷拉扯大,都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辱委屈。

    见那少年咬着唇呐呐无语的模样,不由得低了嗓音,柔声道:“不要紧,不管你是怎样我都喜欢。”

    易倾南怔怔望着他,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待得想通,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心头也更加轻松,他都说得这样明白了啊,不管她是怎样他都喜欢,她还有什么好怀疑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得到少年的回应,裴夜身躯俯低了些,温热的气息倾吐下来,“刚刚,我好像听到你跟我说谢谢?”

    “没错,我是说了……”易倾南愣愣答道。

    “你拿什么来谢我?”裴夜低哼一声道,小家伙一脸呆愣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真恨不得一把将之揉在怀中,可是又怕会弄哭他,只能勉强控制着自己的**。

    “无以为报……”易倾南小脸微红,只因为想起那句超级经典的台词——小女子无以为报,惟有以身相许,咳咳,真够腻歪的!

    随着他的靠近,她的身子无法控制的,开始瑟瑟发抖。

    可他只是俯身,贴近,一点点消除彼此之间的空隙,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双掌撑在她的身侧,却没有半点动作。

    “将军……”易倾南低喃一声,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在他强烈得无法忽视的眸光直射下,头晕目眩,愈发慌乱起来。

    她情愿他抱着她,亲吻她,总比他此时这般静静地,深沉地看着她来得强,明明是一如平日般的清淡视线,却滚动着汹涌波光,暗蕴着滔天烈焰,仿佛随时都可能要喷薄而出,将她包裹,甚至淹没。

    这个男人,怎么可能这样性感?

    这是种与生俱来的男性魅力,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连最基本的表情都没有,只一个眼神,就足以秒杀世间一切!

    真想蒙住他的眼,可又舍不得,但又怕自己会沉迷在他的眼神里不能自拔,毁天灭地。

    裴夜一直没动。

    小家伙很安静,没半点要逃要躲的意思,小脸仰起,嘴唇微微发颤,纤长的睫毛似羽翅般轻抖,眼神是那么茫然无辜,又那么魅惑人心。

    “将、将军……我们……”

    他勾唇,在听到少年怯生生的,近乎呢喃的低唤声的同时,霍然动了,一侧头,含住她的耳垂,细细品尝起来。

    易倾南啊的一声低呼,只觉得耳朵上又湿又热,像是点着了一把火,本能想要推开他,或是拉住他的手,可浑身都绵软无力,而他却与她相反,周身各处都是硬的,手臂是硬的,肩头是硬的,胸膛是硬的,还有……都是硬邦邦的,威猛如兽,强悍如铁。

    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分别,天壤之别!

    她实在要为自己此时还能扮作男子而深感庆幸,但深感怀疑,这个期限还能保持多久?

    三天,两天,还是一天,甚至是几个时辰?

    也许就在下一瞬,她的秘密就会全然暴露,再也没法隐瞒。

    他的呼吸声,初是轻浅,而后逐渐变得急促,一声一声,穿过她的耳道,似是直抵她的内心,灵魂深处。

    每一个细胞都能强烈感受到他的英挺身躯,他的阳刚之气,周遭空气仿佛都被凝固了似的,室内是那么安宁,气氛是那么甜美,而他,是那么迷人。

    尤其,在他停下动作,偏过头来一瞬不眨与她对视,此刻他的眼底已不再是平静的水纹,而是未褪的火星,黑不见底,悄然灼烧,火中还有她的小小的倒影。

    “小五……”他低低地唤。

    “嗯,”易倾南混乱地看着他,喃喃答应着,这个被众人成天呼来叫去的假名,从他的口中吐出,竟是出奇的动人,好听到爆!

    这一唤,却让她对这个名字大大的喜欢起来,倾南,已经随着冥王那一脚而留在前世,成为历史,从今往后,她就是他的小五,不离不弃的小五。

    浑噩之际,似有些记忆的碎片在脑海里游离浮沉,是青州城外的初见,是京都高墙的回眸,是暗黑雨夜的从天而降,是庭院内室的耳鬓厮磨……抑或,更早?

    更早,那是什么时候呢……

    “叫我。”裴夜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虚无缥缈,如幻如真,“叫我的名字。”

    “将军……”易倾南低喃。

    “不,叫名字。”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固执于此,只是这个时候,突然很想听到小家伙更为亲密的称呼,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称谓,他的名字,自祖父逝世之后几乎没再被人念出来过,只除了那个可恶的宁彦辰……

    易倾南张了张嘴,顺从吐出,“裴……夜……夜……”裴夜=陪夜,哈哈!

    忽见那张小脸上微微绽放的笑意,裴夜有丝失神,轻问,“笑什么?”

    “我笑……你的名字啊。”与他相处越久,越没了当初的拘谨,不知不觉忘了敬语,易倾南扑哧一声笑道,“你叫陪夜,那你将来的儿子叫什么,陪睡?”

    “胡说八道。”裴夜轻斥一句,真有些哭笑不得,胆敢拿他的名字开玩笑,小家伙算是当世第一人吧,或许是他太宠他了,以至于有点无法无天了?想着方才话里的含义,斜睨那少年一眼,微微蹙眉,“再说,我哪里来的儿子?”

    “我说有,就有。”易倾南一口咬定,已经在脑子里憧憬小裴夜的粉嫩小脸了,又或许,是个小小五?不对不对,古代不兴计划生育,而是推崇多子多孙,说不定要生很多呢。

    不过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这身子还小呢,得再长个几年才行。

    “那就有吧。”裴夜随口答应着,并不以为然,只是盯着少年娇艳的唇,眸色愈深,“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如果这是小家伙的又一次怀疑与试探,他不妨明确告诉他,性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个人。

    “怎么没有意义……”易倾南嘀咕一句,意义大了去了。还好了解了他是喜欢女人,否则她还没法接受这男男之恋,再喜欢他,都只能敬而远之。

    “闭嘴。”裴夜轻哼一声,有点恼怒于小家伙的不专心,明明刚才还是情浓欲炙,怎么就开始讲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还有完没完了?

    易倾南条件反射闭上嘴,刚完成动作,就见他低头下来,两唇相贴,又吻到一起。

    这些日子,只要两人独处,他就爱抱着她亲吻,怎么亲都亲不够似的。

    瞧这又黏又腻的劲儿,真的难以想象,他在人前是那么威严冷清,骨子里却是这般热情,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闷骚男?

    正想得出神,忽觉唇上一疼,被他轻咬了一口,“专心点,别走神。”

    “哦。”易倾南眨巴下眼睛,老老实实,一动不动。

    “张开些。”裴夜再次发话。

    “呃……”易倾南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一会儿让闭嘴,一会儿让张开,当她是个傀儡娃娃吗?

    睁眼瞥见他微闭的双眸,突然兴起作弄之心,小手慢慢摸过去,直抵他的腋窝,一阵乱揉乱划。

    “哈哈……你这小鬼头……看我怎么……收拾你……”裴夜顿时大笑起来。

    易倾南哪能让他逮到,趁他放手,立时跳将起来,转身就往门外奔去。

    还没踏出房门,背后一只大掌伸来,将她一把搂住。

    易倾南啊的一声轻轻挣扎,后背贴上他的胸膛,一切尽在掌控,然而他却没将她扳过来,只是自后抱住,温热的脸庞贴上来,埋在她香软的后颈处。

    “别怕,我是抱一抱……”裴夜嗅着少年发际的淡淡幽香,满足叹息,“小五……”本来是想肆意亲热一回,不顾一切的爆发出来,被小家伙这么一闹腾,身心的欲念都淡了下去,只剩下满心的喜悦与温情。

    “嗯,将军……”易倾南想要回头,却被他拥得略紧,想了一想,便是改口,低低唤出他的名,“夜……”

    “再不准逃跑,不准离开,不准消失,不准……”裴夜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什么,低叹一口气,“答应我,我们,好好地在一起……”

    小家伙还没准备好真正接纳他,还有一丁点的迟疑,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影响他的情绪,那就再等等吧,再等等……

    没关系,还有的是时间,他们,还有一辈子。

    ------题外话------

    央最近在考试,更新迟了,抱歉哈……

姻缘错 第二十九章 虎口脱险

    软榻下的易倾南听得顶上声响不对,浑身都绷紧了,僵住不动,只怔怔看着那双玄金色的厚底软靴在榻前站定,眼看就要回身过来。

    被发现了吗?

    “快看……”人群里有个细微的声音叫道。

    言语间,一道石青色身影旋风般冲进门来,堪堪立在宁恒宣身旁,对着宁江析含笑唤道:“皇兄,臣弟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里!”

    只见他头戴束发嵌宝白玉冠,身着石青锦绣云纹箭袖长袍,腰悬碧色麒麟玉饰,脚蹬乌青白底朝靴,发鬓如墨,颜容似玉,五官清俊异常,眉梢间有着隐隐的焦躁一闪而过,唇角勾起,浅淡一笑,明明是一副闲散不羁的模样,但眸底隐含的精光却叫人不敢小看。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康亲王宁彦辰。

    也只有他,才敢在宁江析面前如此肆无忌惮,嘻笑无惧,甚至连君臣之礼都故意忘记。

    听到这天籁般的声音,易倾南暗舒一口气,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到实处,认识他这么久,第一次觉得这个人竟是如此讨喜可爱!

    若是平时两人单独相处便也算了,但今日乃是在景宏宫,还当着一干王公大员和宫人的面,宁江析的脸色委实不太好看,刚一皱眉道:“你找朕做什么——”就见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恭敬行礼。

    “托陛下的福,臣弟久病初愈,特来给陛下请安。”

    宁彦辰伏在地上,从未有过的卑微客气,言语动作挑不出一丝错处来,把宁江析看得甚是好笑,怒气消了大半,挥手屏退了众人,只留下一名侍候的老太监,方道:“起来吧,看你这样,是不是又在外面惹了什么祸事,要朕给你调停?”什么久病初愈,什么进宫请安,那都是借口,这个不争气的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准是有求于人,所以才主动进宫觐见,要换做平日,可是请都请不来的!

    “臣弟哪有,臣弟最近可是奉皇兄之命,一直在府里闭门不出,看书写字的,可把臣弟给憋坏了!”宁彦辰笑嘻嘻站起来,不着痕迹往那软榻下瞟去一眼,道,“臣弟今日就是来问问皇兄,什么时候给臣弟解禁啊?”

    自上回他陪夷陵皇子深山狩猎遇险回来,宁江析以他安排有误保护不力为由,扣了半年俸禄,令他在王府面壁反思,未经允许不得出府。

    半年俸禄都是小事,亲王府里先皇先后赏赐的宝物多不胜数,几辈子都用不完,他压根不放在心上,不过闭门反思这处罚可就有点麻烦了,并不是说他真的就不出门,但顶多就在家门口转转,或者偷偷摸摸去趟裴府,就跟做贼似的,对于以往笙歌曼舞风花雪月的他来说,着实不习惯。

    “你真那么听话,乖乖待在王府哪里都没去?”宁江析笑了笑道,“裴府呢,你也没去?”

    “没去啊,没有皇兄的许可,臣弟哪儿都没去的。”宁彦辰一口咬定。

    “那你进宫来作甚,还是回府去写你的字吧,说实话,你什么本事没有,就那一手字还勉强拿得出手。”

    “臣弟的字,还不是小时候皇兄手把手教的。”宁彦辰讨好笑道,“日后要是臣弟不做王爷了,还能给人写个字幅,混口饭吃……”

    “混账话!”宁江析开口斥道,“什么叫做不做王爷,你不做王爷做什么,难道还想去当平民百姓?当真是到了那般境地,那也是须得你犯下了滔天大罪,才被朕贬为庶民……你就不能长进些吗?”

    “皇兄息怒,臣弟只是随口一说,开个玩笑。”宁彦辰耸了耸肩,一派吊儿郎当的姿态,摊手道,“臣弟生来就是王爷,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哪受得了那份苦?”

    宁江析哼了一声,眼光淡淡,扫向案几上新换的茶壶,一旁侍候的老太监心领神会,立时倒了一杯,双手奉上。

    “刚刚朕从宣儿那里听了两个故事,听说是你说给他听的。”宁江析抿了一口茶道。

    宁彦辰察言观色,笑道:“臣弟也是听来的,觉得多半小孩子喜欢,就说给他听了,皇兄可是觉得哪里不妥么?”

    宁江析并未答话,默想了一会儿,突然道:“你此番进宫,恐怕不是为了看宣儿,更不是为了看朕……是为裴夜而来吧?”

    宁彦辰被他说中目的,也不否认,大方点头道:“臣弟就知道瞒不过皇兄,没错,裴夜被召进宫一日一夜未归,他府里上上下下吓得一团乱,臣弟向来与他交好,所以……”

    “所以你就进宫来,给宣儿讲那么个美猴王的故事,再由他传到朕这里?”宁江析冷笑一声道,“那个什么孙悟空,能做自立为王威风凛凛的齐天大圣,自然不愿做玉帝座下的小小弼马温……这可是在暗示裴夜,有了万众拥戴一呼百应的战神称号,又怎么会甘心去当朕的驸马爷?”

    “皇兄,臣弟不敢!”宁彦辰背脊发凉,低头垂止,心底不住诅咒,这个该死的小家丁,讲什么故事不好,非得讲个美猴王,这不是存心陷害自己么?皇兄对自己宽厚仁慈不假,但其城府极深,生性多疑,听了还不知会怎么想!

    而易倾南藏在榻下,更是汗如雨下,欲哭无泪,她可没半点抨击时政的意思啊,那就是个神话故事嘛,干嘛要对号入座呢!真是冤枉死了!

    宁江析看他一眼,平声道:“朕谅你也不敢,不过朕得提醒你,你与裴夜交好不打紧,但你也得记住自己的身份,当初你可是答应了朕……”

    “咳咳!咳咳咳……”话没说完,就听得宁彦辰不住咳嗽起来,一时俊脸涨得通红。

    “真的病了?”宁江析问道,“不是说好了么,怎么还咳嗽?”

    “咳咳……嗯,是真的病了,臣弟近日受了凉……”宁彦辰举袖掩面,微微侧身,边咳边道,“本来是好了的,也许是方才在殿外吹了点风,不知怎的,喉咙有点痒……咳咳……”

    宁江析见他咳得难受,心底软了下来,使个眼色让那老太监给他捶背,道:“你也是二十岁的人了,也不知道爱惜自己,成天沉迷酒色,年纪轻轻就这么弱不禁风的……看来朕该听皇后的话,也该给你定下个婚事了,让你的王妃好好管束管束,成了家,心也就定下来了,不再胡闹了。”

    宁彦辰听得一惊,顿时止了咳嗽,摆手笑道:“皇兄你就放过臣弟吧,臣弟这声名不好,就别去祸害人了,省得到时候乱七八糟的家务事又闹到您跟前,给您添乱……呵呵,您还是先关心玥儿的婚事吧。”不是他故意要提到这个,而是实在迫于无奈,只好把裴夜搬出来当挡箭牌了,也趁机听听皇兄的意见。

    刚刚他出去不过小半个时辰,打着面圣的旗号只在御书房附近转悠,倒是问出点东西来了。

    原来昨日裴夜被宁江析召进宫来,君臣二人一直关在御书房里,谈话内容不得而知,只知道宁江析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而裴夜却并未随同出现。

    照此推理,裴夜应该是还在御书房内的某处。

    说是御书房,其实这是一座上下两层的廊楼,共有十余间房间,藏书万卷,珍玩无数,房门紧闭,窗户掩上,楼前却有佩刀侍卫把守,宁彦辰也不敢太过靠近,只状似随意吹了个口哨,没见有何动静,于是折返回来。

    刚走到景宏宫外,就听闻宁江析一行正在里间,吓得他赶紧冲进殿来,于千钧一发之时给易倾南解了围。

    “你还好意思说,你这个做皇叔的,胳膊肘尽往外拐!”宁江析沉声道。

    “呵呵,谁在皇兄面前乱嚼舌头不是,臣弟可冤枉,冤枉啊……”宁彦辰干笑两声,试探着道,“是不是裴夜又拒婚了,皇兄生他的气,就把他关押起来了?”

    “拒婚?”宁江析自得一笑,“你这次猜错了,他没拒绝,他答应了。”

    “什么,答应了?”宁彦辰听得愣住了,这家伙从来都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啊,怎么回事?

    宁江析见他如此神情,不由得心情大好,笑道:“可不就是嘛……”说着便把那三月之期的约定简单讲述出来。

    “然后呢?”

    “然后,朕就放他回去了啊。”宁江析笑道,“本来朕还想多关他几日,杀杀他的傲气,没想到他松口得这么快,朕还能如何,总不能一直留他这个外臣在宫里吧。”

    宁彦辰听得咬牙,这可恶的家伙,亏得自己还为他担忧,千辛万苦带着小家丁进宫来打探消息,谁知道他半点事都没有,已经在准备着做他的驸马爷了!

    而易倾南,乃是第二次听到这个消息,也不那么震惊了,只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听着两人的对话。

    “对了,朕听说裴夜收了几名戏班子的少年做家奴,还将其中一名调到他身边侍候,可有此事?”

    “是。”

    “调到他身边的那名少年叫什么名字?”

    “叫……易小五。”

    易小五?

    易倾南听到自己的名字,心头一颤,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而宁彦辰也是心底发紧,表面却轻松笑道,“裴夜选人的眼光真不咋样,这个易小五就跟他那裴宝一样,又笨拙又木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宁江析哦了一声,也不知相信没有,没再追问了。

    两人又闲聊几句,正好外间有人禀报,说是皇后娘娘忽感不适,宁江析立唤摆驾前往,临行时又回头道:“你就待在这里吧,等会儿宣儿上课回来,你再陪陪他。”

    “是。”此话正中下怀,宁彦辰垂首应道。

    “裴府那边,你多予走动着……”

    “是。”宁彦辰这句回应声音低了许多,易倾南猜想他此刻也甚是为难,一边是自己的至交好友兼救命恩人,另一边是自己的亲侄女,两边都有顾忌,两边都想维护,实在不容易。

    随着脚步声远去,室内静了下来。

    易倾南只觉得背心阵阵发冷,原来是被汗水给浸湿了,她伏在地上片刻,也没听到宁彦辰招呼自己出去的声音,好不容易又等了一会,终于没忍住,往外爬出几步,悄然探出个小脑袋,只见宁彦辰直直立在门口,一动不动,那背影看起来竟有丝寂寥。

    “王爷?王爷?”易倾南低声唤着,连唤了几声,才把他叫得转过头来。

    “好了,陛下已经走了,你出来吧。”宁彦辰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的,扫她一眼,忽然冷声笑道,“你刚刚在下面也听清楚了,你家主子啥事都没有,早出宫去了,只不过没回家而已,这才该放心了吧?”

    易倾南撇下嘴,她耳力这么好,他们的每句话她都听到了的,反正将军主子平安就好,自己也是有惊无险,她这趟皇宫之行算是圆满了,回去也好跟裴宝交差。

    轻手轻脚从软榻下爬出来,拍了拍裤腿,干干净净,一点灰都没有,易倾南站起身来,轻问:“那王爷,我们是在这里等小皇子回来么?”

    宁彦辰摇摇头,“不等了,我们这就出宫去。”方才只不过是他想留在景宏宫,守着这小家丁,所以随口答应皇兄,现在四下无人,正是迅速离宫的最好时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可是……”易倾南想到宁恒宣留恋的眼神,稍微犹豫了一下,也就想通了,讲故事么,就要像今日这样戛然而止意犹未尽,效果才是最好。

    两人就这样匆匆出了宫,坐上亲王府的马车,正好是午膳时分,宁彦辰坐到半途就嚷着肚子饿要吃饭,硬是拉她去了那家德福记酒楼,坐进最大的雅室,点了一桌子菜,美美吃上一顿。

    开始易倾南还想着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一大早就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估计没吃早饭就出了门,心底多少有些歉疚,于是耐着性子,陪他大快朵颐,当然,她自己也吃得很欢喜,毕竟是人家王爷请客,菜品比上次她请伙伴们吃的那桌好了不知多少倍。

    可没想到饭后宁彦辰却不肯走,又叫了壶碧叶香茗,浅品慢饮起来。

    “王爷,小人该回府复命了。”茶香幽幽,薄雾袅袅,易倾南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由得催促。

    “急什么,既然都出来了,就别慌着回去,来,陪本王听曲儿!”宁彦辰一击掌,雅室房门打开,一队乐师歌姬躬身步进。

    “王爷,小人不识音律,也听不懂啊,您就放小人回去吧?”

    “你当本王是什么,利用完了转身就扔开?”宁彦辰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之色,半是诱惑半是威胁道,“那二百两银子,你想要还是不想要?”

    易倾南缩了缩脖子,低道:“想……”

    “那你坐回去,本王这就叫人去取来给你。”宁彦辰转动着茶杯,似笑非笑,“这笔交易如何,不吃亏吧?”

    不吃亏,当然不吃亏!

    “那,小人拿到银子就得回去了。”易倾南小声说道,虽然此举有点过河拆桥的意味,但她没办法啊,转眼大半天过去了,还不知府里是怎么状况呢,早早回去要紧。

    “没问题。”宁彦辰答得干脆。

    易倾南看了看窗外天色,想到此处离亲王府也不算太远,只三条街的距离,一来一回也要不了多少时辰,便依言坐下,眼睁睁看着他招来一名侍卫,耳语几句,那人便匆忙离开。

    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过去,茶水都添过好几次,易倾南喝茶喝得肚子饱胀,听曲听得打瞌睡,眼看天幕逐渐暗了下来,终是忍不住起身询问,“王爷,那位侍卫大哥怎么还没取钱回来?”

    宁彦辰忍住笑,端起茶杯吹了一吹,慢条斯理道:“怎么没回来,回来了的啊,就在你一个时辰之前去出恭的时候。”

    “啊?”易倾南张大了嘴,“那银子呢,在哪里?”

    宁彦辰叹口气道:“他回来禀报说王府账房先生今日休假,没拿到钱,本王身上也没带什么现银,这饭钱茶资都得记在账上……”

    易倾南腾地站起,宁彦辰望她一眼,继续道:“本王让他拿了本王的印鉴,去天信银庄取,已经去了好一阵了,应该再回来的路上了。”

    易倾南只好又坐下,更多的时间都耗费了,也不在乎这一会儿,事到如今,唯有继续等待。

    天色在等待中又暗下去几分,终于,脚步声声,那侍卫推门进来,双手奉上只碧玉扳指。

    “启禀王爷,掌柜说印鉴不对,不是这只。”

    “哦,是本王记错了,不是这只,是另外那只墨玉的。”宁彦辰一拍桌子,瞪眼道,“你就不会回府去换吗?”

    “属下回了王府的,也换过了。”那侍卫不无委屈,又变出只墨玉扳指奉上,“可是等属下赶回去的时候,银庄已经关门了。”

    “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宁彦辰骂了一句,转头对易倾南道,“你也听到了,机不逢时,看来今日是拿不到银子了,改天你自个儿到本王府里来取吧?”

    “谢王爷,小人告退了。”易倾南恭敬行了礼,低头退下,等走出房门,转过楼角,听得那边雅室隐隐传出的闷笑声,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好个笑面虎,又被他坑了一回!

    笑吧,笑吧,总有一天,她会有让他哭的时候!

    吃了个哑巴亏的小五童鞋出了酒楼,一摸身上,早上出门得急,没时间讨价还价,裴宝给的路费都被她花光了,如今是身无分文,只得走着回府去。

    好在她脚力不错,一路走得倒也顺畅,只是回府的时候天都黑得差不多了。

    刚踏进飞鹤园的大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眼前大片黑影罩下,有人冷沉哼道:“你还知道回来?”说罢,转身就走。

    易倾南听得那熟悉的男子嗓音,微怔一下,心潮波涌,也不知是惊喜还是激动,直觉就追过去,口中不迭叫着,“将军,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了没,我这就给您做去……”

    奴性,十足的奴性啊!

    她边追边在心里不住鄙视自己,不就是一个白天外加一个晚上没见吗,人家在皇宫里吃香的喝辣的,享受顶级待遇,什么事都没有,她白白担心一夜,辛苦折腾一天,本该有点小憋屈小郁闷小怨气什么的,可这一见着本尊,就什么都忘记了,巴巴凑上去献殷勤,这算什么呀!

    小五哥,你有点骨气好不好?

    她在后面追,可前方那人根本不理,越走越快,她脚力再好也不是他的对手啊,没走几步就不见了人影,只得倚在旁边的廊柱上歇息。

    ——你还知道回来?

    听这口气像是在生气,可问题是他生气什么?

    她是出去执行任务,可不是出去玩!而且如果这寻人的对象不是他,而是府中别人,任何一个人,以她贪生怕死明哲保身的本性来说,绝对不会答应潜入皇宫涉险打探,可见她对他……对他这主子是多么忠诚多么无私,他该感动流涕,而不是生气!

    易倾南无意识啃着指甲,口中碎碎念着,听得周围悉悉索索的细响,却没察觉到是身边有人徐缓靠近,一只手颤巍巍伸了过来,拉住她的衣袖。

    “小……小五哥……”

姻缘错 第八十二章 绑架(上)

    近来裴夜空闲得很,一连七八天都没有上朝,日日在府里待着,除了看书写字练武,其余时间都是跟她腻歪在一起,时间一长,易倾南慢慢觉出不对来,哪有这样悠闲自在的大将军?

    禁不住她一问再问,裴夜终于道出实情,原来就在蔺印带着御林军兴师动众前来拿人问罪的次日,他就被苍汉皇帝宁江析召入宫中。

    “裴爱卿受委屈了。”这是宁江析见到裴夜说的第一句话。

    接下来便是一番诚恳解释,说是蔺印误解圣意胡乱揣测,将他下旨请裴夜进宫一叙询问裴府地牢事宜的口谕,硬生生理解为带兵闯入裴府捉拿谋反要犯,态度粗暴,行为无礼,已被降职处罚云云。

    没等裴夜表态,他又话锋一转,问起长公主宁梓媛在裴府宴会上突然发病的原委来。

    这便是宁江析老谋深算之处,打一棒子再给颗蜜枣,还没等你尝出甜味,又扯出另一桩子事来,开始秋后算账。

    生日宴事件原本就是裴府理亏,裴夜作为一家之主,自然是一力承担下来,当然他不会自揭家短曝出表小姐下毒的真相,只说已查明是宴会上饮食不净,自己管理不善,特向宁江析告罪,请求与蔺印一样降职处罚。

    宁江析自然不会将他降职,今日召裴夜进宫,一为安抚,一为问过,这二者相抵,便令他暂停公务,回府静休,期限却也不短,整整十日。

    这名为静修,实际也有反省自查的意味,毕竟裴府此次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且不说那铁箱中莫名消失的龙袍国玺与金银珠宝,单是那飞鹤园地下的暗室密道,便是极大的隐患,宁江析若下旨彻查,裴夜则麻烦不小,不过宁江析自然不会这样做,而是本着息事宁人的原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此态度上,君臣二人却是保持着惊人的一致,彼此心照不宣。

    裴夜戎马生涯数年,回京后一直忙于朝务,此时难得闲下来,每日窝在园子里,写写字,看会儿书,不然就是在小校场骑马练剑,倒也乐得轻松。

    唯一让易倾南困惑不解的是,那几只铁箱中的物事被偷梁换柱一事,下来她曾去问过夷陵皇子赫连祺,得到的却是否定的回答,赫连祺一口咬定自己与此事无关,并且对天发誓,在王府侍卫的严密监控下,他连那铁箱的边儿都没碰到过,更不用说偷换其中物事了。

    临走时,赫连祺笑得意味深长,“这件事,你最该去问的是你家主子,而不是我。”

    她自然是问过裴夜的,可裴夜只是摇头,轻描淡写一句“不是我”。

    既不是他,也不是他,难道是宁彦辰良心发现,偷放罪证进去又自个儿将其取出来?但不是还有夷陵侍卫在旁守着吗,赫连祺没机会下手,同样的,他宁彦辰也定是如此。

    到底……是何方神圣在暗助裴府?

    在此期间,府里还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表小姐梁筱蓉悬梁自尽未遂,被人救了下来。

    说起这个表小姐,自从知道她是为排挤情敌而下毒害人却终害己,易倾南就对她没半点同情心,但不知是她真的想不过,还是闹的一出苦肉计,反正被救之后,姨娘侄女抱着哭成一团,下嫁裴宝之事便暂且搁置,按下不提。

    一晃便是数日过去。

    天越来越冷了,府里各处的门窗都挂上了厚实的布帘,用以抵挡凛冽寒风,从清波园开始,依次是晴朗居和暖风阁,最后才是飞鹤园。

    按照以前的惯例,飞鹤园是不挂这个的,在裴宝的心目中,园子里住的都是大老爷们,个个身强力壮皮粗肉厚,还怕吹点风淋个雨?但裴宝自从做了错事之后,依照家规结结实实挨了顿板子,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不说,第二天就被裴夜遣回了军营,继续做苦力去,他这一走,飞鹤园大小事务的决定权就落在易倾南头上。

    她这具身子自幼被莫老头灌药压抑生长,长大些又开始练那套内功心法,已经形成阴柔体质,畏冷怕寒,巴不得成天都抱个火炉待在屋里,说到挂门帘自然是求之不得,再者,七星卫在园中神出鬼没行踪不定,每次她跟裴夜亲热总是不太自在,生怕被人撞破,那厚厚的布帘,实在是让人安全感大增啊。

    “OK,大功告成!”看着那一壮一瘦两名少年挂好门帘跳下地来,易倾南拍了拍手,从一旁端出盘热乎乎香喷喷的牛肉饼来,递给两人,“吃吧,这是我刚做的,尝尝味道如何?”但凡裴夜出门,她便在家丁苑叫两名伙伴到园里来,说是园里人手不够,需要帮忙干活,其实都是些举手之劳,最终目的是让大家吃上她静心制作的美食。

    “多谢,小五,每次一看到你我就开始流口水!”王福贵毫不客气大吃起来,边吃边是含糊道,“好吃,真好吃……对了小五,莫爷爷还没找到啊?”

    眼见易倾南的小脸黯了一黯,陆大庆手肘一撞,朝他使个眼色,打个哈哈道:“没事的,有七星卫在,你爷爷很快就会找到的。”

    易倾南点了点头,说也奇怪,莫老头近来就好像是从上京城凭空消失了一般,半点线索都没有,七星卫轮番派出人手去寻,都是无功而返,久而久之,她几乎要认命了。

    也许,莫老头是觉得她待在裴府也不错,是以打消了带她远走高飞的念头?

    如果是这样还好,就怕是莫老头又遇上了那群黑衣人,身处险境,没法前来向她示警……

    摇了摇头,甩去脑子里的疑惑,尽管有种种猜测,可在没见到莫老头本人之前,猜测永远是猜测,作不得数的,而今她能做到,只有一个字,等。

    “小五你听说黄芩的事没有?”陆大庆忽然问道。

    易倾南怔了下道:“他什么事?”说来惭愧,以往她在府里算是半个包打听,什么小道消息都不放过,可最近,大部分心思都给了裴夜,剩下的小部分则放在寻人之上,简直成了个睁眼瞎,大事小事什么都不知道。

    陆大庆说起黄芩,顿时来了精神,“他呀,前天打扫院子时出了点差错,清波园的柳嬷嬷路过时摔了一跤,人家一状就告到郑大管家那里,郑大管家罚了他三个月的月钱呢!”

    王福贵插嘴道:“这其实也怪不了黄芩,明明是那柳嬷嬷踩到块淌水处,自己滑倒的……”

    陆大庆瞥他一眼道:“他跟我们一直不对付,你干嘛还帮他说话,这就是他活该,谁叫他平时那么可恶的,有事没事就在郑大管家面前说我们的坏话,这下可好,失宠了,落魄了,呵呵,报应啊!”

    “我没帮他说话啊,我只是觉得他也挺可怜的——”王福贵摸了摸后脑道,“听说他爹病得不行了,家里就靠着他那点月钱救命呢……”

    “他爹那个老赌鬼,病秧子,就是家财万贯都止不住的无底洞!”陆大庆哼道。

    “没法啊,有什么样的爹,又不是自己可以选的……”王福贵叹了口气道,“要是我爹还在,我一定比现在更努力赚钱,他要什么我就给买什么,他要是打我,我躲都不躲任他打,只要他开心……”

    “我也是,我爹我娘要是在世的话,我保准会好好孝敬他们,千依百顺,要怎样就怎样……”

    易倾南听他俩说着说着又忆起过世的亲人,赶紧岔开话题道:“好了,黄芩人虽然不好,但终归我们一起进府的,也算是个缘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不能帮也别说闲话。”想了想道,“我这里还有点钱,等会福贵帮我带给黄芩,就说是大家凑的,别说具体名字就行。”

    “小五你钱多是不是,上回你才悄悄帮过他的,他现在都还不知情的!”陆大庆嘀咕道,“你对他倒挺大方,对我都没这样过……”

    易倾南直接在他脑门上弹个爆栗,“我对你不大方?嗯?你再说一次,小心我揍你,男子汉大丈夫,心眼儿比针尖还小,你学学玉涵好不,还有福贵和阿宽,谁都比你大气!”

    陆大庆边躲边嘿嘿笑道:“玉涵……江玉涵……你说别人我都服,可你说江玉涵这小子,我不服,我可不敢跟他比……”

    “玉涵又怎么了?”易倾南奇道。

    陆大庆附在易倾南耳边,压低声音道:“有天晚上,江玉涵悄悄钻到常宽被窝里,两人推来扭去的,后来常宽一脚把他踹到地上去了……”

    易倾南眼睛瞪得溜圆,“竟有这事?”这个江玉涵,竟真有那啥啥的倾向?但看常宽好似又不像那类人啊。

    陆大庆嘴巴一扁道:“我亲眼所见,真够恶心的,福贵也看到了的,是吧?”

    王福贵嗯了一声,说实话,他倒没觉得恶心,而是有种很奇妙的感觉,江玉涵对常宽,就好像他对小五,总是那么想要去亲近,这让他挺有罪恶感的,但同时又觉得隐隐的欢喜……

    易倾南可不知这个铁塔般的少年此时也有了隐晦的心事,她正在考虑怎么跟陆大庆开解这个同性之恋的问题,忽然听得长廊那头响起一阵脚步声。

    糟了,裴夜提前回来了。

姻缘错 第八十三章 绑架(下)

    这个大醋坛子,嘴上不说,却是最见不得她与伙伴们混在一起,尤其不喜看到福贵,一想到那张清冷的俊脸,易倾南便是心头一颤,赶紧跳起来,收拾餐盘。

    “快走,快走,你们从后门走,立马给我闪人!”

    “干嘛呀,这么着急撵我们走,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王福贵不情不愿嘀咕,被她推搡着往前走,心情蛮复杂的,一方面对这位将军主子充满敬畏之情,另一方面又对其有些不满,究竟不满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只是看到小五那在意的眼神,心里闷闷的难受。

    “废话那么多,走吧走吧,你们俩,得了假期就去酒楼帮忙……”易倾南边说边将两人推向通往后门的甬道,嘴上还一个劲地叮嘱,近来府里事多,莫老头人还没找到,加上裴夜对她看得紧,酒楼开业的计划只能往后延一延,好在医馆和书局的收益比较稳定,绣坊也做成了几单生意,资金方面倒是没啥问题。

    送走两人,易倾南刚站到屋檐下,就见廊前急匆匆过来一道人影,气急败坏,边走边嚷。

    “郑大管家你别拦着我,我找我自家姐夫哪还需要通报?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府二少爷,沈文轩。

    今日他穿一身天青色滚泥金边镶白狐狸毛的圆领袍子,原本壮硕的身躯愈发清减了,显出几分腰线来,脸庞和下巴比起前些日子又略微瘦削了些,五官看起来也愈发周正了,易倾南看在眼底倒是暗暗称奇,难道这位爷近来在狂吃泻药不成,竟能瘦到这般模样?

    但看他面色红润,也不像啊,若非跟他不熟,她倒有心想要请教一二,讨个有效减肥的方子,这可是一个大好的赚钱商机啊!

    “沈少爷,今日一大早将军就出门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要不小人先领您去听雨轩坐坐,喝会儿茶……”郑直在后步步紧跟赔笑道,“沈少爷请留步,留步啊,将军有令,这飞鹤园是乱闯不得的啊……”他知道这沈二少是个做事莽撞的,生怕其在飞鹤园里乱走乱冲捣鼓点事情出来,偏偏园子里静悄悄的,七星卫一个都没见,以他的身份又不好阻拦,真是要命!

    “笑话!我姐夫的园子,凭什么本少爷就进不得?”

    沈文轩瞪他一眼,迈开大步就要往台阶上冲,忽见面前蓝影一闪,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出现在面前,清淡秀致的眉眼,蜜糖色的肌肤,长相也不是特别耀目,顶多就是个中上之姿,最出众的却是那双眼,黑白分明,莹如墨晶,给其添了不少分数。

    “见过沈少爷,大管家没说错,将军真的不在……”

    沈文轩见易倾南对着自己恭敬行礼,不由得冷哼了一声,“滚开!”这个少年他是认得的,早前在醉月楼大门处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只觉得少年长得俊俏,后来才听说竟是裴夜跟前的红人,贴身服侍,不离左右,基于自家姐姐的关系,自然是心生恶感。

    不过话说回来,这少年长得虽俊,却也没到美貌惊人的地步,肤色也黑糙了些,至少是比他见过的那些小倌差,真不明白为何倍受宠爱,难道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术?

    想到这里,心中更觉厌恶,眼神也满是鄙夷,“易小五是吧,我警告你,你别想拦着我找我姐夫,你那点小心眼儿,我可清楚得很!”

    易倾南听得哭笑不得,忍不住嘀咕一句,“原来沈少爷是属蛔虫的……”

    “姐夫!姐夫!你出来,快出来!”沈文轩扯开嗓子就喊,半晌没听到回音,这才转过头来狐疑问道,“我姐夫真的不在?”

    “将军真不在。”郑直赔笑道,“要不沈少爷还是随小人去外厅喝茶吧,边喝边等,这园子里冷清,也没个人侍候……您看如何?”眼下这个易小五在府里的地位节节攀高,他可使唤不了,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儿啊。

    沈文轩并不理会他的建议,闻听此言,却是面露焦急道:“那怎么办,我姐姐还等着他去救命呢!”

    “救命?”易倾南跟郑直对望一眼,奇道,“救什么命?”

    沈文轩咬了咬牙道:“我姐姐今日去静居寺上香回来的路上被贼人掳走了!”

    “真的?”易倾南看他神色不似作假,便道,“沈少爷你看清那贼人长什么模样没有?对方是什么来头,说了些什么?”

    “沈少爷报官没有?”郑直在旁插口道。

    “我都没在场,怎么知道对方模样!报官……我姐夫是当朝大将军,有他在,还报什么官,直接带人把我姐姐救回来就是!那该死的贼人真是吃了豹子胆,光天化日之下,竟连将军夫人都敢打劫!我一定要叫姐夫将他们一网打尽,凌迟处死,株连九族!”沈文轩又怒又急,有些口不择言,此刻他心底也是暗地懊悔,早知道会这样,就该陪着姐姐一起去的,都怪自己昨夜与几个朋友喝多酒睡过了头,而且姐姐这几回去寺里上香都是行色匆匆独来独往,压根没半点要叫上自己的意思,这个姐姐也是总不听劝,自己老早就提议她招募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护院,出门在外既显威风又保平安,她就是不答应,没想到以往都平安顺利,这日却出了大事。

    与沈晴衣同行的是她房里的丫鬟以及府里的车夫,马车在回府的路上路过一处僻静巷子时,马儿被截受惊,车夫给人从背后打晕了,丫鬟也吓昏了过去,醒来是一问三不知,不知对方人数和底细,只记得一张阴森可怖的鬼脸面具,除此之外,没留下只字片语。

    虽说沈晴衣近来声名大振,但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想到姐姐被劫之后可能经受的种种遭遇,沈文轩背心便是冷汗涔涔,语气也急躁起来,“我姐夫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你说个地方,我这就找他去!”

    “沈少爷别急,将军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没法给你说地方。”易倾南定了定神道,“所谓树大招风,郡主娘娘在京城名气这么响亮,对方肯定是知道的,绑人必有所图,不用我们费力寻找,他们自会找上门来宣告目的,现在将军也不在府中,我们最好是以逸待劳,耐心等待。”她在前世看警匪片看得多了,对那些关于绑架勒索的桥段熟得不能再熟,只是不知道拿到这古代来是否适用,不过话说回来,那贼人也真是吃饱了撑的,连沈府大小姐都敢绑,就算不顾忌那郡主身份,也该忌惮下将军府的背景吧!

    沈文轩看着跟前这清俊少年,嗓音柔润悦耳,比其相貌出色多了,这一番话说得不紧不慢,声音不高,却莫名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或许这就是让将军姐夫动心的地方?真是……可恶!

    “照你这么说,我们就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他忍不住攻击,“我看你是巴不得我姐姐受苦吧!”

    易倾南感觉到他的敌意,也懒得再多说,反正她就是个下人身份,只是提个建议而已,爱听不听,“我小厨房里还炖着东西呢,沈少爷,郑大管家,要没别的事,我先去忙了。”仍是恭敬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喂!你别走!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沈文轩看那少年扬长而去,恼怒喝道,嚷嚷半晌,只见那洒脱的背影越去越远,最后消失在视线,他偏过头来,一肚子怨气只能对着郑直发泄,“郑大管家,你瞧瞧,这就是你们裴府的下人,竟比主子的脾气还大!像什么话!”

    “咳咳,沈少爷,还是先随小人去外厅吧——”郑直不便解释,只得尴尬一笑。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等我找着我姐夫,定要给你好看……”沈文轩又怒又急,又是担心,一路骂骂咧咧随郑直去了。

    易倾南一直在小厨房里忙活,可直到天色渐黑,裴夜和七星卫都没回园子来。

    记得裴夜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说过要回来用晚饭,为此她还特意做了他爱吃的菜式,言而无信可不是他的风格,应该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又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个天玑回来传话,不出她所料,裴夜一行在府门口被沈文轩给堵住了,听说沈晴衣被掳一事,没进府歇下脚就带着人急急走了。

    “将军叫你待在园里别乱跑。”天玑背书样地交代完毕,跃出窗去,转眼不见踪影。

    又是这句,就没点新颖的东西?

    易倾南撇下嘴,这园子里就她一个人太冷清了,不如……找巴图学习驯马?小微这坏东西,对她总是爱理不理的,今晚就收拾它去!

    心意既定,她立时收拾出了园子,等到了马厩才知道,原来今日巴图休假,并不在府中。

    夜幕下的马厩静悄悄的。

    马儿在悠闲吃草,易倾南则是坐在草堆上,对着天幕自言自语。

    “你说,他其实是在意她的吧?”

    每回沈晴衣有事,他总是义无反顾冲在最前面,虽说自己也明白,这是他的责任所在,但心里总是有些疙瘩,按不下去。

    小微自然不会理睬她,易倾南无聊抬眸,眼睛不经意盯着某处,忽然间睁大,定住。

    冷月淡云,树影婆娑。

    高高的墙头,半张鬼面幽幽生光,对着她所在的位置,蓦然一动。

    ------题外话------

    爬上来说句抱歉,十万分抱歉,家丁到了瓶颈期,卡死写不动,状态糟糕到极点,心情也是沮丧到极点,龟央旧文要出版修稿,时间极其紧迫,所以这段时间家丁会放一放,慢慢写慢慢更,算是调整心态,先把出版书稿搞定,对不起大家……

姻缘错 第八十四章 同伙(上)

    就在易倾南差点叫出声来之际,那鬼面忽而人影一闪,跟着便是眼前一花,一条绳索朝她抛了下来!

    “拉住……”那人低道。

    听着那苍老的嗓音,易倾南本欲张嘴呼叫的动作戛然停止——竟是失踪多日遍寻不见的莫老头!当下又惊又喜,又是疑惑,本能朝那绳索走过去,刚将绳子抓在手里,就觉身子一轻,被带上了高墙。

    “爷爷,你到底……”

    她低唤一声,正待询问,莫老头已伸手捂住她的嘴,沉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便是。”说罢,绳索一收,只手将她夹在腋下,飞驰而去。

    一路风声呼呼,易倾南想要说话,无奈一张嘴就是猎猎寒风,冷气直往喉咙里灌,再略微挣扎下,就觉身上一麻,不仅是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是动弹不了。

    她心知自己应是被莫老头点了穴道,这老头,脾气还是那么古怪执拗,说走就走,半点停留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如今口不能言,身体受制,就算心里诸多不愿,也只能随他去了。

    莫老头带着她在茫茫夜色中奔行,墙头屋顶上下穿梭,一开始易倾南还睁大眼睛暗记路线,到后来她悲哀地发现,莫老头有意无意在兜圈子,在上京城里转来绕去,也许他是出于谨慎心理故有此为,却把她给绕晕了进去,加之风沙迷眼,只得放弃这个念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老头终于停了下来。

    易倾南睁眼一看,自己正身处一个破败不堪的陌生小院当中,对面莫老头已经摘下鬼面具,伸手在她经脉处推拿几下,穴道立解,“最近没有加紧练功?”他皱眉,脉象一探便知。

    “事多,忙不过来。”易倾南吐了吐舌,其实这只是个借口,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跟裴夜成天腻在一起,哪有时间打坐练功,她生怕莫老头再行追问,赶紧岔开话题,“对了爷爷,我去山神庙找过你的,可惜没找着你,还遇到一群凶神恶煞的黑衣人……”

    莫老头一惊,“可是银虎他们?”

    “不是。”易倾南不假思索否定,她相信自己的耳力,那日听到的嗓音与当初在村里听到的截然不同,全无相似之处,根本就是两个人。

    “那就好,不是就好……”莫老头喃喃念道。

    “爷爷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易倾南忍不住又问道。

    “我么,我近日在干一件大事……”莫老头嘿嘿冷笑两声道,“那银虎不是一直在追踪我吗,这回我隐身匿迹,看准时机,给他来了个反追踪,辛苦多日,终于叫我得手了!”

    易倾南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反追踪?”

    “那边柴火底下,你自己去看。”莫老头随手一指道。

    易倾南顺着他指的方向,迟疑走过去,果然见得一大堆枯枝干叶堆在墙角,并有微微的起伏,像是有什么活物埋在里面,借着顶上月光定睛一看,枝叶缝隙处,露出一片衣角来——

    竟是个人,一个大活人!

    “爷爷,你把银虎使擒住了?”她倒退一步,失声低叫。

    “那厮武功高强,心智过人,又有众多手下,要擒住他谈何容易?”莫老头叹了口气,忽又笑道,“不过即便不是他,也是个顶顶重要的,跟银虎关系匪浅,有此人质在手,就不怕银虎再与我们为难!”

    易倾南见他说得很是兴奋,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愈发清晰,不由得提醒道:“爷爷,声音小点,你不怕人听见……”

    “怕什么,这背后就是乱葬岗了,没人来的。”莫老头毫不在意道,“守夜人这两日都不在,清静得很,所以我才敢带你到这里来。”

    “乱葬岗?!”易倾南打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乱葬岗位在城外西北,乃是官家处决人犯的地方,荒山野岭,杳无人烟时有野狗饿狼出没,据说还常常闹鬼,胆子再大的人都是绕道而行,选在这地方落脚,这样的事也只有莫老头才做得出来!

    “别怕。”莫老头听得她声音发颤,笑了笑,安慰道,“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是活人,特别是那些表面光鲜好看的人,死人反而是无害的,他们只会静静躺在那里,任你摆布,绝对不会加害于你……”

    易倾南听他越说声音越低,越发充满感概之意,心道这定是他早年的亲身经历,自己也插不上嘴,不由得眼光往那堆柴草底下瞟去,忽听得莫老头问道:“圣焰令你都带在身边吧?”

    “带了。”她边答边下意识摸向腰带,自从在裴夜那里得回令牌,为了保险起见,她就将其缝在腰带里。

    “带了就好。”莫老头长舒一口气,宽慰道,“坐下歇会儿,等三更过后我们就出发。”

    出发?往西而行?天虞山?

    易倾南心头一个激灵,急急说道:“爷爷,我不走,你也别走了,我们就留在上京吧,将军已经答应接你进府,往后我们待在将军府里,有将军在,那银虎使再也不能害人了……”

    “住口!”莫老头沉下脸来,斥道,“那个裴夜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被他迷住了吗,竟忘了自己的身份?上次我便跟你说过,银虎贼子的大本营就在上京,他背后的势力大得惊人,我只是暂时没查到而已,但我可以告诉你,裴夜就算是苍汉大将军,都不见得保得住你!所以你必须跟我走!”

    “可是爷爷,我真的……不想走……”易倾南咬牙喊出来这一声,只觉得头疼欲裂,一方面她根本就不是什么风教主的女儿,只是个被冥王一脚踢飞的倒霉蛋,脱贫致富追求幸福生活乃是她的本性;另一方面,这具身体原主人残存的意识又在发挥作用,拉扯着她的神经,抵触着她的思想,要她点头答应,脑袋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互不妥协,难受得要命!

    “这可由不得你。”莫老头冷然一声,便过来拉她,“今晚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可别逼我动手……”大有如若她不答应,就要将她打昏绑在身边带走的架势。

    “爷爷,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固执?”易倾南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也活该她倒霉,平日里七星卫总有一人跟着她守着她,今晚却都被裴夜派出去执行任务,那马厩地方偏僻,巴图又外出休假,是以自己被莫老头夹带出门的情景,府里竟没一个人看见。

    要是裴夜回来发现她不见了怎么办?连个字条都没留下,他会不会以为她又不告而别了?

    想到那张俊脸上可能露出的失望表情,易倾南的心头阵阵发紧,她答应过他的,好好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绝对不要分开!

    “爷爷,假如你不愿待在将军府,不愿留在上京也行,你跟我回去一趟,我请将军派人沿途护送我们好不好,我在将军府里生活这么久,知恩图报,总要跟大伙儿告个别吧,再说福贵和二虎他们也在府里,我也得跟他们知会一声……”易倾南一口气说着,最重要的,她得让裴夜知道自己的下落啊,接下来再由他来劝说莫老头,能劝则劝,不能劝的话,等将莫老头平安送去天虞山,她自己再悄悄溜回来便是。

    “跟你回去?”莫老头冷笑一声道,“我看你是不愿意跟我这老头子走吧,所以磨磨蹭蹭,还编出这各种各样的理由,是与不是?”

    “爷爷,你听我说……”易倾南声音有丝哽咽,没错,她承认自己是不愿意,因为她舍不得裴夜,舍不得跟他分开,须知这是在交通和通讯皆不发达的古代啊,一别之后两地悬念,说不定这辈子就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更重要的是,他身边还有个我见犹怜的正牌未婚妻……

    “小五……易小五……”

    易倾南愣了下,刚想到那位郡主娘娘,耳边就仿佛传来她的唤声,太神奇了吧?

    “易小五……”有人微弱地叫。

    她听得惊跳起来,没错,是个女子的声音,低低叫着自己的名字,就来自不远处,那堆枯枝干叶底下!

    “你是谁?”易倾南大着胆子问道,听到那人微微喘息,似是虚弱至极,她大步过去,一把扯开最上面的枝叶,但见一袭白衣,长发披散,清丽的脸庞在月光下如斯惨淡,也如斯熟悉。

    “我听见你们说话……易小五……你怎么会在这里……”女子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问,“这是哪儿……出了什么事……将军呢……”

    样子没错,声音也没错,就是她,安靖郡主,沈晴衣!

    莫老头擒住的那个人,他口中那个与银虎使关系匪浅的同伙,竟是沈晴衣!

    想起今日沈文轩在飞鹤园所说,易倾南有丝了然,又哭笑不得,顾不得回答,而是望向莫老头道:“爷爷,你绑错人了!”瞧这乌龙摆得,他绑谁不好,偏偏绑了个郡主来,还是将军府的未来夫人,这下就算自己不回去,也跟将军府脱不了干系了,天涯海角裴夜都会追来,不是吗?

    一念及此,心底既盼着裴夜来,却又盼着他不来,好生矛盾,也好生无奈,正值思绪混乱,却听得莫老头嘿嘿低笑,于静夜中竟有些森冷之意。

    “你问问她,我到底绑没绑错?”

姻缘错 第八十五章 同伙(下)

    莫老头冷笑森森,配上那张青白瘦削的脸,着实令人毛骨悚然,沈晴衣似是被他所吓,瑟瑟发抖,却强自镇定道:“易小五,原来你跟这绑匪是一伙的……你怎对得起将军的信任?”

    易倾南张了张嘴,嚅嗫道:“我……不是……”刚刚自己亲口叫的爷爷,想必沈晴衣也听到了,这下麻烦可大了。叹了口气,她转向莫老头道,“爷爷,这位是沈家大小姐,是皇帝亲封的安靖郡主,不是什么坏人,我们赶紧把她送回去吧。”

    “我可不管什么郡主不郡主的,我只知道这女子跟那银虎暗中勾结,几次三番在那静居寺后院密会,我亲耳听见他们说话谈笑,难道是假的?”莫老头哼道,“这女子与那银虎关系不浅,铁定不是好人。”

    “我不认识什么银虎。我不过是去寺里上香,后来又去还愿,总共就去了这么两次,事关我女儿家的清誉,你莫要血口喷人!”沈晴衣蹙眉争辩,想了一下又道,“上次去时遇见一名外地人问路,我那车夫说不清楚,我便跟他指点了下……莫非你说的就是这事?那位问路者是位规矩有礼的生意人,你眼睛不好,单凭声音就认定人家是你的仇人,未免也太武断了。”

    “还敢狡辩。”莫老头的眼虽然是他自己戳瞎的,但平时却最恨别人借此说事,一听沈晴衣说他眼瞎,登时来了气,朝她扬起手来,阴测测道,“你再不说实话,小心我划花你的脸,再扒了你的衣服吊起来,你不是口口声声要清誉么,嘿嘿,看你还有什么清誉可言!”

    沈晴衣听得咬唇,俏脸煞白,努力控制住微颤的娇躯,“你敢……将军不会放过你……”

    “将军?”莫老头听她一再提到裴夜,不禁朝向易倾南,“她跟裴夜……”

    “她是将军的未婚妻。”易倾南赶忙上前一步,挡在他与沈晴衣之间,“爷爷,这其中必有误会,你可别伤到无辜。”

    她知道莫老头生性多疑,又极其固执,一旦认定的事情就很难让他改变主意,但要是真伤了沈晴衣,今后她可怎么向裴夜交代?自己得想个办法放走沈晴衣才是。略一思索,便顺着他的意思道:“再说我们是拿她做人质,你如果伤了她,那银虎肯定不会罢休,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未婚妻……”莫老头喃喃念着,对于裴夜这个名字,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当下应允道,“那好,就听你的,我便饶她一回。”

    易倾南舒了口气,转过头来,却迎上沈晴衣怀疑嫌恶的眼神,知道她心中已将自己与莫老头划为同伙,不由得无奈一笑,也懒得辩解,望了望天色,便径直去了一旁。

    此是野外,冬天的夜晚无比寒冷,好在院子边上堆放的柴火不少,她很快就生了个大大的火堆,冷意顿时被逼退了很多,想了下,又在靠近沈晴衣的地方生了个小点的火堆,免得她受冻着凉。

    “你这孩子,就是心太软……”

    对于莫老头的冷哼,易倾南只当没听见,笑呵呵做完这些,便去扶他,“爷爷,过去烤烤火吧。”

    “不必,你自己去烤。”莫老头对她之前不愿离京的态度还耿耿于怀,将她伸过来的手轻甩开去,自己就靠墙坐着,淡淡道,“一个时辰之内,我们就要出发。”

    “可天还没亮……”易倾南吐了吐舌。一个时辰,不知道裴夜回府没有,七星卫能不能追踪到这里来,倘若来了,自己该怎么办,是走还是留……

    “若不是怕你看不清路,我们现在该走的。”莫老头侧头聆听了下,没听到什么声响,但不知为何,心里隐隐不安。

    以他的功夫,如果只有易倾南一个人,还可以如方才那般夹带着飞奔,但此时还有个极其重要的人质需要同行,则有些麻烦,必须天色稍微亮堂一些才行,就怕夜长梦多,这一等,会等出祸事来……但愿是杞人忧天罢。

    易倾南哦了一声,认命坐到火堆边上,经历了今晚的变故,也没什么困意,一边搓手烤火,一边想着对策。可是又能有什么对策,颠来倒去想的都是裴夜的模样。

    时间渐渐流逝,忽然间莫老头站起身来,“该走了。”

    易倾南跟着站起,迟疑道:“还没到一个时辰……”

    “不能再等了,你自己留神看路。”莫老头说得不容置疑,大步走过去,将沈晴衣扛在肩上,转身就往院门处走去。

    易倾南见状只得在火堆里取了几根树枝充作火把,再将火堆几下灭了,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她不识道路,跟着莫老头在树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边走边偷觊着那前方被扛着的沈晴衣,只见那女子倒也硬气,秀眉一直蹙得紧紧的,脸色惨白,显然很是难受,却能忍住一声不吭。

    夜色深沉,周围是一团黑乎乎的树影,莫老头无须看路,扛着一人还走得飞快,渐行渐远,易倾南举着火把在后跟着,听着猫头鹰的凄厉叫声,觉得心里瘆得慌,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紧跟,但毕竟不熟悉道路,走得跌跌撞撞,不时被突出的树根绊倒。

    就这么走一截摔一下,也不知到底走了多远,山林无边无际,天边却现出一点微亮。

    “快到了。”莫老头突然开口,“翻过这座山,就走出上京地界了。”

    易倾南听得心底发凉,莫老头却说得声音愈高,逐渐兴奋起来,“等走上了大道,我便去弄匹壮实的马儿,这样脚力就会快起来了。”

    “一匹马儿怕是驼不了三个人……”易倾南懒懒地道。

    “谁说要驼三个人?”莫老头也不管肩上之人有没有听见,冷冷一笑,“这女子么,就地解决了便是。”

    易倾南心头一惊,忙道:“她是将军的未婚妻呢,爷爷你答应我,不能动她,只要我们安全了,就把她放在路边好了。”

    莫老头听出她话中的紧张,哼了一声,也不知是答应了,还是随意应声,易倾南赶紧快走两步,愈发跟得紧了。

    紧走数步,莫老头忽而停下,警觉侧耳朝向一方,“等等,好像有人追来了。”

    易倾南回头望去,昏暗的树林里什么都看不见,她也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却只听到风吹树枝的声音,以及林中鸟虫的低鸣,也许还有些别的声音,似是而非……难道是裴夜带着七星卫追来了?

    一时又惊又喜,又有丝情怯,想要再听仔细些,却觉胳膊一紧,被莫老头紧紧握住,“我们快走。”

    莫老头面色凝重,一手扛着沈晴衣,一手拽着她,并没沿着之前的行进方向,而是转了个身,往高处而去。

    “爷爷……我们去哪儿……”易倾南被他拖着飞速前行,气喘吁吁地问。

    “抄近道。”莫老头低沉一句,便是全力奔驰,再不出声。

    山路越来越窄,越来越陡,走到最后,前方已经无路可走——竟是一座悬崖绝壁!

    “没路了,爷爷!”秦惊羽急道。

    莫老头不慌不忙道:“你再看看,看清楚些,到底有路没路。”

    易倾南将火把照得近些,定睛一看,凭着她比常人更为明敏的视力,勉强看清,低道:“有路……”只不过这也不能算是路,仅是一条狭窄的竹制索桥,竹板搭得稀稀落落,如秋千般在半空中荡漾。

    难道要她从这索桥上走过去?

    易倾南盯着那荡来荡去的索桥,掌心生出汗来,禁不住后退一步,她又不是猴子,可没那么轻盈敏捷的身手,再说了,这条将朽未朽的索桥,也承载不了三个人的重量吧!

    “果然还是追来了。”莫老头沉沉一叹,脸上却有着一丝莫名期冀的光彩。

    背后脚步声声,易倾南转头望去,只见林中呼啦啦扯起大队人马,个个手持火把,身穿黑衣,却不是她所熟悉的七星卫,而是村子里见过的……黑衣人!

    “爷爷,我们怎么办?”回想起当初那血流成河的惨景,易倾南的心怦怦直跳,声音都恐惧得变了调。如今已被逼到悬崖边上,明显的敌众我寡,这条小命就快玩完了,此时此刻,她最盼望看见的人就是裴夜和他的七星卫啊!

    “别怕。”莫老头显然对于此番情景已有预见,慢条斯理将沈晴衣放下地来,手指扣住她的命门,面朝那大队黑衣人,沉声道,“银虎呢,追了我这么多日,今天怎么跟个缩头乌龟似的,叫他出来!”

    黑衣人不为所动,倒是一个清淡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青龙,你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说话间,队伍前方蓦然多出一道异常高大的身影,与众人一样也是黑衣装扮,却又有着与众不同的气势,脸上还戴着个漆黑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刀锋般冷冽的眼,森寒望过来。

    终于与银虎面对面站在一起了。

    就在她暗自感叹之际,却见那银虎直直望着自己,眼神闪烁,阴冷质问——

    “青龙,你身边这小子是谁?”

姻缘错 第八十六章 真相不堪(上)

    山风吹得易倾南打了个寒颤,此时此刻,她真希望眼前的一切就是场噩梦,梦醒睁眼,自己还身在将军府中,坐在被厚实布帘遮挡的房间里,烤着火炉,喝着热茶,等待着裴夜一行的归来。

    可是眨眨眼,迎面而见的却是那大队黑衣人马,个个手持利刃弓箭,为首的面具黑衣人正一瞬不眨盯着自己,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与怀疑。

    “我再问一次,青龙,你身边这个小子到底是谁?”

    莫老头嘿嘿冷笑,“小子,人家问你呢,你把你的来头说一说。”边说边不着痕迹点了沈晴衣的哑穴,令其暂时无法出声。

    易倾南呐呐答道:“我叫易小五,是将军府的家丁……”她声音不大,被风一吹更是断断续续,却见那银虎使闻言一怔,略一偏头,便有人上前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听得他朝她的衣饰上下打量,即是微微点头。

    “又是你……”银虎使低沉开口,倒把易倾南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又是?忽然瞥见他身边黑衣人有丝眼熟,可不正是那日在山神庙里跟巴图大叔动过手的那人!

    略想一下,她当即明白过来,这两伙人根本就是同一批,眼前的银虎使跟那日隐在屋中之人也是同一人,至于二者嗓音不同,不过是他有意变调掩饰罢了。

    就在她思索之际,银虎使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易倾南张了张嘴,如今银虎使还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可不能在他面前露了馅,好在自己自从服下那隐容丹,五官样貌改变不少,而且从那日山神庙的情景来看,对方对裴夜和将军府很是忌惮,这点倒是可以利用,心思既定,便怔然装傻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在街上走着走着就被人打晕了,醒来人就在这里了,这个人就逼着我给他领路……”

    银虎使轻轻点头,声音倒是比之前缓和了些,“你过来,我叫人送你回去。”

    易倾南听得一喜,看来对方真没识破,而少了自己这个累赘,莫老头单身一人要想逃脱追捕也不是件难事,等平安之后再予汇合,或者在内心深处,她其实更愿意留下来,留在上京,留在裴夜身边。

    “哦。”她边答应边懵懂朝银虎使的方向走去,莫老头似是了解她的心思,也默不作声任她而去,只在擦身而过的刹那,飞快轻扯了下她的衣袖,随此动作,易倾南只觉得掌心塞入小小的一团,她急急缩手,那物事便跟着滚进袖中。

    眼见那少年朝己方奔来,银虎使手一抬,便有几名黑衣人朝着莫老头疾冲过去。

    莫老头听得风声,冷笑道:“你们再上前一步,我就毁了她的脸。”言语间他手持一物抵在沈晴衣的腮边,众人借着天边曙光已经看清,却是一根尖利的树枝,只要他稍一用力划拉,沈晴衣那花容月貌必是荡然无存。

    易倾南看得分明,叫道:“不要!”见银虎使立在原地不动,忙解释道,“那是将军的未婚妻,安靖郡主!”

    “住手。”银虎使挥手示意众人退后,朝着莫老头淡淡道,“青龙你放下她,我今日便让你安全离开。”

    “我可以放下她,但要等我过桥之后。”莫老头冷冷一笑,将树枝尖端下移,抵在沈晴衣的喉咙,拖着她一步步朝那竹桥走去。

    见此情形,黑衣人队形变幻,持刀剑者退后,持弓箭者则是上前一步,箭尖对准那竹桥上的人影。

    莫老头循声辨形,也不回头,只是沉声道:“你们如果不想让这女子变成箭靶子,就尽管放箭!银虎,不想她死,就叫你的人退后!”

    银虎使眼神阴沉,也不说话,只挥了挥手,那队弓箭手立时听令退后,他却一直站立不动,双眸紧紧盯着莫老头的身影。

    现场还有个人也跟他一样没有退后,那便是易倾南。

    本来这个时候是她趁乱逃离的最佳时机,但她一来牵挂莫老头的安危,二来又怕沈晴衣有个闪失,自是踌躇犹疑,狼提醒她该跟着退后,但脚下像是生了根似的,半步不离。

    莫老头在竹桥上疾走几步,转眼已经到得竹桥中央,直把易倾南看得心底欣慰,寻思他要是再走几步就将到达对面山崖,而那竹桥根基浅薄,晃晃悠悠,根本承载不了银虎使这边的大队人马,如此一来,他也就基本脱离危险了。

    正当易倾南暗地欢喜之际,电光火石间,剧变犹生。

    莫老头上桥之后,本来是背负沈晴衣前行,此时却突然将沈晴衣拉到身前来,转身面向众人,冷笑道:“青龙,我还有件大礼要送给你,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拿到……”众人还在怔愣,就见他闪电般将沈晴衣举过头顶,隔着半座竹桥的距离,迎面抛掷过来!

    易倾南大惊失色,失声叫道:“不——”心底已然明白,不管自己怎么劝说,莫老头一直没当回事,他是认定沈晴衣与银虎使是同伙,压根就没想让她活命!

    以莫老头的武功与劲道,这样大力抛掷过来,就算不掉下深渊,也必是撞在坚硬的山石上,断无幸免,香消玉殒!

    先前除了易倾南,大队黑衣人都在退后,此时离莫老头最近的便也是她,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只凭着一种本能与激勇,朝着那黑影掷来的方向扑了过去,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沈晴衣就这么死了,裴夜肯定不会原谅她。

    与此同时,她身后也有一条身影更快跃起,只稍稍一顿,便是扑向还在竹桥之上的莫老头。

    易倾南身子已经大半探出崖去,双手在空中乱抓,也算她运气好,就在那黑影即将掉落的一瞬,居然抓住了对方的手臂,可是以她的臂力怎么承受得住这般重量,被沈晴衣一带,便是直直朝崖底落去。

    完了,这就是自不量力逞英雄的后果!

    人在空中,身无双翼,跟个炮弹没啥区别吧,就不知能不能摔回她最初来的地方——冥界去?

    易倾南眼睛一闭,准备接受粉身碎骨的结局,却不料这想法还在脑子里打转,人已经落到实处,掌下毛毛的,刺刺的,睁眼一看,竟是一棵横生的大松树,距崖顶不过一丈之遥,透过丝丝缕缕的云雾,她甚至能看到上方闪动的人影。

    再往四周看看,直呼好险,沈晴衣就落在那松树边缘,稍一翻身就要坠落下去。

    易倾南一边抚着胸口,一边爬过去将她拉回松树中央位置,听得顶上传来打斗声,不由得悚然一惊,忙又抬头望去,却见那竹桥上两条身影缠斗在一起,正是莫老头与银虎使。

    莫老头听得方才声响,心里明白必是易倾南出手相救,他眼瞎看不见,也不知易倾南平安与否,大是忧心,出手又快又急,全是致命狠招。

    而银虎使武功高超,目力更是奇佳,他早就看见崖下有松树横生,是以当莫老头将人抛掷过来,他也不担心,此时眼见那两人齐齐摔在松树上,便是全无顾虑,一心一意应对。

    竹桥原本就简陋狭窄,年久失修,脚下好几处竹板都已缺失,此时被两人这么你来我往凌厉对战,更是摇摇晃晃,岌岌可危。

    易倾南看见竹桥上两人惊心动魄的打斗,又听得那竹板咔嚓作响的声音,额上背心都是冷汗涔涔,忽觉背后风声忽起,她本能弯腰侧身,可惜动作虽有,却已慢了一拍,只觉得腰间一阵刺痛。

    “师父,我刺中他了。”耳畔传来女子沉稳的嗓音。

    易倾南捂着腰部,不敢置信回头,正对上那双水汪汪的丹凤眼,素日里我见犹怜的清丽面容,此时却呈现出一种冷冽肃然的光芒,而她手中,正握着一把小巧雪亮的匕首。

    “你……”怎么回事,她不是被点了穴道吗,不是还昏迷着吗,怎么还能对自己出手偷袭,要知道自己是在救她啊!

    沈晴衣低头看了眼染血的匕首,对于这结果,显然是不满意的,她明明对准的是那少年的后心,一招刺得无声无息,又狠又准,可为什么还是被他躲开了?

    待要再刺,就听得顶上银虎使不豫的声音,“他不是将军府的人么?”

    听得这声询问,沈晴衣赶紧扬声应道:“不,师父,他们是一伙的,我亲耳听他叫这瞎老头叫爷爷,他们还说要离开上京,一路西行!”

    “爷爷?!”银虎使声音一凛,转向对面虚弱不堪的莫老头冷笑道,“他叫你爷爷,原来他真没死,哈哈哈,青龙啊青龙,原来你竟将他藏在将军府里,我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愚蠢……”

    莫老头听出他话中的隐含之意,沉声道:“你是什么意思?”

    银虎使只是冷笑,慢慢举剑,没等他刺下,就听得脚步声声,又有一队人马追踪而来。

    “将军,到了。”

    那是天玑的声音,是裴夜,他终于带着七星卫赶来救她了!

    易倾南费力避开沈晴衣的又一记进攻,再顾不得其他,高声叫道:“将军,快救我爷爷!”

    “小五!”裴夜的声音由远及近,人已奔到崖边,看到那竹桥上对峙的身影,忽然顿住,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你……”

    “将军?”易倾南听得声响不对,不由得又唤一声,抬眼望去,只见银虎使放下剑来,面向山崖站着,慢吞吞伸手,将脸上的面具揭了下来。

    随那动作,她听得顶上一声犹疑惊呼,“爹?”

姻缘错 第八十七章 真相不堪(下)

    爹?

    他在叫谁?

    心底有丝模糊的感觉,却又无法置信,刹那间脑子里似是闪过一些乱糟糟的画面,没等她想明白,就听得身后那人轻轻的叹息。

    “真好,他们父子终于见面了。”

    “父子?”易倾南只觉得头顶像是起了一阵风旋,她慢慢回身过去,对着那道白色人影,一字一顿地问,“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谁和谁是父子?”

    沈晴衣被那少年凌厉的语气吓了一跳,蹙着眉后退一小步,她疑惑地道:“将军没告诉过你吗,他的爹最近回京了,只不过还没跟他见面而已……”

    易倾南无视她手中的匕首,只咬着牙道:“你说的……是真的?银虎使是他的爹?”突然想起宁彦辰在地下密室里说过的话,他说裴夜的爹叫做裴英风,表面上是个默默无闻的读书人,其真实身份却是苍汉皇帝的暗卫首领,被委派执行重要任务——这项重要任务,难道就是潜入御风教中做卧底?

    还有那异常高大的身形,终日蒙面的脸容,刻意掩饰的嗓音,以及对裴府人等的在意与维护……上述种种,无一不在揭示着他就是裴英风,是裴夜的爹!

    越想越是心冷,整个人犹如置身冰窖,冻得牙齿格格作响,体内原主人的意识蓦然冒了出来,渐渐占据上风,令得她头痛欲裂,手握成拳都抵挡不了,喃喃自语,“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冷冷在说,这就是真的,银虎使就是裴英风,两者根本就是同一个人,裴夜,就是你杀父仇人的儿子!

    正值满心惊惶无措,忽听得顶上又是一声惊呼,“爹,不要!”

    随着那声呼叫,易倾南抬眸看去,只见裴英风一剑划过莫老头的胸口,登时血花飞溅,莫老头后退一步,正好踏在索桥断裂处,竹板四散,他便从那大大的空隙中倒栽下去,如同一只断翅的黑色大鸟,直堕深渊。

    “爷爷?”易倾南伸手去抓,却哪里抓得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残破的人影跌落下坠。

    “小五,你在哪里?”顶上传来裴夜低沉的唤声。

    没等她答应,就觉一股推力从身后传来,直直撞向她的后腰,同时耳边响起女子惊慌的尖叫,“易小五,你别跳,不要跳,啊——”

    易倾南没有回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耳边是呼呼风声,下坠的速度快得惊人,她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就觉眼前一亮,昏了过去。

    就在她跌下树去之后,顷刻间,松树上落下两条人影,正是裴氏父子。

    “小五呢?”

    “他人呢?”

    此时天色渐明,看清松树上虚弱憔悴的女子,两人几乎同时发问。

    沈晴衣花容失色,面上惊魂未定,指着下方烟雾萦绕的崖下低道:“他跳下去了……一看到那瞎老头掉下去,他就跟着跳下去了……我都没拦住……”

    裴英风瞥她一眼,眼见裴夜去拉山崖边上的藤蔓,沉声道:“夜儿,你做什么?”

    时隔多年,似是已不习惯这幼时的称呼,裴夜微怔了下,才道:“下去找人。”

    “你不要命了么,这悬崖深不可测,叫七星卫找来牛筋长索,方可下谷。”裴英风说罢,又指向沈晴衣道,“你的未婚妻,你自己送她上去罢。”

    裴夜望了眼旁边凶险的悬崖,心头翻滚万千,面上却还沉稳自若,他知道裴英风所言不假,这万丈深渊地势险峻,稍不留神就将撞上山崖粉身碎骨,只能备足了工具才能平安下去,一念及此,便扬声下令,“天玑玉衡摇光,做好准备,下谷寻人。”

    听得这一声,裴英风微微颔首,“我还有事要处理,过后我自会去找你。”说罢纵身一跃上得崖顶,带着黑衣人众匆匆而去。

    裴夜抱着沈晴衣紧跟着也是跃上崖顶,方才在崖边上他只来得及叫了声爹,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还没来得及说话,眼见人皆散去,虽有满腹疑虑,却不知该去问谁。

    略想一下,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你怎么会叫他师父?”

    沈晴衣眼睫低垂,似是不习惯这样近距离与男子接触,半晌才赧颜道:“就是三个月前,我去静居寺上香,伯父主动找到我,跟我说话,还收我做了弟子,教授我防僧术,伯父……师父说这样我以后就能帮到将军。”裴英风不仅教她武功,还允她将些简单的吐纳术转授给弟弟沈文轩,所以沈文轩才会变化惊人。

    “三个月前。”裴夜听得沉吟道,“这么说来,陛下遇刺便是你们……”

    沈晴衣没等他说话,已是轻轻点头,毫不掩饰道:“没错,是师父一手安排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助她上位,从一名普通的京城千金,成为真正的皇家名媛,如此才能配得上裴府的家世与地位,如此种种,都是源于她是裴夜的未婚妻……

    神情有丝恍惚,并没注意到裴夜已经放手退后,沉沉又问,“他为何要追杀小五的爷爷?”

    “我也不是很清楚。”沈晴衣摇了摇头,不知为何,她感觉这父子两人之间的感情并不深厚,裴夜对裴英风完全没有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有的只是震惊,与敬畏,“师父只让我留心一名瞎老头,说他是潜逃多年的朝廷要犯,还带着件至关重要的宝物。”

    “什么宝物?”

    “好像是块什么令牌。”

    “令牌?”裴夜剑眉微挑,语气顿了下,忽而冷笑,“这次的绑架,也是他一手策划的吧,还以你为饵……”

    沈晴衣以为他是对此不满,忙解释道:“师父没逼我,是我自己愿意的,我是心甘情愿为师父做事,为将军……”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裴夜摆手,又退后一步,转向身旁之人,“天枢,送她回沈府。”

    “将军!”沈晴衣对着那旋身而去的背影不舍叫道,“你要去哪里?”

    裴夜站定,却不回头,“你不必知道。”

    沈晴衣感觉到他语气里的淡漠,含泪道:“你可是怪我对你隐瞒师父的事?”没听到他的回应,她自顾自说下去,“是师父让我保密的,他说他追捕要犯,暂时不能与你见面……”

    裴夜没有说话,迈步便走,沈晴衣急急追上两步,叫道:“你是不是要下崖去找易小五?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

    “我也没想到他会就这么跳下去,我伸手去拉他的,但是没拉住……这么高的悬崖,跳下去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吧?”沈晴衣望一眼那万仞高崖,喃喃自语。

    裴夜脚下一滞,淡淡道:“小五……他不会死。”

    “将军——”沈晴衣泪眼婆娑地叫,却丝毫动摇不了那人坚定不移离开的步伐,只能看着他大步远去,消失在晨光之中。

    纤纤细指搅紧了衣袖,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默念着那个名字——

    易小五。

    此时此刻,被无数人念叨着的易倾南,正昏昏躺在崖底的一处沙地上,被人在胃腹按了几按,哇地一声吐出一口水来。

    这悬崖乃是真正的万丈深渊,她原想必然丧命于此,怎料一掉下去,身子就笔直冲入水底,原来崖底并非实地,而是一处极深的水潭,山间云雾弥漫,崖顶之人谁能看得清楚?

    易倾南骤然入水心头发慌,冷不防喝下好几口,不知怎地浮上水面,便被人抓上岸去,放在沙地上,待她神智渐复,怔然抬眼,却见一道雪亮冷冽的刀光横在眼前。

    “天权大哥?”她愣愣地叫,欣喜中带着丝迷蒙,为什么七星卫之一的天权会在这里,为什么他的脸色那么冷淡?

    “天权大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话没说完,她忽然看到天权身后地上横躺着的人影,那是……莫老头!

    “爷爷?”再顾不得与天权说话,她撑起身来,朝那人影扑过去,摇着那残破不堪的身躯,“爷爷,你别吓我,爷爷……”

    还好,莫老头的心口还有着丝热气,被她摇晃一阵,慢慢醒过来。

    “小五……”莫老头听着她的唤声,口气欣慰,低低地道,“你没事就好。”

    “爷爷对不起,都怪我不好。”易倾南忍不住哭起来,如果不是自己对沈晴衣维护留情,也许爷孙两人早就逃出上京地界了,可谁会想到,那么个柔弱无助的女子,竟是深藏不露心怀歹意!

    “你知道错了,下次就不会再上当了,那个什么郡主,还有将军,他们都不是……不是好人……”莫老头大口喘着气,恨恨地道,“这下你该看清你那将军的真面目了,原来他是银虎的儿子,他留你在将军府,肯定是有企图的,你莫要再被他骗了……”

    “爷爷,别说了……”易倾南咬唇,腰间的刀伤被水泡过,火辣辣的痛,更痛的却是她的心。

    一夜之间,天地变色,她最亲最爱的人,突然就变成了仇敌!

    怎么会这样?

    “你扶我起来。”莫老头忽道。

    易倾南应声而动,这才发现他身上到处都是伤痕,泥水和血水混在一起,俨然就是个血人,不由得叫道:“爷爷,你还是躺着,我去找人……”

    “扶我起来!”莫老头沉声道,被她搀扶着慢慢起身,面对着持刀的天权,冷笑道:“你是银虎那厮的手下?”

    “他不是,他是将军的七星……”易倾南话没说完,忽见刀光一闪,冰冷的锋刃横在颈项。

    “令牌,拿出来。”

姻缘错 第八十八章 决裂(上)

    第八十八章决裂(上)

    “天权大哥你做什么?我是小五,易小五啊……”易倾南被拉离莫老头的身边,双手受制,动弹不得,不由得喃喃地道。

    实在不明白,为何天权会换了个人似的对自己刀剑相向,他是裴夜的七星卫啊,从来都是服从裴夜的命令,忠心耿耿,说一不二……这个世界混乱了,已经超过她所能接受的程度!

    “傻孩子。”莫老头低声一叹,朝着天权的方向问道,“是不是我把令牌给你,你就放了我们?”

    天权默不作声,手上力度不变,横在易倾南颈前的刀刃也没半点移动,就听得莫老头哑声道:“你放了他,我就给你令牌。”

    “爷爷?”易倾南忍不住叫道。此时此刻,她要是再不明白当前情景,她就是个傻子,爷孙俩正面临生死考验,能否逃脱,全靠眼前持刀之人的一念,关键是,莫老头身上根本就没有令牌!

    “先把令牌交出来。”天权沉声说道。

    “是。”莫老头抖抖索索摸向胸怀,慢慢掏出个湿漉漉的布包来,朝天权递过去。

    天权原本是从背后一手按住易倾南的双手手腕,一手持刀压在她的颈项上,见得莫老头的动作,眼睛都没眨一下,“抛过来。”

    易倾南见状心头一沉,在赫赫有名的七星卫面前,莫老头想要耍花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就听得莫老头低声答应着,手掌忽然扬起,将一物朝水潭里掷去。

    水花溅起的同时,天权放开易倾南,纵杀扑水潭。

    说时迟那时快,莫老头一掌击出,只身扑向天权,与他缠斗在一起,“小五,快走!”

    易倾南怔愣了下,看着水中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一时难有动作,她看得出莫老头已经是身受重伤,实乃强弩之末,而天权却是以逸待劳,而且七星卫的武功高深莫测,至于两人水性如何,她则是一无所知。

    走,还是不走?

    虽说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她就这么逃走,莫老头怎么办?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时,就听得哗啦一声,一颗黑乎乎的脑袋从水里冒出来,“你再不走,老子做鬼都要打死你!”

    是莫老头!易倾南心头一松,刚朝水潭跨出一步,就见他眉头一皱,被人大力扯下水去。

    “爷爷?爷爷?”易倾南着急唤道。

    只见水下你来我往翻腾得厉害,渐渐地,水面泛起点点红色。

    “爷爷!爷爷你回答我!”她吓得大叫起来,忽而又见水面浮出个身躯来,潜游一阵便是整个人冒出来,一步步走向岸边,正是天权。

    易倾南呆呆望着他,还有那手中雪亮的刀锋,失声大叫:“我爷爷呢?你杀了他,你是不是杀了他?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天权冷哼一声没说话,脚步却是没停,走到水深齐膝处,忽而背后一个黑影扑来,将他的大腿紧紧抱住,打死不放。

    “小五,走啊——”莫老头喊得声嘶力竭。

    “放开。”天权冷然出声,去掰莫老头的手指,甚至用脚去踢去踹,但莫老头抱得太紧,十指死死扣紧,双臂如铁箍般缠住他,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是纹丝不动,天权面色一冷,持刀之手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不,爷爷!”易倾南倒退一步,眼见刀锋一下又一下扎进莫老头的身体,血水不断涌出,但他却哼都不哼一声,而是把天权抱得更紧,脸庞转向她所在的方向,瞎眼直直望过来,面上浮起个慈祥得近乎古怪的笑容。

    “小五,记住爷爷是怎么死的,记住……”

    “爷爷……”易倾南眼泪止不住地流,视线模糊,只能看到那两道缠在一起的人影,还有刀刃噗噗扎进皮肉的声音。

    一切就像是静止了一般,忽然之间,她猛醒过来,狠狠抹一把眼泪,朝那渐渐僵硬之人投去最后一瞥,便是义无反顾朝相反方向狂乱奔去。

    “站住。”天权见那少年逃走,沉声一唤,脚下刚动了一动,没想到那原本渐松的束缚又猛然夹紧,这瞎老头竟死而不僵,又生生缠紧了自己。

    一刀,又一刀……直至那枯瘦的身躯颓然倒下,彻底失去生命力,静静仰躺在水潭之中,耽误这许久,他往岸上望去,树林里已没了那少年的踪影。

    天权收回目光,低头在水潭巡梭着,突然看见水底一物,弯腰捞起,正是莫老头之前掷出的一只铁盒。

    铁盒入手,天权脸色一沉,忙将盒子打开,里面却是块石头。

    扑通一声石头掉入水中,水花溅在水中之人的唇边,竟是从未有过的安详。

    易倾南一直在跑。

    穿过密密的树林,越过一座又一座土丘,谷底荆棘遍布,杂草丛生,见不到半点阳光,她专门找黑暗的地方钻,跑着跑着,见得前方树木高耸,想也没想就纵身一跃,居然还真跳上低端的一处树丫,咬牙爬了上去。

    一尺,两尺,三尺……

    一丈,两丈,三丈……

    离地面越来越高,越来越远,她慢慢停下来,隐身在枝叶中,噤声屏息,一动不动。

    手里攥着一大把干枯的叶片,那是狂奔的路上她随手扯来的,看也没看就贴在了后腰上——被沈晴衣偷袭刺中的伤口,又在水潭里浸泡多时,已经痛得麻木,痛都没什么,感染也有可能,最怕的却是血流不止,血水会顺着树干流淌下去。

    此时的易倾南,既惊恐又警觉,面对七星卫的追踪,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又小心,一不在意就有可能被发现,这条小命是莫老头牺牲自己换来的,她万万不可辜负。

    想起莫老头,易倾南心头又是一痛,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进将军府当家丁,在京城随便找个差事混着,等着莫老头来找她,也许那样的话,处境会大为不同?

    但是不进将军府,又怎么能与裴夜相识……

    易倾南在自己掌心狠狠一掐,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裴夜,还想他做什么?

    莫老头死了,是因为自己而死的,是被裴氏父子害死的,虽说不是裴夜亲自动手,但天权是他的手下,执行的是他的命令,他难逃其咎,他也是凶手之一。

    唇瓣紧咬,她仰了仰头,逼回眼眶里快要滑落的眼泪,默念着裴氏父子的名字,从今往后,她跟那个人就再没瓜葛了,再没关系了,再也回不去了。

    易倾南静静待在树上,双手紧抱着树干,把自己当做是一根树枝,整个人都被伤痛、孤独、无助、绝望等种种情绪包围着,胸口空荡荡的,心里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莫老头那回头一瞥的脸容在脑海里反复回放。

    他在对着她笑,从来没有这样慈祥的对着她微笑。

    尽管多年来他总是凶巴巴骂她打她,但他心里是疼爱她的吧,他的余生,都是为她而活,一点一点把她养大,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安全,如果没有这场杀戮,他会带着她离开上京,去往天虞山,那个他口中幸福而宁静的地方。

    爷爷……易倾南在心里低喊。

    对不起,她错了,错得离谱,错得再没补救的机会,那个凶她疼她的人,再也活不回来了。

    眼睛湿了又干,干了再湿,此时此刻,她俨然忘记了自己的前世,觉得自己就是小五,就是那个自小父母双亡辛苦长大的小女孩。

    也不知过了多久,半日,或者一日?期间她看见了那个持刀追来的人影,看见了那刀锋上还没擦去的血迹,看见他在树林里徘徊搜寻,终是朝前而去。

    四处安静下来,危险似已过去,但易倾南还是没动。

    过不多时,就见那个人又返回到林中,查找一阵,再次离开。

    时间静静流淌,易倾南一动未动,心如死灰般枯寂。

    谷底寒气逼人,眼眶周围的泪水已冻成冰渣,抱着树干的双手也已冻得与之黏在一起,湿透的衣物紧贴在身上,还有后腰上的伤,如若再这样过个一天半日,她不是被冻死,就是伤口感染身亡。

    天地之大,可哪里还有她的活路?

    没有,什么都没有,莫老头死了,裴夜变了,这世上再没亲人了……

    真的没有了吗?

    眼前突然闪过几张灿烂的笑脸,石头、翠丫、二虎、福贵,还有常宽和江玉涵,那些曾经同甘共苦的伙伴们,心底微微一暖。

    忽然间警醒过来,自己与莫老头的身份已经暴露,而伙伴们是跟自己一起进府的,二虎他们现在还在将军府里,石头兄妹也时常亮相于人前,如今自己被追杀,伙伴们势必会被连累……怎么办?

    莫老头已经不在了,她不能再让伙伴们惨遭厄运,她不能再失去他们。

    不能躲在这里消耗时间,她得回去报讯。

    想到这里,易倾南感觉自己的心又跳起来,激动起来,一咬牙,双手用力一扯,差点扯下一层皮肉,可她已顾不得许多,往树林周围看了看,跟着就要滑下树去,忽然听得林子外间响起阵阵脚步声。

    好几条人影急急奔来,为首那道英挺高伟的身影,不正是那个让她爱恨不得的人?

    裴夜,他终于还是来了。

姻缘错 第八十九章 决裂(中)

    看着底下那道熟悉的身影,易倾南眼眶微暖,不觉把身子往枝叶深处缩了缩,鼻端有点痒,她拼命忍住了。

    受了伤,又泡了水,受寒是难免的,可是这个时候哪里敢打喷嚏,就是呼口气都不行,要知道底下个个都是高手,稍微一点动静,他们就会有所察觉。

    如果被发觉,她的下场是不是也跟莫老头一样?他们会搜出她的令牌,然后将她作为当年御天教余孽抓捕归案,打入天牢,择日斩首示众吧。

    易倾南唇角微扯,自嘲笑了笑,昔日与众人同桌吃饭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一切就好像发生在昨天,可惜终究已成为过去,而现在,她只能是这么远远望着,注视着那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

    眸光徐徐移动,最后定在那张最为出众的俊脸上,她死死盯着,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在他没来之前,她曾经幻想着能从他脸上看到着急,从他眼中看到担心,可那只是幻想而已,实际上,他何曾有什么情绪涌动,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和沉稳。

    “可有发现?”她听见他停步在问,就站在离她躲藏之树木的对面,俊脸在丝丝缕缕的白涡若隐若现。

    “除了水潭里的老者尸身,暂无别的发现。”回话的人是摇光。

    “是那个青龙使?”裴夜沉声问道。

    “是。”摇光低道。

    易倾南听得闭上眼,心头一阵刺痛,之前她还有丝侥幸,也许就在她奔走逃亡的时候,莫老头使出奇招摆脱天权,趁其不备潜水而去,然后爷孙俩还能在别处重聚,就像当初在上京街头一般,可是摇光那个“是”字,彻底毁掉了她心底那一线希望之光。

    “尸身收敛好了没有?”裴夜又问。

    摇光点头道:“已经运送出谷了。”

    “他应该还在附近,再找。”裴夜淡淡丢下一句,便是负手朝前走去。

    易倾南呆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口中之人说的是自己,是了,想必天权已经向他汇报了假令牌的事,他们父子俩没拿到真正的圣焰令,怎么会罢手?接下来,他们全力追剿的人该是她了——

    那枚小小的牌子,到底有多大的魅力,可以让人如此痴迷疯狂,以往相识一场的情分都不管不顾了吗?又或者,那些都是假的,是他为了迷惑她让她放松警惕而制造的假象?

    裴夜,他是这样的人吗,是吗……

    易倾南摇了摇头,脑袋里像是被针扎一样的痛,喉咙也痛,而胸口更甚,如同破开了个大大的口子,呼呼灌着冰冷刺骨的寒风,视线渐渐模糊,她咬着干涸的唇瓣,轻轻伸手上去,抚一下自己的额头,再一点点滑到面颊,手指过处,一片火热滚烫。

    皱了皱眉,她有丝了然,自己在发烧,还烧得厉害。

    受伤又受寒,在这雾气萦绕冰冷彻骨的谷底,如若不及时医治,不需别人动手,她也铁定是个死字。

    可此时被困树上,底下又有一群人虎视眈眈守着,她连溜下树去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去找寻医找药,更何况,以她现在的身份,上京城里还有谁敢收留她?

    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她的干爷爷容泽礼,老爷子肯定能救她,但她如何才能离开这该死的鬼地方……

    心思动荡,易倾南没留意到自己喘息粗了一粗,就见那道已经走出几步的人影忽而停住,慢慢转身过来,朝她藏身的大树望过来。

    见他如此,易倾南吓得全身僵住,一动都不敢动。

    被发现了么?她暗忖,下一步他会做什么,会不会跳上树来抓她?

    心跳如鼓,忽然间有种冲动,想要闪身而出去面对他,质问他,问他为什么要派人追杀自己和爷爷,为什么就不肯放他们一马,而是赶尽杀绝?还有,在裴府那些相知相伴的日子,真的只是在演戏吗?

    “谁,出来。”裴夜在树下沉声道。

    果然被他发现了,自己那点伎俩,终究还是逃不过他的法眼。

    易倾南自嘲一叹,刚要起身闪出,就听得底下不远处一声轻笑,“还能是谁,自然是本王喽。”只见一名锦衣裘袍的俊秀男子从树林里步出,身后还跟着几名随从,正是康亲王宁彦辰。

    裴夜收回望向树顶的眸光,看向来人,面无表情,“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都来得,本王怎么就来不得,有宝大家一起寻,有财大家一起发。”宁彦辰随意往四周望了望,挑眉道,“怎么,这崖底下没有发现?”

    见裴夜冷着脸没说话,他又自顾自说下去,“听说你爹现身了?可惜啊,本王来晚一步,没能亲眼目睹你们父子相认的感人场面,还有你,英雄救美,好不威风……”

    “你到底来做什么?”裴夜淡淡打断他道。

    宁彦辰哼道:“还用问么,你我目的一样。”

    裴夜瞥他一眼,转身往回走,宁彦辰微怔一下,忙追上去道:“这里没有外人,你装什么装,赶紧跟本王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又冒出个遗孤来了,那孩子不是早死了吗?”

    易倾南听得在心底暗骂一句,你家孩子才死了,但见裴夜根本不理径直往前走,宁彦辰跟在其身后续道:“听说那安靖郡主在这件事上立了大功,现在你爹也回来了,这桩婚事你怕是也拖不下去了,干脆选个黄道吉日,风光大办得了……”

    “你少管。”

    听裴夜好不容易挤出这句,宁彦辰笑了,“本王有个秘密,你可想知道——”他拖长了语调,故意卖关子道,“其实你们都错了,事情压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当年御天教的遗孤是男婴,可那个人实际是……嘿嘿,所以他根本就不着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树林,各自手下也纷纷撤场,眨眼间林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呼啸的山风依旧肆掠。

    枝叶上的冰渣被风刮起,吹到易倾南的脸上,手上,她抬了抬眼,眼睫似乎都被冻住了,半晌才回神过来,朝树下看了看,他们应该是走了吧?

    可她还不敢轻易现身,生怕那些人跟之前的天权一样只是佯装离去,还会再次回来,于是在树上又待了好一会儿,耳朵竖起倾听着四周的动静,小半个时辰之后,确定周围没人,这才艰难地,一步步滑下树来。

    这谷外不知道埋伏了多少想要擒住她的高手,他们企图守株待兔,可她却不想让他们如愿,抚了抚后腰的伤处,她打定主意,先在谷里找个地方养伤,等体力恢复再说。

    也没个确定的路线,易倾南便往众人离去的反方向迈开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走着走着,忽然停住脚步,就在前方灌木丛中,一只灰黑色的布包端端挂着。

    易倾南往四周望了望,犹疑走上前去,一把将布包从树枝上扯了下来,打开一看,却是些药粉药膏,还有只火折子,她有一阵天天跑医馆,又跟着七星卫相处这么些时日,对此并不陌生,都是极好的金创药,火折子也是完好无损的,也不知是七星卫还是王府侍卫方才搜寻时不慎遗落在这里的。

    不管是谁做的好事,这正是她现在最需要的,易倾南小心包好收入怀中,在树林里继续前行,地势越走越高,越走越陡,等转过一处山坳,前方石壁上俨然便是一处凹洞。

    易倾南捡了根粗壮的树桠充作武器横在胸前,小心翼翼走进洞去,不想却嗅得股血腥之气,她定睛一看,洞内一头健壮的成年黑豹倒在血泊中,身侧还有两头瘦弱的幼豹拱着黑豹,呜呜做声。

    黑豹的身子还是温热的,血也没凝固,应该是刚死不久,易倾南凑近查看了下,发现利刃洞穿了它的胸腹,看来人为因素所致。

    她这一夜一日都没吃东西,又病又伤,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急需补充食物,眼前这黑豹简直就是飞来横福,最佳食物来源,可是看到那血泊中的母豹,还有它身旁叫声稚嫩的幼豹,让她联想到自己,不由得阵阵心酸。

    “我不会伤害你们的。”她摸了摸幼豹的头,一手一只将两只幼豹抱开,又在洞内找了泥土松软处,用树桠和石块挖了个大坑,将母豹埋了进去。

    做完这些,已经是累得快要虚弱,忽然脚下一紧,一只幼豹咬住她的裤管,将她往山洞深处拖去,易倾南勉力随它走了几步,惊喜发现那转弯处的角落里竟有着几只血淋淋的野兔和山鸡。

    想必这都是母豹生前所捕用来供母子仨过冬的食物,现在却落在了她这个外来者的手里,不能不说是上天仁慈,赐她一线生机。

    石洞深处有些干草枯枝,易倾南巡视四周,又在角落里找到个猎人废弃的火折子,点燃个火堆,烤了半只野兔吃了,又给两只幼豹喂了几块生兔肉,再将剩下食物藏好,跪坐在火堆旁,这才解下衣袍,查看自己的伤势。

    后腰被刺了个血窟窿,好在冬季衣服穿得厚,尤其是裴夜那件夹袄特别厚实,伤口并不太深,情形比她预想要好很多。

    撒上药粉,又敷上药膏,能用的药都用上,又胡乱包扎好,易倾南靠在洞壁上,微微喘气,疲劳过度又担忧不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睡得并不安稳,睡梦中还能见到淋漓的鲜血,忽然被洞外的脚步声惊醒,翻身坐起,冷汗涔涔——

    外面,有人来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9476/ 第一时间欣赏窈窕家丁最新章节! 作者:央央所写的《窈窕家丁》为转载作品,窈窕家丁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窈窕家丁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窈窕家丁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窈窕家丁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窈窕家丁介绍:
某年某月某日,某超级无赖穿越女,假扮男装,过五关斩六将,终于进入裴大将军府,成为一名无比得瑟的……家丁。 谁曾想,从家丁到权臣,青云直上,步步登天。 这日。 某家丁意气风发:“外面都说咱小五哥风度万人迷,气质无法敌,号称上京第一美男……” 某将军面色冷清:“厚颜无耻。” 某王爷嗤之以鼻:“你就吹吧!” 某皇子两眼放光:“口说无凭,脱了瞧瞧……” 又一日。 某家丁捂嘴窃喜:“醉月楼花魁小凤仙约我晚上去她的香闺留宿过夜,美人俏婢四人一同服侍……” 某皇子媚颜凑近:“行啊,让哥哥教你几招……” 某王爷似笑非笑:“你可曾听过铁杵磨成绣花针?” 某将军头也不抬:“传令下去,今晚私自离府者,月钱全扣,家法伺候。” …… 五哥语录: 1、不想吃天鹅肉的蛤蟆不是好蛤蟆,不想睡主子床的家丁不是好家丁。 2、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 3、本人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拆得了墙,打得断梁,思想上小流氓,生活中好儿郎,模样那叫纯情漂亮,内心可谓变形金刚!窈窕家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窈窕家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窈窕家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