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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窕家丁全文阅读

作者:央央     窈窕家丁txt下载     窈窕家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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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原来是个妞

    痛!痛!痛!

    身子像是散了架般的,浑身都痛!

    冥王那一脚力逾千斤,忘川山又是高耸入云,就这么直直摔下去,肯定是脑浆迸裂,粉身碎骨了。

    好,再死一回,等重新去了冥界,非要闹他个天翻地覆不可!

    易倾南如此想着,翻了个身,再度沉入黑暗,谁知肩背剧痛,被人一棍子打下来。

    “死小子,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赶紧起来做事?老子怎么养了你个好吃懒做的东西!”

    “爷爷别打,我这就起,这就起!”

    易倾南脱口而出,然后被这清脆稚嫩的嗓音吓了一跳,记忆回归,猛地睁开眼。

    面前站着个凶神恶煞的老头子,花白的须发,干瘦的身材,面颊凹陷,颜色蜡黄,手里还握着根乌黑乌黑的烧火棍,正满脸不耐瞪着自己。

    那眼神,有些奇怪……

    易倾南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其中玄机,这老头两只眼眶漆黑空洞,竟是个瞎子。

    再低头看自己,短手短腿的,身子缩小了不少,穿的衣服也不再是冥界里那身宽松的白袍,而是一身灰不拉叽缀满补丁的粗布短褂。

    虽然看不见自个儿的脸,也没法量自个儿的身高,但估计也就是十二三岁光景,而且,还是个小男生。

    投胎,还是穿越?

    易倾南想了一下,应该是后者。

    见她没动,那老头又一棍子打下来,易倾南躲闪不及,胳膊上又捱了一下。

    好痛!

    怪了,明明是个瞎子,却怎么这样有准星!

    “死小子,唤了半天都不动,就知道偷懒,早知道老子当年不捡你,让你给野狼叼走好了!”那老头挥舞着烧火棍,骂骂咧咧,“快些起来做饭,老子饿了,你那狗儿也叫唤个不停。”

    “是,是,是。”易倾南望了望他手里的棍子,翻身爬起来,理了理衣服,脚下似有灵感般,朝不远的门口走去。

    出了门,一只其貌不扬的小土狗摇头晃脑跑过来,绕着她的脚转了几转,神态很是亲热。

    易倾南愣了一愣,身体已经本能做出反应,蹲下去摸小狗的脑袋。

    敢情这副身躯的前任不甘离开,还在某个角落遥控指挥?

    易倾南回头看看那破败不堪的茅草屋,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再看看自己身上粗陋的衣裳,脚下快要磨破的布鞋,很显然,这副身躯的生活环境差得不能再差。

    回想着自己看过的穿越小说,那些主人公不是穿成皇子公主,就是穿成阔少千金,最起码也是穿成个书香门第,而她……忒不公平了!

    易倾南握了握拳,义愤填膺:“我要退……”

    那个货字还没说出来,身后劲风突起,后脑上又捱了一棍!

    “腿什么腿,再不去做饭,老子就打折你小子的腿!”

    “爷爷饶命!饶命啊!”

    易倾南抱头鼠窜,三步两步冲进个小门,那老头没追进来,而是在门外沙哑着嗓音吼道:“别磨蹭,快些做饭,吃了饭就赶紧出门干正事去!”

    “知道了!”易倾南嘴里答应着,眼珠一转,将所站之地的场景瞧了个遍。

    黄土垒成的炉灶,黑乎乎的大铁锅,缺了角的葫芦水瓢,大小不一的坛坛罐罐,半干不湿的枯枝,这应该就是厨房了。

    缸子里有水,袋子里有点米,墙角还有两只小小的红薯和几棵快蔫了的青菜,易倾南将就这些工具原料捣鼓一阵,被那柴火熏了个满面烟灰,忙得汗流浃背,才总算端出两碗红薯饭,一盘水煮青菜来。

    “爷爷吃饭了。”她把碗双手捧到瞎老头面前,又递了双筷子过去。

    “怎么这么慢?”瞎老头嘀咕一句,端起碗扒了一口,眉头一皱,忽然反手一筷子敲在她手背上!

    “哎哟!”易倾南痛得缩回手。

    “你这败家子儿!以往哪顿不是稀粥,今日发了什么疯,竟煮成了干饭!你这大手大脚挥金如土的,想让老子明天开始喝西北风啊?!”

    瞎老头劈头骂来,易倾南哭丧着小脸,连连后退,满腹委屈。

    人家不是初来乍到嘛,哪晓得这家里的条件比自己看到想到的还糟糕!

    呜呜,该死的冥王,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瞎老头打骂一阵,兴许是真饿了,也就消停了脾气,捧着碗大吃起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易倾南畏畏缩缩蹲在一边,往嘴里扒了一小口饭,眼见那小土狗眼巴巴望着自己,肚子干瘪着,好生可怜,于是拨了点饭粒在地上,任它撒欢吃去。

    “自己都吃不饱,还管这畜牲!”瞎老头冷哼一声,自顾自吃饭。

    易倾南吓了一跳,不是个瞎子么,怎么自己这点小动作他都知道?

    也不敢造次,捧着碗飞快吃起来。

    吃过饭,易倾南刷了锅洗了碗,又将茅屋与厨房里里外外收拾干净,好在生前求学期间一直住校,中学是班上的生活委员,大学是系上的卫生部长,身体力行做惯了的,此时干起活来倒也不觉费力。

    手脚动个不停,脑袋里没闲着,慢慢将现时的处境状况理了一遍。

    那日冥王毫不留情大脚一甩,将自己踢下了忘川山,突破阴阳,穿越时空,进入到这个小孩的身体里。

    冥王说了,有因就有果,她因为前世欠了别人的情债,所以来这一世的目的很简单,就两个字,还债。

    可这冥王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从头到尾都没跟她明确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还债她认,但这债主是谁啊?

    易倾南想得欲哭无泪,大千世界,茫茫人海,叫她上哪儿找去?

    “小五,小五,你今日去不去?”院外传来一声唤。

    易倾南愣着没动,倒是背后的瞎老头扬声帮她作答:“要去,要去的!”

    瞎老头一边答应一边推她,那空洞的眼眶瞪着她的方向,压低了声音叮嘱:“你年纪也不小了,只管赚钱,别跟那帮臭小子混得太近,要弄出点花花事情来,教老子知道了,非打死你不可!”

    易倾南懵懵懂懂被他推出了院门,迎面跳出来一个人,个子跟她差不多,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生得细眉细眼的,衣衫破旧,面黄肌瘦。

    那少年一巴掌拍在她肩上,笑嘻嘻道:“小五,你爷爷今日心情好,没打你?”

    易倾南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口中的小五就是自己。

    小五就小五,就这样的条件,别指望能有个响当当的好名字。

    “你是谁?”她径直问道。

    那少年瞪大了眼,伸手来摸她的头:“不是,被你爷爷打傻了,连我都不认识啦?我是二虎啊。”

    易倾南别开脸哼道:“开个玩笑而已,看你给吓得。”

    二虎松了口气,走去院门旁一处歪歪扭扭的棚子,掀开破布帘钻了进去。

    “你干嘛?”易倾南在他背后问。

    “我早上水喝多了,憋得慌,先解决了再走,省得等下在街上到处找地方。”说话间,棚子里响起了滴滴答答的水声。

    易倾南回过神来,原来这地方就是茅厕。

    起来这么久,她也有点憋的感觉,便也跟着钻进去。

    没理会正在提裤子的二虎,易倾南背对他站好,默想着男人的姿势动作,慢慢解着裤带,毕竟是第一回当男人,多少有些尴尬与不适。

    认命,还债,认命,还债……

    她默念着,一点点打造心理防线,小手伸进裆里,下一瞬,却是被底下的事实惊得呆住。

    那下面,居然……没鸟儿?!

第二章 职业乞丐

    “怎么了?”二虎瞟她一眼,面露不解。

    易倾南如梦初醒,赶紧拉上裤子捂住腹部,苦着张小脸道:“不知怎么搞的,突然想拉肚子,要不你在这里等我会儿?”

    “别,我还是出去等,哎我说你呀,真是麻烦——”二虎边说边是捏了鼻子大步出去。

    易倾南心怦怦直跳,刚才没看错,她没改性别,跟死前一样还是个雌的?

    小心翼翼拉开裤子细细审视,看了又看,哦也,真的是!

    实在是太好了!

    这算是穿越之后唯一的惊喜,她乐呵呵看了半晌,这才在一大片绿头苍蝇的围攻下匆匆解决,快步奔出。

    二虎就在不远处的大柳树下等着她,神情有丝不耐:“别磨蹭了,再晚些去,就没好位置了,小心打空手回去,你爷爷又要拿棍子抽你!”

    易倾南想起那根又粗又硬的烧火棍,吐吐舌头:“没办法,谁叫我遇上了呢。”

    二虎见她脸色不好,又安慰道:“其实话说回来,你爷爷就是脾气凶了点,对你还是不错的,你忘了去年福贵非要扒你裤子,你不肯,被他逼得跳进河里,要不是你爷爷赶来救你,你早给淹死了。”

    “呵呵,你不说我都险些忘了……”易倾南摸着后脑,暗地记下了这桩恩怨。

    二虎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谁叫你平日撒尿啊,洗澡啊,总不跟人一块儿,所以大伙都好奇你那个是不是长得不好看,还打赌来着,福贵性子急了些,已经被你爷爷打了一顿,你就别生他气了。”

    易倾南听得抿唇,难怪那瞎老头叫自己别跟这帮小子混得太近,原来是这么个缘由。

    可为什么好好的姑娘不做,非要女扮男装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易倾南跟着二虎往前走,绕过一个小山丘,过了一座石板桥,脚下的碎石路变得宽敞起来,大道尽头是座高高的城楼,城门上方有两个奇形怪状的大字。

    易倾南认得那是类似于隶书的字体,如果没认错,应该是“青州”二字。

    把之前瞎老头和这二虎说的话综合起来分析,他们是住在城外,类似于城乡结合部的地方,每天要到这城里来做工赚钱,养家糊口,大概是因为自己是女孩子不方便,所以才不得已扮成个少年。

    二虎跟那守城的士兵显然是熟识,笑嘻嘻打了个招呼,那士兵就挥手叫两人进去,易倾南跟在他身后,点头哈腰,满面堆笑,倒也没露出什么破绽来。

    踏进城门,易倾南眼睛一亮,有种走进古装影视城的感觉。

    中间是宽宽的主街道,飘扬的酒旗,林立的店铺,穿行的人流,横七竖八又连着些小巷子,巷口有些小贩,有的摆个小摊,有的挑个担子,正卖力招揽顾客,吆喝叫卖。

    易倾南正看得起劲,衣袖被人一扯,停在了一个卖脂粉首饰的摊前。

    二虎从那摊子上拣起个小盒子,凑在鼻端嗅了嗅,眉开眼笑,一脸憧憬:“下月是我娘的生辰,我一直在攒钱,到时候就买这个胭脂送给她,小五你说好不好?”

    “好啊。”易倾南随口答着,目光却落在个亮铮铮的小铜镜上,不由得拿了起来,小脸凑近。

    呃,怎么是这样……

    额头饱满,眉毛细长,双眼皮,高鼻梁,再配上张粉嫩嫩的嘴唇,五官十分标致,不亚于生前见过的网络上那些萌人萝莉,可这皮肤就不太好了,黄一块黑一块的,像是贴了数张狗皮膏药,硬是把张天使面孔给毁成了无盐丑容。

    记得早上起来是洗过了脸的,那么,这该是这张脸的本来肤色了。

    刚想叹气,就见那中年摊主一把将二虎手里的胭脂抢回去:“看什么看,你有钱买吗?穷小子,别把我的胭脂摸脏了!”

    “谁说我没钱,我只是暂时没带,下个月……”二虎声音低下去,只挺了挺胸道,“下个月,我一定会来买的。”

    那摊主哼了一声道:“就你个臭要饭的,吹牛皮!”

    “你说谁呢,谁是要饭的?”易倾南放下铜镜,瞪着那摊主,“你这人就这样做生意啊,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笑迎天下客,看看也欢迎?”

    那摊主双手环胸,不屑道:“小叫花子还跟大爷我讲生意经!快些滚!”

    “你!”

    易倾南想要再说,却被二虎拉住往一边走,边走边道:“算了,又不是第一回,懒得与他吵,我们还是赶紧做事去。”

    “哼,做工那么粗糙,闻着气味也不好,肯定是劣质品,鬼才会买咧!涂了铁定生疮长痘!”易倾南骂了一阵,见着前方有家大大的店铺,装点得富丽堂皇,迎面就飘来股淡淡的香粉味,估计也是卖胭脂水粉的,便指着那店门道,“等咱有了钱,就去那家买好了。”

    二虎扫她一眼:“群芳斋的东西,哪是我们这些人买得起的,下辈子差不多!”

    说话间面前人影一晃,一个大个子冲过来,急急道:“你们怎么才来,刘喜他们都把好地方给占了!”

    易倾南见又是个少年,长得皮肤黝黑,五大三粗的,因为不认识,也就没吭声,那少年说完转头看看她,没好气道:“看你,又是这么阴阳怪气的样子,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你这口气到底要跟我呕多久?”

    二虎也在旁劝道:“就是啊,小五,福贵他都找你陪了不是道过歉了,你们就和解了。”

    福贵?就是扒她裤子逼她跳河的那小流氓?

    好,她大人不记小人过,没必要跟这些小孩一般见识。

    易倾南扁扁嘴:“和解,总该请顿饭什么的。”电视里都这么演的,黑帮火拼,总有人出来当和事老,双方坐下来海吃一通,握手言和。

    那福贵二话不说,从怀中摸出个馒头样的物事来,不是她见惯的白面,而是颜色发黄,硬得跟石头样:“这是我今日的早饭,给你。”

    易倾南哭笑不得,偏生那福贵满脸真挚,捧个馒头像是捧着颗钻石一般捧到她跟前。

    无奈之下,只好接过来:“好,我们和解。”

    福贵咧嘴一笑:“以后我保证再也不扒你裤子了。”

    易倾南胡乱点点头,二虎高兴叫了一声,拉着两人往前走:“万事大吉,走,开工去!”

    他所谓开工的地方却是街头处的一块空地,地上已经坐了个灰头灰脸的瘦弱少年,摆弄着面前的一只破碗,一见他们过来,抬眼唤道:“福贵哥,二虎哥,小五哥。”

    二虎答应了一声,走过去道:“石头,怎么没见黑皮呢?”

    那石头往对面大榕树下一指道:“他嫌我们赚不到钱,去跟刘喜了。”

    易倾南这才发现那大榕树下也聚集了一帮衣衫粗陋的少年,人数还要多些,面前也是摆了些破碗烂罐之类,看着这情形,又想起那摊主骂人的话,灵感一闪,不由问道:“等等,我们不会是去当乞丐讨钱?”

    二虎瞪着她,像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般惊讶:“小五你昨晚睡觉鬼上身了么,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一直都干这个啊!”

    “呃……”易倾南苦着一张脸。

    不是,出身贫苦已经很悲催了,还得抛去颜面,当街乞讨?!

第三章 咱是营销高手

    好,职业不分贵贱,能赚钱就OK。

    易倾南在心里将冥王的祖宗十八代统统问候了一遍之后,无可奈何接受了这个现实。

    “什么鬼上身不鬼上身的,我只是最近挨打挨得多了些,脑袋有点不好使,你多提醒提醒不就是了!”

    二虎素知她爷爷凶悍,也没太怀疑,只道:“我早就觉得黑皮这小子不实诚,走了也好,那我们这就开工。”

    易倾南随他坐在地上,左右四顾,发现这巷口确实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难怪要提前占位置,只是上没遮挡,旁无倚靠,太阳毒辣了些,晒得人脑袋发晕。

    而再看对面那帮少年占据之地,却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绿荫如盖,将刺眼的阳光挡得个严严实实,这人在树下,实在是清爽舒服得紧。

    两边的少年各据一方,开始一日的乞讨。

    乞讨方式很是简单,划定区域之后,各出一名少年坐在临近街道的位置,面前放个破碗,手里捏根小竹棍,一见有人走过,就用竹棍敲敲碗沿,口中念叨:“大叔大婶,少爷小姐行行好,赏点小钱,给口饭吃!”

    若是人家目不斜视走过,就继续敲着等下家;遇上慷慨解囊的,也双手作揖,说几句感谢祈福的话。

    而其余众人则是隐在一角,算着时辰,轮流替换。

    尽管街上人潮如织,可真正停下来丢钱的极少,小半日功夫过去,碗里也就躺着几个铜板,对面榕树下的收入也好不了多少。

    易倾南看得直叹气:“就这样,一天下来能有多少钱,别说买胭脂,就是吃饭都不够!”语毕,又眨巴着眼睛问道,“我们在这里干多久了?一天到底能分多少?”

    二虎瞥她一眼,答道:“你又忘了么,我们都干大半年了呢,运气好的时候一人一天有三四文钱,运气背的时候就是空着手回家去。”

    易倾南皱眉道:“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道,大家都有手有脚的,就不能另外找点事情做吗?”

    二虎卷起衣袖,亮出细弱的手臂,自嘲笑笑:“就咱这身板,谁肯要啊?”

    福贵也是满脸沮丧,抓了抓脑袋道:“我力气大倒是有人要,本来说好了去张家老爷的府里帮工的,但人家嫌我吃得太多,没瞧上我。”

    二虎又接口道:“当学徒也是要人担保举荐的,咱家底薄,也没个有能耐的亲戚,唉,想学门手艺都没法。”

    听他们说得起劲,本在当值乞讨的石头也凑过来道:“其实要不是刘喜抢我们的生意,跟我们对着干,一天还是能赚几个钱的。”

    易倾南默默想了一会,沉吟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倒是有办法,能让大家多赚钱,但你们必须听我的。”

    二虎来了精神道:“这还用说嘛,我们是好兄弟,自然要听你的。”

    福贵也道:“你向来心眼儿多,想得周全,快说说,有什么赚钱的好法子?”

    易倾南将他们三人召集在墙角,围成个小小的圈子,压低了声音道:“第一,所谓树挪死人挪活,你们觉得好的地方,不见得就真正适合做这个,得换。”

    三人听得直点头:“还有呢?”

    易倾南又道:“第二,我们现在这样叫做坐销,是等着人家路过光顾,既然效果不好,不如改变思路战术,变被动为主动……”

    “怎么主动?”

    “行销呗。”

    二虎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行销?啥意思啊?”

    “就是走出门去推荐自己。还有就是,乞讨只是一种谋生手段,行业也不怎么景气,咱还得多元化经营,更多渠道赚钱养家。”

    看他们一副茫然无措的神态,易倾南也没法跟他们解释现代营销理论,只胸有成竹道:“反正我来安排,我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

    这帮人当中,福贵憨厚,石头懦弱,也就属二虎还算有些主意,当即挥手道:“那好,你说,要我们做什么?”

    易倾南指着那乞讨的场子道:“先收拾东西,咱们撤场!”说罢,又对着他们耳语一阵,直把三人说得目瞪口呆。

    “这……行得通吗?”

    “当然能行,放心,全包在我身上。”易倾南把胸脯拍得啪啪直响。

    说是收拾撤场,其实哪有什么可收拾的,无非就是把那破碗捡上,四人往一旁的巷子深处而去。

    对面榕树下的一帮少年看得真切,只说他们是势单力薄做不下去,也没当回事,嗤笑了之。

    而大半个时辰之后,四人神清气爽,出现在另一处巷口。

    二虎看看四周,皱着眉头道:“还不如方才那几处人多。”

    易倾南笑笑道:“有什么用,人多,穷人更多,你不见那一个个身无长物来去匆匆的模样,大都是在外奔走讨生活的,谁有闲钱给你?”

    二虎听得个似懂非懂,疑惑道:“那这里呢?”

    易倾南指了指脚下干净的路面,周围富丽的楼阁,以及来人光鲜的衣饰,专业名词张口就来:“看到没,这应该是青州城的富人区,人流不算巨大,但只要找准目标客户和潜在客户,不愁讨不到银子赚不到钱。”

    福贵插嘴道:“城外还有官道直通上京城,道路宽敞不说,来往的更是达官贵人,我们要不要去那里?”

    易倾南瞥他一眼:“俗话说车流人不留,那地方不适合讨钱,只适合……”

    “什么?”

    “打劫。”

    易倾南说完,眼珠一转,指着前方一名衣冠整齐手摇折扇的书生低道:“石头,记着我说的,上!”

    石头像只灵敏的小猴子,嗖的窜去,奔到那书生跟前,膝盖一曲,迎面跪倒,抱着那人的大腿叫道:“公子爷,行行好,给点钱买个馒头吃!”

    “哎,你这小孩,做什么?放开,快放开!”那书生一愣之下慌了神,赶紧撇开。

    石头扯着他的裤腿死不松手:“俺两天没吃饭了,公子爷就发发善心赏几个子儿!”

    那书生大摇其头:“男儿膝下有黄金,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石头说得郑重其事:“不用黄金,给铜板就成!”

    “起来,快起来说话!”

    “俺一家老小都饿着肚子等米下锅呢,你不给钱俺就跪着不起来。”

    这番闹腾,将街坊邻居过往行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指指点点说个不停。

    “好啦,你起来,我给你便是。”那书生面薄,被缠得没法,只好自认倒霉,掏出钱袋。

    片刻功夫,五文到手,石头脸上笑开了花。

    易倾南指着那兴高采烈跑回来的瘦小身影,理论联系实际,详细讲解:“这一招,叫做死缠烂打,成功率低,收益也低,只能是碰碰运气,遇上个文弱书生还好,要是遇上个威猛剽悍的壮汉,可有的受了。所以,与其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这类无施舍**之人身上,不如转而寻找下一个目标。”

    说完,目光转向某处,一努嘴:“福贵,该你了。”!

第四章 理想与现实

    对面街上一间大大的店铺门口站着两人,一位是名衣装洁净长相周正的年轻男子,一位是名绣帕掩面脸露羞涩的貌美少女,之间隔着三四尺的距离,各朝一边,也不交谈,看起来素不相识,都似是在等人。

    易倾南目光所到,正是这两人的方位。

    福贵看看那男子,又看看那少女,犹豫不决:“我是找谁去讨啊?”

    易倾南侧头朝向二虎:“你说呢?”

    二虎自以为是道:“这还用问,自然是找那小姐啊,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

    易倾南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只对福贵道:“去,找男的讨去。”

    福贵闻言大步过去,也没甚技巧可言,大手一摊,直截了当朝那男子道:“大爷行行好,给几个小钱。”

    那年轻男子愣了下,见少女闻声望过来,面上一红,二话不说就去摸腰间的钱袋。

    二虎在旁看得瞠目结舌:“乖乖,这么快就得手了啊?”

    易倾南双手环胸,得意一笑:“那是,身边立着个美女,他哪好意思不给。”

    二虎此时已经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道:“我知道了,以后凡是遇着这样的情形,就专找男的讨要。”

    易倾南轻轻摇头:“非也非也,这还是要因人而异的,你跟着我,看我的。”眼见那少女又等了一会,抬头看了看天色,失望离去,便拉了二虎远远跟上。

    少女在街边默默走着,忽然面前人影一闪,两名衣衫褴褛的少年拦住去路。

    “漂亮姐姐,给几个钱——”

    那少女柳眉一皱,转头就要走,易倾南双臂一张,作势欲扑,偏生笑得谦逊随和:“我们没恶意的,没恶意的。”

    见得那张黄黑不均斑斑点点的脸,少女瑟缩了下,后退一步道:“你们别乱来,我给你们就是。”说着掏出个小小的绣花荷包,数了五个铜钱出来。

    易倾南得了钱,朝脸色煞白匆匆跑路的少女挥挥手:“多谢多谢,慢走不送。”

    二虎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又有什么说法?”

    易倾南笑笑道:“我之前不是说过潜在客户吗,像这样独自一人的美女就是,她们最怕当街纠缠,一般都会花钱消灾。”

    两人边说边是转进一条巷子,迎面又过来几人,为首之人油头粉面,衣饰华贵,手里还拎着只鸟笼,嘴里啧啧作声,逗弄着笼中五彩斑斓的鸟儿,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他身后跟着四五名灰衣灰裤的男子,应当是随行的家仆。

    二虎瞅着那纨绔哥看了一会,踌躇满志,摩拳擦掌道:“这桩大买卖,就交给我来!”

    易倾南扯住他的衣袖:“不行。”

    二虎疑惑道:“为什么不行?”

    易倾南将他拉到一旁,小声道:“你没看那公子哥走起路来眼高过顶,随从们个个身强力壮满脸凶相,这样的人显然不是我们的客户,保险起见,还是避开为好。”

    说话间,就见那群人从身边大步走过去,路上行人纷纷回避,有个挑着货担的小贩稍稍退得慢了些,担子挡了一下,被两名随从大吝翻,零零碎碎的货物撒了一地。

    “你个乡巴佬,竟敢挡着我家少爷的路!”

    “冤枉啊,我走在前面,你们是从后面过来……”

    易倾南听得叹一口气:“还是在现代好啊,就算追尾,也是后车全责……”

    话没说完,又听得啪的一声,那小贩脸上捱了一巴掌!

    “还敢狡辩!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算了,本少爷今日心情好,不跟他计较了,给点教训就是。”

    “是,少爷!”

    随从们拳打脚踢,将那小贩揍得个鼻青脸肿,蜷在地上不住求饶,街边路人见了都是别过脸去,敢怒不敢言。

    看着那主仆数人扬长而去,身影消失,才有人过去将小贩扶起来,又帮着他捡拾地上的货物。

    二虎已经说不出话来,易倾南拍拍他的肩:“现场人多,也不差我们两个,走,干活去。”

    两人沿着街边往前走,走了一会,易倾南停下来道:“前面过来那女的,看到没,挽个小篮子的那个。”

    二虎定睛一看,就见个四旬妇人从巷口走过来,衣着倒也规整,头发也盘得一丝不苟,只略皱着眉,显得有些心事。

    这样的人,街上随处可见,一抓就是一把,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二虎不明所以,还盯着妇人在看,易倾南已经推他上前:“去,就是她了!”

    “看起来不像是有钱的样子……”二虎嘴里嘀咕着,还是走上前去,伸出手道,“大婶行行好给点钱,我两天没吃饭了。”

    那妇人看他一眼,略想了想,倒也大大方方掏出钱来,面上表情也很是亲善,还带着丝和蔼的笑意:“拿好了,赶紧去买东西吃。”

    “谢谢,谢谢哦。”

    二虎傻愣愣站着,手里捏着钱,直到那妇人走远了,才回过神来,喜笑颜开,对从暗处转出来的易倾南道:“小五,真有你的!谁给谁不给,咋就看得那么准?!”

    易倾南自得笑道:“要善于观察,用科学的方式来乞讨。”

    二虎自忖听懂了大半,拍手道:“我知道我知道,这大婶长得慈眉善目的,面相好,心眼就好!”

    “谁说的,你没听过什么叫笑里藏刀?”易倾南轻轻摇头,“你就知道看人相貌,看人衣着,却没注意细节,所谓细节决定成败,就是这么个道理。”

    “细节?”

    “对,你回想下,那大婶篮子里装的是什么?”

    二虎挠了挠后颈,讪讪笑道:“哟,她用块帕子遮了大半,我还真没注意,装的啥?”

    易倾南哼道:“你就不会好生瞅瞅么?告诉你,那下面装的是香烛。”

    二虎啊的一声叫道:“没错,她去的方向就是土地庙,城里人都爱去那儿烧香许愿的。”

    易倾南点头道:“你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应该是遇到什么为难事,要去求菩萨保佑的,这些善男信女向来乐于施舍,多做好事积阴德,尤其在这祈福消灾的日子,找她要钱保准没错。”

    二虎满脸崇敬,简直要当场拜倒:“我说小五,以前你总是不做声不出气的,怎么一下子开窍了,满篇大道理,比说书先生还厉害!”

    切!

    易倾南撇嘴,这只是冰山一角,本姑娘的真本事还没亮出来呢。

    就这样走走停停一路乞讨,小半天过去,四人找了个角落聚在一起,开始清点一日的收成。

    二虎与石头来来回回点了三遍,高兴报数:“今日一共挣了八十文咧!”

    福贵咋舌道:“我表哥出去做工,一天还赚不到二十文的,我们真是发达了!”

    “是啊是啊,要是以后每天都赚这么多,不用等到下个月,我就可以给我娘买胭脂了!”

    “我要买花布,给我妹子做新衣裳!”

    “我要给我爹打二斤酒!”

    “我要买……”

    听他们七嘴八舌述说心愿,易倾南嘴里叼着根草,将分得的二十个铜板放进腰袋,俨然已成为几人当中的领导者,拍拍手道:“走,回家好好想想我今日教的法子,明天就照这样来!”

    她的心愿么,就是做惊世骇俗的高素质乞丐,那个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惜,这样的雄心壮志在一走进院门,就被那根熟悉的烧火棍劈头敲来,打了个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死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老子都快饿晕了,赶紧做饭去!”!

第五章 来路不明

    “爷爷别打,我这就做去!”

    易倾南听得呼呼风声,眼看那烧火棍朝自己肩上狠狠劈下来,赶紧缩回头,往旁边一闪,险险避开这一顿打。

    别说,在城里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身子板看起来娇小瘦弱,却十分灵活,体力也很充沛,钻了那么多街巷,走了那么多路,连口气都没喘一下,比她生前那三天两头打针吃药的身体可是好太多了。

    瞎老头面上闪过些许满意之色,收回棍子,任她一溜小跑冲进厨房。

    穿越过来已经一天多,地盘也大致踩熟了,易倾南将早上的剩饭在锅子里热了,福贵给的那馒头也在火上烤了下,加上带回来的一小坛酒,凑到一起端了出去。

    “爷爷吃饭。”易倾南唤了一声,又悄悄挥手招来那小土狗,将馒头掰下一小块扔给它。

    “唔。”瞎老头答应着,刚捧起碗来,忽嗅得那一缕酒香,动作顿住,“怎么有酒?”

    “我见这酒挺好的,福贵给他爹打了二斤,我便也打了点,爷爷你尝尝好喝不?”易倾南拿只小碗倒了点酒,推到他面前。

    瞎老头吸了吸鼻子,哼道:“呵,今日赚钱了,居然还学别人打酒?”

    易倾南见他脸色还好,也没太在意,随口应道:“还好,收入还不错,不过回来得晚,只打了点酒,明日再去集市上买点米割点肉,咱家也改善下伙食……”

    话音未落,就听得啪嗒一声,瞎老头将那酒碗拂在地上,摔个粉碎!

    “能耐啊!你个死小子,赚了几个小钱就这样招摇了,要是给你点金啊银的,你还不尾巴翘上天,忘了自己是谁!”瞎老头气得不轻,变魔术样的变出那根烧火棍,噼里啪啦,狠狠打来,“不晓得老子从来不喝酒吗?喝酒误事,喝酒惹祸,喝酒丧命!况且,有这打酒的钱,就不知道给家里存着点,到了冬天买件厚实的袄子,你还想像去年那样在路上冻僵过去?老子打死你,你个不知好歹的死小子!”

    “呜呜,爷爷我错了,别打,别打!”易倾南跳起来,满屋子躲闪,眼泪禁不住哗哗往下淌。

    她这日子过得容易吗?

    受苦受累不说,还遇上这么个怪脾气的老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给他煮饭也错,给他打酒也错,到底要她怎么做?

    瞎老头虽然眼睛看不见,又是年老体衰,身形动作却比她个正常人还要灵敏迅捷,易倾南左躲右闪,上蹿下跳,觉得自己已经厉害得不可思议了,可偏偏还是逃不过他的追逐,肩上手上捱了好几下!

    那小土狗在旁见得小主人被打,急得汪汪直叫,突然扑过来,一口咬在瞎老头的小腿上。

    “你这没用的狗崽子!”瞎老头口中骂着,一脚将它踹飞,摔出门外!

    “爷爷!”易倾南一声低叫,一时也顾不得自己,冲小土狗着地的方向奔出去。

    没听到意想中的轰然坠地声,只见那狗儿轻飘飘落在地上,愣了一下,即是摇摇尾巴,无比欢快朝她跑来。

    易倾南赶紧抱起它,心底有丝了然,这瞎老头没打算真的伤它,那一脚应当是用了个巧劲,看着凶悍无比,实则轻微至极。

    “好啦,爷爷跟我们开玩笑呢。”

    她摸着小狗的头,轻声安慰着,听得背后传来一声厉喝:“明天哪儿也不许去!老实在家待着,好好反省,听到了没有?!”

    易倾南低道:“听到了。”

    奇怪,心里除了委屈,连半点愤慨的感觉都没有,看来这个身体的原主对这瞎老头很是敬畏,毫无反抗之心,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她的意志。

    “现在背诵老子教你的口诀,背不出来今晚就不准吃饭!”

    “啊?”易倾南听得傻了眼,口诀?她怎知道是什么!

    “还磨蹭什么?快背啊!”瞎老头端了饭碗,边吃边瞪眼过来,尽管那眼眶里没有眼珠,却带着丝莫名的凌厉感。

    易倾南咬牙,是祸躲不过,看来这顿打是免不了了。

    心一横,脱口而出:“我记不得了。”

    瞎老头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只吟道:“闭目冥心坐……”

    “闭目冥心坐——”易倾南跟着喃喃念了句,不知怎么的,豁然开朗,有如神助,字字句句像是印在脑子里一般,不假思索,竹筒倒豆子似的从嘴里蹦出来,“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叩齿三十六,两手抱昆仑。左右鸣天鼓,二十四度闻。微摆摇天柱。赤龙搅水津,鼓漱三十六,神水满口匀。一口分三咽,龙行虎自奔……”

    瞎老头面无表情听着,等她一口气将口诀背完,这才点头哼道:“吃了饭别闲着,给老子打坐练功去,这才是头等大事!”

    易倾南懵懂答应着,抱了小狗进屋,端起碗喂自己一口,又喂狗一口,一边嚼着饭粒,一边暗地寻思,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回来的路上她旁敲侧击,向二虎他们了解了不少事情,再经过瞎老头方才的言辞举止,心底的疑惑不断增大。

    据说,她所在的这个村叫做清河村,是距离青州城最近的一个村子,因为村口那条河而得名,爷孙俩并不是这村子里的原住民,而是十多年前从外地逃难来的。

    村民们见老头双眼尽瞎,孤苦伶仃,还拖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倒也动了恻隐之心,帮忙扯起个院子,搭了座茅草屋,让两人有了个遮风挡雨的栖僧地。

    瞎老头性子孤僻,没半点谋生手段,平日也不与人来往,日子过得苦巴巴的,全靠左邻右舍时不时接济,帮忙拉扯孩子,这才能熬到今天。

    早在数年前,村长那住在城里的有钱亲戚来村里走动,见当时的她长得粉嫩可爱,动了心思想要收养,被瞎老头一根烧火棍堵在门外,张牙舞爪唾沫横飞骂了个够,遂断了上述念头。

    从那以后,村民们也不予来往了,门前愈发冷清,而她则是生了一场大病,差点丢掉小命,病好后脸上脱了层皮,变得黄黑不均,彻底毁了容。

    毁容,还是隐容……

    易倾南抚着面颊,想起铜镜里那张五官异常标致的小脸,不难得出答案。

    想到这里,不由得一拍大腿,满脸憧憬,无限YY——

    嘿,难不成自己还是个遗落民间的王孙皇嗣之类?!

第六章 出事了

    这样的想法也就是随便想想,一闪而过,到头来该洗碗还是洗碗,该刷锅还是刷锅,该扫地还是扫地,半点不敢闲着。

    说来也是,要她真是什么王室贵族的后裔,自然是在自家府邸舒舒服服待着,一大帮家仆丫鬟簇拥着,享尽荣华富贵,日子悠闲自在,哪会像现在这般,住的是茅草屋,睡的是破竹席,啃的是硬馒头!

    结合这两世为人的悲惨遭遇,她早得出结论:天上掉馅饼的事情,铁定跟她无关。

    刚干完活,就听得身后的瞎老头发话了:“药草已经放在灶台上了,你先去泡澡,然后再练功。”

    “好的,爷爷。”

    易倾南答应着,看见那小狗在自己身边讨好摇着尾巴,想着自己还不知道狗儿的名字,也不好随便乱叫引来怀疑,灵机一动,道:“爷爷,这狗儿以前的名不太响亮,我打算给它换个名字,就叫旺财,你说好不好?”

    瞎老头嗯了一声,倒没在意:“你自己捡来喂大的狗儿,随便你。”

    呃,这老头捡个小孩来养,这小孩就捡个小狗来喂,还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易倾南进了厨房,果然见得那灶台边上有一包药草,黑的绿的黄的夹杂在一起,闻起来有股浓浓的药香,想着瞎老头的话,赶紧烧水煎药,熬了一大锅药水,关上房门,开始洗澡。

    这是穿越之后第一次洗澡,也是第一次看见自己赤裎的身子,跟意想中一样,没胸没臀,不挺不翘,整一个干扁四季豆,肤色也是又黄又黑,完全没有看头。

    一边叹气,一边拿布巾使劲擦洗着,目光游离,见那小狗旺财远远蹲在门口,便指指木桶,招手唤道:“旺财过来,给你也洗一个!正宗香汤浴!”

    旺财似是听懂了她的话,瑟缩了下,后退两步,乌溜溜的小眼里透出几分恐惧来。

    “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啊,洗白白了好睡觉!”

    易倾南连唤了好几声,见它还是不住退后,便走过去想要捞它过去,谁知那狗儿凄厉大叫,瞪着那一大桶乌漆麻黑的药水,就像是要上断头台一般,扑腾挣扎个不停。

    “死小子,叫你洗澡就洗澡,跟狗儿关在里面瞎折腾什么?!”

    易倾南闻听这一声吼,吓得手一松,旺财赶紧跳开,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没法,只好匆匆洗过,换上身干净衣裳。

    天色已经黑沉下来,院门紧闭,旺财就在门边安静蜷着,全无之前的烦躁。

    屋里点了盏小油灯,大概是灯油不够的原因,光线很是幽暗,淡淡的光晕中,瞎老头就在外屋的破草席上盘腿坐着,双手平放在膝上,手心朝上,摆出个奇怪的姿势,面上褪去凶悍,平静淡然,看着竟有几分庄重和睦之色。

    易倾南看了一会,见他没什么指示,便过去取了油灯,蹑手蹑脚走进里屋。

    早上起来的时候太震惊,也太仓促,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此时正好四处查探,但见屋里摆设十分简陋,一架破木柜,一只旧木箱,一张小木凳,连张床都没有,墙角地上铺着层薄薄的褥子,褥子上是张可与自己肤色媲美的草席,还有一只带着霉味的木枕,和一床洗得败了色的浅灰被子。

    易倾南把剩下的铜板小心塞在褥子下面,再学那瞎老头的姿势坐在草席上,不经意侧头,却见墙上画着什么东西,借着灯光一看,竟是些简单的人形图像。

    她好奇凑过去,仔细数过,一一查看,那图像一共有十二幅,并非笔墨所致,而像是用尖利的器具刻划出来的,全是些或坐或躺或站的奇形怪状的姿势,线条简单,一目了然。

    易倾南生前练过瑜伽,更怪更别扭的姿势都见过,也就没当回事,既然有现成的示范图例,索性照着那上面的姿势盘腿打坐,算是交差。

    说来也怪,刚把姿势摆好,坐定闭眼,脑子里就不由自主浮现出她在瞎老头跟前背诵的那些口诀来,根本不用刻意去想,手脚像有自己意识似的,开始按照口诀中的内容去做。

    一轮动作做完,易倾南双手合十,轻轻吐气,睁开眼,只觉得周身舒展,血脉通畅,四肢百骸仿若有股暖流在缓缓游弋,带着种略微慵懒的感觉,极其舒服受用,连同感官都敏锐了不少。

    爽啊!

    随意伸了个懒腰,她就地躺倒,扯了被子盖上,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居然没捱棍子,实在是万幸!

    屋子里静悄悄的,易倾南瞧着窗外亮晃晃的天色,不敢怠慢,急急爬起来穿衣理铺,三下两下收拾好踏出门去。

    迎面就见瞎老头坐在院墙下方,枯瘦的手指抚着墙壁上的土灰,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爷爷早。”易倾南含笑招呼。

    瞎老头嗯了一声,垂下手来,淡淡道:“昨晚你的呼吸不太顺畅,自己注意着点。”

    易倾南含糊答应着,好在他也没多问,一句过后便是作罢。

    两人一狗刚吃过早饭,二虎的声音就在院外欢快响起:“小五,小五,该出发了!”

    易倾南还没回答,瞎老头已经先她一步沉声开口:“小五今日有事,不去了。”

    “啊?”二虎显然是愣住了。

    易倾南过去将院门开了条缝,朝外面一脸茫然的少年抱歉道:“对不起,我今天得在家待着,去不了了,你们自己去,机灵着点。”

    二虎朝门里望了望,小声道:“是不是你爷爷又发脾气了?”

    易倾南胡乱点头:“快去,去。”

    “那好,我晚上回来再找你!”二虎向她挥挥手,转身跑开了。

    易倾南关上院门,招呼身边的旺财在门口呆着,自己开始卷起衣袖,洗碗扫地收拾屋子。

    正忙个不停,突听得背后冒出一句:“我骂你打你管着你,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易倾南呆了呆,转过头去,见瞎老头扶着墙站着,花白的须发随风起舞,看起来那么消瘦衰弱,潦倒不堪,忽然间心头一酸,喃道:“我没有,爷爷你放心,我以后会努力赚钱,好好孝敬你。”

    “我不用你去赚钱,那几个小钱我还看不上眼,我只盼你……”瞎老头叹口气,默想了一会儿,忽地面色骤变,厉声骂道,“死小子,别以为你说点好话服下软,老子就会饶过你!给老子到屋里反省去!快去!”

    “这就去,这就去!”易倾南不知又是哪里惹恼了他,见他那根烧火棍握在手里,挥舞着又要打过来,吐吐舌头就往屋子里奔,边跑边撇嘴。

    还几个小钱看不上眼呢,以为自己是家财万贯的地主啊?

    这翻脸比变天还快,要不是她心理素质超强,早就HOLD不住了!

    罢了,谁叫她这辈子就是来还债的呢,认命,认命……

    说是反省,其实就是关在房间里发呆,也没什么事做,将自己生前死后的一系列奇遇想了一遍,再就是按照墙壁上的人像,依样画葫芦,一轮又一轮地做。

    练着练着,不知不觉就忘了时辰,等她再次睁开眼,竟已经是暮色苍茫。

    好快,就这么过去了一天!

    跟昨晚的感觉不同,这一番练习下来却是精神奕奕,腿脚轻盈,浑身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打开门出去,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见着瞎老头的影儿,反倒看见那墙头上趴着个人,正伸长了脑袋往里望。

    定睛一看,不禁低叫:“石头,你干嘛?”

    石头循声望过来,小脸垮下,扁嘴哭道:“不好了,小五哥,出事了!出大事了!”!

第七章 巨额赔款

    一句过后,就听得啊的一声叫,接着又是扑通一声,墙头上的脑袋不见了!

    易倾南心知不好,赶紧打开院门出去,只见石头与二虎你压着我的胳膊,我枕着你的大腿,身子扭在一起,重叠着摔在地上,正呲牙咧嘴,哎哟叫痛。

    “你们这是做什么,杂技表演?”易倾南看得又好气又好笑,过去拉他们起来。

    “都怪石头,踩在我肩头上,还不停地动……”二虎嘀咕几句,拍拍手上的泥,哭丧着脸道,“小五,福贵出事了!”

    易倾南心头咯噔一下,忙问道:“出了什么事?别着急,慢慢说。”

    二虎道:“我们本来好好的,开工也挺顺利,谁知到了晌午,刘喜他们一群人就跟上来,见我们赚了不少,一个个眼红得跟饿狼似的,非要跟我们一起干,不一起也行,就把每日收成分一半给他们,我们不答应,刘喜就过来抢,福贵火了,推了刘喜一下,刘喜就倒地上不起来了,非说受了重伤,要福贵赔偿药费,总共五两银子!”

    石头也在旁帮腔道:“我看得清清楚楚,福贵那一掌根本就不重,刘喜他就是讹人的!”

    易倾南听得皱眉:“这个刘喜,凭什么如此霸道?”

    二虎瞪大眼道:“我说小五,你忘记的事可真多,这都不知道了?”

    易倾南白他一眼:“废话,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你?”

    二虎撇撇嘴:“刘喜他还不是仗着他娘厉害,哼哼,欺软怕恶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少做,迟早是要吃牢饭的!”

    易倾南好奇问道:“他娘是谁?”

    二虎轻蔑道:“还能是谁,邢寡妇呗。”

    “邢寡妇?”

    “是啊,我娘说她不是咱村子的人,当年也是逃难来的,男人早病死了,刘喜是跟别人生的——”二虎压低了声音,“村里人都说邢寡妇跟村长有一腿,刘喜其实就是村长的仔,所以村长一直对他家很是照顾,大事小事都帮着他家说话。”

    石头也点头道:“没错,我有回夜里还看见村长从他家出来,脸上笑呵呵的。”

    易倾南挑眉道:“那现在呢?福贵人在哪里?情形如何?”

    “福贵可惨了,邢寡妇闹到他家里去了,非要让他爹娘赔钱治伤,现在正堵在他家门口撒泼打滚,吵得不可开交,有人去找村长了,没得说的,村长肯定是帮邢寡妇!”二虎说罢,满怀希冀看着她,“小五你主意多,帮福贵想想办法,要不他肯定要被他爹打死的!”

    石头也附和道:“是啊,小五哥,咱们一起到福贵哥家去!”

    旺财也在脚边汪汪直叫,似在给她加油打气。

    易倾南胸口一热,就要点头答应,却听得有人在背后沉声道:“不许去!”

    “爷爷?”

    易倾南低呼一声转过头去,只见瞎老头就站在三尺开外,手里握着那根烧火棍,满面阴霾,神情狰狞:“死小子,你要是胆敢踏出家门一步,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莫爷爷,小五不是跟我们去玩,是有正经事!”二虎急道。

    听这称呼,易倾南这才知道这瞎老头姓莫,忙给二虎使个眼色,软下声音道:“爷爷,福贵家出了点事,这乡里乡亲的,我只过去瞧瞧,很快就回来……”

    莫老头态度强硬:“别人家的闲事你少管,走,回家!”朝她的方向微微顿了下,转身就朝院子里走去。

    易倾南咬唇,看看前边那蹒跚老迈的背影,再看看跟前一脸焦急的两人,叹一口气,低头往里走:“爷爷,我跟你回去。”

    二虎急得一把拉住她:“小五,你什么意思?见死不救咋的?”

    易倾南掰开他的手,低道:“这样,你们先去福贵家瞧着,有了结果再跟我联系……”

    二虎一气之下撒了手:“好你个小五,我们算是错看你了!你这临阵脱逃的家伙!石头,我们走!”

    “哎……”易倾南张了张嘴,见两人一溜烟跑了,苦笑一下,慢慢踱进门去。

    方才要不是莫老头突然冒出来,说不定她还真跟他们去了,但冷静下来一想,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她现在不过是个无钱无势的小屁孩,又能改变什么?

    “你刚刚说……你忘记了很多事情?”人影一闪,莫老头蹙眉立在面前,瞎眼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似要将人给吸进去。

    这神出鬼没的,要是心脏不好的人,总有一天会被吓死!

    易倾南嗯了一声,定了定神,小心组织着措词:“那晚练了会儿功,脑子里就有些迷糊,不太好使了。”走火入魔,这个理由应该管用?

    莫老头忽然伸手过来,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眉头紧蹙,半晌不见舒展,自言自语道:“脉息倒是没什么异样,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呢?”

    易倾南耸肩:“我也不知道。”

    失忆症,那是连现代脑科专家也解释不清楚的难题,谁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默想了一会,莫老头轻叹道:“也许是我对你太急切了些,这几日你就别练功了,晚上早点睡。”

    易倾南点头称是,见他面色尚可,暗地舒了口气。

    嘿嘿,运气不错,蒙混过关!

    但一想到福贵的事,心又给提了起来,没法出门,只好在家等消息。

    日升月落,等了又等,那墙头上没再出现半个人影,院门外也没再响起一声呼唤。

    就这样窝在家里闭门不出,两日过去,厨房里的存粮吃得一干二净,这一大早,才终于被莫老头放出了门。

    临行时莫老头没忘叮嘱一句:“记住,莫出风头,莫管闲事!”

    易倾南将铜板揣上,嘴里答应着,也没多想,这禁足令一解除,就跟放飞的鸟儿一般,直直朝青州城的方向冲去。

    半路上,远远见得前方河沟里两个熟悉的身影,不由脱口叫出:“二虎!石头!”

    二虎跟石头裤腿挽起,正站在齐膝的水里低头捞着什么,一听得她的声音,同时抬眼,石头惊喜直起身来,二虎却视若无睹,低下头去,继续手上的动作。

    “你们俩在捞什么?”易倾南边问边走过去。

    二虎沉默着没说话,倒是石头小声答道:“我们捞点鱼虾去城里卖……”

    “这样的人,跟他多说什么!”二虎不悦哼了一声。

    易倾南笑了笑道:“二虎你个傻子,就不会瞅脸色看眼神啊?我那天要是不顺着我爷爷的话,还说不准哪天才能出来呢,你倒好,这会儿还跟我摆谱了,行哪,你俩就慢慢捞,我可走了!”

    “等等!”二虎叫住她,半信半疑,“你说的是真的?”

    易倾南点点头:“当然。”

    二虎闻言,非但没高兴,反而脸露沮丧:“你现在出来了也没用,晚了!”

    易倾南笑容收敛,眯起眼道:“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那天在福贵家里村长说了,我们去城里讨钱是丢咱清河村的脸,严令禁止,下不为例,如有违背,就得逐出村去!”二虎拍拍挂在腰上的竹篓,叹道,“唉,要不是这样,我们也不至于到这河沟里来捞鱼啊……”

    石头也补充道:“村长还当场裁定,说福贵伤了人,要他家赔钱给刘喜治伤养身,总共要……三两银子!”!

第八章 鲜花配美人

    易倾南知道,在这里一个青壮年做一天工的酬劳还不到二十文,三两银子,对于这清河村的村民来说,那简直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很明显,对方是在恶意敲诈!

    石头又道:“福贵被他爹狠狠抽了一顿,瘫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福贵他娘哭成个泪人儿似的,大伙都劝邢寡妇说算了,可邢寡妇就是不依,非要叫福贵家赔钱。”

    二虎也气愤道:“福贵家根本拿不出钱来,那邢寡妇仗着有村长撑腰,逼着福贵爹打了张欠条,说是十天之内如果还不上钱来,就把福贵家的牛牵走抵债!”

    易倾南对这古代货币只有个模糊的概念,便问:“一头牛值多少钱?”

    石头抢着答道:“我知道,去年我爹给我娘看病,就卖了家里的耕牛,好像是五两银子,我爹说是着急用钱,卖贱了些。”说着说着,忽然眼眶一红,哽咽道,“牛卖了,钱也花了,但我娘还是没救回来……”

    二虎沉默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了,我们还是赶紧捞鱼,好歹帮福贵筹点钱。”

    石头胡乱抹了把脸:“嗯,福贵家就这一头牛了,可不能让邢寡妇给占了去。”

    易倾南伸出手去,将二虎腰间的鱼篓扯过来,揭开盖子瞧了瞧,那里面尽是些小鱼小虾,最大不过两指宽,能卖几个钱?!

    侧头想了想道:“别捞了,二虎你把这些鱼虾带回家去,叫你娘给煎了做个下酒菜,福贵爹不是爱喝酒吗,咱这就到集市打酒去,酒啊菜啊一起送上门,让他爹先消消气。”

    二虎点头:“这话在理,但那三两银子怎么办?”

    石头犯愁道:“就是啊,咱砸锅卖铁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

    易倾南摸了摸揣在怀里的铜板道:“管他呢,不是还有九天时间吗,我们先到集市打酒去,再四处走走,兴许过阵就能想出法子来!”

    那两人早把她当做头儿,听她这么一说,脸色好看了不少,几下上得岸来,放下裤腿,穿上鞋袜,二虎带了鱼篓先回家去,易倾南则是跟石头一起慢慢往城里走。

    易倾南边走边是思索,现时不能乞讨赚钱,一脑子的营销手段便没了用武之地,做点小生意,身上就十几个铜板,本钱太少,暂时也没好的点子,短时间内根本没法凑够钱款。

    整整三两银子,却叫她到哪里挣去?

    因为要等着二虎,两人走得不快,待转过一片连绵的山坡,易倾南随意一望,忽然间眼睛亮了起来。

    “石头,那是什么花?是有人栽的吗?”她指着山坡上一丛丛艳红粉白的花朵,略显激动。

    石头瞥了眼,随口道:“野杜鹃呗,没啥稀奇,周围山上到处都是。”

    易倾南眼珠一转,咧嘴笑道:“无本买卖,货源充足,还愁赚不了钱?”

    石头看看她,再看看那山坡上的花丛,恍然大悟:“小五哥,你想摘花去卖钱?”见易倾南点头,扁嘴道,“可这花村子附近多的是,谁都可以摘,又哪会有人掏钱来买?”

    易倾南哼道:“我又没说在这里卖,自然得去城里。”

    石头更是纳闷了:“我叔叔就是个花匠,他说城里人都是种那些名贵的花儿,什么山茶啊,什么牡丹啊,什么兰花啊,谁会看上这野生的?”

    易倾南在他额头上弹了一记:“你没听过吗,家花哪有野花香!”摸了摸面颊,略想了一下,又问道:“对了,你妹妹今年多大?”

    “十岁,比我小三岁。”石头答道。

    “她平日都在家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帮着做点家务。”

    易倾南点头笑道:“挺好,销售人员也有了,咱就将虚拟销售转为实体经营……你这就回家去,把你妹妹领来,还到这里来找我。”

    石头虽然心存疑惑,却也没说什么,答应着去了。

    易倾南一个人在山坡上摘花,很快就摘了几大把,过得片刻,就见石头背上背个大大的竹篓,带着个面目姣好的小姑娘快步走来,后面远远的,二虎也跑回来了。

    “小五哥。”那小姑娘一见面就脆生生地叫。

    “这是……”易倾南抓抓脑袋,讪笑,“石头,你妹妹叫啥?”

    对她这健忘症,石头已经见怪不怪,道:“翠丫。”

    “翠丫,好名字。”易倾南赞了句,朝向后面过来的二虎道,“怎么这会儿才来,没出什么事?”

    二虎笑答:“你还嫌我慢,我可觉得我够能耐的了,告诉你,福贵爹锄头坏了去我家借,我爹就留他在我家坐会儿,正好我家里还有点酒,我娘把小鱼炸得香香的,他们就喝上了,我出门的时候,正说福贵的事呢。”

    “他们怎么说?”

    “福贵爹说打了福贵一顿,他也心疼呢,可有什么办法,白纸黑字给人打了欠条,不还钱是要吃官司的,他还说福贵躲城里舅舅家去了,估计这几日都不回村来。”二虎说罢叹口气,“不回来也好,省得他爹有事没事又打他。”

    易倾南问道:“福贵有舅舅在城里啊,有钱不?”

    二虎摇头:“就是个打更的,家里子女也多,哪有什么钱!”

    一番话说得几人都是叹息,易倾南看看天色不早了,忙指着地上的花束,把去城里卖花的打算简单说了一遍。

    跟石头一样,二虎也觉得不可思议:“卖花?能成吗?我觉得还不如讨钱呢。”

    “可现在不是不准去讨钱吗,咱有手有脚有脑袋的大活人,总不能让规矩给憋死,得学会变通知道不?”易倾南拍着胸脯道,“相信我,保证没问题。”

    二虎见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点头道:“那好,都听你的,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于是乎忙活起来,四人爬上山坡大展拳脚,人多力量大,没一会就摘了一大堆花儿,易倾南又指挥他们拣出其中花形颜色最好的,用小刀仔细削去枝条上的小刺,修整得干干净净,再码放整齐,一枝枝小心装入大竹篓。

    经过河边的时候,易倾南还专门去打了一罐子水,也不说理由,只叫二虎好生捧着。

    一路上,二虎和石头走在前面,易倾南拉着翠丫跟在后边,哼哼唧唧,说个不完。

    等一行人到了青州城,已经临近午时,各处的酒楼饭馆人来人往,生意兴隆,易倾南在巷口找了个僻静处,叫大家原地待命,自己去小摊上花两文钱买了点五彩绸带回来,三枝并作一束,用彩带绑好,打个漂亮的蝴蝶结,再取了水罐,在花瓣上洒上点点水珠。

    那红红白白的花儿经这么一装扮,简直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尤其阳光一照,娇艳异常,把众人都看呆了:“真好看!”

    易倾南左瞧右瞧,对这卖相也十分满意:“好了,大功告成,开卖!”

    青州城最有名的老字号,锦记饭馆,此时正是人满为患。

    二楼包厢里,一对俊男美女刚入座,正在点菜,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立在面前,举着束红艳艳的花儿,眼神无辜,半羞半怯。

    “公子爷,这位姐姐长得好漂亮,买束花送给她?”!

第九章 说不如唱

    不用说,这卖花姑娘自然是翠丫了。

    俗话说得好,“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听二虎讲,翠丫是家里的幺女,石头娘还在世的时候,全家人都是将之捧在手心里的,后来石头娘病故,石头的大哥跟人去外地做工,石头爹忙着养家糊口,对兄妹俩疏于照顾,但石头还是很疼这个妹妹,宁可自己挨饿受累,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给她留着。

    所以别看翠丫小小年纪,出落得倒也水灵,身上穿着比她哥哥好多了,淡绿的衣裙虽然半新不旧,却干干净净,没半个补丁。

    娇艳的鲜花,甜甜的笑容,将桌上男子被人打搅的些许怒意浇熄了大半,淡淡问道:“你这束花多少钱?”

    长眉入鬓,星眸闪耀,再配上那又高又挺的鼻梁和淡红柔润的薄唇,男生女相,实在俊俏得过分,要是让易倾南看见,评价只有两个字:妖孽!

    可惜是让小翠丫看到,没顾上看人,而是目不转睛盯着那身银白色的衣服。

    “不贵的,一束只要三……十文钱!”翠丫瞧着那年轻男子华丽的衣饰,想起易倾南的叮嘱,乖觉改口,将价格提高了三倍。

    那男子微微挑眉:“还坐地起价呢,有意思!”

    对面的美貌女子红裙裹身,轻纱披肩,只掩嘴轻笑:“我说贺公子,别说是十文钱,就是十两百两的,对您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翠丫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直觉有戏,继续推销道:“漂亮姐姐说得对啊,公子爷就掏钱买束花,嗯,宝剑赠英雄,鲜花配美人!”

    那贺公子听得唇角勾起,笑道:“小姑娘还有点学问,这花我买了,但你得先说说,这话谁教你的?”

    翠丫眨巴着眼睛答道:“茶馆里说书先生都这么说,我听得多,就记住了。”

    贺公子哈哈大笑,当即摸出锭银子来:“拿去。”

    翠丫瞪着那亮闪闪的白银,看傻了眼:“公子爷,我这才卖第一束呢,没零钱找……”

    “不用找啦!”那女子将银子接过来,塞进她的小手里,抚着花束妩媚一笑,端的是人比花娇,“小妹妹,你今日运气好,遇着贵人了,贺公子可是远近闻名的大财神,纡尊降贵到这饭馆里坐坐,却偏巧叫你碰上……愣着干啥,还不快谢过公子?”

    翠丫捧着银子受宠若惊:“谢谢公子爷!谢谢公子爷!”

    “不必谢我,得谢你如烟姐姐……”贺公子摘下一朵红花,别在那女子的鬓发上,两眼放光,啧啧赞道,“不错,花美,人更美!”

    女子红唇微启,媚眼如丝:“那贺公子还急着走做什么,真舍得如烟独守空闺,形单影只么?”

    贺公子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下,继而柔缓摩挲:“乖,我得去上京办事,下回再来青州看你。”

    “如烟愿意跟着公子,一路服侍。”

    “呵呵,瞧这双手,细皮嫩肉的,我可不舍得你受苦……”

    两人也不管有人在场,眉开眼去,公然调请,直把个翠丫看得羞红了小脸,行了个礼,低头出门去。

    楼道口,几名小二正围在一起,兴奋嘀咕:“柳如烟,那不是怡香院的红牌么,从来卖艺不卖身的,能把她带出堂来,这位公子爷来头不小啊……”

    翠丫哪顾得上听这些,揣着银子高高兴兴奔出门去,与易倾南等人汇合。

    众人见这大手笔,一个个脸上笑开了花,易倾南听了她一番叙述,更是翘起大拇指,不吝称赞:“行哪,咱翠丫那是开门见红,与众不同!”

    翠丫笑得细眼弯弯:“我也没做啥,都是听小五哥的。”

    石头见妹妹这样能干,比自己赚了钱还得意:“竹篓里花还不少呢,咱就继续干。”

    二虎也接口道:“是啊是啊,继续干,没准帮福贵还清欠款,我们还有赚呢!”

    趁着午饭时分,一行人走街串巷,盯紧酒楼饭馆,见着有女眷的食客就让翠丫上前卖花。

    按照易倾南的策略,这卖花是个长期有效的工作,跟乞讨那是两回事,微笑服务是必须的,客人不买也礼貌退下,绝不纠缠。

    这青州城里贩卖花草的商贩不是没有,但大都是盆栽,像这样卖花束的还真是少见,加上卖花之人又是个可爱的小姑娘,而且还有那句经典推销词——

    “姐姐长得好漂亮,公子爷,买束花送给美女!”

    被赞的人心里舒服,一个眼神过去,就有人乖乖掏钱。

    卖花的价钱那是因人而异,三文,五文,十文都有,这一趟走下来,竹篓里的花束卖掉了大半,几人看着渐渐少下去的花束,摸着渐渐鼓起来的腰袋,笑得合不拢嘴。

    不知不觉,卖花的队伍又转回到之前的锦记饭馆附近。

    二楼包厢里,柳如烟已经喝得粉面桃花,整个人都挂在那贺公子身上,娇嗔道:“公子别走……”

    贺公子笑了笑,拨开她的手,将之随意放倒在躺椅上,自己却是循声去往窗前。

    窗户开得大大的,正好看见楼下大街上的情景,但见之前的小姑娘正捧着束花儿,在对面的酒肆里跟临窗的一桌客人说话。

    啪的一声,另一桌有人拍着桌子发怒:“老子今日请朋友吃饭谈事,就图个安静,谁叫你这小妞在跟前转来转去,闹闹嚷嚷卖花的!”

    距离相隔甚远,贺公子却听得真切,不由得微微蹙眉。

    看样子,是遇到泼皮刁难了。

    翠丫也被吓了一跳,小脸涨红,低声道:“是,大爷别生气,对不起,我这就走。”

    她见那桌客人个个生得身材剽悍,五大三粗的,哪里还敢停留,抱着束花扭头就朝店门口走去。

    没走出两步,就被人从背后叫住:“站住,老子叫你走了吗?”

    翠丫没法,只得转过身来,怯怯将那花束双手奉上去,勉强笑道:“大爷,我这花免费送给你,祝你万事顺心,财源滚滚!”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那汉子面色缓了缓,嘴上却没放过,哼道:“什么免费不免费的,你当老子我给不出钱来吗?”

    翠丫小嘴一扁,就快哭出来了:“大爷,我认错了,你别跟我计较了,我家人还等我回去呢……”

    那汉子眼睛一瞪:“你说的什么话,老子又不是要欺负你……对了,你不是卖花么,但老子不爱听你说那些公子啊小姐的,你就给老子编个歌儿唱唱,咱这一桌弟兄听满意了,老子就当场掏钱给你买,再多的花儿都买!”!

第十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大爷……”翠丫急得眼眶都红了,乡村长大的孩子,哪会唱什么歌!

    “叫你唱你就唱,唱了老子就掏钱买花,你有多少老子买多少!”那汉子回头,朝那桌人唤道,“兄弟们说成不成?”

    “成!成!成!”那一桌人齐声吆喝。

    那店家认得这汉子是街上有名的恶人,同情看了翠丫一眼,想要帮忙调解说句好话,踌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敢迈步过来。

    翠丫将花束紧紧抱在怀里,正咬着唇泫然欲泣,忽见一个人影窜过来,挡在她面前,朝那汉子抱拳道:“这位大爷,说话可作数?”

    那汉子瞪眼道:“你这小子,老子说话几时掺过水?”

    来人正是易倾南,她跟二虎石头一直在店门口候着,眼见情势不妙,赶紧进来救急,听得那汉子这样反问,微微一笑道:“那好,大爷稍等下,我家妹子卖了半天花儿,嗓子都哑了,我带她去找店家讨口水喝,一会儿就出来。”说罢,就拉着翠丫朝里间去。

    那汉子见两人往里走,也没在意,又坐回座位继续吃喝,四邻的食客在旁耳闻目睹,倒也来了兴致,吃过了也不急着结账走人,伸长脖子等着听这小姑娘唱那卖花的歌儿。

    等了多时,那汉子面色已经有些不耐,才见两人一前一后出来。

    翠丫走在前面,在场子中央站定,往易倾南投去一瞥,见后者含笑点头,略带一丝忸怩,开口轻唱。

    “小小姑娘清早起床,

    提着花篮上市场,

    穿过大街走进小巷,

    卖花卖花声声唱……”

    声音稚嫩,吐词却十分清晰,周围举杯划拳的客人纷纷停下来,静静倾听。

    “花儿虽美花儿虽香,

    无人来买怎么办,

    满满花篮空空钱袋,

    如何回去见爹娘……”

    当唱到那个娘字,翠丫想起病故的娘亲,禁不住声音哽咽,潸然泪下。

    没有优美音律,没有华丽辞藻,只是最简单的曲调,最朴实的语言,讲述着卖花姑娘的生活经历和单纯心愿,情真意切,莫名触动胸臆,扣人心弦。

    一曲终了,四周安静如许,忽然有人鼓起掌来,掌声初时稀稀落落,到后来却逐渐大起来,除了汉子那一桌人,店堂里所有的人都在给翠丫鼓掌,还有些媳妇大婶在抹着眼睛,直叹可怜。

    “李铁柱!”平地响起一声吼,易倾南侧头看去,只见墙角位置,一位体格富态的老妇人端坐桌前,指着那汉子骂道,“我说你这孩子小时候挺好的,怎么长大了就到处惹事,还欺负人家小姑娘!你不要脸,我还替你害臊呢!”

    那李铁柱被她骂得面上一红,呐呐辩道:“秦婶,我没欺负她……”

    “废话少说,你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个儿说的,唱了歌就买花,现在人家歌唱完了,你是不是也该掏钱了?”

    “是,我这就给钱,这就给钱!”

    易倾南听得诧异,那李铁柱像只凶悍的老虎,在这老妇面前却跟只温顺的小猫似的。

    见小二就站身旁,不由问道:“小二哥,这秦婶是什么来头啊?”

    这小二方才正好在后堂听见她教翠丫唱歌,心底佩服,低声解释道:“秦婶是这李铁柱的老邻居,当年李铁柱家穷得吃不起饭,秦婶经常接济他,后来李铁柱发迹了,没敢忘了秦婶的恩情,在外面再是蛮横霸道,见了秦婶还得陪着笑脸认错。”

    易倾南点点头,所谓一物降一物,原来是这么个理。

    事已如此,便也不管那么多,招呼一声,守在店外的二虎和石头将那竹篓搬进来,那李铁柱倒也认账,除去酒资,将整只钱袋径直给了翠丫,买下所有的花束。

    翠丫捧着那沉甸甸的钱袋,腮边还挂着泪珠,破涕为笑:“小五哥,给。”

    易倾南接过钱袋,见得店里众人的目光都投注在自己身上,直觉不妥,朝那李铁柱道了谢,又对着秦婶和店家鞠了一躬,拉了翠丫就往外走。

    这一幕,从头到尾都落入那楼上的贺公子眼底,歌声说话声也是尽入耳中。

    看得出来,这黄黄黑黑其貌不扬的少年正是这卖花团伙的主心骨。

    贺公子兴味一笑,正待下楼去瞧瞧,忽听得暗处有人低沉唤道:“禀报主子……”这一打岔,生生顿住脚步,就此作罢。

    停住的只是那一小步,可错过的,现在谁又说得清是什么……

    街头的少年可不知他的心思,匆匆疾走。

    “小五,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们——”二虎和石头从后面追来。

    易倾南脚步不停,口中说道:“今日超出我的预想,不见得是件好事,我得回去想想……”

    二虎笑道:“想什么想,要我说就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小五啊,你真该感谢你爷爷的棍子,成天打你,把你打得脑子越来越灵光,简直神了!”

    翠丫心情已经转好,咯咯笑道:“就是啊,那大爷叫我唱歌,我都吓傻了,好在小五哥拉我进那后堂去,现编了一首,这歌儿真好听,小五哥你再教我唱歌好不好?”

    说话间,几人正穿过条小巷子,眼前黑影一闪,有人挡住了去路。

    易倾南暗道不好,定睛看去,却有些傻眼。

    按照生前见惯的剧本情节,这一伙人赚了钱,总会遇上点什么拦路打劫勒索的角色,但面前这位面容清铄两袖清风的长衫老者,怎么看怎么不像。

    “啊,谭先生!”二虎低叫。

    那谭先生微诧道:“怎么,你认得我?”

    二虎抓抓脑袋,不好意思道:“我以前在先生学堂门外那棵大树上掏过鸟蛋,听别人都这么叫。”末了又压低声音对易倾南道,“这是在城外办学堂的谭先生,学问大着呢!”

    谭先生笑道:“老夫谭彻,方才就在那酒家与友人聚会,听得小姑娘唱歌,特意追来问问,这歌,是何人所作?”

    没等易倾南开口,翠丫便是指着她,脱口道:“是小五哥!刚刚现编的!”

    谭彻吃了一惊,将易倾南上下打量一番,赞道:“这位小哥机智过人,实在叫人佩服,敢问尊姓大名?家住何处?”

    易倾南摆手道:“先生过奖,先生叫我小五就好。”

    边说边是去扯那两人的衣袖,谁知还是没止住二虎得意的话音:“我们都是城外清河村的,小五住东头,我们仨住西头!”

    唉,这个大嘴巴!

    “天不早了,我们该回家去了,谭先生再见。”易倾南朝谭彻笑了笑,拉了二虎就要走。

    “等等!”谭彻追着唤道,“小五,我们学堂开办至今,一直想找人做一首歌,让孩子们上课放学都能唱,不知小五能不能帮我这个忙?”想了下,又道,“这歌不是白写的,我出一百文买下来,你觉得如何?”

    一听有钱,数目还不小,二虎哪里按捺得住,不迭点头:“行,当然行!”

    “那要多少时日?五天够不够?”谭彻问道。

    “大概够,我问问小五。”二虎转头对易倾南低道,“五天,怎么样?”

    易倾南翻个白眼,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怎样!

    “明天,明天我跟二虎到学堂来见先生。”

    谭彻大喜过望,连连说好,易倾南与他道了别,带着三人朝城门的方向走。

    刚转出小巷,眼看前方就是大道,忽见人流如潮,熙熙攘攘,一窝蜂似的向某处奔涌,锣鼓声喧闹声次第传来,不绝于耳。

    “大哥,出什么事了?”二虎上前几步,随意拉住一人问道。

    那人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你还不知道呢,今天城里豆腐孙的新店开张,门前搭了个高台,在举办个吃豆腐比赛,听说还有奖金可以拿!”

    二虎听得大是兴奋:“走,小五,我们也看看去!”

    石头与翠丫小孩子心性,也跟着附和:“时辰还早呢,小五哥,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易倾南看看天色,正值迟疑,目光不经意往那远处人头攒动的台前一瞟,忽然定住不动了。

    那拨开众人急急跳上台去的身影,有点眼熟呢……

    不是福贵却又是谁!!

第十一章 耳光响亮

    “福贵?”易倾南低喃出声。

    二虎也看见了,惊得跳起来:“这家伙,他是要参加比赛呢!”

    石头牵着翠丫,满不在乎道:“放心,福贵是我们村出了名的能吃,他去参加比赛,保准能赢!”

    这瞅见熟人,哪里还移得开脚步,连同易倾南都没了回去的心思,随着拥挤的人群朝那边高台而去。

    路上不时听见人们议论,说这豆腐孙祖祖辈辈在青州城里卖豆腐,做出来的豆腐软嫩细滑,纯正清香,且韧性十足,名号那是响当当的,青州城的百姓都爱吃,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不仅卖豆腐,还卖豆浆、豆干、酱豆腐、豆腐脑等等,近日在城中最好的位置开了新店,下了血本举办这场吃豆腐比赛,原因无他,积聚人气招揽生意是也。

    这比赛规则倒也简单,所有报名参赛者都得上台去,每人面前摆着足够多的新鲜豆腐,裁判一声令下,当众一齐开吃,看在规定时间内谁吃得最多,胜者可以得到两贯钱的奖金。

    两贯钱,足够普通人家半年的生活开销了,这巨额奖金便引得城中百姓从四面八方涌来,争先恐后报名参赛。

    那比赛的台子足有三尺高,长逾丈许,宽也有六七尺,台上立着张大大的长桌,桌上整整齐齐码着四堆豆腐,一块一块重叠上去,摆得跟座小山似的,台下还放着几担豆腐备用。

    易倾南等人好不容易挤到人群边缘,眼看那围得水泄不通的高台,根本没法靠近,二虎瞅了瞅路边的一棵大树,蹬蹬爬了上去,寻到合适的位置,又招呼易倾南和石头也跟着上来。

    石头爬树也还灵巧,没几下就上去了,易倾南学着他俩的动作,抱紧树干,双脚发力,居然也敏捷异常,脸不红气不喘的,顺利抵达。

    “呜呜,你们倒上去了,我怎么办?”翠丫站在树下,提着裙摆,几乎要哭出来。这可是她最好看的一身衣裳啊!

    易倾南看看她那淡绿的衣裙,又看看树上的枝桠,二话不说,轻盈滑下,站到她身边。

    “没事,我陪着你。”

    翠丫冲她感激一笑:“还是小五哥对我最好!”

    二虎在树上指着她俩朝石头挤眉弄眼:“听到没,你家翠丫说什么呢,满口都是小五哥小五哥的,咳咳,女大不中留……”

    翠丫听得羞红了脸,跺脚道:“二虎哥尽胡说,我不理你了!”

    易倾南瞪了二虎一眼,道:“翠丫,走,我带你去那边看。”

    台下到处是人,易倾南仗着个子娇小灵活,拉着翠丫在里面钻来钻去,出了一身汗,终于挤到靠近高台的位置,身后则是几个小吃摊子,卖凉茶,卖汤面,卖烧饼什么的,小贩们此时也顾不得做生意,眼睛齐刷刷直往那台上瞧。

    易倾南抬眼一看,有些怔愣,只见就一盏茶功夫,方才人站得满满当当的台子上骤然一空,就只剩下四人,其中一个正是福贵。

    “咦,人怎么走了那么多?”

    自言自语一句,引来身后卖凉茶的小贩一声轻笑:“你这小子不是城里人,你看看那台上那穿蓝衣服的人是谁?有他在,谁还敢上去比试,一个个都自动溜了,就剩几个不怕死的,嘿嘿,比了也是白搭!”

    易倾南朝台上定睛一看,果然见得福贵对面站了名蓝衣汉子,约莫二十来岁,个子高高的,块头大大的,很是精壮有力。

    “请问大叔,这人是谁啊?真那么厉害?”易倾南回头与那小贩搭起讪来。

    “他啊,是豆腐孙的大儿子,从小就跟着他爹做豆腐,推豆浆的,吃的豆腐比咱喝的水还多,力气大,饭量更大,那是城里出了名的,跟他比吃豆腐,不输才怪!”小贩笑了笑道,“人家豆腐孙给出两贯钱的奖金呢,那得卖多少豆腐才能赚得回来,那句话怎么说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易倾南恍然大悟,不由得暗地为福贵担心,又听得翠丫不服气道:“这有什么,福贵哥在我们村里也是鼎鼎有名的,那回别人家摆喜酒,他一个人就吃了差不多一桶饭!”

    小贩摇头笑道:“小丫头还不信呢,到底谁输谁赢,看了就知道了!”

    易倾南抿唇不语,仔细朝那台上的几人打量,除了福贵和那蓝衣汉子,高台上还有两个人,岁数也都不大,长得身宽体胖的,一看就特别能吃。

    再看福贵,这几天下来黑瘦了不少,面颊上还有点淤青没散,不过精神倒是挺好,盯着他跟前的那堆豆腐,居然不住吞口水,这家伙,看这样子,怕是有两顿没吃了,当真是卯足了劲来赢奖金的!

    台子边上站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男子,手里提着面铜锣,高声叫道:“各位看仔细了,本店的吃豆腐比赛正式开始——”

    说罢,当的一声铜锣敲响,台上的四人一把抓起面前的豆腐,大口大口吃起来。

    一开始,福贵跟那另外两人都是一手抓一块,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狂吃,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而那蓝衣汉子却是气定神闲,均速吃进。

    吃,吃,吃……

    没过一会,三人面前的豆腐就少了大半,台下众人看花了眼,纷纷鼓掌助威。

    那担任裁判的中年男子不慌不忙,挥手道:“加!”

    几名豆腐店的伙计从台子侧面木梯上去,往每人面前又整齐码上一堆豆腐。

    三人手没闲着,嘴巴也不空,很快就把增加上去的豆腐又吃得差不多了。

    中年男子再次挥手,伙计们又搬了豆腐上台。

    很快就是第三次,第四次……

    日头西斜,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随着豆腐的不断增加,台上那三人吃豆腐的动作渐渐慢下来,表情也变得奇怪,不是边吃边揉肚子,就是吃得一脸痛苦,而那蓝衣汉子还是面不改色,不紧不慢吃着。

    易倾南看得蹙起眉,这豆腐平时炖啊烧啊,在饭桌上吃着美味,但这回可是生豆腐,什么味道都没有,吃一点没关系,吃多了怕是不好受。

    她粗略计算,每个人起码吃了七八十块豆腐了,再等一会估计就要出状况,见分晓了。

    不出所料,眼看比赛时间过半,那伙计已经在准备再抬豆腐上台了,但桌上的豆腐却没消多少,台上几人急红了眼,抓起豆腐使劲往嘴里塞,可这越吃越是艰难,慢慢地,那两名胖子中有人停下来,捂住肚子,连连干呕。

    “受不了了,不行了,不能再吃了……”

    有伙计上台去将他扶下来,刚走到台下,那人就哇的一声吐出来!

    又过一会儿,另一名胖子也面色难看败下阵去,台上就剩那蓝衣汉子和福贵了。

    两人乍一看并不受影响,还在不停地吃,可仔细观察,福贵吃得面红筋胀的,肚子早就鼓起来了,每吞一口都显得无比费力,而那蓝衣汉子也是脸色微白,慢慢吞咽,不时抹一下额上的汗水。

    很显然,这两人都有些撑不住了。

    比赛进入最关键时刻,成败在此一举,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盯着台上。

    易倾南看着看着,心里也是一阵发紧,忽觉得衣袖被人一扯,听得翠丫低叫:“糟了,小五哥,福贵哥好像吃不下了……”

    果然,福贵嘴里包着一大口豆腐,神情痛苦,直翻白眼,半天咽不下去,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吐出来。

    蓝衣汉子见状放慢了速度,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只等福贵如前人那样退下,他就可以稳稳获胜,拔得头筹。

    翠丫在下面正看得心急如焚,忽然间手上一空,旁边站着那人不见了!

    “小五哥?小五哥?”她转头四顾,不住低唤。

    左看右看没瞧见人,正要去找,却见易倾南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朝着那高台直冲过去,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台子,高高跳起来,对着福贵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大蛮牛,你还欠我十文钱呢,吃什么吃,赶紧还钱!”!

第十二章 福兮祸所伏

    台下众人正聚精会神观看比赛,忽然见得这少年从天而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全都愣住了。

    那担任裁判的中年男子最先反应过来,指着易倾南叫道:“小子,你这是做什么?我们现在可是在比赛呢!”

    易倾南抓了抓脑袋,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对着福贵尴尬笑笑:“哎哟,对不住对不住,我认错人了!认错了!”说完拱了拱手,跳下台去,扭头就走,在人群里东窜西钻的,几下就没见了人影。

    莫名而来,匆匆而去,直把台下观众看得一头雾水,再一定神,抬眼,却见场内局势又起了变化。

    那被打了一巴掌的福贵抹了把嘴巴,又舔了舔唇角,居然满面笑容,一点也不生气,又开始大口大口吃起豆腐来。

    这下他就跟打了鸡血样的兴奋,左一块,右一块,把那生豆腐当做罕见珍馐一般,这口还没咽下,手里又抓了一大块朝嘴里塞,对面的蓝衣汉子看得都傻眼了,经中年男子咳嗽提醒,这才跟着吃起来。

    福贵越吃越快,越吃越开心,而那蓝衣汉子却是越吃越慢,越吃越费力,最终时辰一到,铜锣敲响,台下众人都跳着欢呼起来。

    伙计们忙着上台清点数目,其实哪用得着,大伙在下面都看得真切,福贵面前的桌子已经见了底,而那蓝衣汉子面前还有一小堆豆腐,结果显而易见。

    中年男子走上台去,看了眼沮丧而立的蓝衣汉子,拉起福贵的手,大声宣布:“比赛结束,今日的获胜者是——”他看一眼手中的牌子,道,“王福贵!”

    台下掌声喝彩声不断,那树上的二虎和石头也高兴得直蹦:“福贵!是福贵!福贵赢了!福贵赢了!”

    福贵咧开大嘴笑着,从不甚情愿的中年男子手里接过那两贯钱的奖金,挺着胀鼓鼓的肚子,欢欢喜喜走下台去。

    二虎和石头已经过来等在台下,两人大是兴奋,拉着福贵问长问短。

    “哎,你小子行啊,我远远瞅着你都吃不下了,怎么捱一巴掌反而就变得厉害了?”

    “是啊,到底怎么回事?”

    福贵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就见翠丫急急忙忙奔过来,压低声音道:“小五哥让我传话呢,叫你们在这里啥也别说了,赶紧到城门那儿汇合去!”

    易倾南那一巴掌实在来得蹊跷,饶是像二虎这样直率的人也觉得不对,福贵作为当事人更是心知有异,便齐齐闭了嘴,绕开人群,朝出城的方向而去。

    四人走街串巷,一路疾行,匆匆出了城门,看见城外熟悉的道路,这才松了一口气。

    眼见四周无人,石头忍不住又问:“福贵哥快说,是怎么回事?”

    福贵摸了摸肚子,还有些懵懵懂懂:“我也不知道啊,那豆腐什么味道都没有,一开始还好,后来吃得我可难受,都快要吐出来了,然后小五就冲上来打我了……嘿,还别说,他一巴掌过后,我就觉得嘴里有盐味儿了,吃起来也容易了!”

    石头听得茫然,喃道:“这巴掌可真是神了……”

    “笨蛋!”

    一旁山坡上冒出个人影来,甩着衣袖不住扇风,慢吞吞下来,边走边骂道:“你当我这手是神仙给的啊,甩你一巴掌就有盐味儿了?!”

    “小五哥!”翠丫亲热叫着。

    易倾南朝她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包热乎乎的烧饼来:“卖了一天的花儿,饿了?福贵吃豆腐倒是吃饱了,我们就用烧饼填填肚子,给,翠丫你分给大家——”

    翠丫开心答应着,将油纸包里的烧饼一个一个分发下去。

    二虎接过烧饼,还在琢磨易倾南之前的话,慢慢地倒是觉出点端倪来了:“小五,你是说,你的手上……有盐?”

    易倾南大方承认:“没错,福贵赢不了人家,我只好帮他作弊了。”

    石头听不明白了:“可是小五哥你怎么做的?我们没看见你手上有盐块啊?”

    易倾南伸出手来,五指张开道:“那台子边上还站着裁判和伙计们呢,我能让人看见吗?告诉你们,我会变戏法,一变,有了;再变,没了!”

    翠丫听她说得煞有其事,信以为真,拍手赞道:“小五哥好厉害!”

    二虎还在思索:“不对,小五你蒙我们……”

    “好啦!”易倾南呵呵笑起来,“别猜了,快吃烧饼,我这就公布谜底。”

    “快说快说!”几人哪顾得上吃,都兴致勃勃围拢过来。

    易倾南两手一摊道:“其实说出来也简单,福贵不是觉得没味道吃不下么,我在台下看着着急,就从旁边的凉茶摊子上捞起杯茶倒在手上,又在隔壁的汤面摊子上抓了一把盐,那盐遇水就化,自然没人看出来,然后我就跳上台去,再然后……就不用说了?”

    翠丫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小五哥看着看着就没人了,原来是去做这个!”

    福贵也是一拍后脑恍然大悟:“我就说呢,怎么小五打了我之后,我满嘴都是水,咸咸的,还有点苦,我当时还以为是小五手心的汗水呢……”

    “呃,我哪像你一身臭汗,邋遢鬼!”易倾南朝他撇嘴道。

    大伙都哄堂大笑,二虎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汗水?哎哟我的妈呀,笑死了,哈哈哈……”

    易倾南边笑边道:“不过要我说,福贵你也真够厉害的,那么多豆腐啊,都进你肚子去了,这食量真够吓人的,难怪那张家老爷的府里不要你……”

    福贵也跟着笑了一阵,摸摸肚子,又瞅瞅几人手里吃得正香的烧饼,讪讪问道:“烧饼好吃不?”

    易倾南瞥他一眼:“再好吃你现在也吃不下了。”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禁不住好笑,又从怀里抱个小些的油纸包来,递给他,“喏,这是你的,等你回家肚子不胀了再吃。”

    福贵高兴接过来,连声道:“小五真好!大好人!”

    翠丫小嘴一撇道:“小五哥当然好了,福贵哥你还不知道呢,今天小五哥带我们在城里卖花,赚了好多钱,都是给你还债的!”

    几人找了块僻静处,把一日的收入全掏出来,一连数了三遍,除了那贺公子给的一两银子之外,还有差不多一贯钱,再加上福贵比赛赢来的两贯钱,足够还债了!

    一行人走在路上,腰袋鼓了,底气足了,身板也挺直了,雄赳赳气昂昂往回走。

    路过村口集市,易倾南招呼大家买了米啊面啊肉啊,分作四份,石头和翠丫那份就稍微多些,多余的钱也平均分了,各自带回家去。

    “小五,我们明天还是卖花么?”二虎请示道。

    经过这一日的经历,大家看她的眼神更不一样了,已经成了当之无愧的领袖人物!

    易倾南想了想道:“不了,大家就先在家里歇歇,帮着干点活儿,我跟二虎去谭先生的学堂瞧瞧,回来再找你们。”

    “好,没问题!”

    “小五哥,回头见!”

    “再见!”

    易倾南挥挥手,快步走进院门,张口唤道:“爷爷,我回来了!”

    前脚刚踏进门槛,眼神一瞟,突然顿住了。

    老天!

    院子里就跟暴风骤雨过境般,家什倾倒,凌乱不堪!

    莫老头就坐在那一堆物事当中,面色阴沉,满怀心事,听得她的唤声,略微抬了下头:“回来就好,你收拾下,我们立时搬家。”!

第十三章 风暴将至

    “搬家?”

    易倾南吃了一惊,再看看这一地狼藉,忽然心有所悟,几步上前道:“爷爷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来家里捣乱?”

    莫老头朝她的方向抬起眼,淡淡道:“别瞎猜,没人来捣乱。”

    “那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家?”易倾南看看那破败的小院,简陋的茅草屋,心底没来由涌起些许不舍,“还有,村里又没空房子,我们要搬到哪里去?”

    “该搬就搬,问那么多干嘛。”莫老头默了一会儿,又骂道,“死小子,少唧唧歪歪的,这破村子你还没住腻啊!老子早烦了!带你小子到大地方见见世面去!”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易倾南大致也摸清了他的脾性,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那些棍棒追打看着凶猛,其实真正落到她身上的倒也不多,而且凭她的灵活身手,只要全力躲闪,十之**都能避让过去。

    所以对这番责骂也没在意,只在心头猜测,到底是谁来过小院,制造了眼前的祸乱?

    莫老头不说,她也懒得追问,将带回来的物事放进厨房,衣袖一挽四处收拾起来。

    谁料晚饭过后,莫老头竟挽个小包袱立在院门口,手里依旧是那根烧火棍,颇不耐烦道:“你好了没有,该走了!”

    易倾南没想到他还当真了,呐呐道:“可我们去哪里啊?不是说我们是逃难来的吗,家里早没人了……”

    “走到哪里就算哪里。”莫老头说着,空洞的眼眶直直瞪视过来,“怎么,你不想走?”

    易倾南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还没收拾好呢,还有一路上吃的用的也得带着,另外我总得跟二虎他们说一声,打个招呼……”

    “你怎么如此啰嗦!到底走不走?”莫老头恨声道。

    易倾南眼珠飞快转动着,又找出条理由:“对了,还有旺财呢,回来一直没见着,也不知去哪儿玩去了,我这就去找它!一会儿就回来!”说完没等回答,撒开脚丫就朝门外奔去。

    “不用找了。”莫老头在身后叫道,半晌才轻叹一口气,“找了也是白找,回不来了。”

    易倾南自然没听见他后面的话,边走边喊:“旺财!旺财!旺财!”

    院子周围找了个遍,附近的田地山坡也都找过了,哪有小狗的踪影?

    从东头找到西头,一路寻去,忽见前方人影一闪,钻竹林里去了。

    “是谁?”她停下脚步,叫道。

    “是……是我。”

    竹叶间伸出个脑袋来,笑得有些勉强:“小五,你去哪儿啊?”

    易倾南认得是那改投刘喜阵营的黑皮,闷声道:“我找我家的狗儿,你看到过没?”

    黑皮不迭摇头:“没见过!没见过!”

    易倾南听他答得急促,怔了下,朝他上下打量道:“你在这林子里做什么?”

    黑皮讪讪笑道:“没做什么,我就是解个手……”两只手还提着裤子,倒是煞有其事。

    易倾南点点头,也不跟他多说,扭头就朝前走,却被叫住:“哎,我刚从那边过来,没看见你家狗儿,小五你还是去别处找。”

    他不说还没什么,这么一说,反倒是引起易倾南的疑心,瞪他一眼,拔腿就冲。

    “哎,小五,别去!回来,快回来!”黑皮急得跺脚,见她人已经跑远,一拍大腿,喃道,“这下完了,他一个人,刘喜他们那么多人咧……”不知想到了什么,犹豫一下,便朝另一头跑去。

    易倾南沿着条羊肠小道下了坡,踏进个小树林,只见七八个少年站在那林子里,一边说笑,一边在地上踢着什么。

    “小五来了!”有人看见她,叫出声来。

    一伙人如临大敌般转过身来,都是她在街头见过的,为首的少年正是刘喜。

    易倾南吸了吸鼻子,周围隐隐有股肉香味,再走近过去,见得那地上的灰烬,啃过的骨头,土堆旁的大滩血迹,还有草丛中乱七八糟的狗毛与肚肠,再看到刘喜等人嘴边没擦净的油光,一下子全明白了。

    “刘喜。”她低唤,声音发颤。

    “做什么?”刘喜挺了挺胸膛,居高临下看着她。

    易倾南瞪着他那张比村里少年人更为白净的脸,一字一顿问道:“你带人砸了我家的院子,还杀了我家的狗儿,是不是?”

    刘喜满不在乎道:“是又怎样?”说完还朝旁边的少年眨眨眼,嬉皮笑脸,“味道还不错,就是小了点……”

    易倾南握紧拳头,眼眶发红,忍住要挥向他面颊的冲动,沉声道:“刘喜,你不要欺人太甚。”

    刘喜双手环在胸前,朝她逼近一步,趾高气扬道:“我就欺负你了,怎样?”

    “好,很好,很好。”易倾南轻轻点头,退开一步道,“不怎样,但刘喜你给我记住今天的事,一定得记住了……”

    刘喜看着她那双寒星似的眼,心底没来由颤了下,再看看旁边一干帮手,底气又回来了,招招手,众人围合过来:“记住就记住,我才不信你能把我怎样!”

    易倾南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忽听得背后一声怒吼:“刘喜!你个王八蛋——”

    山坡上蓦然冲下来好几条人影!

    牛高马大的福贵冲在最前面,紧跟着是二虎和石头,就连那娇弱的小姑娘翠丫也跟在后面。

    “王八蛋!你讹我家赔钱,害我被我爹揍,这些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你还敢欺负小五?这么多人围着打他一个?!”

    福贵冲到刘喜跟前,再无多话,吼完就是一巴掌抡过去!

    刘喜直挺挺捱了一下,痛得跳起来,他在这村子里从来横行霸道惯了,哪里吃过这样的亏,此时也红了眼,扑上去还手。

    眼见两人开打,旁边的人也没闲着,二虎和石头也冲过来,跟刘喜的手下大打出手。

    易倾南仗着身形灵巧,在混战的人群中穿来穿去,先是退到场边将吓傻了的翠丫推去安全地带,又就地捡了根树枝,折转回来加入战斗。

    你一拳,我一腿,你掐我脖子,我踢你鸟儿!

    打到后来,双方都鼻青脸肿挂了彩,力气耗尽,趴在地上喘粗气。

    虽然刘喜一伙人多势众,可这边有个身强力壮的福贵,又有个机敏灵活的易倾南,在这场混战中并没讨到好处,反倒被打得够呛,刘喜还被打掉了一颗牙,眼看天快黑了,只得相互搀扶着,悻悻然回家去。

    走出几步,刘喜转头回来,抹着嘴边的血渍,恶狠狠道:“你们给我听着,我这就回家告诉我娘去,到时候有你们好看!”

    暮色中,众人的脸色都微微发白,易倾南更是咬唇不语。

    谁都知道刘喜家与村长关系密切,福贵上回的事就是前车之鉴,这次又惹上了这个灾星,结果可想而知。

    福贵本是意气用事,听了黑皮的话就冲出门,如今那股劲头一过,整个人都垮了下去,哭丧着脸道:“小五,现在怎么办?”

    石头拉着翠丫,也是一脸胆怯:“我们快想个对策,要不回家肯定挨打!”

    易倾南暂时也没个好主意,强自镇定,挥挥手道:“别急,我们找个地方先歇下,好生想想,从长计议。”

    于是二虎带路,一行人没敢回村,而是去往树林旁边的小山,据说山顶有个废弃的棚子,正好歇脚。

    众人费了好大的劲才爬到山顶,拨开半人高的杂草,终于找到那处棚子,也顾不得脏乱,一屁股坐了下去。

    “唉,这架打得——”二虎长叹了口气,手肘撞了撞旁边的易倾南,“小五,你说刘喜会不会又找了村长,挨家挨户告状去?”

    易倾南没理他,而是死死盯着山下的房舍,渐渐眯起眼。

    奇怪,这是哪家的屋子,怎么灯光这么亮?!

第十四章 惊变

    不对,这个朝代的灯光绝不会有这么亮!

    不是灯光,是……火光!

    易倾南跳了起来,一声惊叫:“糟了,着火了!”

    听她这么一叫,几人都吓得赶紧蹦起来,伸长脑袋往山下看。

    “哎呀,真是着火了!”

    “这是哪家人啊,怎么这样不小心?”

    “啊,越烧越猛了……”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忽见二虎慢慢转头过来,略显迟疑道:“小五,这方位,好像是你家的院子……”

    易倾南原本就感觉不好,再听他这么一说,心都拧紧了,二话不说就要往山下冲。

    “等等,小五哥,你看!快看!”石头指着山下另一处,骇道,“烧起来了!那边也烧起来了!”

    她家在东头,而石头手指的地方在西头!

    翠丫看得又惊又怕,哭出声来:“哥,那边是我们家的房子呀……”

    福贵也是带着哭腔道:“还有我家呢,全部都烧起来了!”

    二虎怒道:“狗日的刘喜!是他,肯定是他!吃了亏就怀恨在心,报复我们,烧我们大家的房子!”

    易倾南反而停住脚步,冷静下来:“不是刘喜,他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

    但见夜幕浓郁,一片肃杀之意,而山下却是光芒大盛,火势漫天,整个村庄都陷入熊熊的火海之中,只看见火星在半空中飞溅,噼里啪啦作响,却不见有人出来救火,更没有听得半点人声。

    旷野空寂,村子里静悄悄的,安静得不可思议。

    这样大的火,就算是夜里,村里的人也不可能全部都睡死了,浑然不觉,更何况刘喜他们才刚回去不久……诡异,说不出的诡异!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煞白,禁不住浑身发抖。

    天,黑沉得仿佛要塌下来!

    突然一道闪电从天际划过,照耀四野,异样刺目。

    借着闪电刹那的强光,只匆匆一眼,众人却都看清,那火光外围竟站着无数手持火把的黑衣人!

    “鬼,是不是鬼啊?哥,我怕,我好怕……”翠丫年幼,吓得直打哆嗦。

    福贵两腿颤抖,不住低喃:“我是在做梦,是做梦……”

    “不是梦,是真的。”易倾南哑声说道,心在胸腔里怦怦乱跳,她其实也怕,怕得要命,但这个时候却没别的选择,只能挺身而出,“你们都留在这里,不要大声说话,待在一起别分开,我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二虎跟着踏出一步:“小五,我也去!”

    易倾南正需要人同行壮胆,当即点头:“那好,你就跟在我身后,机灵些。”

    两人猫着身子,在那半人高的杂草中悄然前行,小心摸下山去。

    还未到村前,就闻到有股隐约的血腥味,空气中更弥漫着浓烈的焦臭味,易倾南与二虎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惊骇恐惧,心里隐隐明白,村里出了大事!神秘莫测,超乎想象!

    两人不由自主牵起手,紧紧握住,藉此增添勇气,慢慢朝村子靠近。

    一路谁都不敢说话,掌心全是黏糊糊的汗,背心的衣裳也是被冷汗浸湿,好不容易摸到一处倒塌的院墙下方,隐在一丛灌木之后,还没喘口气,忽然听见不远处响起阴测测的笑声。

    易倾南反应奇快,一把捂住二虎的嘴,自己也立时屏住呼吸。

    “青龙使,你以为你一夜白发,自毁双目,找个小村子躲起来,就能够遮掩旧日身份,安享晚年?”一个阴森的声音桀桀怪笑,“躲了十几年,也该满足了,都是昔日弟兄,我们也不为难你,这就束手就擒罢!”

    另一个声音沉声道:“你们是受命于何人?宁江析?赫连睿?还是原臻?”

    “这你就别管了,快说,少主被你藏在哪里?”

    “哼,你还知道那是少主!你们罔顾教主知遇之恩,抛却兄弟情谊,卖主求荣,叛教投敌,就连教主最后一点血脉都要赶尽杀绝,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天打雷劈……”

    “废话少说,我再问你一次,御天余孽在哪里?”

    现场陷入沉默。

    易倾南伏在草堆里,只感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她没听错,那个被称作青龙使的人,嗓音沙哑,好生熟悉,竟是莫老头!

    心神激荡,手下的力道不自觉松懈,二虎挣脱开去,贴着她的耳朵低道:“怎么听着像你爷爷的声音,他们在说什么?”

    易倾南赶紧又捂住他的嘴:“嘘,别说话!”

    想来应是她晚上打坐练功的原因,听力要比二虎敏锐得多,易倾南边想边是伸手过去,轻轻拨开灌木的枝叶,睁大眼睛往那断墙里看,二虎也挤过来瞧。

    脚步声纷沓而来,小院里贸然涌入数名黑衣人,将原先对峙的两道人影团团围住。

    啪嗒一声,有重物被抛在地上。

    “启禀大人,属下在院墙的夹层里发现了他!”

    火光辉映下,一名黑衣人朝地上蜷伏的人影走去,从易倾南的角度,只能看到个高大魁梧的背影。

    黑衣人几步走近,蹲下身去,抬起那人的下巴,血污中隐隐显出张白净的少年脸庞。

    “村里还有活口吗?”他问。

    “没有了,属下每间屋子都已彻查,绝无漏网之鱼!”

    黑衣人点点头,伸手探向那昏迷少年的脉息,长声一叹:“青龙使,都说你城府深沉,心思缜密,没想到竟能做到如此,为了掩人耳目,不但将自己的一双碧眼给挖了,还将他养成个寻常少年,半点武功都不会……”

    莫老头淡淡道:“这有什么稀奇,我势单力薄,无意复仇,只不过是想留住教主的血脉。”

    黑衣人声音冷冽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斩草除根,永除后患……这就是他的命!”

    说罢内息一吐,那少年被震得浑身一颤,幽幽醒转,茫然望过来,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小五!”莫老头沉痛唤了一声,走近过去,拔高声音道,“你要记得爷爷说的话,你身上那恶疮,别嫌麻烦,要用药水洗浴才能根治,平时要好好用功,不要去惹是生非,还有,你自幼生在这村子里,什么都不懂,爷爷一直想带你去大地方增长见识,但愿还能有这个机会,你要好好活着,等着爷爷……”

    他絮絮叨叨说着,突然凌厉一棍击向那黑衣人,趁对方退后躲闪的刹那,单手抓起地上的少年,大力掷出,抛向远处!

    “小五,快走,走得远远的——”

    那少年在空中翻腾几下,一个踉跄跌在地面上,还没站稳,就见面前刀光一闪,有人嘿嘿冷笑。

    “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少年吓得不住发抖,又听得背后一声悲呼:“小五……住手!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更不会找你们报仇,你们放开他,别杀他!”

    小五……不,他不是!

    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只来得及回头,朝那瞎眼老头最后投去惊惧一瞥。

    手起刀落,身首异处。

    “不,不,小五——”

    莫老头声嘶力竭,一口血喷了出来,像是疯了一般,身形暴涨,霍地拔地而起,直插人群当中。

    瞬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易倾南与二虎咬紧牙关,大气都不敢出,身子紧紧贴着地面,一动也不敢动。

    仿若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直到所有打斗的声音都消失殆尽,四周又重归静寂,两人又等了一会,见天色已蒙蒙亮,这才慢慢撑起身来,大着胆子往里走。

    没走两步,二虎脚下便踢到个圆滚滚的东西,低头一看,吓得一声尖叫,魂飞魄散。

    竟是一颗双目圆睁的人头!

    “刘喜!”!

第十五章 离乡

    薄雾隐隐,天色阴沉。

    易倾南与二虎呆立在原处,脚下是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四周火光星星点点,将熄未熄。

    整座村子已成一片废墟,泥土焦黑,残垣断壁,到处是残缺的肢体,烧焦的尸身,全村七十多户人家,将近四百人口,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全部遇难,无一幸免。

    两人哪里经历过这般可怖惨景,又惊又骇,几乎站立不住,直直往下坠。

    “小五……”二虎的声音颤抖着,明明人在近前,却像是从远处飘荡而来,“这是真的么?我们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易倾南没有说话。

    她也希望这是一场噩梦,醒来的时候还是在那破烂的草席上,身上裹着单薄的被子,莫老头还像过去那样拿着烧火棍边打边骂:“死小子,又偷懒,还不快起来做饭!你想饿死老子吗?”

    原本嫌弃不屑的贫困生活,竟成为梦想中的奢侈,永不再来。

    两行眼泪就这么滑落下来。

    二虎看看她,又看看周围的惨景,突然拔腿朝自家方向奔去:“爹!娘!”

    过不多时,就听得远远的,传来二虎撕心裂肺的哭声。

    易倾南两脚发软,抱着头,慢慢滑坐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哭声渐渐增大,越来越响,原来是福贵跟石头兄妹在小山上久候不至,终于按捺不住,也跟着下得山来,乍见这家破人亡的场景,一个个放声痛哭。

    易倾南听得哭声,又忍不住流下泪来。

    晨曦初照,薄雾散开,温暖和煦的阳光射在身上,泛着淡淡暖意,心却如同落在冰窖里,满脸冰凉,深寒刺骨。

    只一夜之间,安宁的山村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满目疮痍,伏尸无数,空荡荡的村子除了他们五个,再无活人。

    怎么会这样?

    易倾南眼前一阵黑一阵亮,脑子里昏昏沉沉,忽觉肩上一沉,小小的身子趴在她背上,哽咽哭道:“小五哥……”

    侧头一看,是翠丫,后面还有石头等人,此时全都聚集过来。

    二虎两眼红肿,神情木然,福贵与石头相互搀扶着,满脸是泪,翠丫更是哭花了小脸。

    “都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就剩我们几个,呜呜,小五哥……”

    易倾南咬着唇,默然站起来,想了一想,便打起精神朝那断墙走去。

    院子里血迹斑斑,满是打斗的痕迹,院门处横卧着一具无头尸体,看那衣服颜色,正是刘喜,而那间茅草屋则是被大火烧了大半,房梁倒塌,土墙焦黑,已经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易倾南查看一阵,心里自忖,昨晚摸黑下山,正好到得自家院外,听到黑衣人与莫老头的对话,很显然,那群黑衣人就是这一场血腥屠杀的凶手!

    他们为了要找那什么少主,不惜杀人放火,将整座村子的人都杀得干干净净,其行事之冷血,手段之残忍,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莫老头,一个穷困潦倒的瞎子,怎么会与这样的恶魔扯上关系?莫非他真的如那黑衣人所说,十几年来隐姓埋名住在这村子里,为的是远离恩怨,逃避追杀,而他们口中的少主,会不会就是……

    “小五!”二虎跟着走进来,抹着眼角,低声问道,“你找到你爷爷了吗?”

    易倾南摇头不语。

    附近并没找到莫老头的尸体,极有可能是逃走了。

    院子周围还有些烧得辩不出人形的尸身,二虎大概想到这点,没再多问,只叹道:“昨晚你爷爷眼睛看不见,肯定把刘喜当做是你了,唉……”

    易倾南没有反驳,自是心明如镜。

    相处十几年,莫老头怎会认不出她来,昨晚的异常行径十有**是用刘喜来迷惑敌人,转移其注意力,这一招移花接木,可谓高明!

    虽想不通刘喜为何会恰好出现在自家附近,又怎么会躲在夹墙里,但这厮平日欺负弱小,作恶多端,这样的下场,当是最好的报应!

    两人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又原路步出,外间那三人围拢过来,面色惨淡,不住抽泣。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

    二虎悲愤道:“昨晚我和小五看到了那伙贼人,个个跟恶鬼似的!山贼,一定是山贼来打劫,没找到值钱的东西,就放火杀人!”

    石头凄然哭道:“小五哥,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哪?”

    福贵摸着脑袋,脱口道:“我们要不要去报官?”

    易倾南眼眶微红,轻轻摇头:“不能去报官,我听见他们扬言说要杀光所有的人,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几个活着,一旦报官,被他们知道了,说不定会回来杀我们灭口!”只在心中暗叹一声,她并非故意撒谎,而是因为自己爷孙俩极有可能就是这场惨烈血案的导火索,令得全村覆灭,血流成河,如此不堪真相,她该怎么跟他们说?

    一番话说得众人六神无主,瑟瑟发抖,目光全都投注在她身上:“小五,你给拿个主意。”

    “让我想想。”易倾南沉吟一下,想起莫老头高声道出的那一段话,越想越是起疑。

    如果刘喜是他刻意安排的替死鬼,那么他对着刘喜啰啰嗦嗦讲这些事,是何用意?

    难道不是说给刘喜听的,而是间接说给她听的?

    可他怎么知晓她人在附近呢?

    一时也想不通其中缘由,转念又想,如若这话确是说给她听的,会不会暗含什么玄机?

    比如他说要根治毒疮,必须日日药浴,但她身上哪里有什么毒疮?

    还有那句要她好好用功,意思是不是要她继续练那个睡前打坐的功夫?

    再有就是叫她搬去大地方,增长见识,是否在暗示此地危险,不能再住,须得另寻地方生活,而他脱险之后,定会想办法来找她……

    想到这里,不由问道:“对了,比青州城更大的地方,是哪里?”

    众人不妨她有此一问,愣了下,二虎呐呐答道:“比青州城还大……自然是上京了!”

    “上京?”易倾南蹙眉。

    二虎点头道:“对,上京,我们苍汉的国都!”

    所谓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避世不如入世,离开青州,远走上京,莫老头是这意思?

    于是略显迟疑道:“这里不能再待了,我想到上京去,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不假思索应道:“你去哪儿,我们也去哪儿!”

    “没错,我们五个人,谁也不能丢下谁,永远都不分开!”

    易倾南抹干眼泪,满心踌躇道:“那好,我们就一起到上京去……”

    殊不知,就是这句话,让自己也让众人的命运,在不知不觉间转过了一个大弯,从此天地剧变,焕然一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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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窕家丁介绍:
某年某月某日,某超级无赖穿越女,假扮男装,过五关斩六将,终于进入裴大将军府,成为一名无比得瑟的……家丁。 谁曾想,从家丁到权臣,青云直上,步步登天。 这日。 某家丁意气风发:“外面都说咱小五哥风度万人迷,气质无法敌,号称上京第一美男……” 某将军面色冷清:“厚颜无耻。” 某王爷嗤之以鼻:“你就吹吧!” 某皇子两眼放光:“口说无凭,脱了瞧瞧……” 又一日。 某家丁捂嘴窃喜:“醉月楼花魁小凤仙约我晚上去她的香闺留宿过夜,美人俏婢四人一同服侍……” 某皇子媚颜凑近:“行啊,让哥哥教你几招……” 某王爷似笑非笑:“你可曾听过铁杵磨成绣花针?” 某将军头也不抬:“传令下去,今晚私自离府者,月钱全扣,家法伺候。” …… 五哥语录: 1、不想吃天鹅肉的蛤蟆不是好蛤蟆,不想睡主子床的家丁不是好家丁。 2、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 3、本人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拆得了墙,打得断梁,思想上小流氓,生活中好儿郎,模样那叫纯情漂亮,内心可谓变形金刚!窈窕家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窈窕家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窈窕家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