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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央央     窈窕家丁txt下载     窈窕家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姻缘错 第六十一章 下药(下)

    许是口渴,裴夜将大半杯水都喝了下去,尚觉不够,闭着眼漫声说道:“还要。”

    易倾南生怕再喂水会减弱药效,信口道:“壶里没有水了,将军你先休歇会儿,我这就去烧。”话是如此,人却坐在床边没动,一瞬不眨盯着裴夜,关注着他的神情动作。

    “过来给我捶捶肩。”只听得他轻哼一声。

    “是,将军。”易倾南估摸着下药的时间,一时半会也难以奏效,兴许让他身心放松下,效力来得更快?于是依言坐得近些,将他扶起来,头颈靠在自己大腿上,先是揉按着他头脸上的穴位,再慢慢去捏他的后颈,继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他的肩部。

    此时的裴夜全不似平日的威严冷峻,倒像是身上的骨头都没了似的松弛无力,好生惬意,他眼睛闭着,忽然发问:“你怎知我这几晚没睡好?”

    易倾南心里有鬼,冷不防给吓了一跳,有些口吃,“啊?我……这个……”

    “我只道你在躲我,原来……”裴夜唇角一扯,竟有些微微含笑的意味,“口是心非的小子。”

    他声音极轻,似在自言自语,易倾南也不好搭话,只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他却并无太多沉迷之色,不由得暗暗着急。

    七星卫出门办事,会在什么时候回府呢?

    “你在想什么?”裴夜却又低问。

    “哦,我在想,七星卫他们今晚会回来吃饭吧,我得去早做准备。”易倾南镇定答道。

    “不用麻烦,让大厨房准备就行,你是我贴身随侍,可不是他们的。”

    这句回答并不是易倾南想要的答案,但她却从中听出点不同的东西,状似他今天话有点多呢,是酒喝多了的反应,还是因为服下了那药丸?

    “平日里七星卫都不怎么出府的。”她随口说道,趁闲聊的机会探探他的口风,进一步确定药效是否发挥作用。

    “最近上京出现了一名神秘客,有人在夜里看见他飞檐走壁,形如鬼魅。那人行踪不定,目的不明,七星卫是奉命外出调查。”裴夜闭着眼睛说道。

    神秘客?可是莫老头?!

    以莫老头的武功,对付一名七星卫也许没甚问题,但要对付七人联手,胜率基本为零!

    易倾南忍住心中惊骇与担忧,咬了咬唇,故作好奇道:“那神秘客长什么样子?是飞天大盗还是杀人狂魔啊?”

    “什么盗不盗魔不魔的,你是看闲书看太多了,着魔了吧?”裴夜睁目看她一眼,忍俊不禁,徐徐摇头,“那人戴着面具,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他再是胆大,也不敢闯到这里来。”

    易倾南轻轻皱眉,她可不怕莫老头闯到府里来,她怕的是莫老头被他逮进来啊!

    此刻她基本可以确定,裴夜口中那名神秘客就是莫老头了,什么形如鬼魅,什么面具遮脸,那都是莫老头的特征,这老爷子乖乖等在约定的山神庙不好吗,干嘛到处游走,还惹出这番的动静?

    不过也不能全怪莫老头,他年纪大了,眼睛看不见,性情又那么自傲固执,行动难免有所差池,如今只盼着他能警醒收敛些,不被七星卫查到行踪,安稳度过这最后几日。

    但她也知道,以七星卫的追踪本领,一旦出击就几乎没有空手而归的时候,唯一感到欣慰的就是,好歹她也是这飞鹤园里的人,有什么消息可以第一时间知道,万一莫老头被抓了,多少还能想想办法,不至于束手无策。

    “那神秘客……”

    易倾南刚一开口,就被裴夜打断,低道:“别提那无关紧要的人了,陪我好好说会儿话。”

    怎么会是无关紧要呢!易倾南暗暗着急,却也不想拂逆他的意思,一边算计着他药力发作的时间,一边顺从道:“好,将军你想说什么?”

    裴夜想了一想,却是摇头,眼神似有一丝恍惚,“我不知道,还是听你说吧,但别说那些我不爱听的。”

    “哦。”易倾南心道这算哪门子要求啊,谁知道他爱听什么不爱听什么,看着他半睁半闭的黑眸,氤氲之色犹生,身躯也是绵软下来,她忽然有所醒悟,连忙将他放倒在床上,俯身过去问道,“将军,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事,只是头晕。”裴夜眼皮微闭,喃喃道。

    应该就是这个状态吧?

    易倾南心中忐忑,试着去推他的肩,“将军你哪里不舒服?”

    “我说不上来。”裴夜手指揉着额头,闭着眼道,“今日这酒后劲有点大。”

    易倾南见他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愈发笃定了自己的想法,记得自己还特意问过老爷子,说是药力发作应该是眼神浑浊,反应迟钝,看裴夜这样,十有**便是了。

    事不宜迟,她凑得更近些,状似不经意轻抚被角,随口问道:“对了将军,我看您那柜子里有只大箱子,还上了锁,是做什么用的?”

    “箱子……”裴夜沉默了下,似有些怔愣,语速缓慢,“上锁么,自然是要防贼。”

    易倾南心头一跳,略微不安,认真看了看他的表情,才勉强笑道:“哪个贼人这样大胆,敢在将军您房里偷东西,不想活了吧?”她可不认为这里面包括她自己,本来嘛,她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是拿,不是偷!

    “谁知道呢。”裴夜轻哼了一声。

    易倾南听他半晌没说话,生怕他真就此睡着,不由得急躁起来,伸手按住他的肩,“将军您别睡啊,我还有问题要问您。”

    “什么?”他忽然睁开眼,目光定定望过来。

    易倾南咬了咬牙,事已至此,豁出去了,“我在戏班子那会儿唱戏用的虎头,您见过的吧,我想问您,您是不是把它锁在那箱子里了?”

    裴夜不答,脸色有些木然,易倾南看了眼窗外,既怕裴宝中途闯入,又怕七星卫提前归来,急急道:“您说话啊,是不是把我的虎头锁在那箱子里了?钥匙呢,那箱子的钥匙您放在何处的?告诉我好不好?”

    易倾南连声发问,却见他还是先前那般眸光凝住,一动不动,哪里是她要求的有问必答,言无不尽,简直就是个木头人好不好,老爷子啊老爷子,别是拿了过期药来,坏了她的大事啊!

    “您想想啊,把钥匙放在哪里的?在不在这间屋子里啊?”

    “钥匙,那只箱子的钥匙,对我很重要的,您回忆下好不好?”

    “呜呜,钥匙……”

    问来问去,不管是严肃也好,还是讨好也罢,甚至是哀求,抑或威胁,都是一无所获。

    百般烦闷,面对床上安安静静的那人,却又无可奈何,她做坏事在先,有愧在先,跟他可没半点关系。

    “好吧,你睡吧,我自己去想办法。”

    求人不如求己,易倾南撇下他转身而去,满屋子游走,上蹿下跳,翻箱倒柜查找。

    找过了内室找外厅,找过了外厅找书房,连更衣间都不曾放过,眼看着时间流逝,这大冷天的,她连汗都急出来了,仍是失望而归。

    真是,早知今日,她当初在前世看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书,就该好好去研究下刑侦技术,特别是审问犯人和追查赃物这两个环节!

    到底在哪里呢?

    会不会……在他身上?

    想到这里,易倾南又折返回去,掀开锦被,在他胸怀腰间一阵摸索。

    许是动作有点大,只觉得他身躯一震,声音微抖,气息都略微不稳,“你做什么?”

    他还没睡着啊?

    易倾南蓦地住了手,无奈一叹,“不做什么。”他外袍之下,里面就穿了一件棉质中衣,根本藏不住物事,再说了,他平日的衣食住行都是由她经手,他屋里哪个角落放有何物,她都清清楚楚,又怎会有漏网之鱼?

    想来这次下药逼供的计划是一败涂地了,不过还好,她向干爷爷要的这药丸对身体无害,据说清醒之后也不会留有记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易倾南替他盖好锦被,本已打算放弃,心里还有些遗憾,边退边是最后朝那边柜子处留恋一望,忽然间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个主意冒了出来——

    他先前喝多了酒,又服下了药丸,这一睡过去的话,一时半会也不会醒吧?

    现时这里也没旁人,她完全可以将那箱子带出府去,找个工匠打开锁扣,再恢复还原!

    虽说这箱子带在身边目标有点大,但今日正好是表小姐生辰宴会,几乎府里所有的人都在会场内外,她只要小心避开这些区域,从后门出去,抓紧时间办妥,再将箱子带回来放回原处,一切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尽管想起来有点难度,但有她小五哥出马,勇往直前,所向无敌。

    时间不等人,易倾南也来不及多想,立马跳起来就往那边柜子奔过去。

    “别……”背后似乎有人细微唤了一声,但此时她正是紧张兴奋之际,思想专注,头脑发热,竟是恍若未闻,刹那间人已到柜前,拉开柜门就去搬那箱子。

    好重!

    这是易倾南的第一印象,她使劲一托,竟没能将箱子抬起半分,底下就像是生了根似的,紧密相连!

    怎么回事?

    惊骇之下,也不知手指碰到了何处,只听得啪的一声,突然间脚下一软,现出一个漆黑大洞来,易倾南全无防备,一脚踩空,整个人便是直坠下去。

    竟然是……陷阱!

    瞬息之间,易倾南双手在空中乱抓乱舞,双脚也是不住蹬踏,此时正惊慌失措,似是抓到一具温热之物,一拉一扯,双双跌落。

姻缘错 第六十二章 暗室(上)

    但听得顶上又是啪的一声响,翻板已经合上,而她还在直直往下坠落。

    幸好手里还抓着个垫背的,此时她已感觉出那是个人,而且还是个大活人,慌忙间也不管不顾了,张开双臂紧紧抱住。

    这一跌下,足有好几丈深,本来两人一齐落下势头不小,但临到坠地前一霎,那人忽然带着她斜飞出去,在空中打了个转,力道卸去,便如同风吹落叶般,轻飘飘落到地面。

    “小子,吓傻了?”

    其实就算他不说话,易倾南在落地之后精神一松,也嗅出他身上的气味来了,那是宫廷行走之人常有的檀香味,她认识的人里面倒有两个,但另一个还是个小孩子,绝对没他这么高大,这么挺拔,“王爷?”

    竟是康亲王宁彦辰?

    易倾南惊得猛然收手,倒退一步,“王爷,你……为什么会在……”他不是跟赫连祺在听雨轩喝酒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裴夜的寝室?她之前翻箱倒柜的举动,他有没有看到?

    四周一片漆黑,就听得她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和宁彦辰的轻笑,“你都能在,为何我就不能在?”

    “呃……”易倾南搓着手,正不知如何作答,忽然间划拉一声,眼前陡然亮堂起来,原来是他点燃了一只火折子。

    但,他今日不是来赴宴的吗,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东西?

    易倾南脑子里还是一片乱,瞪着那锦衣玉服的人,半晌说不出话来,忽看见他飞身跃起,在墙壁上东点一下,西蹬一把,没几下就已到得顶部翻板。

    宁彦辰举着火折子查看一阵,伸手便推,只觉触手坚硬如铁,竟推不开,再看四周,巧妙的机括将铁板咬合得死死的,而他人在半空,却无法使出更大的力气来,咬牙再一发劲,铁板纹丝不动,身子却已经脱力落下。

    “裴府之中竟有如此机关!”宁彦辰连续跃起几次都是徒劳无功,便长叹口气,心知这机括由上方控制,翻板之下怕是难以启开,硬攻只能是白费力气,索性放弃,转而在四壁游走查看。

    谁知那四壁也是铁板所铸,光滑无痕,连条细缝都没摸到!

    易倾南一瞬不眨看着他的动作,一时间沧桑巨变,真觉得在做梦一般,难以接受:“王爷,我们怎么办,能不能找着出去的机关?”

    宁彦辰冷哼一声道:“尽问笨话,没看出这是个地下陷阱么?陷阱造来做甚,当然是抓捕敌人的,难道还会想着给敌人留条活路?”

    易倾南听得差点哭出来,“那我们不是死定了?”且不说两人在地下要待多久,只说裴夜醒来见得满室狼藉,人去屋空,会怎么想啊?!

    感受到少年的紧张与不安,宁彦辰反而轻松下来,就地坐下,状似随意问道:“你是皇兄的人吧,你还有同伴没有?”

    啥?易倾南咀嚼着他的话,他皇兄不就是苍汉皇帝吗,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见她木然不语,宁彦辰也没在意,继续问道:“你刚刚是怎么触到那机关的?”

    这话倒是问得易倾南清醒过来,可千万不能暴露自己下药寻牌的行为,默想了下,警觉作答,“小人给将军主子找件袍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踩空掉下来了,幸好有王爷在,要不然小人铁定是摔下来摔成肉酱了!”

    宁彦辰听得点头,沉吟道:“你想必是触到室内的机关了。”

    易倾南不解问道:“小人想不明白,这屋子小人整天进进出出打扫收拾的,从来不知道还有什么机关啊,为何以前都没遇到过,今日却一下子就碰上了?”她心里却几乎可以确定,宁彦辰说的机关就是那只大箱子,以前她只是摸一摸,敲一敲,力道太轻,所以没出事;而今天她却企图将箱子搬走,应该就是那一推,把陷阱给推出来了!

    所以说人不能太贪心啊,贪心会出大事的!

    宁彦辰闻言冷笑道:“谁叫你行事如此莽撞,以为裴夜喝醉了,就可以肆无忌惮?本王为了找这裴府之秘,在他身边跟了好几年,你以为你几个月功夫就能得手?”

    火光映在他清俊温雅的脸上,全无平日的高傲刻薄,眉宇间一片沉稳镇定之色。

    易倾南看得呆住,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说什么裴府之秘?还说什么得手不得手的,他真是那闻名京师的闲散王爷吗?还是别人假扮?

    感觉自己就像是走进一大团迷雾当中,前方道路茫茫,毫无方向。

    有种莫名的直觉,这一步她走错了,稀里糊涂当上了螳螂爪下的那只蝉。

    宁彦辰见少年默不作声,还道是因为误踩陷阱而心头懊悔,起身道:“要反省等出去以后再反省,这会儿还有正经事要办。”

    “做什么?”易倾南喃喃问道。

    “趁裴夜酒醒之前找到出口。”宁彦辰似是边说边在思索,语速极慢,“裴家人处心积虑做出这么个地下铁牢,只关个你这样的笨蛋小贼,真是牛刀杀鸡,小题大做了,自当还有别的用处,本王觉得这里应该还有通道。”

    哼,这回被困的又不是她一个人,她是笨蛋小贼,那他自己呢?

    还有,先前她说去找出去的机关,被他一口否决,说什么不能给敌人留活路,现在他倒好,又要她去找出口了,这不是出尔反尔自打嘴巴吗?

    易倾南暗地腹诽着,想想又忍不住问道:“王爷怎知道这个地牢是裴家人造出来的,万一是别人呢?”

    宁彦辰瞥她一眼,不辨喜怒,“地牢在裴府之中,不是裴家人造的,难道是你我造的?也不好好想想,别人进得来么?挖土铸铁,可以不声不响进行么?”

    “王爷说得有道理,但是——”易倾南低声辩解,“小人听说这座宅子是当今圣上御赐的,在此之前是座郡王府,说不定这地牢是郡王府时代就有的……”

    “你是被裴夜策反了吗,三句两句都帮着他说话!”宁彦辰不悦打断她,“废话少讲,寻找出口要紧!”

    说话间,他再次走近铁壁,仔细摸索起来。

    易倾南只得跟在他身后,学他模样也在铁壁上摸找,找来找去也没发现什么,不禁有丝疑虑,低问:“万一真没出口怎么办呢?”

    宁彦辰哼道:“那你就大喊大叫,把你那主子叫醒了,放你出去。”

    易倾南觉着倒是有几分可行性,认真研究起来,“但那上面的铁板是关着的,不知道有多厚,地板上面还有一层柚木地板,小人的嗓音实在穿透不了,不如王爷来喊?”

    宁彦辰顺手在她头上一敲,“笨蛋小贼,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你以为裴夜会放过你?”

    易倾南把手一摊,无辜道:“小人是误打误撞跌进来的,又不是在做坏事,只要跟将军说明情况就行了。”

    宁彦辰又是一声冷笑,“好,你深得你家将军信任,那本王呢,本王说是跟着你误打误撞跌进来,裴夜会信么?”

    易倾南呆了呆,喃道:“他为什么会不信?”刹那间将他跌落之后的一系列说话联系起来,脑子里灵光一闪,脱口而出,“王爷当年在沧州战场上不是真的被围,而是以此为理由来接近将军?!”世人眼中的康亲王为报恩而与裴大将军交好,其实只是个障眼法,他接近裴夜的最终目的是另有所图,为了将军府的秘密,为了这座……地下铁牢!还有,他问她是否是皇兄的人,并允许她跟他一同行动,那他也应该是苍汉皇帝宁江析派来的,也就是说,苍汉帝对裴夜并不放心,甚至可以说是处处防备,暗藏杀机!

    这个认知无异于一声响彻天地的惊雷,震得她脑袋发懵,耳边嗡嗡作响,心底只一个念头,裴夜有危险,相当地危险!

    忽又想起宁彦辰之前的一句问话,问她有没有同伴,难道苍汉帝还另外派了人手来,会是谁呢?想着府中众人,一张张面孔在脑子里走马观花呈现,只觉得个个都像是皇帝派来的卧底,个个都对裴夜表面尊敬爱戴实际居心叵测,心里便是乱七八糟,担忧得不行。

    忽然喉咙一紧,已被宁彦辰五指扼住,冷声质问:“你究竟是谁派来的?你之前在裴夜房间找什么东西?”

    “小人……不是……咳……小人没有……”易倾南喉间疼痛,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本王只要稍微用力,你这条小命就没了。”宁彦辰冷笑一声,手指慢慢增加劲道,此时两人相距极近,几乎是相拥相贴,但觉那少年呼吸急促,吐气如兰,火光映射下,泪眼婆娑,楚楚可怜,近日暗淡的五官又变得明媚娇艳起来,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似有似无的幽香也随之而来。

    宁彦辰心头一荡,不自觉将力道放松,冷声道:“你还不肯说,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就别怪本王手下无情!”话是如此,指尖却迟迟没有再行使力。

    “咳咳咳……”易倾南剧烈咳嗽起来,边咳边是委屈辩解,“咳咳……小人……冤枉啊……咳咳咳……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咳咳咳咳……小人就是小人……谁的人都不是……”

    “还敢嘴硬。”宁彦辰哼了一声,劲风突起,一指点了她的腋下穴道,接着大手过来,朝她胸怀处摸去。

    不说是吧,那好,搜身便知。

    ------题外话------

    断更致歉,悲催的龟央,这周末考试又考砸,想死的心都有了……

姻缘错 第六十三章 暗室(中)

    “王爷,不要——”易倾南心中大急,可她被宁彦辰点了穴道,半点动弹不得,连发出的声音都卡在喉咙口,细微如若蚊蚋,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伸手过来,在她身上拉拉扯扯几下,便将她的外袍敞开。

    这小子,裹得跟个熊似的!

    宁彦辰瞟了眼那火光下苍白的小脸,心头愈发笃定这少年身上有秘密,索性放下火折子,双手并用,很快就将她那件夹袄也剥下来了,再往里,又是件中衣,脱到此时,他也没什么耐心了,直接从衣领处撕裂开去。

    “看你还往哪儿藏……”宁彦辰叫出这句,一下子僵在原地,瞪着她一动不动了。

    修长的玉颈,纤弱的腰肢,细腻的肌肤,全都暴露在外了,还有胸前,那层层包裹的布带,虽然缠得那么紧,那么严实,却已经有些掩饰不住微微隆起的曲线,玉兔如花,含苞待放——

    如果换做是王福贵陆大庆之流,也许还会以为是易倾南胸口受伤或者是其他别的什么,但那不是别人,是花名在外阅尽春色的宁彦辰啊!

    “你……你是……”后面的话已经不用说了,两人都心知肚明。

    易倾南心里那个悔啊,没事下什么药啊,学艺不精,还这么肆无忌惮在房间里折腾,怎么就没察觉到这位大爷躲在暗处,心怀不轨呢?

    这下可好,辛辛苦苦隐藏的秘密全都暴露了,而且还是暴露在他康亲王的眼前!

    易倾南脑子里一团乱,纵是她再聪明机智,也无法掌控如今的局势,更无法预料下面的发展,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用惊骇的眼光看着面前的男子。

    其实不仅是她,连宁彦辰也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情景来得太意外了,易小五竟是女扮男装!平日里贪财重利世故圆滑的少年,竟是个娇俏柔弱我见犹怜的女孩子!

    饶是他见多识广处变不惊,此时也有丝慌乱,还有丝迷惘,甚至连心跳都加快了,手指还拉着她被撕裂的衣襟,久久没有松开。

    忽然间有种冲动,想将这动作继续下去,把剩下的这层层束缚剥个精光……谁叫她骗人呢,连他堂堂亲王都敢骗,哄得他团团转,这就是她该付出的代价!

    易倾南看着他眸色一点点加深,呼吸也随之沉重,以为他是起了歹念,顿时惊惶起来。

    要知道她因为是现代人穿越来此的缘故,性情爽朗,不拘小节,平日里与一帮后生小子称兄道弟打得火热,可骨子里毕竟还是个未识**的姑娘家,如今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对方是个气血方刚的年轻男子,而自己又是衣衫半解的恼人模样,再强大的心理防线,再过人的胆识勇气,统统都消失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不要……”易倾南费尽全力也喊不出句完整的话,眼眶酸涩,几乎要哭出来。

    “现在才知道怕么?”宁彦辰冷笑一声,心神回复,手指搭上她胸前的布带,作势欲解,其实他也不是真要做什么,只不过,心里那股怨气消除不了啊,这可恶的小骗子,是该吃点苦头,长点记性!

    易倾南瞪着他的手,脸上血色尽褪,空有一张能言善辩的巧嘴,却苦于穴道被封口不能言,只得暗暗集聚内息,伺机自救。

    对方实力远胜于己,不可硬拼只能智取,她眨了眨眼,硬生生逼出滴泪来,水汽顺着眼睫滴下,本想趁着这示弱的机会博取同情,再乘机暗自运功解穴,不料宁彦辰点穴之法有些独特,她强行冲关又难免急躁,但觉气息在丹田游走乱窜,并不往腋下而去,却是直直朝胸口涌动,忽然间喉间一股腥甜,喷出一小口血来!

    宁彦辰本就注意着她的神情,先见着她眼泪落下,心头已是一软,还没来得及松手,就见那小身子骤然软倒,与此同时,手背上一阵温湿,当下骇然,赶紧将之接住。

    “小丫头还挺倔……”他无奈一叹,又好气又好笑,语气里有着一丝不自觉的担心,“本王不过是吓你一吓,你那么当真作甚,还气得呕了血……”边说边将她翻转过来,手掌抵住她的背心,推拿几下解开穴道,便是一股真气注入进去。

    再探她脉息,弱而不乱,渐趋平稳,宁彦辰心知并无大碍,真气一收,放她躺倒在地,忽见那敞开的衣襟,以及胸前微微的起伏,心跳几下,手指竟有自己意识般,缓缓伸了过去。

    这感觉,似带着三分迷乱,三分生气,还有三分欢喜,和一分渴求,对他而言实在陌生,将要触及的刹那,他强自回神,暗骂一声荒唐,自己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片子,逗逗她也就是了,何必毁了一世英名?

    心底又莫名地有些许不舍,但终究是镇定下来,平心静气给她整理衣袍,那撕裂的中衣已经没法复原,只得随意拉扯合上,再将外面的夹袄系上扣好,做着做着,他突然停下来,盯着那夹袄看了好一阵,越看越是皱眉。

    这好像是……裴夜的吧?!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年裴夜在沧州率军作战时应该就穿的这件短袄,左边袄肩上曾经因为箭伤破了个洞——

    宁彦辰手指往记忆中的部位摸索过去,果然,摸到针线缝补的痕迹。

    裴夜的袄子,怎么会穿在小家丁的身上?

    该死,这两人……他们之间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宁彦辰愈想愈觉可能,再没心思仔细穿戴,只胡乱给她套上外袍,任其昏迷不醒,自己掏出张锦帕来,擦去手背上的血迹,坐到一旁认真思索上述问题。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结果,反倒是心里怒气渐盛,还透着一股子酸味,索性不想了,又开始研究起那四周的铁壁来。

    易倾南这一晕,约莫也就一刻钟工夫,便悠悠醒转过来。

    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胸前衣襟已经合上,外袍也已穿好,动动手脚,行动已无限制,除了微感乏力之外,周身上下并无疼痛,再偏头一看,宁彦辰人在离她五尺开外,正半跪半蹲着,朝那铁壁上仔细摸索。

    宁彦辰听得她苏醒的动静,起身过来,问道:“感觉好点没有?”

    易倾南还有些发懵,望着他没说话,宁彦辰见此不由得一哼,习惯性地伸手就要往她头上敲去,“瞧你那傻样……”手伸到半空,突然回想起先前见到的少女娇躯,跟着又想起那件眼熟的夹袄,心头一动,又自收回,轻轻别开眼去,故作清淡道,“能自己起来么?”

    “能。”易倾南答得飞快,立时从地上爬起来。

    之前她是平躺着倒不觉什么,此刻站起身来才发现身上衣袍被穿得歪歪扭扭,拧成一团,显然是某个养尊处优之人的杰作,宁彦辰也看到她的不妥,轻咳两声道:“本王不擅这个,你自己弄弄吧。”说罢还很有风度地背过身去。

    这场景,如果是换做别的女子,只怕是羞都羞死了,但那不是别人,是易倾南,是上房揭瓦下地劈床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五哥,刚刚那一幕她上有布带下有长裤,就露了些许肩膀半截肚皮,比前世的比基尼不知保守了多少倍,看了就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后来他给她穿衣服会不会摸一两把占点便宜,反正她都晕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占了就占了吧,大不了下回找个机会占回来!

    想到这里,易倾南心里平衡了,还有着小小的期待,脑子里浮现出如下画面——

    宁彦辰被五花大绑,衣不遮体,正眼露惊恐望向自己,口中不住哀求,“求你,不要啊……”

    而她则是居高临下,魔爪伸出,狞笑着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放心,爷不会怎样,爷只画个两幅三幅就作数。”

    两幅三幅……裸画呗。

    这时代没那先进科技,拍不出裸照,只能画张裸画——

    康亲王的裸画啊,必然价值千金,她赚翻了!

    就在易倾南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一心二用胸怀大志浮想联翩之际,背对着她的宁彦辰也是心头翻腾,终于没忍住,闷声问出,“你这模样,裴夜知道吗?”

    “将军?当然不知道了。”易倾南不假思索否定,觉得他这话问得实在没水平,以裴美人那冷酷无情的性子,要是知道她作假进府,知道她欺瞒哄骗,还不得扒她一层皮,一脚踹出裴府去!

    “当真?”宁彦辰转头,心里居然有丝喜悦。

    易倾南刚好将自个儿打理完毕,闻言点头,“小人不敢撒谎,将军他确实不知道小人是……嗯,小人是有苦衷的,求王爷饶恕小人隐瞒不告之罪。”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诚意,当机立断,扑通一声跪下了,有道是遇神杀神,遇佛弑佛,搞定一个算一个。

    “说吧,怎么回事?”宁彦辰负手而立,摆出亲王的威仪。

    “唉,说来话长,真是一言难尽……”易倾南又开始发挥她的特长讲起故事来,无非就是自己孤苦伶仃流落江湖,生活所迫进了戏班子,在这龙蛇混杂之地但求自保而选择女扮男装,戏班子解散后又来到裴府当家丁,无法回头只能做假做到底……

    一番话说得声泪俱下,她自己都感动了,可对方是宁彦辰啊,表面荒唐实际精明的康亲王,自然没那么好糊弄,听得沉稳淡定,问得一针见血——

    “那你今天进裴夜房间找什么?”

姻缘错 第六十四章 暗室(下)

    “没找什么,就是找件将军的袍子……”易倾南见他眸光冷冷射来,一副全然不信的神情,也知道自己这番说辞确实缺乏说服力,不由得放低了声量,呐呐道,“小人……小人在戏班子的时候得了些奖赏,本来是藏在一堆戏服道具当中的,谁知道全都充公进了裴府,那都是小人的血汗钱啊,小人实在舍不得……”

    “笑话,裴夜会看上你这几个小钱?”宁彦辰哼道。白沐事件他也是知情人,裴夜命人将戏班子所有物事搬入裴府排查他也略知一二,所以易倾南这话他还是信了一半,“就算是,他也不会把那什么戏服道具放在寝室吧。”

    “可小人别的地方都找过了,都没有啊。”易倾南不无委屈地道。

    “那是因为你笨。”宁彦辰眼光扫过,哼道,“你进裴府做家丁想必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吧?”

    易倾南干笑了两声,算是默认了。

    注意到宁彦辰眼神表情的变化,她知道他又多信了几分,显然他之前是看到了她在裴夜内室翻箱倒柜找东西的行径,矢口否认没法打消他的怀疑,倒不如半真半假认下来。

    “你在本王那里借的拿的还嫌少么?小小年纪就这样贪财,真是!”宁彦辰说罢又瞥她一眼,以前只道她是个少年,穷日子过怕了,因而养成贪财重利见钱眼开的脾性,倒也无伤大雅,但如今知道她是个姑娘家,似这等品行,怎么能行?

    易倾南听出他话音中的轻视,心头无名火起,不服气反驳:“本来就是小人的东西,小人只是把它找回来,自己的东西自己找回来,寻之有理,取之有道,跟贪财不贪财完全是两回事啊。”

    “好了,本王不跟你争辩了。”宁彦辰摆了摆手,以往跟小家丁斗斗嘴是种乐趣,可现在小家丁变成了女孩子,所谓好男不跟女斗,罢了,就让她一回。

    有现成的台阶下,易倾南也乐得接受,朝他先前所蹲的位置投去一瞥,问道:“王爷发现出去的机关没有?”

    宁彦辰面色凝重下来,摇头道:“没有。”

    易倾南看了看他手中的火折子,又抬头看看顶上漆黑的盖板,不无担忧道:“我们会不会被困死在这里啊?”

    “乌鸦嘴。”宁彦辰低骂了句,大概是觉得累了,顺势坐在地上,背靠铁壁,低头拨着火折子,忽而问道,“你在裴夜的水杯里放了什么东西?”

    易倾南冷不防他有此一问,心一颤,吓了一大跳,他连这个都看见了!

    “没,没什么,就是……蒙汗药。”好在她前世看书观影甚多,什么十香软筋散,什么含笑半步颠,名头多了去了,略想一下,用了个最简单的,反正她出身戏班,也算是吃江湖饭的,身边有点这玩意也不足为奇。

    “小丫头片子,胆子倒不小,敢给裴夜下药。”宁彦辰轻笑了声,神情愉悦,“说来你还得感谢本王,要不是本王下手在先……”

    易倾南听得不明所以,正专注倾听,他却住了口,拍了拍身边道:“傻站着做什么,你也坐下吧。”

    “哦,不用,不用的。”易倾南念及自己的身份,哪敢跟王爷平起平坐,本能客套着。

    宁彦辰也不勉强,就这样一个坐,一个站,过不多时,倒是易倾南站得腿酸,瞅了瞅他的脸色,在距他两尺之地小心坐下。

    两人沉默着,一时无语,宁彦辰是闭目养神,思索对策,而易倾南则是念着言多必失的原则,也不敢跟他搭话,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得头略有些晕,眼皮合上,昏昏欲睡。

    “糟了。”

    宁彦辰一声低叫,唤醒了她的神智,“怎么了,王爷?”开口说话都不那么利索了,易倾南心知有异,忙朝他靠拢过去。

    火光渐渐微弱,几乎就剩点火星了,易倾南看着他严峻的神情,联想到自己身上的不适感,忽有所悟,这地牢里氧气不足了。

    完了,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她可不想这么早就嗝屁掉啊,她还这样年轻,还有大把大把的青春没挥霍,还有大把大把的银子没赚到,还有大把大把的美男没享受,而且她辛辛苦苦穿越来此,还有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是要偿还三生镜里看到的那一世的情债呢……

    易倾南脑子里难得清明了下,居然把遗忘已久的关于还债的事给想起来了,可想起来也没用,这条小命就要走到尽头了!

    “你怎么样?”宁彦辰半晌没听到她的声音,心头一惊,赶紧伸手过来。

    “小人没……”易倾南正想说自己没事,忽然背心一热,却是他手掌贴上,一股真气又灌了进来。

    得此救助,易倾南呼吸又顺畅了些,忙欠身道:“王爷不要耗费力气了,这样没用的,还是叫将军在上面打开机关,放我们出去吧。”

    宁彦辰沉默不答。他也知道易倾南所言不假,在此密闭空间长时间待下去,莫说是小姑娘受不了,就是根基不浅的自己也凶多吉少,但要向裴夜示警告饶,必然打草惊蛇,以往的努力和伪装便都白费了。

    “王爷?”易倾南见他久不做声,又猜不透他的心思,有点急了,“王爷在犹豫什么啊?不就是认个输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总比闷死在这地底下强吧?死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了,而活着还可以卷土重来……”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她胸口闷疼,险些喘不过气,正停下暗自调息,却听得他轻轻接下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这意思么?”

    “对,对,就是这样。”易倾南胡乱点着头。

    宁彦辰凝望着她,忽然深吸一口气,拔高声音叫道:“裴夜,放本王出去!”

    他这声乃是用了内息发出,易倾南离得极近,耳膜被震得微响,但听得一声接连一声,一连叫了十几声,都如石沉大海,上面半点动静都没有。

    不会吧,这么久了,裴夜的酒还没醒?还在沉睡?

    可即便是沉睡,他武功高超,也该有所警觉吧……

    “裴夜!裴夜!裴夜……”宁彦辰又喊了数十声,突然停住,一拳捶在铁壁上,苦笑道,“本王真是自作自受!”

    “王爷?”易倾南愕然不解。

    宁彦辰看了看手中的火折子,索性吹熄那点微光,收入怀中,叹道:“本王先前就在他饮下的酒中做了手脚,要不以他的实力,哪有那么容易醉倒?”这还不是一般的手脚,而是鼎鼎有名的“醉玲珑”,服下之人就如同醉酒一般,别无异状只是酣睡,随随便便睡个两天两夜不在话下,而在此期间,心神顿失,意识全无,只能任人宰割为所欲为。

    这本是宫廷秘药,是皇宫内苑的妃嫔宫人用以争宠而利己损人的手段,用在裴夜身上,他也是逼不得已,本想趁着裴府宴客之际,铤而走险有所收获,没想到竟栽了个大跟头,最后还是自己给自己挖的坑!

    裴夜这一睡倒不打紧,关键是两人在这地底能不能坚持到他醒来的时候,而且那时自己还有力气呼救?

    答案基本可以肯定——毫无可能。

    易倾南听得想哭,这个时候埋怨谁都没用,对死她也不是太害怕,毕竟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说不定这一死还能再进阎王殿,找冥王商量下重新投个胎,她只是觉得遗憾,这一世还有那么多舍不得的人和事,她不甘不愿,死不瞑目啊!

    感觉到身边人的低落,宁彦辰忽而一笑,自己虽处身地牢,逃生无望,黄泉路上却也并不孤单,这不,还有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陪着自己呢。

    “小丫头,你今年几岁了?”他问。

    “十五。”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他怎么忽然生出聊天的兴趣来了,他贵为亲王,千金之躯,都不怕死的吗?

    “本王今年二十二岁,跟裴夜同岁。”宁彦辰想了想,又道,“刚刚喝酒的时候才知道,那夷陵皇子赫连祺,也和我们同岁,再加上个少商的原慕白,我们四人却都是同年出生,真真是缘分匪浅。”

    “原慕白是谁?”易倾南好奇问道。

    宁彦辰神秘一笑,“日后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易倾南撇嘴道:“小人干嘛要见他,他很了不起吗?”谁知道那姓原的是哪根葱啊,认都不认识,见面作甚,如今她最想见的是她家的将军主子呢,那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想想不由得一阵气紧,忽觉得背心又是一暖,男子的手掌再次贴上,原来是宁彦辰察觉到她气息渐弱,又想给她灌输真气了。

    “王爷,别啊,都说了是白费力气了。”易倾南心底好生过意不去。

    “本王可不想跟一具尸体待在一起。”宁彦辰哼道。

    易倾南翻了个白眼,也懒得理他了,随便他折腾去,反正不用还的,不过,想着此时的处境,她忍不住暗地抱怨,要是这里有纸笔就好了,她就求着他写份遗书什么的,把他那亲王府的偌大家财分一小半给伙伴们也好啊!

    人之将死,其行也善,他那么清高傲气的人都舍下身段来救助她了,估计这遗书的要求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宁彦辰撤去力道,手却没收回来。

    “多谢王爷,小人暂时死不了。”易倾南想得开怀,呵呵一笑。

    少女清脆的笑声格格响起,宁彦辰沉默一会儿,忽然笑道:“其实本王与你才是真正的缘分匪浅,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却得同年同月同日死。”

    易倾南听得大是兴奋,“王爷是想跟小人结拜吗?”拉关系也好,套近乎也罢,眼看上述愿望大有实现的可能。

    那个啥,没纸笔写遗书,可以咬破手指写血书啊,效果都是一样的,她横竖是个死,临死之前还能给伙伴们做件大好事,何乐而不为!

    岂料宁彦辰话锋一转,骤然发问,“你来上京也有不少时日了,可听说过裴家子弟能文能武人才辈出的传闻?”

    易倾南本能点头:“小人听说过。”

    “那你可知道裴家这百多年来为何总是一代羸弱,一代杰出,隔代才有能人奇才,总有一代人是被湮没,默默无闻过一生?”宁彦辰又问。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易倾南心里泛起嘀咕,难道裴家人被诅咒了,形成个怪圈?

    宁彦辰淡淡一笑,“其实并不奇怪,那是因为默默无闻的这一代人都转入了幕后,成为皇家暗卫,并大多司任首领之职。”

    易倾南瞠目结舌,脑子里乱七八糟如沸粥翻腾,但听得他徐徐讲述,并不停顿,“到裴夜的父亲这一代,更是深得先皇信任,不仅委派执行各种至关重要的任务,还在临终之际授以密诏,但先皇万万没有想到,此人会生出异心,将先皇所托的密诏私自秘藏,从此消失于人世……”

    易倾南越听越是惊心,这是何等机密之事,为何他要说给自己听?忽然心里生出个念头,失声叫道:“王爷您别说了,这些事跟小人没关系,小人听不懂,小人不想听!”边叫边用手捂住自己耳朵,同时身子不住后退。

    宁彦辰大手一伸,一把将她捞了回来,拍开她捂耳的双手,轻哼道:“这可由不得你。乖乖听着别乱动,否则本王对你不客气。”

    易倾南暗暗叫苦,原来比起裴美人的喜怒无常,这位爷也是不相上下,一会儿救她,一会儿又要逼她,威武强权压迫之下,只好忍耐,依言照做,就当是听一段八卦好了。

    话说回来,这八卦还跟裴夜他爹有关呢,狼上不该听,可感情上多少还是有点好奇的。

    宁彦辰见她沉静下来,微顿一下,续道,“这些年来,皇上动用了不少力量,终于查获到可靠讯息,先皇密诏十有**就在……这裴府当中。”

姻缘错 第六十六章 生米煮成熟饭?(中)

    这番变故使得两人都呆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相互松开手,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新的暗室形状像个半圆,室内甚空,并无家什,只墙角处并排摆着四只大铁箱,而壁上却嵌有数颗夜明珠,散发着微微的幽光。

    “还愣着做什么,过来!”宁彦辰立在铁箱旁,不耐瞪她一眼。

    “来了。”易倾南答应一声,警觉环顾四周,随即小心翼翼走过去。

    宁彦辰见着她蹑手蹑脚的姿势就忍不住想笑,“说你是个笨蛋小贼吧,你还不承认,看你,就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嘿嘿,谁知道这里又有什么机关陷阱之类,小心驶得万年船嘛。”电影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主角们探险寻宝,刚进入一处密室,就从四面八方射入无数暗箭什么的,所以警惕一点总是没错吧。

    看了半晌也没看到什么不妥,易倾南大着胆子走到他身边,低头一看,立时睁大了眼,脱口而出,“乖乖,发财了!”

    但见铁箱并未上锁,宁彦辰已用脚尖挑开箱盖,箱内却是珠光宝气,灿烂耀目,不是珍珠宝玉,便是玛瑙翡翠,足有十数件之多,件件价值连城,映得满室生辉。

    再看其余三只铁箱,其中两箱装满金银元宝,码得整整齐齐;另一箱却是些古籍书画,宁彦辰一一查看之后,沉吟道:“这些珍宝字画大多是先皇所赐,可见当时信任恩宠之极,至于这两箱金银,却是此宅原主的秘藏,也不知那厮是如何将其寻到的,还造出这样一座地下密室予以藏匿。”

    “上面又没刻字,你怎知道是谁的东西?”易倾南也不管什么先皇原主,而是半跪在地上,伸手在箱内翻找,只觉得每一样都那么璀璨夺目,越看越是眼花缭乱,真恨不得全部据为己有,穿越回去拍卖变现,立马成为超级富婆!

    “你怎知上面没刻字?”宁彦辰哼了一声,脚尖轻点,那装有金银元宝的内盖下方俨然一行小字,上书嘉虞郡王内府锻造云云,“本王曾在宫内宝库中协助查检名录,这些珍宝字画都是记载在案的。”

    说罢又朝外间走去,借助夜明珠的微光,在地上不住查看,“你方才是碰到哪里开启的机关?”

    “喏,就在你前面三步,好像就是那墙角。”易倾南凭印象一指。

    宁彦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去,在地上摸索一阵,果然摸到一处微微凹起的纹路,这纹路细小而浅淡,脚踩在上面根本感觉不到,若不长时间仔细触摸,几乎都摸不出来,不由得暗道一声好险。

    再看新的暗室开门处,却是那两面铁壁的夹角,难怪他之前在铁壁上勘查半天,完全摸不到任何缝隙,却原来这开口做得如此隐秘,为掩其形,防外敌闯入,在人力物力上所耗甚巨,不可想象。

    “你现在还感觉胸闷气短吗?”他忽然发问。

    易倾南正拿着只祖母绿的手镯翻来覆去地看,闻言一怔,“好像没有咧。”经他这么一说,她才猛然发现,自从这间新的暗室出现之后,空气好了许多,呼吸又恢复正常了。

    宁彦辰点点头,指着四周墙壁道:“这里面不是生铁所铸,乃是寻常土石,壁上四角应该凿有气孔,以作通风透气之用。”

    易倾南惊喜道:“那我们不会被闷死在这里了?”

    宁彦辰扯了扯唇角,似在鄙视她的大惊小怪,“虽然与本王的揣测略有偏离,但也不必担心这呼吸之虞了,只是……”

    “只是什么?”易倾南追问。

    “只是这里除了珍宝便是字画,却没有清水与食物,若是只困个半天一天的倒也无妨,倘若时间长了,却有些吃不消。”

    宁彦辰说得轻描淡写,易倾南却从他的话中听出大量信息来,刚刚雀跃起来的心又沉了下去。

    确实,有了氧气能呼吸又如何,如果上面无人开启机关放他们出去,两人不是饿死就是渴死,只不过多捱些时日罢了。

    还有啊,这孤男寡女的,地方有限,如厕问题怎么解决?

    想想便觉头大,正待说话,忽然听得咕的一声轻响,因为室内静寂,更显得突兀。

    “哈哈,一说你就有反应了。”宁彦辰轻笑起来。

    易倾南这才知道是自己肚子发出的声音,脸上一热,嘀咕道:“请恕小人无礼。不过,这也不能怪小人啊,王爷在听雨轩好吃好喝的,小人还可在园子里干活呢。”就因为赶着写那本《画皮》的话本,把午饭都给耽搁了,要不然也不会在此时出糗。

    宁彦辰倒太没在意,只叹道:“可惜本王在席上全都喝酒去了,可惜了那一桌子菜。”

    易倾南舔了舔唇瓣,手伸进衣兜里摸了一摸道:“王爷求您了,别再说这吃吃喝喝的,否则小人更受不了。”

    “好,不说就不说。”宁彦辰笑了笑,还真好脾气依她所言,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了一会,易倾南又忍不住开口,“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到晚上了吧?将军说不定该醒了?”

    宁彦辰摇头道:“他醒不了的。”且不说她下的什么蒙汗药,只说他的那“醉玲珑”,因为有所顾忌,所以份量下得稍重,即便他武功再高,内力再强,没个两三天都是醒不来的。

    而他最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刚才他忽然想到裴夜善于用计,说不定醉酒事件就是其故作姿态将计就计,所以才笃定两人很快就能脱困,但倘若真如易小五所说,裴夜对这地牢机关并不知情,就算他清醒过来都没法来救,那两人就真只有在这地底下等死了!

    瞟了下对面那人略略发白的小脸,这想法一旦说出来,怕是要把她吓哭吧,索性按下不说,运功飞身跃起,去查找那石壁上的气孔。

    他之前给易倾南灌输真气所耗不少,此时又一次次提气跃起,加上那石壁光滑,没有半点攀附之物,一跃过后身体就会自然落下,故而数次之后,力气渐竭,只得盘坐在地,暗自调息。

    忽一只小手伸到面前,“给你。”

    宁彦辰睁眼一看,小手掌心里躺着一小块点心,已经挤压变形了。

    “哪里来的?”宁彦辰嗅着那淡淡的甜香味,问道。

    “长公主赏的。”易倾南如实回答,当时她正吃得飞快,不料沈晴衣递茶过来,她顺手就将没吃完的点心放进兜里,没想到现在还能派上大用场,“我们一人一半吧。”边说边是暗暗吞着口水,刚刚她摸到点心的时候,差点就想自己私吞的,但好像这种行径太过分了点,毕竟他先前还帮过她的,还是她最大的债主……

    “梓媛没为难你?”宁彦辰看着那丫头此时的模样就好笑,说话说得好生大方,表情却是眼巴巴盯着点心恋恋不舍,实在是可爱得不行。

    “没有,长公主很亲切,很和蔼。”易倾南正要掰开,却被他大手挡住。

    “你自己吃吧,本王不饿。”宁彦辰摆手道,心想总共就一小块,还分作两份,塞牙缝都不够,不吃也罢。

    易倾南本来还不舍得,听他这么一说,实在惭愧,顿时自我鄙视起来,将点心一分为二,直接塞到他手里,“小人也不太饿,还是一人一半吧。”

    那点心已经糊作一团,易倾南见他只看不动,有点不好意思,忽然想起什么,先将自己的那一半放进嘴里,大口吃起来,嘴里还含糊道:“王爷放心,点心里没下药的。”

    宁彦辰一阵默然,半晌才将点心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说实话,他从小养尊处优,什么样的美食珍馐没吃过,似这等粗糙之物,在亲王府里只能是喂狗,而此时嚼在嘴里,尚带着她小手的温热,却觉丝丝甜美,竟远远胜过以往吃过的最精致的茶点。

    “小五……”宁彦辰心头一动,动情低唤。

    “可惜没有水,好渴啊。”易倾南两三口嚼完,擦了擦嘴,见得胸前衣襟上的粉屑,小心捡起,又喂进嘴里,“嗯,王爷你说什么?”

    “本王……”宁彦辰默了一会儿,突然抓过她的手来,认真道,“本王答应你,若我俩此番能够顺利脱困出去,一定好生待你,不教别人欺负你。”

    易倾南一愣之下,忽而心念一动,轻声道:“王爷说话算数么?”脑子里飞快想着,这也算是共同患难了,抓住机会,一定要抓住机会啊!

    宁彦辰点头道:“本王自然信守承诺,说话算数。”

    “谢王爷,小人斗胆,还想求王爷一件事。”易倾南望着他的眼睛,恳求道。

    “你说。”

    “小人想求王爷,如若将来有一天小人有什么过错让王爷生气,还请王爷看在今日相互扶持的缘分,只对小人一个人生气就好,不要为难小人的朋友们。”

    宁彦辰听得哑然失笑,“这什么古怪要求,本王又不认识你的朋友,干嘛为难他们?”见她小嘴微撅,不由笑道,“好,本王答应你便是。”

    “多谢王爷,多谢!”易倾南眉开眼笑,她想的是她到时候跟着莫老头一走了之,各项生意的收益在短时间内还没法还上欠款,这位大爷难说不会把气撒在石头兄妹身上,如今有他这句话,她也走得安心了。

    两人背靠石壁,盘腿而坐,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时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易倾南悠悠醒来,只见宁彦辰已不在原处,而是又回到铁箱旁边,手里握着一副画轴,看得怔然出神。

    “王爷在看什么?”她揉着眼问道。

    “没什么。”宁彦辰指着那画轴上的人物,淡淡道,“先前本王倒没发现,原来这里还放着幅那厮的自画像。”

    易倾南好奇凑上去,只见画上浓墨重彩,所绘乃是一名样貌英武的中年侠士,身着一袭白裳,眉眼与裴夜有几分相似,却多了一圈浓密的虬须,将脸庞遮了大半,相比而言,此人更为威严肃穆,而裴夜则要更显俊美。

    “将军的爹,叫什么名字?”她不敢置评,只是低声问道。

    “裴英风。”宁彦辰冷然说道,虽心头反感,看着这画像,却也不得不叹道,“裴家人,都生得挺拔伟岸,一看便知。”

    易倾南没待细看,他便已收起画轴,随手丢回箱内,哼道:“不过是个逆贼罢了,没什么好看的。”

    易倾南耸了耸肩,她不过是刚好凑上来瞄一眼罢了,不看就不看,有什么稀奇!

    无事可做,只得又坐回原处,估摸着现在的时辰,该是天亮了?

    脑袋还有点昏,心头盘算着是不是再睡个回笼觉,正在晕晕欲睡之际,忽然背后一阵晃动,只听得轰隆一声,石屑四射,石壁竟破开一个大口子,一道人影弓身钻了进来。

    易倾南惊异转头,正好与来人迎面对上,那人一边拍着身上尘土,一边呵呵笑道:“原来你躲这里玩来了!”

    “殿……殿下?”易倾南失声叫道。竟是赫连祺!他怎么进来的?!

    “你倒是乐得逍遥,还不知道你家主子出大事了……”赫连祺笑得摇头晃脑,十足幸灾乐祸,“这会儿飞鹤园里热闹得很呢,都说昨夜裴将军喝得人事不省,表小姐去送醒酒汤,酒后乱性,半推半就,两人就睡到一张床上去了。”

姻缘错 第八十一章 情意浓(下)

    易倾南嘴巴微张,一时间心乱如麻,又有种莫名的隐隐的欢喜,“你说的……是真的?”

    裴夜点点头,“真的。”

    “可我以为那是在做梦……”易倾南怔怔喃道,而且还是做春梦。

    裴夜黑眸亮了一亮,明暗不定,“你记得?”小东西,明明有印象,还敢骗他,害得他强行隐忍这么久,真是该打!

    “其实也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我占了您的床而已。”易倾南嚅嗫着,想要避开他逼视的目光,言多必失啊,说下去就完蛋了,再一细想,却是眼瞳瞪得老大,喃喃问道,“那您当时……脱了我的衣服没?”

    “脱与不脱,有甚区别?”

    裴夜皱眉,小家伙似乎很在意这个问题,难道他身上有什么隐疾,或者是伤疤,怕自己看到会不喜欢?看他神情,应该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些,毕竟他出身贫寒,孤苦伶仃,全靠个瞎眼的爷爷拉扯大,都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辱委屈。

    见那少年咬着唇呐呐无语的模样,不由得低了嗓音,柔声道:“不要紧,不管你是怎样我都喜欢。”

    易倾南怔怔望着他,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待得想通,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心头也更加轻松,他都说得这样明白了啊,不管她是怎样他都喜欢,她还有什么好怀疑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得到少年的回应,裴夜身躯俯低了些,温热的气息倾吐下来,“刚刚,我好像听到你跟我说谢谢?”

    “没错,我是说了……”易倾南愣愣答道。

    “你拿什么来谢我?”裴夜低哼一声道,小家伙一脸呆愣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真恨不得一把将之揉在怀中,可是又怕会弄哭他,只能勉强控制着自己的**。

    “无以为报……”易倾南小脸微红,只因为想起那句超级经典的台词——小女子无以为报,惟有以身相许,咳咳,真够腻歪的!

    随着他的靠近,她的身子无法控制的,开始瑟瑟发抖。

    可他只是俯身,贴近,一点点消除彼此之间的空隙,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双掌撑在她的身侧,却没有半点动作。

    “将军……”易倾南低喃一声,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在他强烈得无法忽视的眸光直射下,头晕目眩,愈发慌乱起来。

    她情愿他抱着她,亲吻她,总比他此时这般静静地,深沉地看着她来得强,明明是一如平日般的清淡视线,却滚动着汹涌波光,暗蕴着滔天烈焰,仿佛随时都可能要喷薄而出,将她包裹,甚至淹没。

    这个男人,怎么可能这样性感?

    这是种与生俱来的男性魅力,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连最基本的表情都没有,只一个眼神,就足以秒杀世间一切!

    真想蒙住他的眼,可又舍不得,但又怕自己会沉迷在他的眼神里不能自拔,毁天灭地。

    裴夜一直没动。

    小家伙很安静,没半点要逃要躲的意思,小脸仰起,嘴唇微微发颤,纤长的睫毛似羽翅般轻抖,眼神是那么茫然无辜,又那么魅惑人心。

    “将、将军……我们……”

    他勾唇,在听到少年怯生生的,近乎呢喃的低唤声的同时,霍然动了,一侧头,含住她的耳垂,细细品尝起来。

    易倾南啊的一声低呼,只觉得耳朵上又湿又热,像是点着了一把火,本能想要推开他,或是拉住他的手,可浑身都绵软无力,而他却与她相反,周身各处都是硬的,手臂是硬的,肩头是硬的,胸膛是硬的,还有……都是硬邦邦的,威猛如兽,强悍如铁。

    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分别,天壤之别!

    她实在要为自己此时还能扮作男子而深感庆幸,但深感怀疑,这个期限还能保持多久?

    三天,两天,还是一天,甚至是几个时辰?

    也许就在下一瞬,她的秘密就会全然暴露,再也没法隐瞒。

    他的呼吸声,初是轻浅,而后逐渐变得急促,一声一声,穿过她的耳道,似是直抵她的内心,灵魂深处。

    每一个细胞都能强烈感受到他的英挺身躯,他的阳刚之气,周遭空气仿佛都被凝固了似的,室内是那么安宁,气氛是那么甜美,而他,是那么迷人。

    尤其,在他停下动作,偏过头来一瞬不眨与她对视,此刻他的眼底已不再是平静的水纹,而是未褪的火星,黑不见底,悄然灼烧,火中还有她的小小的倒影。

    “小五……”他低低地唤。

    “嗯,”易倾南混乱地看着他,喃喃答应着,这个被众人成天呼来叫去的假名,从他的口中吐出,竟是出奇的动人,好听到爆!

    这一唤,却让她对这个名字大大的喜欢起来,倾南,已经随着冥王那一脚而留在前世,成为历史,从今往后,她就是他的小五,不离不弃的小五。

    浑噩之际,似有些记忆的碎片在脑海里游离浮沉,是青州城外的初见,是京都高墙的回眸,是暗黑雨夜的从天而降,是庭院内室的耳鬓厮磨……抑或,更早?

    更早,那是什么时候呢……

    “叫我。”裴夜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虚无缥缈,如幻如真,“叫我的名字。”

    “将军……”易倾南低喃。

    “不,叫名字。”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固执于此,只是这个时候,突然很想听到小家伙更为亲密的称呼,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称谓,他的名字,自祖父逝世之后几乎没再被人念出来过,只除了那个可恶的宁彦辰……

    易倾南张了张嘴,顺从吐出,“裴……夜……夜……”裴夜=陪夜,哈哈!

    忽见那张小脸上微微绽放的笑意,裴夜有丝失神,轻问,“笑什么?”

    “我笑……你的名字啊。”与他相处越久,越没了当初的拘谨,不知不觉忘了敬语,易倾南扑哧一声笑道,“你叫陪夜,那你将来的儿子叫什么,陪睡?”

    “胡说八道。”裴夜轻斥一句,真有些哭笑不得,胆敢拿他的名字开玩笑,小家伙算是当世第一人吧,或许是他太宠他了,以至于有点无法无天了?想着方才话里的含义,斜睨那少年一眼,微微蹙眉,“再说,我哪里来的儿子?”

    “我说有,就有。”易倾南一口咬定,已经在脑子里憧憬小裴夜的粉嫩小脸了,又或许,是个小小五?不对不对,古代不兴计划生育,而是推崇多子多孙,说不定要生很多呢。

    不过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这身子还小呢,得再长个几年才行。

    “那就有吧。”裴夜随口答应着,并不以为然,只是盯着少年娇艳的唇,眸色愈深,“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如果这是小家伙的又一次怀疑与试探,他不妨明确告诉他,性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个人。

    “怎么没有意义……”易倾南嘀咕一句,意义大了去了。还好了解了他是喜欢女人,否则她还没法接受这男男之恋,再喜欢他,都只能敬而远之。

    “闭嘴。”裴夜轻哼一声,有点恼怒于小家伙的不专心,明明刚才还是情浓欲炙,怎么就开始讲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还有完没完了?

    易倾南条件反射闭上嘴,刚完成动作,就见他低头下来,两唇相贴,又吻到一起。

    这些日子,只要两人独处,他就爱抱着她亲吻,怎么亲都亲不够似的。

    瞧这又黏又腻的劲儿,真的难以想象,他在人前是那么威严冷清,骨子里却是这般热情,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闷骚男?

    正想得出神,忽觉唇上一疼,被他轻咬了一口,“专心点,别走神。”

    “哦。”易倾南眨巴下眼睛,老老实实,一动不动。

    “张开些。”裴夜再次发话。

    “呃……”易倾南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一会儿让闭嘴,一会儿让张开,当她是个傀儡娃娃吗?

    睁眼瞥见他微闭的双眸,突然兴起作弄之心,小手慢慢摸过去,直抵他的腋窝,一阵乱揉乱划。

    “哈哈……你这小鬼头……看我怎么……收拾你……”裴夜顿时大笑起来。

    易倾南哪能让他逮到,趁他放手,立时跳将起来,转身就往门外奔去。

    还没踏出房门,背后一只大掌伸来,将她一把搂住。

    易倾南啊的一声轻轻挣扎,后背贴上他的胸膛,一切尽在掌控,然而他却没将她扳过来,只是自后抱住,温热的脸庞贴上来,埋在她香软的后颈处。

    “别怕,我是抱一抱……”裴夜嗅着少年发际的淡淡幽香,满足叹息,“小五……”本来是想肆意亲热一回,不顾一切的爆发出来,被小家伙这么一闹腾,身心的欲念都淡了下去,只剩下满心的喜悦与温情。

    “嗯,将军……”易倾南想要回头,却被他拥得略紧,想了一想,便是改口,低低唤出他的名,“夜……”

    “再不准逃跑,不准离开,不准消失,不准……”裴夜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什么,低叹一口气,“答应我,我们,好好地在一起……”

    小家伙还没准备好真正接纳他,还有一丁点的迟疑,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影响他的情绪,那就再等等吧,再等等……

    没关系,还有的是时间,他们,还有一辈子。

    ------题外话------

    央最近在考试,更新迟了,抱歉哈……

姻缘错 第六十五章 生米煮成熟饭?(上)

    易倾南听得直皱眉,忍不住辩道:“他是傻了么,不把密诏带在身边,却留在天子脚下,自家府邸,好让你们找到?再说了,这么座精细坚固的地牢,没个五年八年时间别想修建好,而郡王府变成将军府还不到三年呢!”一口气说这么多,气都有点喘不过来,她不想宁彦辰再耗费真气给她,只用自己所习的那套吐纳功夫凝神聚气,暗地调息。

    “那厮向来精明狡诈,擅长于反其道而行之。若换做常人,自然会将密诏带在身边收藏,而他却偏要留在最危险之地,皇上与本王费尽心思查找,也是最近才想通这个道理。”宁彦辰哼了一声道,“至于你所说的郡王府赐为将军府,明面上是这几年的事,其实早在十几年前,先皇就暗地将这府邸配给了那厮,早已是他囊中之物,只不过未向世人公开而已,直到那年裴夜班师回朝,才有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易倾南听出他话中的关键点,喃喃道:“对了,将军是这几年才受赐将军府的,以往都是在沧州老家,他应该不知道这地牢的事,而且将军一直都以为他爹当年是心灰意冷离家出走……”

    “他连这都跟你说?”宁彦辰语气有些怪异,想想却又释然,“不过是随口放个烟雾弹,也只有你这样的笨蛋才会信以为真。他们是父子,应该老早就串通起来了,个中内幕有谁知道?”

    易倾南直觉不信,又不好反驳他,只在黑暗里不住撇嘴。

    宁彦辰似是能看到她的神情,淡淡道:“你当真以为你那主子跟传闻中的一样高洁清廉,刚正不阿?本王告诉你,那都是表面现象,实际的他是什么样的,世人根本就不知道。”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易倾南低声嘀咕。

    不想竟被他听见,冷笑道:“都说裴大将军通晓兵法,作战如神,要本王说,那是他洞悉人心,善于利用旁人,就拿这次什么表小姐生日宴来说吧,你以为他真想给那女子过生辰吗,不过是顺水推舟坐山观虎斗罢了,那女子是个能惹事的,就让她闹腾,总归有更厉害的人去收拾,这就是他最大的特点,将计就计,借力打力,自己坐享其成……”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顿住不语。

    “你们明知他这不好,那不对,又狡猾又险恶,干嘛还给他封那么大的官职?还要把长公主嫁给他?”易倾南不禁扁嘴道。说到利用人,他们这对兄弟又何尝不是如此?

    “你自己想。”宁彦辰听她屡屡为裴夜出言开脱,心头微躁,懒得回答。

    易倾南想了想,信口说道:“不外乎就是以下几个原因,其一,将军英勇御敌,战功赫赫,此番封赏是顺应民心;其二,在没找到密诏,没取得确切证据之前,须得安抚为主,不能打草惊蛇;其三,先封大将军,再当驸马爷,这样于外于内都将他牢牢掌控住,掌控了将军,也就是掌控住了那位暗卫首领;其四,将军扬名苍汉,功高震主,别人不着急,那位暗卫首领怕是要急疯了,自然会现身……暂时就这四个,也许还有别的,容后再想。”

    “你——”宁彦辰长吁一口气,不知是讶然还是庆幸,他真是小看了这丫头的聪明,“记住,这番话你可别说给别人听,尤其是我皇兄。”

    易倾南说罢也有点后悔,吐吐舌头道,“那是当然,小人不会拿自己脑袋开玩笑的。”

    宁彦辰笑了笑,本想在她额上敲一记,手到半路,却是轻轻落在她的发鬓,随意一揉,这略微亲昵的动作令得易倾南一怔,本能躲闪。

    “怎么,不想本王碰你?”宁彦辰不悦哼道,“据本王所知,你都伺候裴夜沐浴的事都干过,现在却这般忸怩,你什么意思?”

    易倾南也不敢做得太过,惹恼了这位大爷,毕竟现时两人也算是一根绳子上拴着的蚂蚱,讪笑道:“小人不敢,小人只是觉得王爷身份尊贵,小人头发几天没洗都有味了,怕脏了王爷的手……”

    “狡辩。”宁彦辰冷哼一声,大手在她头发上用力揉了一把,轻笑道,“想躲是吧,本王偏就不遂你的愿,爱怎么摸就怎么摸。”言毕还真慢条斯理抚摸起来。

    这感觉,怎么说呢,没那种心跳加速的紧张刺激,但也谈不上讨厌。

    易倾南僵住不动,有点小小的委屈,“王爷府里有那么多如花似玉的美人,又何必来戏弄小人?小人没胸没臀没情趣,不是王爷的菜啊。”

    “没胸没臀没情趣?”宁彦辰听得扑哧一笑,跟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在一起,虽然是生死边缘,却觉无穷乐趣,“谁说你不是本王的菜,本王方才那番话可不是白说的。”

    “什么话?”易倾南微微一愕。

    宁彦辰自得一笑,“本王连我苍汉的皇室秘辛都告诉你了,你以为呢?”

    易倾南心头一个咯噔,有种不妙的直觉,慌道:“小人,小人什么都没听到!”

    “那本王不介意再说一遍。”宁彦辰忍住笑道,“知道了我苍汉的皇室秘辛,你就不再是裴府的小家丁易小五了,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可能?”易倾南问道。

    宁彦辰不急不慢说道:“一种是变成死人,死人不能张口说话,本王也不担心你会将此秘辛告诉别人。”

    这不废话么?

    不过他若是想杀她,早在落入地牢之时就动手了,也不必等到现在,更不会几次三番以自身真气救她,这种可能直接排除掉了。

    易倾南翻个白眼,“另一种呢?”

    “另一种么……”宁彦辰淡淡笑道,“便是成为本王的人。”

    原来是要她当间谍啊。

    易倾南松了口气,反正她都是要走的人了,当前迫于形势答应下来也无妨,“哦,有报酬的吧,能不能提前预支?”想想也不错,可以拿双份工资呢,不过现在雇主和自己都身陷地牢,一切还得等平安脱困才行。

    宁彦辰被问得一怔,继而哑然失笑道:“笨蛋,你以为本王是要你当内应么?”

    “难道不是?”易倾南默念着他那句话,他的人,他的……忽然间有所醒悟,惊吓得说不出话来,老天,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今日是撞邪了吧,一头撞进这地牢里,还撞出朵不可思议的桃花来?!

    黑暗中宁彦辰也看不清她的神情,见她沉默不言,只当她是畏惧自己亲王府里众多侍妾小倌,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道:“本王以往过得随意了些,并不是真的喜欢,而是不得已……本王答应今后好生待你便是。”

    本来以他尊贵的身份,高傲的脾性,要说出这番话来还真不容易,不过话一出口,心里却是一阵轻松与喜悦,他对这小家丁的在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往还不觉什么,只道是新鲜感作祟,此时知道她的真实性别,却渐渐起了别样的心思。

    按理说易小五只是个平民百姓,还有奴籍在身,着实低微了些,但他平日里深得皇兄宠溺,无法无天惯了,又没想有朝一日要改变这闲散王爷的名号,那就继续荒唐下去,将之收入房中又如何,再捏造个家世封个称号又如何,那一府的莺莺燕燕,也总算有了个他真正看上眼的小女子。

    原以为此话一出,对方即便不是感动流涕,也该羞赧娇嗔,没想到等了半晌,只等来一声怯怯低语,“那个,小人配不上,王爷还是另选她人……”

    “你敢拒绝本王?”宁彦辰怒从心生,他不是裴夜,自然不会拂袖而去,置之不理,而是冷哼一声,沉声道,“你这笨蛋,不想当本王的人,难道想当死人?”

    “当然不是,小人只是没想好……”易倾南被他怒意一吓,只得用上缓兵之计,改口道,“求王爷宽限几日,让小人考虑考虑,再说现在我们还在地牢里呢,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出去啊。”

    宁彦辰听出她言语中的不甚情愿,冷笑道:“如果本王没有料错,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了,不如本王先来给你恢复女儿身,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由不得你不答应……”

    其实以他的心性,根本不屑去做这强迫于人的行径,这话也就是吓唬吓唬她而已,谁知易倾南却当真了,感觉到他渐渐逼近的男子气息,四周又是一片漆黑,更增加了恐惧之心,吓得双手撑地,勉力后退,“王爷,小人错了,小人这就答应!”

    她越是如此,宁彦辰越是兴起捉弄之心,步步靠近,“后悔已经晚了,现在本王改变想法了,现在就把你收入房中……”

    “王爷!饶命!”

    易倾南尖声叫道,已经退到角落,呼吸愈发困难,力气也已用尽,手掌不知触到地面的什么物事,慌乱中一按一拍,就听得咔嚓一声,对面的铁壁蓦然从中分开,微光透出,深幽静默,又一间暗室现了出来。

姻缘错 第六十六章 生米煮成熟饭?(中)

    这番变故使得两人都呆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相互松开手,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新的暗室形状像个半圆,室内甚空,并无家什,只墙角处并排摆着四只大铁箱,而壁上却嵌有数颗夜明珠,散发着微微的幽光。

    “还愣着做什么,过来!”宁彦辰立在铁箱旁,不耐瞪她一眼。

    “来了。”易倾南答应一声,警觉环顾四周,随即小心翼翼走过去。

    宁彦辰见着她蹑手蹑脚的姿势就忍不住想笑,“说你是个笨蛋小贼吧,你还不承认,看你,就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嘿嘿,谁知道这里又有什么机关陷阱之类,小心驶得万年船嘛。”电影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主角们探险寻宝,刚进入一处密室,就从四面八方射入无数暗箭什么的,所以警惕一点总是没错吧。

    看了半晌也没看到什么不妥,易倾南大着胆子走到他身边,低头一看,立时睁大了眼,脱口而出,“乖乖,发财了!”

    但见铁箱并未上锁,宁彦辰已用脚尖挑开箱盖,箱内却是珠光宝气,灿烂耀目,不是珍珠宝玉,便是玛瑙翡翠,足有十数件之多,件件价值连城,映得满室生辉。

    再看其余三只铁箱,其中两箱装满金银元宝,码得整整齐齐;另一箱却是些古籍书画,宁彦辰一一查看之后,沉吟道:“这些珍宝字画大多是先皇所赐,可见当时信任恩宠之极,至于这两箱金银,却是此宅原主的秘藏,也不知那厮是如何将其寻到的,还造出这样一座地下密室予以藏匿。”

    “上面又没刻字,你怎知道是谁的东西?”易倾南也不管什么先皇原主,而是半跪在地上,伸手在箱内翻找,只觉得每一样都那么璀璨夺目,越看越是眼花缭乱,真恨不得全部据为己有,穿越回去拍卖变现,立马成为超级富婆!

    “你怎知上面没刻字?”宁彦辰哼了一声,脚尖轻点,那装有金银元宝的内盖下方俨然一行小字,上书嘉虞郡王内府锻造云云,“本王曾在宫内宝库中协助查检名录,这些珍宝字画都是记载在案的。”

    说罢又朝外间走去,借助夜明珠的微光,在地上不住查看,“你方才是碰到哪里开启的机关?”

    “喏,就在你前面三步,好像就是那墙角。”易倾南凭印象一指。

    宁彦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去,在地上摸索一阵,果然摸到一处微微凹起的纹路,这纹路细小而浅淡,脚踩在上面根本感觉不到,若不长时间仔细触摸,几乎都摸不出来,不由得暗道一声好险。

    再看新的暗室开门处,却是那两面铁壁的夹角,难怪他之前在铁壁上勘查半天,完全摸不到任何缝隙,却原来这开口做得如此隐秘,为掩其形,防外敌闯入,在人力物力上所耗甚巨,不可想象。

    “你现在还感觉胸闷气短吗?”他忽然发问。

    易倾南正拿着只祖母绿的手镯翻来覆去地看,闻言一怔,“好像没有咧。”经他这么一说,她才猛然发现,自从这间新的暗室出现之后,空气好了许多,呼吸又恢复正常了。

    宁彦辰点点头,指着四周墙壁道:“这里面不是生铁所铸,乃是寻常土石,壁上四角应该凿有气孔,以作通风透气之用。”

    易倾南惊喜道:“那我们不会被闷死在这里了?”

    宁彦辰扯了扯唇角,似在鄙视她的大惊小怪,“虽然与本王的揣测略有偏离,但也不必担心这呼吸之虞了,只是……”

    “只是什么?”易倾南追问。

    “只是这里除了珍宝便是字画,却没有清水与食物,若是只困个半天一天的倒也无妨,倘若时间长了,却有些吃不消。”

    宁彦辰说得轻描淡写,易倾南却从他的话中听出大量信息来,刚刚雀跃起来的心又沉了下去。

    确实,有了氧气能呼吸又如何,如果上面无人开启机关放他们出去,两人不是饿死就是渴死,只不过多捱些时日罢了。

    还有啊,这孤男寡女的,地方有限,如厕问题怎么解决?

    想想便觉头大,正待说话,忽然听得咕的一声轻响,因为室内静寂,更显得突兀。

    “哈哈,一说你就有反应了。”宁彦辰轻笑起来。

    易倾南这才知道是自己肚子发出的声音,脸上一热,嘀咕道:“请恕小人无礼。不过,这也不能怪小人啊,王爷在听雨轩好吃好喝的,小人还可在园子里干活呢。”就因为赶着写那本《画皮》的话本,把午饭都给耽搁了,要不然也不会在此时出糗。

    宁彦辰倒太没在意,只叹道:“可惜本王在席上全都喝酒去了,可惜了那一桌子菜。”

    易倾南舔了舔唇瓣,手伸进衣兜里摸了一摸道:“王爷求您了,别再说这吃吃喝喝的,否则小人更受不了。”

    “好,不说就不说。”宁彦辰笑了笑,还真好脾气依她所言,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了一会,易倾南又忍不住开口,“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到晚上了吧?将军说不定该醒了?”

    宁彦辰摇头道:“他醒不了的。”且不说她下的什么蒙汗药,只说他的那“醉玲珑”,因为有所顾忌,所以份量下得稍重,即便他武功再高,内力再强,没个两三天都是醒不来的。

    而他最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刚才他忽然想到裴夜善于用计,说不定醉酒事件就是其故作姿态将计就计,所以才笃定两人很快就能脱困,但倘若真如易小五所说,裴夜对这地牢机关并不知情,就算他清醒过来都没法来救,那两人就真只有在这地底下等死了!

    瞟了下对面那人略略发白的小脸,这想法一旦说出来,怕是要把她吓哭吧,索性按下不说,运功飞身跃起,去查找那石壁上的气孔。

    他之前给易倾南灌输真气所耗不少,此时又一次次提气跃起,加上那石壁光滑,没有半点攀附之物,一跃过后身体就会自然落下,故而数次之后,力气渐竭,只得盘坐在地,暗自调息。

    忽一只小手伸到面前,“给你。”

    宁彦辰睁眼一看,小手掌心里躺着一小块点心,已经挤压变形了。

    “哪里来的?”宁彦辰嗅着那淡淡的甜香味,问道。

    “长公主赏的。”易倾南如实回答,当时她正吃得飞快,不料沈晴衣递茶过来,她顺手就将没吃完的点心放进兜里,没想到现在还能派上大用场,“我们一人一半吧。”边说边是暗暗吞着口水,刚刚她摸到点心的时候,差点就想自己私吞的,但好像这种行径太过分了点,毕竟他先前还帮过她的,还是她最大的债主……

    “梓媛没为难你?”宁彦辰看着那丫头此时的模样就好笑,说话说得好生大方,表情却是眼巴巴盯着点心恋恋不舍,实在是可爱得不行。

    “没有,长公主很亲切,很和蔼。”易倾南正要掰开,却被他大手挡住。

    “你自己吃吧,本王不饿。”宁彦辰摆手道,心想总共就一小块,还分作两份,塞牙缝都不够,不吃也罢。

    易倾南本来还不舍得,听他这么一说,实在惭愧,顿时自我鄙视起来,将点心一分为二,直接塞到他手里,“小人也不太饿,还是一人一半吧。”

    那点心已经糊作一团,易倾南见他只看不动,有点不好意思,忽然想起什么,先将自己的那一半放进嘴里,大口吃起来,嘴里还含糊道:“王爷放心,点心里没下药的。”

    宁彦辰一阵默然,半晌才将点心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说实话,他从小养尊处优,什么样的美食珍馐没吃过,似这等粗糙之物,在亲王府里只能是喂狗,而此时嚼在嘴里,尚带着她小手的温热,却觉丝丝甜美,竟远远胜过以往吃过的最精致的茶点。

    “小五……”宁彦辰心头一动,动情低唤。

    “可惜没有水,好渴啊。”易倾南两三口嚼完,擦了擦嘴,见得胸前衣襟上的粉屑,小心捡起,又喂进嘴里,“嗯,王爷你说什么?”

    “本王……”宁彦辰默了一会儿,突然抓过她的手来,认真道,“本王答应你,若我俩此番能够顺利脱困出去,一定好生待你,不教别人欺负你。”

    易倾南一愣之下,忽而心念一动,轻声道:“王爷说话算数么?”脑子里飞快想着,这也算是共同患难了,抓住机会,一定要抓住机会啊!

    宁彦辰点头道:“本王自然信守承诺,说话算数。”

    “谢王爷,小人斗胆,还想求王爷一件事。”易倾南望着他的眼睛,恳求道。

    “你说。”

    “小人想求王爷,如若将来有一天小人有什么过错让王爷生气,还请王爷看在今日相互扶持的缘分,只对小人一个人生气就好,不要为难小人的朋友们。”

    宁彦辰听得哑然失笑,“这什么古怪要求,本王又不认识你的朋友,干嘛为难他们?”见她小嘴微撅,不由笑道,“好,本王答应你便是。”

    “多谢王爷,多谢!”易倾南眉开眼笑,她想的是她到时候跟着莫老头一走了之,各项生意的收益在短时间内还没法还上欠款,这位大爷难说不会把气撒在石头兄妹身上,如今有他这句话,她也走得安心了。

    两人背靠石壁,盘腿而坐,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时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易倾南悠悠醒来,只见宁彦辰已不在原处,而是又回到铁箱旁边,手里握着一副画轴,看得怔然出神。

    “王爷在看什么?”她揉着眼问道。

    “没什么。”宁彦辰指着那画轴上的人物,淡淡道,“先前本王倒没发现,原来这里还放着幅那厮的自画像。”

    易倾南好奇凑上去,只见画上浓墨重彩,所绘乃是一名样貌英武的中年侠士,身着一袭白裳,眉眼与裴夜有几分相似,却多了一圈浓密的虬须,将脸庞遮了大半,相比而言,此人更为威严肃穆,而裴夜则要更显俊美。

    “将军的爹,叫什么名字?”她不敢置评,只是低声问道。

    “裴英风。”宁彦辰冷然说道,虽心头反感,看着这画像,却也不得不叹道,“裴家人,都生得挺拔伟岸,一看便知。”

    易倾南没待细看,他便已收起画轴,随手丢回箱内,哼道:“不过是个逆贼罢了,没什么好看的。”

    易倾南耸了耸肩,她不过是刚好凑上来瞄一眼罢了,不看就不看,有什么稀奇!

    无事可做,只得又坐回原处,估摸着现在的时辰,该是天亮了?

    脑袋还有点昏,心头盘算着是不是再睡个回笼觉,正在晕晕欲睡之际,忽然背后一阵晃动,只听得轰隆一声,石屑四射,石壁竟破开一个大口子,一道人影弓身钻了进来。

    易倾南惊异转头,正好与来人迎面对上,那人一边拍着身上尘土,一边呵呵笑道:“原来你躲这里玩来了!”

    “殿……殿下?”易倾南失声叫道。竟是赫连祺!他怎么进来的?!

    “你倒是乐得逍遥,还不知道你家主子出大事了……”赫连祺笑得摇头晃脑,十足幸灾乐祸,“这会儿飞鹤园里热闹得很呢,都说昨夜裴将军喝得人事不省,表小姐去送醒酒汤,酒后乱性,半推半就,两人就睡到一张床上去了。”

姻缘错 第八十二章 绑架(上)

    近来裴夜空闲得很,一连七八天都没有上朝,日日在府里待着,除了看书写字练武,其余时间都是跟她腻歪在一起,时间一长,易倾南慢慢觉出不对来,哪有这样悠闲自在的大将军?

    禁不住她一问再问,裴夜终于道出实情,原来就在蔺印带着御林军兴师动众前来拿人问罪的次日,他就被苍汉皇帝宁江析召入宫中。

    “裴爱卿受委屈了。”这是宁江析见到裴夜说的第一句话。

    接下来便是一番诚恳解释,说是蔺印误解圣意胡乱揣测,将他下旨请裴夜进宫一叙询问裴府地牢事宜的口谕,硬生生理解为带兵闯入裴府捉拿谋反要犯,态度粗暴,行为无礼,已被降职处罚云云。

    没等裴夜表态,他又话锋一转,问起长公主宁梓媛在裴府宴会上突然发病的原委来。

    这便是宁江析老谋深算之处,打一棒子再给颗蜜枣,还没等你尝出甜味,又扯出另一桩子事来,开始秋后算账。

    生日宴事件原本就是裴府理亏,裴夜作为一家之主,自然是一力承担下来,当然他不会自揭家短曝出表小姐下毒的真相,只说已查明是宴会上饮食不净,自己管理不善,特向宁江析告罪,请求与蔺印一样降职处罚。

    宁江析自然不会将他降职,今日召裴夜进宫,一为安抚,一为问过,这二者相抵,便令他暂停公务,回府静休,期限却也不短,整整十日。

    这名为静修,实际也有反省自查的意味,毕竟裴府此次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且不说那铁箱中莫名消失的龙袍国玺与金银珠宝,单是那飞鹤园地下的暗室密道,便是极大的隐患,宁江析若下旨彻查,裴夜则麻烦不小,不过宁江析自然不会这样做,而是本着息事宁人的原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此态度上,君臣二人却是保持着惊人的一致,彼此心照不宣。

    裴夜戎马生涯数年,回京后一直忙于朝务,此时难得闲下来,每日窝在园子里,写写字,看会儿书,不然就是在小校场骑马练剑,倒也乐得轻松。

    唯一让易倾南困惑不解的是,那几只铁箱中的物事被偷梁换柱一事,下来她曾去问过夷陵皇子赫连祺,得到的却是否定的回答,赫连祺一口咬定自己与此事无关,并且对天发誓,在王府侍卫的严密监控下,他连那铁箱的边儿都没碰到过,更不用说偷换其中物事了。

    临走时,赫连祺笑得意味深长,“这件事,你最该去问的是你家主子,而不是我。”

    她自然是问过裴夜的,可裴夜只是摇头,轻描淡写一句“不是我”。

    既不是他,也不是他,难道是宁彦辰良心发现,偷放罪证进去又自个儿将其取出来?但不是还有夷陵侍卫在旁守着吗,赫连祺没机会下手,同样的,他宁彦辰也定是如此。

    到底……是何方神圣在暗助裴府?

    在此期间,府里还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表小姐梁筱蓉悬梁自尽未遂,被人救了下来。

    说起这个表小姐,自从知道她是为排挤情敌而下毒害人却终害己,易倾南就对她没半点同情心,但不知是她真的想不过,还是闹的一出苦肉计,反正被救之后,姨娘侄女抱着哭成一团,下嫁裴宝之事便暂且搁置,按下不提。

    一晃便是数日过去。

    天越来越冷了,府里各处的门窗都挂上了厚实的布帘,用以抵挡凛冽寒风,从清波园开始,依次是晴朗居和暖风阁,最后才是飞鹤园。

    按照以前的惯例,飞鹤园是不挂这个的,在裴宝的心目中,园子里住的都是大老爷们,个个身强力壮皮粗肉厚,还怕吹点风淋个雨?但裴宝自从做了错事之后,依照家规结结实实挨了顿板子,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不说,第二天就被裴夜遣回了军营,继续做苦力去,他这一走,飞鹤园大小事务的决定权就落在易倾南头上。

    她这具身子自幼被莫老头灌药压抑生长,长大些又开始练那套内功心法,已经形成阴柔体质,畏冷怕寒,巴不得成天都抱个火炉待在屋里,说到挂门帘自然是求之不得,再者,七星卫在园中神出鬼没行踪不定,每次她跟裴夜亲热总是不太自在,生怕被人撞破,那厚厚的布帘,实在是让人安全感大增啊。

    “OK,大功告成!”看着那一壮一瘦两名少年挂好门帘跳下地来,易倾南拍了拍手,从一旁端出盘热乎乎香喷喷的牛肉饼来,递给两人,“吃吧,这是我刚做的,尝尝味道如何?”但凡裴夜出门,她便在家丁苑叫两名伙伴到园里来,说是园里人手不够,需要帮忙干活,其实都是些举手之劳,最终目的是让大家吃上她静心制作的美食。

    “多谢,小五,每次一看到你我就开始流口水!”王福贵毫不客气大吃起来,边吃边是含糊道,“好吃,真好吃……对了小五,莫爷爷还没找到啊?”

    眼见易倾南的小脸黯了一黯,陆大庆手肘一撞,朝他使个眼色,打个哈哈道:“没事的,有七星卫在,你爷爷很快就会找到的。”

    易倾南点了点头,说也奇怪,莫老头近来就好像是从上京城凭空消失了一般,半点线索都没有,七星卫轮番派出人手去寻,都是无功而返,久而久之,她几乎要认命了。

    也许,莫老头是觉得她待在裴府也不错,是以打消了带她远走高飞的念头?

    如果是这样还好,就怕是莫老头又遇上了那群黑衣人,身处险境,没法前来向她示警……

    摇了摇头,甩去脑子里的疑惑,尽管有种种猜测,可在没见到莫老头本人之前,猜测永远是猜测,作不得数的,而今她能做到,只有一个字,等。

    “小五你听说黄芩的事没有?”陆大庆忽然问道。

    易倾南怔了下道:“他什么事?”说来惭愧,以往她在府里算是半个包打听,什么小道消息都不放过,可最近,大部分心思都给了裴夜,剩下的小部分则放在寻人之上,简直成了个睁眼瞎,大事小事什么都不知道。

    陆大庆说起黄芩,顿时来了精神,“他呀,前天打扫院子时出了点差错,清波园的柳嬷嬷路过时摔了一跤,人家一状就告到郑大管家那里,郑大管家罚了他三个月的月钱呢!”

    王福贵插嘴道:“这其实也怪不了黄芩,明明是那柳嬷嬷踩到块淌水处,自己滑倒的……”

    陆大庆瞥他一眼道:“他跟我们一直不对付,你干嘛还帮他说话,这就是他活该,谁叫他平时那么可恶的,有事没事就在郑大管家面前说我们的坏话,这下可好,失宠了,落魄了,呵呵,报应啊!”

    “我没帮他说话啊,我只是觉得他也挺可怜的——”王福贵摸了摸后脑道,“听说他爹病得不行了,家里就靠着他那点月钱救命呢……”

    “他爹那个老赌鬼,病秧子,就是家财万贯都止不住的无底洞!”陆大庆哼道。

    “没法啊,有什么样的爹,又不是自己可以选的……”王福贵叹了口气道,“要是我爹还在,我一定比现在更努力赚钱,他要什么我就给买什么,他要是打我,我躲都不躲任他打,只要他开心……”

    “我也是,我爹我娘要是在世的话,我保准会好好孝敬他们,千依百顺,要怎样就怎样……”

    易倾南听他俩说着说着又忆起过世的亲人,赶紧岔开话题道:“好了,黄芩人虽然不好,但终归我们一起进府的,也算是个缘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不能帮也别说闲话。”想了想道,“我这里还有点钱,等会福贵帮我带给黄芩,就说是大家凑的,别说具体名字就行。”

    “小五你钱多是不是,上回你才悄悄帮过他的,他现在都还不知情的!”陆大庆嘀咕道,“你对他倒挺大方,对我都没这样过……”

    易倾南直接在他脑门上弹个爆栗,“我对你不大方?嗯?你再说一次,小心我揍你,男子汉大丈夫,心眼儿比针尖还小,你学学玉涵好不,还有福贵和阿宽,谁都比你大气!”

    陆大庆边躲边嘿嘿笑道:“玉涵……江玉涵……你说别人我都服,可你说江玉涵这小子,我不服,我可不敢跟他比……”

    “玉涵又怎么了?”易倾南奇道。

    陆大庆附在易倾南耳边,压低声音道:“有天晚上,江玉涵悄悄钻到常宽被窝里,两人推来扭去的,后来常宽一脚把他踹到地上去了……”

    易倾南眼睛瞪得溜圆,“竟有这事?”这个江玉涵,竟真有那啥啥的倾向?但看常宽好似又不像那类人啊。

    陆大庆嘴巴一扁道:“我亲眼所见,真够恶心的,福贵也看到了的,是吧?”

    王福贵嗯了一声,说实话,他倒没觉得恶心,而是有种很奇妙的感觉,江玉涵对常宽,就好像他对小五,总是那么想要去亲近,这让他挺有罪恶感的,但同时又觉得隐隐的欢喜……

    易倾南可不知这个铁塔般的少年此时也有了隐晦的心事,她正在考虑怎么跟陆大庆开解这个同性之恋的问题,忽然听得长廊那头响起一阵脚步声。

    糟了,裴夜提前回来了。

姻缘错 第六十七章 生米煮成熟饭?(下)

    在裴府,表小姐梁筱蓉对将军表哥的痴恋可谓众人皆知,就连在此做客的夷陵皇子赫连祺也不例外,所以飞鹤园里闹出这桃色事件,于裴府家众而言,既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喇中。

    虽说裴大将军已有了清美高洁的才女未婚妻,府里又收着两名如花似玉的通房丫鬟,还正与金枝玉叶的当朝长公主缔结秦晋之好,但这个时代的男子谁人不是三妻四妾,似他这样一脉单传更是多多益善,有美夜半自动送上门来,哪能坐怀不乱推辞不受?

    “哈哈,裴夜真是好体力,郎情妾意,倒凤颠鸾,居然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那表小姐也是真人不露相,哼哼唧唧嗓子都叫哑了,吵得本宫一夜未眠,而且这时候两人还关在房里没出来呢。”赫连祺只当易倾南同为男性,说话毫不顾忌,促狭笑道,“说不定啊,这府里的宴会一台连着一台,生辰宴过了就该是喜宴了!”

    “殿下说的……是真的?”易倾南嚅嗫问道,心底还抱着丝幻想,他只是跟两人开个玩笑而已,一定是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们作甚?如若不信,自己去看吧,飞鹤园都乱成一锅粥了!”赫连祺哈哈大笑。

    易倾南听得小脸青白,胸口就像是被掏空了样的,宁彦辰看她如此呆怔模样,心底暗暗来气,冷笑道:“可不是吗,就算裴夜不答应,那裴老夫人要护着自家侄女的名声,怎么着也要赶紧把婚事给办了,此事本王还得禀明圣上,让梓媛好生考虑,裴夜行为不端,实非良配,这赐婚之事,就此作罢得好。”

    “明明就是你在酒里下药……”易倾南瞪着他道。

    “本王是主犯,那你就是帮凶。”宁彦辰淡淡扫她一眼,实在没想到,自己临时起意的行为竟帮了那表小姐一个大忙,这下裴夜可是吃了个哑巴亏,有苦说不出了。

    “……”易倾南想要辩解,却无言以对,她不过是想拿回那圣焰令,无计可施才出此下策,哪里想得到会引出这一系列事端,得出个这样的最终结果!

    如果……如果她当时悬崖勒马,没端那杯药水给他喝,说不定以他的武功内力,能抵挡住宁彦辰所下的“醉玲珑”,不致神智全失,让夜半前来的表小姐有机可趁。

    都怪她,都怪她啊!

    神智全无……咦,不对!

    易倾南哎呀一声,自认是找到个关键点,心怦怦跳着,低叫出来,“将军不是醉得不省人事了么,又怎么能和表小姐……那个一晚上?”

    “你小子,什么都不懂,肯定还是个童子鸡。”赫连祺嘿嘿笑道,“这是男人的本能啊,人是睡死了,但那部位一样可以生龙活虎,尤其像裴将军这种身经百战的……”当然也不排除是那表小姐故作姿态,做足戏份,但两人关在房间里待了整整一晚却是不争的事实,哪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对了,殿下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宁彦辰听他越说越过分,而小家丁越听越是脸色惨淡,不由得皱眉打断他道。

    “这个么,”赫连祺笑了两声,边说边是不经意环顾四周,“我一大早就去飞鹤园看热闹,但房外有裴夜的七星卫守着,他又打死不出来,什么都看不到啊,刚回到晴朗居,忽然看见个人影鬼鬼祟祟往假山深处走,我担心是贼人趁乱行窃,起身就追,谁知追着追着,竟追到这地底下来了……”

    宁彦辰自是不信,问道:“殿下所追之人呢?”

    赫连祺无奈摊手,“一进假山就不见踪影,追丢了。”

    宁彦辰眉毛一挑,刚要再说,赫连祺已抢先发问:“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到这地底下来的?那边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说罢就要迈步往里走,却被宁彦辰单手拦住,冷声道:“殿下请止步,这些箱子乃是裴府所有,你我无意得见,却无权处置,还是交由裴夜处理为好。”

    就在赫连祺破洞而入的刹那,他衣袖一拂,已将箱盖尽数关上,赫连祺眼光扫来扫去看了半晌,也看不到箱内所装何物,此是苍汉都城,对这位康亲王终归有所忌惮,不能硬来,只得笑道:“王爷说的是。”

    “本王昨日喝醉了,稀里糊涂掉进这地洞里,易小五为了救本王,也跟着掉进来了——”宁彦辰面朝易倾南,说得若有其事,“等出去之后,本王一定好生奖赏你。”

    言毕,他又转向赫连祺拱手道:“也幸而殿下神兵天降,破石而入,我们二人才得以脱困,本王还得多谢殿下救助之恩。”

    赫连祺摆手笑道:“不敢当,实在不敢当,我不过是碰巧追贼,王爷与其感谢我,倒不如感谢那个贼人。”

    宁彦辰听他反复强调个莫须有的贼人,虽大为反感,表面上还得客气有礼,“还有劳殿下带我们二人出去。”

    “好说,好说,王爷请。”赫连祺欠身让他从洞口先行步出,自己稍后一步,正好见得宁彦辰伸手去拉那小家丁,而小家丁则是闪身避开。

    赫连祺看在眼中,心中不由暗忖,这两人何时变得这样亲密了?

    从洞口出去就是条狭长的甬道,转角处却有一名手持火把的夷陵侍卫静候待命,赫连祺朝其点了点头,那人便在前带路,三人在甬道里走了一阵,时而转弯,时而环绕,又上了数级石阶,眼看路越走越窄,越行越陡,宁彦辰忍不住笑道:“殿下真是胆大心细,追贼能追到这迷宫里来。”

    赫连祺则是含笑回应,“王爷也不遑相让,醉酒也能醉出个地底历险。”

    “不知那贼人是何等模样,竟令殿下不顾危险一路追赶?”宁彦辰问道。

    赫连祺想了想道:“模样么,其实我也没看清楚,不过形如轻烟,快似闪电,身手很是厉害。”

    易倾南恹恹跟在后面,此时听得两人对话,心底暗自吃惊,听他这般形容,竟有些像是莫老头,难道他在那城外山神庙等得心急不耐,提前到裴府来寻自己?

    是了,他眼睛看不见,在裴府乱闯乱钻,恰好闯进晴朗居,与赫连祺碰了个正着,被其一路追赶,赫连祺本人在此,莫老头的人呢,又去了哪里?

    但,以莫老头的胆识脾性,十几年隐姓埋名忍辱负重,却也不太可能像这般鲁莽行事,除非事情有变……难道遇上了那银虎使和他的手下?

    越想越是不安,对莫老头的担忧,总算冲淡了几分胸口说不出的钝痛,然而那种空洞无所依的感觉仍是存在。

    裴美人,他跟别的女子欢好,而她就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要是他知道原委,定要恨死她了。

    失悔,自责,心疼……一系列情绪交织在一起,脑袋昏昏,也没注意到前方壁上一处突出的石块,不可避免就要撞上。

    “小心!”宁彦辰正好回头看她,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拉开,低斥道,“你怎么搞的,走路不看路么!”自从听闻裴夜与表小姐共度良宵一事,这小丫头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真是气死他了,那裴夜真就那么好?

    “小人没事。”易倾南冷淡应声,她不能原谅自己,也没法谅解他的行为,就是他们两个人合力而为,害了裴夜啊!

    “易小五,你别不知好歹……”

    “小人不敢。”

    赫连祺走在前面,听得两人在后的声响对话,不禁开口笑道:“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大声点行不行?让我也听一两句解解闷。”

    宁彦辰冷哼一声,忽见前方曙光射入,豁然开朗,却是一处古井大小的洞口。

    那引路的夷陵侍卫先行跃出,随后是赫连祺,其次是宁彦辰,他虽恼怒易倾南对自己截然转变的态度,却仍是带着她一同跃出洞口。

    果然如赫连祺所说,洞口之外正是晴朗居中庭的大片假山,宁彦辰立在一块巨石之上,但见四周怪石嶙峋,曲折迂回,不由阵阵心惊。

    谁能想到这底下竟藏着条密道,与飞鹤园里裴夜房间的地下室相通,这个裴英风,着实不简单!

    正值思索,却见眼前人影一花,那小家丁居然扭转身子撒腿就跑,正是朝着晴朗居大门的方向。

    “易小五,你给本王站住!”宁彦辰气恼喝道,却哪里唤得住,只见那小小的身影一路狂奔,转眼就没了踪影。

    就连赫连祺都看得好奇不已,“这小家伙是怎么了,火烧屁股似的,赶着去投胎么?”

    没人知道易倾南此刻的心情,心乱如麻,心急如焚,心痛如绞,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去飞鹤园,去找裴美人,去向他认错,假如能求得他的原谅,她就是以死谢罪都愿意!

    就在易倾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跌跌撞撞冲进飞鹤园的大门之时,被众人团团围住的裴夜寝室静寂多时,此刻终于有了一丝动静,女子低低呼了一声痛,继而心满意足地低吟,娇声唤道:“表哥,天亮了,我们该起了吧?”

    “还是黑的,再睡会儿。”男子含糊嘟囔。

    听得这一声,门外包括七星卫在内的一干众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双目圆睁,嘴巴微张,似是不敢置信。

    “将军!”

    这个时候,易倾南也如失控火箭般地赶到现场,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步步走过来,带着哭音低叫了声,没等走到门前,脚下一软,就要栽倒。

    忽一只温热的大手及时托住她,免了她与地面的亲密接触,嗓音清朗,却也清淡。

    “你在找我?”

姻缘错 第六十八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上)

    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日,易倾南都会时不时忆起这句问话,每每回想,都觉心潮澎湃,这真真是她穿越以来听到的最美妙的声音了。

    “将……将军?”她又惊又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面前长身而立的高伟男子,发髻高束,一袭青灰色的立领紧袖武士服,俊颜清冷,眸光淡然,没半点清晨初醒的模样,倒像是从小校场操练回返,不是裴夜,却又是谁?

    沙哑的嗓音淹没在众人异口同声的惊呼声中,几不可闻,然而他却听到了,剑眉微蹙,对着那张还挂着泪珠的憔悴小脸,只轻点了下头,便转向众人,沉声问道:“怎么都围在我房间门外,出了什么事?”

    经他这么一问,易倾南这才注意到,这庭前阶下站着好些人,将寝室团团围住,除了七星卫之外,还有暖风阁的红裳和绿绢,大管家郑直,管事周林和窦庆云,表小姐的丫鬟明月和彩霞,甚至连清波园的丫鬟海棠都位列其中,而职位更低的家丁婆子们,则在回廊外远远站着,隔栏观望。

    “看什么看,回去,都给我回去!”郑直狠狠瞪了眼对面的众人,厉声喝退,继而面朝裴夜,换上副笑脸道,“禀将军,是这么回事,昨晚小人送客睡得晚,今日起来迟了些,一大早就听说飞鹤园出了点事,小人就立时赶过来了,这不,正在跟海棠询问呢……海棠,还是你来跟将军解释吧。”

    被点名的海棠从人群中走出来,向裴夜福了福身,开口说道:“禀告将军,昨夜表小姐一夜未归,屋里的明月彩霞也不见人影,老夫人因为担心,故令奴婢四下寻找,奴婢在府里找了一阵,本说来飞鹤园问问裴管事,没想到却在这里遇见了明月彩霞,听她们说,表小姐是在将军房中……”

    她话音顿住,只将目光投向那边神情怯怯的两人,二婢均是脸色发白,瑟瑟发抖,扑通一声齐齐跪下,哭道:“奴婢该死,请将军饶命!”

    见裴夜背负双手,淡然不语,郑直只得继续行使管家之职,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此时周林和窦庆云已带着众人退下,七星卫也已消失无影,除开裴夜与易倾南主仆,就剩下大管家郑直,以及清波园的丫鬟海棠,算是清场完毕。

    二婢抽泣了一阵,跪得靠前的明月先行开口,“禀告将军,昨夜小姐听说将军醉酒醉得厉害,就让奴婢陪着过来送醒酒汤的,进园后小姐让奴婢在门外候着,她自己独自进去,奴婢不敢有违,就等在门外,一直等到刚刚彩霞过来……”

    彩霞随即接口道:“禀告将军,奴婢昨晚本是在小姐房里等小姐和明月回来,谁知一觉醒来,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奴婢吓坏了,想着在老夫人知晓之前把小姐找回来,就只跟柳嬷嬷打了个招呼,自个儿先在府里找,奴婢知道小姐和明月昨晚是来了飞鹤园,所以直奔这里来了,奴婢刚到一会儿,郑大管家和海棠姐姐也来了。”

    听到这里,易倾南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了,看来某人为了上位,自编自导了一出好戏啊,还想方设法请来这么多热心观众兼目击证人,实在是煞费苦心,只可惜这破釜沉舟的一招,不知是其中哪个环节出了错,本该在房内恩爱缠绵的男主角竟置身事外,倒成了看戏的观众之一——

    裴夜不在屋里,那与表小姐折腾一夜的男子又是谁?

    头还有点晕,浑浑噩噩间似乎觉得这园子里少了个谁,一时又想不出来,就听得屋内惊呼尖叫声起,一声接着一声,歇斯底里,无比混乱。

    “啊,怎么是你?我表哥呢?我昨晚明明是跟表哥在一起的……你把手拿开……出去……快点滚出去……呜呜……明月……你这死婢子躲到哪里去了……快来给我穿衣服……呜呜呜……”女子哑着声音,又哭又叫。

    “叫什么叫……关我什么事……是你主动抱我的……还脱我衣服……我都快被你累死了……哎……你别抓我……你指甲那么长……别抓我的脸……”

    男子的声音也有点哑,还带着些许疲惫与怒气,在场之人都听出来了,竟是裴宝!

    与表小姐共度良宵之人是……裴宝!

    内室之中,那张黄梨木雕花立柱大床上,帷幔低垂,被服狼藉,梁筱蓉扯着件中衣勉强遮挡住酸痛难耐的身子,杏眼瞪着面前同样赤身**的男子,披头散发,如癫似狂,心里那个悔啊,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床柱上。

    明明是将军表哥啊,怎么就变成裴宝了呢?!

    她还记得昨晚晚宴之时,听说将军表哥因为醉酒不适,连晚饭都没吃,如此绝佳机会怎能轻易放过,她先是让人送去羹汤点心,后又领着明月带了醒酒汤亲自进园探视,说也奇怪,以往戒备森严的飞鹤园,这回半个人影都没有,一路畅通无阻,居然进了将军表哥的寝室。

    室内并未点灯,她将明月留在屋外,自己一个人摸黑进门,依稀见得床上平躺的人影,又隐隐闻到股酒气,不由得大喜过望,来不及多想就直奔而去。

    平日里将军表哥对她冷若冰霜,仅在前段时日才稍有起色,允她进园叙话,但也只那一次而已,过后便恢复原样,可这次却截然不同,看来那羹汤点心他都吃下肚了,正悄然发挥作用呢。

    没错,她这次确是铤而走险,放手一搏了,自上次那袁夫人过府与裴老夫人一番叙话,她就暗地存下这个念头,尤其今日见了那长公主和沈郡主的真人,更是下定了决心,趁着长公主还没迎进门,先下手为强!

    为此她费心费力筹备许久,求得秘药,安插人手,寻找良机,终于在这个漆黑的夜晚,站到了将军表哥的床前,与他毫无距离,赤裎相对。

    那是怎样一种紧张与亢奋啊,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药力在四肢百骸游走散发,周身如火般燃烧起来,她抱住了他,他也反搂住她,衣带尽解,亲密纠缠。

    其间她意识稍复,但觉他动作粗鲁而急躁,似比她这处子还要生涩,心头微诧,但想到他是武将出身,青春年少而又身强力壮,也就释然了,任他索求无度,为所欲为,却万万没有想到,一夕之间狸猫换太子,自己这夜半献身的对象竟不是她一心爱恋的将军表哥,而是他手下那个又肥又丑的裴宝!

    “你这登徒子……你赔我……赔我清白……赔我将军……呜……我不要活了……”梁筱蓉红着眼,对着裴宝又抓又掐,语无伦次,泪流满面。

    “姑奶奶……你别闹了好不好……你有清白……我也有啊……我找谁赔去……”裴宝低头瞥见那床单上的一抹血色,真是头疼欲裂,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不过是照例过来巡夜,没见着自家主子,只看到那桌上放着的点心和羹汤,这一看就是表小姐的手笔,主子是从来都不吃的,正好给自己加餐,于是三口两口送入腹中。

    吃过之后又转进内室,不料却见满地狼藉,到处被翻得乱七八糟,他以为是遭了贼,一边叫着七星卫,一边过去窗口查看贼人踪迹,没走两步,忽觉脚下虚软,一头栽在大床上,立时睡死过去。

    接下来的情景就像是在做梦。

    梦里,他口干舌燥,酷热难忍,终于寻到了一处甘冽的山泉,泉水里还有个美若天仙的女子,那女子主动为他宽衣解带,还抱他亲他,极尽挑逗,反正是在做梦嘛,那他也不客气了,凭着男性的本能,掌控主动权,一次又一次地与她欢爱。

    也多亏在军营里操练磨砺的半月,这一夜,他体力超常,大展雄风,那仙女也娇羞顺从,任他摆布,两人你侬我侬,说不出的风流快活。

    明明是仙女啊,可一觉醒来,怎么就变成那个他平日里最厌恶的刁蛮任性的表小姐了呢?

    “你快走啊……出去……给我出去……”

    “我的裤子还压在你身子下面呢……你叫我怎么出去……”

    “你……闭眼啊……不准看……”

    “你以为我想看呢……再说我还不是被你看光了的……”

    “呸……你一身肥肉……谁稀罕看你……”梁筱蓉说到这里,想起将军表哥那英姿挺拔的身躯,再见得眼前男子粗壮微胖的身形,心里像是针扎了一样的疼,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表哥啊……”

    “就知道哭……哭能解决问题吗……不想冻死的话赶紧穿衣服去……”裴宝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心底有丝懊悔,但程度并不太深,说实话,这表小姐细皮嫩肉的,身材也凹凸有致,抱着的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好,只是尊卑有别,如今自己是闯下祸事来了!

    “看……天刚亮不久……园子里还没什么人……”梁筱蓉哭声渐止,心思慢慢转动起来,咬牙道,“听着……昨晚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发誓不会说出去……”

    “我才不发誓呢……”裴宝心里有气,冷笑道,“你跟我都这样了……残花败柳……还想嫁我家将军……想得倒美……”

    “你敢说我残花败柳……”梁筱蓉气得一巴掌打过去,可她忘了这不是她所住的流花楼,而是飞鹤园,面对的也不是娇娇弱弱的小丫鬟,而是名孔武有力的大男人。

    她的手还没碰到裴宝的脸,自己就被推了个趔趄,玉体横陈仰躺在床上。

    “从今往后,你敢再对我扬手试试!”

    梁筱蓉被撞得连连呼痛,挣扎着起来,哭道:“你欺负我,我告诉我姨母去,就说你强逼于我,你等着吃牢饭吧!”

    裴宝哪能让她起身,直接压倒下去,恼怒道:“你闹,你再闹,我现在就真再强逼你一回!”

    梁筱蓉感觉到他的强硬,吓得大叫:“你别乱来!走开!救命,救命啊!”

    他俩开始还小声说话,到了后来便是控制不住,声量越来越高,门外众人声声入耳,一个个面红耳赤,垂手低头。

    裴夜一直沉默立着,听得这句,再也听不下去了,轻咳一下,沉声道:“裴宝别胡闹,赶紧收拾好出来。”

    一言既出,室内所有声响都没了,静寂无声。

    正当众人猜测这两人是否被吓傻了的时候,又听得扑通一声,像是重物坠落。

    半晌之后,就见房门一点点打开,裴宝神情忸怩走了出来,发髻歪斜,衣服凌乱不说,面颊上还有条长长细细的血口。

    “将军。”

    裴夜面无表情,并不看他,“表小姐呢?”

    “她晕过去了。”裴宝说得很是无奈,刚刚还是只又抓又咬的母老虎,一听到将军在门外的说话声,立时昏厥在床上,应该是被气晕的吧?

    就在说话之际,外间又传来脚步声,宁彦辰与赫连祺姗姗来迟,恰好赶到。

    其实也不是他们脚力不如易倾南,实在是两人心头有鬼,相互顾忌,都不肯留对方在那地道入口,直到王府侍卫闻讯而来,与夷陵侍卫各自驻守,两人这才匆匆赶往飞鹤园,自然是漏掉了最精彩的床头大战,只看到个演员谢幕。

    “裴夜……你怎么会在这里?”宁彦辰皱眉问道。

    “这句话该我来问王爷才是,王爷在我裴府无故失踪,这样的罪名我可担待不起。不过,看王爷气色还不错——”裴夜淡淡瞥他一眼,转向他身后的赫连祺,奇道,“殿下难道没告诉王爷,长公主忽发癔症急送回宫的事么?”

姻缘错 第八十三章 绑架(下)

    这个大醋坛子,嘴上不说,却是最见不得她与伙伴们混在一起,尤其不喜看到福贵,一想到那张清冷的俊脸,易倾南便是心头一颤,赶紧跳起来,收拾餐盘。

    “快走,快走,你们从后门走,立马给我闪人!”

    “干嘛呀,这么着急撵我们走,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王福贵不情不愿嘀咕,被她推搡着往前走,心情蛮复杂的,一方面对这位将军主子充满敬畏之情,另一方面又对其有些不满,究竟不满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只是看到小五那在意的眼神,心里闷闷的难受。

    “废话那么多,走吧走吧,你们俩,得了假期就去酒楼帮忙……”易倾南边说边将两人推向通往后门的甬道,嘴上还一个劲地叮嘱,近来府里事多,莫老头人还没找到,加上裴夜对她看得紧,酒楼开业的计划只能往后延一延,好在医馆和书局的收益比较稳定,绣坊也做成了几单生意,资金方面倒是没啥问题。

    送走两人,易倾南刚站到屋檐下,就见廊前急匆匆过来一道人影,气急败坏,边走边嚷。

    “郑大管家你别拦着我,我找我自家姐夫哪还需要通报?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府二少爷,沈文轩。

    今日他穿一身天青色滚泥金边镶白狐狸毛的圆领袍子,原本壮硕的身躯愈发清减了,显出几分腰线来,脸庞和下巴比起前些日子又略微瘦削了些,五官看起来也愈发周正了,易倾南看在眼底倒是暗暗称奇,难道这位爷近来在狂吃泻药不成,竟能瘦到这般模样?

    但看他面色红润,也不像啊,若非跟他不熟,她倒有心想要请教一二,讨个有效减肥的方子,这可是一个大好的赚钱商机啊!

    “沈少爷,今日一大早将军就出门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要不小人先领您去听雨轩坐坐,喝会儿茶……”郑直在后步步紧跟赔笑道,“沈少爷请留步,留步啊,将军有令,这飞鹤园是乱闯不得的啊……”他知道这沈二少是个做事莽撞的,生怕其在飞鹤园里乱走乱冲捣鼓点事情出来,偏偏园子里静悄悄的,七星卫一个都没见,以他的身份又不好阻拦,真是要命!

    “笑话!我姐夫的园子,凭什么本少爷就进不得?”

    沈文轩瞪他一眼,迈开大步就要往台阶上冲,忽见面前蓝影一闪,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出现在面前,清淡秀致的眉眼,蜜糖色的肌肤,长相也不是特别耀目,顶多就是个中上之姿,最出众的却是那双眼,黑白分明,莹如墨晶,给其添了不少分数。

    “见过沈少爷,大管家没说错,将军真的不在……”

    沈文轩见易倾南对着自己恭敬行礼,不由得冷哼了一声,“滚开!”这个少年他是认得的,早前在醉月楼大门处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只觉得少年长得俊俏,后来才听说竟是裴夜跟前的红人,贴身服侍,不离左右,基于自家姐姐的关系,自然是心生恶感。

    不过话说回来,这少年长得虽俊,却也没到美貌惊人的地步,肤色也黑糙了些,至少是比他见过的那些小倌差,真不明白为何倍受宠爱,难道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术?

    想到这里,心中更觉厌恶,眼神也满是鄙夷,“易小五是吧,我警告你,你别想拦着我找我姐夫,你那点小心眼儿,我可清楚得很!”

    易倾南听得哭笑不得,忍不住嘀咕一句,“原来沈少爷是属蛔虫的……”

    “姐夫!姐夫!你出来,快出来!”沈文轩扯开嗓子就喊,半晌没听到回音,这才转过头来狐疑问道,“我姐夫真的不在?”

    “将军真不在。”郑直赔笑道,“要不沈少爷还是随小人去外厅喝茶吧,边喝边等,这园子里冷清,也没个人侍候……您看如何?”眼下这个易小五在府里的地位节节攀高,他可使唤不了,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儿啊。

    沈文轩并不理会他的建议,闻听此言,却是面露焦急道:“那怎么办,我姐姐还等着他去救命呢!”

    “救命?”易倾南跟郑直对望一眼,奇道,“救什么命?”

    沈文轩咬了咬牙道:“我姐姐今日去静居寺上香回来的路上被贼人掳走了!”

    “真的?”易倾南看他神色不似作假,便道,“沈少爷你看清那贼人长什么模样没有?对方是什么来头,说了些什么?”

    “沈少爷报官没有?”郑直在旁插口道。

    “我都没在场,怎么知道对方模样!报官……我姐夫是当朝大将军,有他在,还报什么官,直接带人把我姐姐救回来就是!那该死的贼人真是吃了豹子胆,光天化日之下,竟连将军夫人都敢打劫!我一定要叫姐夫将他们一网打尽,凌迟处死,株连九族!”沈文轩又怒又急,有些口不择言,此刻他心底也是暗地懊悔,早知道会这样,就该陪着姐姐一起去的,都怪自己昨夜与几个朋友喝多酒睡过了头,而且姐姐这几回去寺里上香都是行色匆匆独来独往,压根没半点要叫上自己的意思,这个姐姐也是总不听劝,自己老早就提议她招募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护院,出门在外既显威风又保平安,她就是不答应,没想到以往都平安顺利,这日却出了大事。

    与沈晴衣同行的是她房里的丫鬟以及府里的车夫,马车在回府的路上路过一处僻静巷子时,马儿被截受惊,车夫给人从背后打晕了,丫鬟也吓昏了过去,醒来是一问三不知,不知对方人数和底细,只记得一张阴森可怖的鬼脸面具,除此之外,没留下只字片语。

    虽说沈晴衣近来声名大振,但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想到姐姐被劫之后可能经受的种种遭遇,沈文轩背心便是冷汗涔涔,语气也急躁起来,“我姐夫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你说个地方,我这就找他去!”

    “沈少爷别急,将军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没法给你说地方。”易倾南定了定神道,“所谓树大招风,郡主娘娘在京城名气这么响亮,对方肯定是知道的,绑人必有所图,不用我们费力寻找,他们自会找上门来宣告目的,现在将军也不在府中,我们最好是以逸待劳,耐心等待。”她在前世看警匪片看得多了,对那些关于绑架勒索的桥段熟得不能再熟,只是不知道拿到这古代来是否适用,不过话说回来,那贼人也真是吃饱了撑的,连沈府大小姐都敢绑,就算不顾忌那郡主身份,也该忌惮下将军府的背景吧!

    沈文轩看着跟前这清俊少年,嗓音柔润悦耳,比其相貌出色多了,这一番话说得不紧不慢,声音不高,却莫名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或许这就是让将军姐夫动心的地方?真是……可恶!

    “照你这么说,我们就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他忍不住攻击,“我看你是巴不得我姐姐受苦吧!”

    易倾南感觉到他的敌意,也懒得再多说,反正她就是个下人身份,只是提个建议而已,爱听不听,“我小厨房里还炖着东西呢,沈少爷,郑大管家,要没别的事,我先去忙了。”仍是恭敬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喂!你别走!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沈文轩看那少年扬长而去,恼怒喝道,嚷嚷半晌,只见那洒脱的背影越去越远,最后消失在视线,他偏过头来,一肚子怨气只能对着郑直发泄,“郑大管家,你瞧瞧,这就是你们裴府的下人,竟比主子的脾气还大!像什么话!”

    “咳咳,沈少爷,还是先随小人去外厅吧——”郑直不便解释,只得尴尬一笑。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等我找着我姐夫,定要给你好看……”沈文轩又怒又急,又是担心,一路骂骂咧咧随郑直去了。

    易倾南一直在小厨房里忙活,可直到天色渐黑,裴夜和七星卫都没回园子来。

    记得裴夜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说过要回来用晚饭,为此她还特意做了他爱吃的菜式,言而无信可不是他的风格,应该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又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个天玑回来传话,不出她所料,裴夜一行在府门口被沈文轩给堵住了,听说沈晴衣被掳一事,没进府歇下脚就带着人急急走了。

    “将军叫你待在园里别乱跑。”天玑背书样地交代完毕,跃出窗去,转眼不见踪影。

    又是这句,就没点新颖的东西?

    易倾南撇下嘴,这园子里就她一个人太冷清了,不如……找巴图学习驯马?小微这坏东西,对她总是爱理不理的,今晚就收拾它去!

    心意既定,她立时收拾出了园子,等到了马厩才知道,原来今日巴图休假,并不在府中。

    夜幕下的马厩静悄悄的。

    马儿在悠闲吃草,易倾南则是坐在草堆上,对着天幕自言自语。

    “你说,他其实是在意她的吧?”

    每回沈晴衣有事,他总是义无反顾冲在最前面,虽说自己也明白,这是他的责任所在,但心里总是有些疙瘩,按不下去。

    小微自然不会理睬她,易倾南无聊抬眸,眼睛不经意盯着某处,忽然间睁大,定住。

    冷月淡云,树影婆娑。

    高高的墙头,半张鬼面幽幽生光,对着她所在的位置,蓦然一动。

    ------题外话------

    爬上来说句抱歉,十万分抱歉,家丁到了瓶颈期,卡死写不动,状态糟糕到极点,心情也是沮丧到极点,龟央旧文要出版修稿,时间极其紧迫,所以这段时间家丁会放一放,慢慢写慢慢更,算是调整心态,先把出版书稿搞定,对不起大家……

姻缘错 第六十七章 生米煮成熟饭?(下)

    在裴府,表小姐梁筱蓉对将军表哥的痴恋可谓众人皆知,就连在此做客的夷陵皇子赫连祺也不例外,所以飞鹤园里闹出这桃色事件,于裴府家众而言,既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喇中。

    虽说裴大将军已有了清美高洁的才女未婚妻,府里又收着两名如花似玉的通房丫鬟,还正与金枝玉叶的当朝长公主缔结秦晋之好,但这个时代的男子谁人不是三妻四妾,似他这样一脉单传更是多多益善,有美夜半自动送上门来,哪能坐怀不乱推辞不受?

    “哈哈,裴夜真是好体力,郎情妾意,倒凤颠鸾,居然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那表小姐也是真人不露相,哼哼唧唧嗓子都叫哑了,吵得本宫一夜未眠,而且这时候两人还关在房里没出来呢。”赫连祺只当易倾南同为男性,说话毫不顾忌,促狭笑道,“说不定啊,这府里的宴会一台连着一台,生辰宴过了就该是喜宴了!”

    “殿下说的……是真的?”易倾南嚅嗫问道,心底还抱着丝幻想,他只是跟两人开个玩笑而已,一定是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们作甚?如若不信,自己去看吧,飞鹤园都乱成一锅粥了!”赫连祺哈哈大笑。

    易倾南听得小脸青白,胸口就像是被掏空了样的,宁彦辰看她如此呆怔模样,心底暗暗来气,冷笑道:“可不是吗,就算裴夜不答应,那裴老夫人要护着自家侄女的名声,怎么着也要赶紧把婚事给办了,此事本王还得禀明圣上,让梓媛好生考虑,裴夜行为不端,实非良配,这赐婚之事,就此作罢得好。”

    “明明就是你在酒里下药……”易倾南瞪着他道。

    “本王是主犯,那你就是帮凶。”宁彦辰淡淡扫她一眼,实在没想到,自己临时起意的行为竟帮了那表小姐一个大忙,这下裴夜可是吃了个哑巴亏,有苦说不出了。

    “……”易倾南想要辩解,却无言以对,她不过是想拿回那圣焰令,无计可施才出此下策,哪里想得到会引出这一系列事端,得出个这样的最终结果!

    如果……如果她当时悬崖勒马,没端那杯药水给他喝,说不定以他的武功内力,能抵挡住宁彦辰所下的“醉玲珑”,不致神智全失,让夜半前来的表小姐有机可趁。

    都怪她,都怪她啊!

    神智全无……咦,不对!

    易倾南哎呀一声,自认是找到个关键点,心怦怦跳着,低叫出来,“将军不是醉得不省人事了么,又怎么能和表小姐……那个一晚上?”

    “你小子,什么都不懂,肯定还是个童子鸡。”赫连祺嘿嘿笑道,“这是男人的本能啊,人是睡死了,但那部位一样可以生龙活虎,尤其像裴将军这种身经百战的……”当然也不排除是那表小姐故作姿态,做足戏份,但两人关在房间里待了整整一晚却是不争的事实,哪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对了,殿下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宁彦辰听他越说越过分,而小家丁越听越是脸色惨淡,不由得皱眉打断他道。

    “这个么,”赫连祺笑了两声,边说边是不经意环顾四周,“我一大早就去飞鹤园看热闹,但房外有裴夜的七星卫守着,他又打死不出来,什么都看不到啊,刚回到晴朗居,忽然看见个人影鬼鬼祟祟往假山深处走,我担心是贼人趁乱行窃,起身就追,谁知追着追着,竟追到这地底下来了……”

    宁彦辰自是不信,问道:“殿下所追之人呢?”

    赫连祺无奈摊手,“一进假山就不见踪影,追丢了。”

    宁彦辰眉毛一挑,刚要再说,赫连祺已抢先发问:“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到这地底下来的?那边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说罢就要迈步往里走,却被宁彦辰单手拦住,冷声道:“殿下请止步,这些箱子乃是裴府所有,你我无意得见,却无权处置,还是交由裴夜处理为好。”

    就在赫连祺破洞而入的刹那,他衣袖一拂,已将箱盖尽数关上,赫连祺眼光扫来扫去看了半晌,也看不到箱内所装何物,此是苍汉都城,对这位康亲王终归有所忌惮,不能硬来,只得笑道:“王爷说的是。”

    “本王昨日喝醉了,稀里糊涂掉进这地洞里,易小五为了救本王,也跟着掉进来了——”宁彦辰面朝易倾南,说得若有其事,“等出去之后,本王一定好生奖赏你。”

    言毕,他又转向赫连祺拱手道:“也幸而殿下神兵天降,破石而入,我们二人才得以脱困,本王还得多谢殿下救助之恩。”

    赫连祺摆手笑道:“不敢当,实在不敢当,我不过是碰巧追贼,王爷与其感谢我,倒不如感谢那个贼人。”

    宁彦辰听他反复强调个莫须有的贼人,虽大为反感,表面上还得客气有礼,“还有劳殿下带我们二人出去。”

    “好说,好说,王爷请。”赫连祺欠身让他从洞口先行步出,自己稍后一步,正好见得宁彦辰伸手去拉那小家丁,而小家丁则是闪身避开。

    赫连祺看在眼中,心中不由暗忖,这两人何时变得这样亲密了?

    从洞口出去就是条狭长的甬道,转角处却有一名手持火把的夷陵侍卫静候待命,赫连祺朝其点了点头,那人便在前带路,三人在甬道里走了一阵,时而转弯,时而环绕,又上了数级石阶,眼看路越走越窄,越行越陡,宁彦辰忍不住笑道:“殿下真是胆大心细,追贼能追到这迷宫里来。”

    赫连祺则是含笑回应,“王爷也不遑相让,醉酒也能醉出个地底历险。”

    “不知那贼人是何等模样,竟令殿下不顾危险一路追赶?”宁彦辰问道。

    赫连祺想了想道:“模样么,其实我也没看清楚,不过形如轻烟,快似闪电,身手很是厉害。”

    易倾南恹恹跟在后面,此时听得两人对话,心底暗自吃惊,听他这般形容,竟有些像是莫老头,难道他在那城外山神庙等得心急不耐,提前到裴府来寻自己?

    是了,他眼睛看不见,在裴府乱闯乱钻,恰好闯进晴朗居,与赫连祺碰了个正着,被其一路追赶,赫连祺本人在此,莫老头的人呢,又去了哪里?

    但,以莫老头的胆识脾性,十几年隐姓埋名忍辱负重,却也不太可能像这般鲁莽行事,除非事情有变……难道遇上了那银虎使和他的手下?

    越想越是不安,对莫老头的担忧,总算冲淡了几分胸口说不出的钝痛,然而那种空洞无所依的感觉仍是存在。

    裴美人,他跟别的女子欢好,而她就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要是他知道原委,定要恨死她了。

    失悔,自责,心疼……一系列情绪交织在一起,脑袋昏昏,也没注意到前方壁上一处突出的石块,不可避免就要撞上。

    “小心!”宁彦辰正好回头看她,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拉开,低斥道,“你怎么搞的,走路不看路么!”自从听闻裴夜与表小姐共度良宵一事,这小丫头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真是气死他了,那裴夜真就那么好?

    “小人没事。”易倾南冷淡应声,她不能原谅自己,也没法谅解他的行为,就是他们两个人合力而为,害了裴夜啊!

    “易小五,你别不知好歹……”

    “小人不敢。”

    赫连祺走在前面,听得两人在后的声响对话,不禁开口笑道:“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大声点行不行?让我也听一两句解解闷。”

    宁彦辰冷哼一声,忽见前方曙光射入,豁然开朗,却是一处古井大小的洞口。

    那引路的夷陵侍卫先行跃出,随后是赫连祺,其次是宁彦辰,他虽恼怒易倾南对自己截然转变的态度,却仍是带着她一同跃出洞口。

    果然如赫连祺所说,洞口之外正是晴朗居中庭的大片假山,宁彦辰立在一块巨石之上,但见四周怪石嶙峋,曲折迂回,不由阵阵心惊。

    谁能想到这底下竟藏着条密道,与飞鹤园里裴夜房间的地下室相通,这个裴英风,着实不简单!

    正值思索,却见眼前人影一花,那小家丁居然扭转身子撒腿就跑,正是朝着晴朗居大门的方向。

    “易小五,你给本王站住!”宁彦辰气恼喝道,却哪里唤得住,只见那小小的身影一路狂奔,转眼就没了踪影。

    就连赫连祺都看得好奇不已,“这小家伙是怎么了,火烧屁股似的,赶着去投胎么?”

    没人知道易倾南此刻的心情,心乱如麻,心急如焚,心痛如绞,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去飞鹤园,去找裴美人,去向他认错,假如能求得他的原谅,她就是以死谢罪都愿意!

    就在易倾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跌跌撞撞冲进飞鹤园的大门之时,被众人团团围住的裴夜寝室静寂多时,此刻终于有了一丝动静,女子低低呼了一声痛,继而心满意足地低吟,娇声唤道:“表哥,天亮了,我们该起了吧?”

    “还是黑的,再睡会儿。”男子含糊嘟囔。

    听得这一声,门外包括七星卫在内的一干众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双目圆睁,嘴巴微张,似是不敢置信。

    “将军!”

    这个时候,易倾南也如失控火箭般地赶到现场,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步步走过来,带着哭音低叫了声,没等走到门前,脚下一软,就要栽倒。

    忽一只温热的大手及时托住她,免了她与地面的亲密接触,嗓音清朗,却也清淡。

    “你在找我?”

姻缘错 第六十八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上)

    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日,易倾南都会时不时忆起这句问话,每每回想,都觉心潮澎湃,这真真是她穿越以来听到的最美妙的声音了。

    “将……将军?”她又惊又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面前长身而立的高伟男子,发髻高束,一袭青灰色的立领紧袖武士服,俊颜清冷,眸光淡然,没半点清晨初醒的模样,倒像是从小校场操练回返,不是裴夜,却又是谁?

    沙哑的嗓音淹没在众人异口同声的惊呼声中,几不可闻,然而他却听到了,剑眉微蹙,对着那张还挂着泪珠的憔悴小脸,只轻点了下头,便转向众人,沉声问道:“怎么都围在我房间门外,出了什么事?”

    经他这么一问,易倾南这才注意到,这庭前阶下站着好些人,将寝室团团围住,除了七星卫之外,还有暖风阁的红裳和绿绢,大管家郑直,管事周林和窦庆云,表小姐的丫鬟明月和彩霞,甚至连清波园的丫鬟海棠都位列其中,而职位更低的家丁婆子们,则在回廊外远远站着,隔栏观望。

    “看什么看,回去,都给我回去!”郑直狠狠瞪了眼对面的众人,厉声喝退,继而面朝裴夜,换上副笑脸道,“禀将军,是这么回事,昨晚小人送客睡得晚,今日起来迟了些,一大早就听说飞鹤园出了点事,小人就立时赶过来了,这不,正在跟海棠询问呢……海棠,还是你来跟将军解释吧。”

    被点名的海棠从人群中走出来,向裴夜福了福身,开口说道:“禀告将军,昨夜表小姐一夜未归,屋里的明月彩霞也不见人影,老夫人因为担心,故令奴婢四下寻找,奴婢在府里找了一阵,本说来飞鹤园问问裴管事,没想到却在这里遇见了明月彩霞,听她们说,表小姐是在将军房中……”

    她话音顿住,只将目光投向那边神情怯怯的两人,二婢均是脸色发白,瑟瑟发抖,扑通一声齐齐跪下,哭道:“奴婢该死,请将军饶命!”

    见裴夜背负双手,淡然不语,郑直只得继续行使管家之职,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此时周林和窦庆云已带着众人退下,七星卫也已消失无影,除开裴夜与易倾南主仆,就剩下大管家郑直,以及清波园的丫鬟海棠,算是清场完毕。

    二婢抽泣了一阵,跪得靠前的明月先行开口,“禀告将军,昨夜小姐听说将军醉酒醉得厉害,就让奴婢陪着过来送醒酒汤的,进园后小姐让奴婢在门外候着,她自己独自进去,奴婢不敢有违,就等在门外,一直等到刚刚彩霞过来……”

    彩霞随即接口道:“禀告将军,奴婢昨晚本是在小姐房里等小姐和明月回来,谁知一觉醒来,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奴婢吓坏了,想着在老夫人知晓之前把小姐找回来,就只跟柳嬷嬷打了个招呼,自个儿先在府里找,奴婢知道小姐和明月昨晚是来了飞鹤园,所以直奔这里来了,奴婢刚到一会儿,郑大管家和海棠姐姐也来了。”

    听到这里,易倾南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了,看来某人为了上位,自编自导了一出好戏啊,还想方设法请来这么多热心观众兼目击证人,实在是煞费苦心,只可惜这破釜沉舟的一招,不知是其中哪个环节出了错,本该在房内恩爱缠绵的男主角竟置身事外,倒成了看戏的观众之一——

    裴夜不在屋里,那与表小姐折腾一夜的男子又是谁?

    头还有点晕,浑浑噩噩间似乎觉得这园子里少了个谁,一时又想不出来,就听得屋内惊呼尖叫声起,一声接着一声,歇斯底里,无比混乱。

    “啊,怎么是你?我表哥呢?我昨晚明明是跟表哥在一起的……你把手拿开……出去……快点滚出去……呜呜……明月……你这死婢子躲到哪里去了……快来给我穿衣服……呜呜呜……”女子哑着声音,又哭又叫。

    “叫什么叫……关我什么事……是你主动抱我的……还脱我衣服……我都快被你累死了……哎……你别抓我……你指甲那么长……别抓我的脸……”

    男子的声音也有点哑,还带着些许疲惫与怒气,在场之人都听出来了,竟是裴宝!

    与表小姐共度良宵之人是……裴宝!

    内室之中,那张黄梨木雕花立柱大床上,帷幔低垂,被服狼藉,梁筱蓉扯着件中衣勉强遮挡住酸痛难耐的身子,杏眼瞪着面前同样赤身**的男子,披头散发,如癫似狂,心里那个悔啊,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床柱上。

    明明是将军表哥啊,怎么就变成裴宝了呢?!

    她还记得昨晚晚宴之时,听说将军表哥因为醉酒不适,连晚饭都没吃,如此绝佳机会怎能轻易放过,她先是让人送去羹汤点心,后又领着明月带了醒酒汤亲自进园探视,说也奇怪,以往戒备森严的飞鹤园,这回半个人影都没有,一路畅通无阻,居然进了将军表哥的寝室。

    室内并未点灯,她将明月留在屋外,自己一个人摸黑进门,依稀见得床上平躺的人影,又隐隐闻到股酒气,不由得大喜过望,来不及多想就直奔而去。

    平日里将军表哥对她冷若冰霜,仅在前段时日才稍有起色,允她进园叙话,但也只那一次而已,过后便恢复原样,可这次却截然不同,看来那羹汤点心他都吃下肚了,正悄然发挥作用呢。

    没错,她这次确是铤而走险,放手一搏了,自上次那袁夫人过府与裴老夫人一番叙话,她就暗地存下这个念头,尤其今日见了那长公主和沈郡主的真人,更是下定了决心,趁着长公主还没迎进门,先下手为强!

    为此她费心费力筹备许久,求得秘药,安插人手,寻找良机,终于在这个漆黑的夜晚,站到了将军表哥的床前,与他毫无距离,赤裎相对。

    那是怎样一种紧张与亢奋啊,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药力在四肢百骸游走散发,周身如火般燃烧起来,她抱住了他,他也反搂住她,衣带尽解,亲密纠缠。

    其间她意识稍复,但觉他动作粗鲁而急躁,似比她这处子还要生涩,心头微诧,但想到他是武将出身,青春年少而又身强力壮,也就释然了,任他索求无度,为所欲为,却万万没有想到,一夕之间狸猫换太子,自己这夜半献身的对象竟不是她一心爱恋的将军表哥,而是他手下那个又肥又丑的裴宝!

    “你这登徒子……你赔我……赔我清白……赔我将军……呜……我不要活了……”梁筱蓉红着眼,对着裴宝又抓又掐,语无伦次,泪流满面。

    “姑奶奶……你别闹了好不好……你有清白……我也有啊……我找谁赔去……”裴宝低头瞥见那床单上的一抹血色,真是头疼欲裂,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不过是照例过来巡夜,没见着自家主子,只看到那桌上放着的点心和羹汤,这一看就是表小姐的手笔,主子是从来都不吃的,正好给自己加餐,于是三口两口送入腹中。

    吃过之后又转进内室,不料却见满地狼藉,到处被翻得乱七八糟,他以为是遭了贼,一边叫着七星卫,一边过去窗口查看贼人踪迹,没走两步,忽觉脚下虚软,一头栽在大床上,立时睡死过去。

    接下来的情景就像是在做梦。

    梦里,他口干舌燥,酷热难忍,终于寻到了一处甘冽的山泉,泉水里还有个美若天仙的女子,那女子主动为他宽衣解带,还抱他亲他,极尽挑逗,反正是在做梦嘛,那他也不客气了,凭着男性的本能,掌控主动权,一次又一次地与她欢爱。

    也多亏在军营里操练磨砺的半月,这一夜,他体力超常,大展雄风,那仙女也娇羞顺从,任他摆布,两人你侬我侬,说不出的风流快活。

    明明是仙女啊,可一觉醒来,怎么就变成那个他平日里最厌恶的刁蛮任性的表小姐了呢?

    “你快走啊……出去……给我出去……”

    “我的裤子还压在你身子下面呢……你叫我怎么出去……”

    “你……闭眼啊……不准看……”

    “你以为我想看呢……再说我还不是被你看光了的……”

    “呸……你一身肥肉……谁稀罕看你……”梁筱蓉说到这里,想起将军表哥那英姿挺拔的身躯,再见得眼前男子粗壮微胖的身形,心里像是针扎了一样的疼,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表哥啊……”

    “就知道哭……哭能解决问题吗……不想冻死的话赶紧穿衣服去……”裴宝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心底有丝懊悔,但程度并不太深,说实话,这表小姐细皮嫩肉的,身材也凹凸有致,抱着的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好,只是尊卑有别,如今自己是闯下祸事来了!

    “看……天刚亮不久……园子里还没什么人……”梁筱蓉哭声渐止,心思慢慢转动起来,咬牙道,“听着……昨晚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发誓不会说出去……”

    “我才不发誓呢……”裴宝心里有气,冷笑道,“你跟我都这样了……残花败柳……还想嫁我家将军……想得倒美……”

    “你敢说我残花败柳……”梁筱蓉气得一巴掌打过去,可她忘了这不是她所住的流花楼,而是飞鹤园,面对的也不是娇娇弱弱的小丫鬟,而是名孔武有力的大男人。

    她的手还没碰到裴宝的脸,自己就被推了个趔趄,玉体横陈仰躺在床上。

    “从今往后,你敢再对我扬手试试!”

    梁筱蓉被撞得连连呼痛,挣扎着起来,哭道:“你欺负我,我告诉我姨母去,就说你强逼于我,你等着吃牢饭吧!”

    裴宝哪能让她起身,直接压倒下去,恼怒道:“你闹,你再闹,我现在就真再强逼你一回!”

    梁筱蓉感觉到他的强硬,吓得大叫:“你别乱来!走开!救命,救命啊!”

    他俩开始还小声说话,到了后来便是控制不住,声量越来越高,门外众人声声入耳,一个个面红耳赤,垂手低头。

    裴夜一直沉默立着,听得这句,再也听不下去了,轻咳一下,沉声道:“裴宝别胡闹,赶紧收拾好出来。”

    一言既出,室内所有声响都没了,静寂无声。

    正当众人猜测这两人是否被吓傻了的时候,又听得扑通一声,像是重物坠落。

    半晌之后,就见房门一点点打开,裴宝神情忸怩走了出来,发髻歪斜,衣服凌乱不说,面颊上还有条长长细细的血口。

    “将军。”

    裴夜面无表情,并不看他,“表小姐呢?”

    “她晕过去了。”裴宝说得很是无奈,刚刚还是只又抓又咬的母老虎,一听到将军在门外的说话声,立时昏厥在床上,应该是被气晕的吧?

    就在说话之际,外间又传来脚步声,宁彦辰与赫连祺姗姗来迟,恰好赶到。

    其实也不是他们脚力不如易倾南,实在是两人心头有鬼,相互顾忌,都不肯留对方在那地道入口,直到王府侍卫闻讯而来,与夷陵侍卫各自驻守,两人这才匆匆赶往飞鹤园,自然是漏掉了最精彩的床头大战,只看到个演员谢幕。

    “裴夜……你怎么会在这里?”宁彦辰皱眉问道。

    “这句话该我来问王爷才是,王爷在我裴府无故失踪,这样的罪名我可担待不起。不过,看王爷气色还不错——”裴夜淡淡瞥他一眼,转向他身后的赫连祺,奇道,“殿下难道没告诉王爷,长公主忽发癔症急送回宫的事么?”

姻缘错 第八十四章 同伙(上)

    就在易倾南差点叫出声来之际,那鬼面忽而人影一闪,跟着便是眼前一花,一条绳索朝她抛了下来!

    “拉住……”那人低道。

    听着那苍老的嗓音,易倾南本欲张嘴呼叫的动作戛然停止——竟是失踪多日遍寻不见的莫老头!当下又惊又喜,又是疑惑,本能朝那绳索走过去,刚将绳子抓在手里,就觉身子一轻,被带上了高墙。

    “爷爷,你到底……”

    她低唤一声,正待询问,莫老头已伸手捂住她的嘴,沉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便是。”说罢,绳索一收,只手将她夹在腋下,飞驰而去。

    一路风声呼呼,易倾南想要说话,无奈一张嘴就是猎猎寒风,冷气直往喉咙里灌,再略微挣扎下,就觉身上一麻,不仅是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是动弹不了。

    她心知自己应是被莫老头点了穴道,这老头,脾气还是那么古怪执拗,说走就走,半点停留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如今口不能言,身体受制,就算心里诸多不愿,也只能随他去了。

    莫老头带着她在茫茫夜色中奔行,墙头屋顶上下穿梭,一开始易倾南还睁大眼睛暗记路线,到后来她悲哀地发现,莫老头有意无意在兜圈子,在上京城里转来绕去,也许他是出于谨慎心理故有此为,却把她给绕晕了进去,加之风沙迷眼,只得放弃这个念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老头终于停了下来。

    易倾南睁眼一看,自己正身处一个破败不堪的陌生小院当中,对面莫老头已经摘下鬼面具,伸手在她经脉处推拿几下,穴道立解,“最近没有加紧练功?”他皱眉,脉象一探便知。

    “事多,忙不过来。”易倾南吐了吐舌,其实这只是个借口,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跟裴夜成天腻在一起,哪有时间打坐练功,她生怕莫老头再行追问,赶紧岔开话题,“对了爷爷,我去山神庙找过你的,可惜没找着你,还遇到一群凶神恶煞的黑衣人……”

    莫老头一惊,“可是银虎他们?”

    “不是。”易倾南不假思索否定,她相信自己的耳力,那日听到的嗓音与当初在村里听到的截然不同,全无相似之处,根本就是两个人。

    “那就好,不是就好……”莫老头喃喃念道。

    “爷爷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易倾南忍不住又问道。

    “我么,我近日在干一件大事……”莫老头嘿嘿冷笑两声道,“那银虎不是一直在追踪我吗,这回我隐身匿迹,看准时机,给他来了个反追踪,辛苦多日,终于叫我得手了!”

    易倾南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反追踪?”

    “那边柴火底下,你自己去看。”莫老头随手一指道。

    易倾南顺着他指的方向,迟疑走过去,果然见得一大堆枯枝干叶堆在墙角,并有微微的起伏,像是有什么活物埋在里面,借着顶上月光定睛一看,枝叶缝隙处,露出一片衣角来——

    竟是个人,一个大活人!

    “爷爷,你把银虎使擒住了?”她倒退一步,失声低叫。

    “那厮武功高强,心智过人,又有众多手下,要擒住他谈何容易?”莫老头叹了口气,忽又笑道,“不过即便不是他,也是个顶顶重要的,跟银虎关系匪浅,有此人质在手,就不怕银虎再与我们为难!”

    易倾南见他说得很是兴奋,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愈发清晰,不由得提醒道:“爷爷,声音小点,你不怕人听见……”

    “怕什么,这背后就是乱葬岗了,没人来的。”莫老头毫不在意道,“守夜人这两日都不在,清静得很,所以我才敢带你到这里来。”

    “乱葬岗?!”易倾南打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乱葬岗位在城外西北,乃是官家处决人犯的地方,荒山野岭,杳无人烟时有野狗饿狼出没,据说还常常闹鬼,胆子再大的人都是绕道而行,选在这地方落脚,这样的事也只有莫老头才做得出来!

    “别怕。”莫老头听得她声音发颤,笑了笑,安慰道,“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是活人,特别是那些表面光鲜好看的人,死人反而是无害的,他们只会静静躺在那里,任你摆布,绝对不会加害于你……”

    易倾南听他越说声音越低,越发充满感概之意,心道这定是他早年的亲身经历,自己也插不上嘴,不由得眼光往那堆柴草底下瞟去,忽听得莫老头问道:“圣焰令你都带在身边吧?”

    “带了。”她边答边下意识摸向腰带,自从在裴夜那里得回令牌,为了保险起见,她就将其缝在腰带里。

    “带了就好。”莫老头长舒一口气,宽慰道,“坐下歇会儿,等三更过后我们就出发。”

    出发?往西而行?天虞山?

    易倾南心头一个激灵,急急说道:“爷爷,我不走,你也别走了,我们就留在上京吧,将军已经答应接你进府,往后我们待在将军府里,有将军在,那银虎使再也不能害人了……”

    “住口!”莫老头沉下脸来,斥道,“那个裴夜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被他迷住了吗,竟忘了自己的身份?上次我便跟你说过,银虎贼子的大本营就在上京,他背后的势力大得惊人,我只是暂时没查到而已,但我可以告诉你,裴夜就算是苍汉大将军,都不见得保得住你!所以你必须跟我走!”

    “可是爷爷,我真的……不想走……”易倾南咬牙喊出来这一声,只觉得头疼欲裂,一方面她根本就不是什么风教主的女儿,只是个被冥王一脚踢飞的倒霉蛋,脱贫致富追求幸福生活乃是她的本性;另一方面,这具身体原主人残存的意识又在发挥作用,拉扯着她的神经,抵触着她的思想,要她点头答应,脑袋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互不妥协,难受得要命!

    “这可由不得你。”莫老头冷然一声,便过来拉她,“今晚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可别逼我动手……”大有如若她不答应,就要将她打昏绑在身边带走的架势。

    “爷爷,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固执?”易倾南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也活该她倒霉,平日里七星卫总有一人跟着她守着她,今晚却都被裴夜派出去执行任务,那马厩地方偏僻,巴图又外出休假,是以自己被莫老头夹带出门的情景,府里竟没一个人看见。

    要是裴夜回来发现她不见了怎么办?连个字条都没留下,他会不会以为她又不告而别了?

    想到那张俊脸上可能露出的失望表情,易倾南的心头阵阵发紧,她答应过他的,好好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绝对不要分开!

    “爷爷,假如你不愿待在将军府,不愿留在上京也行,你跟我回去一趟,我请将军派人沿途护送我们好不好,我在将军府里生活这么久,知恩图报,总要跟大伙儿告个别吧,再说福贵和二虎他们也在府里,我也得跟他们知会一声……”易倾南一口气说着,最重要的,她得让裴夜知道自己的下落啊,接下来再由他来劝说莫老头,能劝则劝,不能劝的话,等将莫老头平安送去天虞山,她自己再悄悄溜回来便是。

    “跟你回去?”莫老头冷笑一声道,“我看你是不愿意跟我这老头子走吧,所以磨磨蹭蹭,还编出这各种各样的理由,是与不是?”

    “爷爷,你听我说……”易倾南声音有丝哽咽,没错,她承认自己是不愿意,因为她舍不得裴夜,舍不得跟他分开,须知这是在交通和通讯皆不发达的古代啊,一别之后两地悬念,说不定这辈子就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更重要的是,他身边还有个我见犹怜的正牌未婚妻……

    “小五……易小五……”

    易倾南愣了下,刚想到那位郡主娘娘,耳边就仿佛传来她的唤声,太神奇了吧?

    “易小五……”有人微弱地叫。

    她听得惊跳起来,没错,是个女子的声音,低低叫着自己的名字,就来自不远处,那堆枯枝干叶底下!

    “你是谁?”易倾南大着胆子问道,听到那人微微喘息,似是虚弱至极,她大步过去,一把扯开最上面的枝叶,但见一袭白衣,长发披散,清丽的脸庞在月光下如斯惨淡,也如斯熟悉。

    “我听见你们说话……易小五……你怎么会在这里……”女子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问,“这是哪儿……出了什么事……将军呢……”

    样子没错,声音也没错,就是她,安靖郡主,沈晴衣!

    莫老头擒住的那个人,他口中那个与银虎使关系匪浅的同伙,竟是沈晴衣!

    想起今日沈文轩在飞鹤园所说,易倾南有丝了然,又哭笑不得,顾不得回答,而是望向莫老头道:“爷爷,你绑错人了!”瞧这乌龙摆得,他绑谁不好,偏偏绑了个郡主来,还是将军府的未来夫人,这下就算自己不回去,也跟将军府脱不了干系了,天涯海角裴夜都会追来,不是吗?

    一念及此,心底既盼着裴夜来,却又盼着他不来,好生矛盾,也好生无奈,正值思绪混乱,却听得莫老头嘿嘿低笑,于静夜中竟有些森冷之意。

    “你问问她,我到底绑没绑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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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窕家丁介绍:
某年某月某日,某超级无赖穿越女,假扮男装,过五关斩六将,终于进入裴大将军府,成为一名无比得瑟的……家丁。 谁曾想,从家丁到权臣,青云直上,步步登天。 这日。 某家丁意气风发:“外面都说咱小五哥风度万人迷,气质无法敌,号称上京第一美男……” 某将军面色冷清:“厚颜无耻。” 某王爷嗤之以鼻:“你就吹吧!” 某皇子两眼放光:“口说无凭,脱了瞧瞧……” 又一日。 某家丁捂嘴窃喜:“醉月楼花魁小凤仙约我晚上去她的香闺留宿过夜,美人俏婢四人一同服侍……” 某皇子媚颜凑近:“行啊,让哥哥教你几招……” 某王爷似笑非笑:“你可曾听过铁杵磨成绣花针?” 某将军头也不抬:“传令下去,今晚私自离府者,月钱全扣,家法伺候。” …… 五哥语录: 1、不想吃天鹅肉的蛤蟆不是好蛤蟆,不想睡主子床的家丁不是好家丁。 2、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 3、本人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拆得了墙,打得断梁,思想上小流氓,生活中好儿郎,模样那叫纯情漂亮,内心可谓变形金刚!窈窕家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窈窕家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窈窕家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