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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碧海情深     天烽txt下载     天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 保卫令之(下)

    城上,高勇见乌桓骑兵全力骑射妄图压制弩兵以掩护步卒进攻,而令之城守军中有经验的近战部队仅有三百余人,遂立即下令弩兵集中火力回击远处的乌桓骑兵,同时增调五百青壮搬运滚木擂石尽全力将乌桓步卒压制于城下,仅有的三百近战部队作为预备队随时消灭攀爬上来的敌人。

    汉军战术改变大出乌亚律其预料,凭借强大骑射能力纵横南北的乌桓骑兵竟被汉军强弩死死压制,只得游走于百丈之外,无法靠近还击。看到此番景象,乌亚律其无奈道:“汉人的弩……”

    “大帅,让步卒撤回来吧,攻城不是乌桓强项,如此与汉人对耗于我方极为不利。去年苏仆延手下的赫连恒便是因为强攻汉人城池才遭致大败!”

    乌桓步卒冒着汉军矢石倾泻努力的架起云梯向上攀爬,伤亡急速增加,等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登上城头也难逃寡不敌众的厄运。乌亚律其轻叹一声:“传令暂退!”

    击退乌桓敌兵,令之守军欢呼雀跃。乌桓兵狼狈逃回,丢下数百具尸体和十几架损毁的云梯。高勇望向退入大营的乌桓兵长出口气:“彭县尉,入夜后悄悄派人到城外收集矢石和乌桓人留下的剑、盾、甲胄,暂时分发给青壮。看乌亚律其一幅不甘心的模样,今后几日恐怕会有更残酷的战斗。”

    潘严腮边挂着黑灰兴奋道:“高太守,这仗打的过瘾!受了六七年的窝囊气总算发泄了一回!一箭一个,放倒了三个乌桓人,这强弩太厉害了,不知太守如何得之?”

    高勇哈哈笑道:“只要熬过这两三年,以后的胜仗会越来越多!也许有朝一日我们也可以到草原上去,当然不是去放牧,而是去旅游,欣赏草原美景!”

    潘严闻言大喜:“高太守志向远大令人钦佩!好,若真有那一天,严一定辞去官职,专心游览草原美景!”

    高勇看其高兴的模样问道:“今天可是十月一日?”

    潘严点头:“十月一日!好日子啊,这天是农民庆祝丰收的日子,没想到又打了场大胜仗,双喜临门啊!”

    高勇被潘严的喜悦感染,笑容中轻声念道:“十月一日……好怀念啊,仿佛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七天长假啊!”

    城外乌桓大帐,乌亚律其将剑重重的扔在一边,口中不住咒骂:“该死的汉人,竟将没有收割的粮食烧掉,够狠!”

    一名护卫说道:“听说去年辽西郡出了大事,原来的太守贾祥下落不明,其一家老小亦销声匿迹。随后汉境关闭,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乌亚律其停下脚步沉思道:“这么说……辽西太守换人了?”

    “应该是换人了,否则汉人是不会如此抵抗的!”

    乌亚律其皱皱眉头:“嗯……前段时间丘力居、难楼送来消息说大汉皇帝要边境郡县增兵备战,莫非汉朝皇帝还想像六年前一样再出一次兵?”(注:公元177年即熹平六年,鲜卑再三扰边。汉出兵三万,分三道出击,反为檀石槐所败,汉兵死者十之七八。)

    “目前来看确实有此意图,据闻渔阳、上谷等郡已扩军一倍,各有兵士六七千。”

    乌亚律其舒展眉梢,露出笑容:“这个怎能不知?否则又何需建议汗鲁王出兵攻取令之!传令下去:百骑一队,连夜分散搜索,找到粮食有功,找不到就放火烧房,让汉人知道得罪乌桓勇士的下场!另外加派斥候严密监视各主要路口,汉人向来狡诈,万一汉朝皇帝发兵攻打乌桓,也好有所防备。”

    晌午,令之战斗刚刚结束,肥如城下新的战火便熊熊燃起。战况与令之如出一辙,面对汉军急风暴雨般的弩箭狙击,乌桓兵马的强攻很快淹没在尸横遍野之中。首次遭遇如此劲弩,乌桓骑射的威力被抵消的所剩无几。无奈之下,乌桓人只好于城外扎营,一边向乌亚律其通报战况,一边准备来日继续作战。

    ……

    傍晚时分,宾徒城北三十里处的三石村,半年来无人踏入的破败屋舍竟有声音传出,村外也出现巡逻走动的人影。

    “禀告魏都尉,得到命令后属下立刻撤出昌黎城,沿途没有遇到乌桓斥候。剩余的粮食皆埋藏妥当,相信乌桓人难以发现。”

    “做得很好,休息一个时辰,然后带领郡兵连夜赶回宾徒。”

    “是,属下立刻准备!”此人离开,另一人走入。

    “魏都尉,宾徒以北的村庄已全部通知,四营长已经安排兵士协助撤离,预计明天午后能够完毕。”

    “明日午后啊……时间应该够用!派出去的侦察兵回来没有?”

    “尚未有任何消息送回。”

    “苏仆延这个老东西跟个娘们似的扭扭捏捏,等了一天也不见半个乌桓兵的影子!传令各营连趁这段时间再准备些大餐招待乌桓人,要让客人尽兴。当然,撤退路线要详细勘查,各营连之间做好协调,作战时相互掩护策应,撤退时快速稳健,毕竟乌桓骑兵是四条腿啊!”

    ……

    十月二日,令之、肥如及徐无一带阴云密布,天未亮便下起稀稀拉拉的小雨,弥漫着如轻纱般的薄雾,冷风透过细雨越加刺骨。仅仅一个时辰,大地披上了泥泞的外衣。

    高勇立于城上眺望薄雾中时隐时现仿佛虚无缥缈的乌桓营寨,炊烟随风四散,偶有战马在林间低头啃咬青草,“看来今天乌桓攻城的可能性不大,可以拖延一两天了!”

    彭呈擦去额头雨水说道:“太守言之有理,只是这令之周围方圆数里的村庄屋舍要遭殃了!乌桓人找不到粮食肯定会放火烧屋,唉!”

    潘严深吸口凉爽的空气:“还好这次百姓皆已撤离,屋舍吗……让他们烧吧,反正将来还要再盖!”

    高勇闻言一笑:“说得对,不但要盖,还要盖更宽敞明亮、更结实耐用的大房子。”

    这时,乌桓营寨传来马嘶,众人立刻望去,只见十余队骑兵依次奔向四周,很快消失在雨雾之中。彭呈深皱眉头:“该来的还是来了!这帮畜牲,迟早将他们斩尽杀绝!”

    潘严突发感慨:“倘若韩壮士在,保证让乌桓人有来无回!”

    高勇闻言心中稍惊,一个熟悉的名字在脑中闪现,祖籍令之的武将……,遂急问:“潘县令所言的韩壮士难道是韩当?”

    这次换作潘严惊讶:“想不到高太守也知道此人,韩当乃是本县第一勇武之人,平日里照顾乡邻,为人豪爽热情。下官与他住在邻村略有交情。两年前他独自一人往南闯荡,半月前才返回令之,听说在荆襄结交许多朋友并决定搬往那里。不想,刚把家人送走,这乌桓便来袭掠。”

    高勇凝神静听,当得知他已将家人送走时,不禁轻叹一声。

    潘严没有注意到高勇的反应,继续道:“那日乌桓进攻最猛烈时就是韩当号召百姓协助郡兵奋勇杀敌,不过已于当夜离开南去。为感谢他,下官特意赠马一匹。临走时,他曾说道:乌桓首次攻城最为猛烈,其后往往虚张声势,只要坚守并多以弓弩防御一定能够等到援兵。而且他坚信新太守一定会发兵来救,叫大家安心等候。此刻应该已经出了渔阳。”

    高勇一听,心中那个骂呦:“你让他走就算了,干吗还要赠马一匹!这不是•;#¥%¥!”一边暗叫可惜,一边埋怨自己怎么不早一点想起来,以致如此厉害的人才流失。“算了,是你的想跑也跑不了,不是你的想得也得不到。回去睡觉,告诉守城将士们轮换休息,攒足了力气再大战乌桓!”

    彭呈知道自己还有另一份重要的工作,离开城墙后立刻拐进城南角的民宅中。潘严与杨凌在城头聊天,讨论着乌桓攻击的可能性。

    回到屋内,高勇盘腿坐下继续研究《遁甲天书》。谁知,看着上面奇形怪状的字符没多久,高勇便陷入沉睡之中。

    ……

    与高勇的清闲相反,此刻乌亚律其正处在极度的恼怒之中,“怎么回事?居然一点粮食都没有留下?附近几十里内的村子一个活人都找不到?该死的汉人,非逼着俺们攻城!哼,想得美……传令:向徐无派出四千族兵,沿路搜查,挖地三尺也要找到粮食!”

    “大帅,强攻令之并非不可能!”

    “此话何意?”

    “汉军强弩虽然厉害,但毕竟无法射穿厚木大盾,而且下雨之后汉军擅长的火攻亦无法发挥效力。”

    “你的意思是……”

    “今夜伐木造大盾,来日黎明前进攻。趁天黑,汉军必然用强弩乱射,族兵躲在大盾后面……如此一来,等到汉军发现被骗,他们的弩箭估计也快射光了!”

    “嗯?不错,立刻去办!”

    ……

    秋雨连绵下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才逐渐停止。随后北风袭来吹散乌云,群星再次在天宇闪耀。黎明时分,令之城内一片寂静,巡夜士兵举着火把沿街走过。高勇裹紧衣领随彭呈来到城南民宅,此处地道已挖过城墙。走进用木头支撑的简易洞口,里面阴暗潮湿又略显闷热,“彭县尉,地道挖通后先让重伤员离开,并想办法由此运进粮食。”

    彭呈道:“难道高太守要坚守令之?”

    高勇道:“当然,把乌桓主力钉死在令之,钉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力,而且……”

    突然,北城骤然响起喊杀声,众人随即大惊。高勇急道:“不好,乌桓人趁黑偷袭!快去集合队伍,把所有部队都拉上,无论如何都要将乌桓人压回去!”

    此时,乌桓人已然登上城墙,与值夜的三百郡兵混战在一起。乌亚律其欣喜地看着乌桓族兵不断攀上城墙,一点点向城门靠近,“想不到汉人如此疏忽,竟然认为乌桓不会偷袭……哈哈哈!传令城外族兵,城门大开后立刻冲进去,凡是抵抗的汉人一律杀死!”

    “呜——”令之城内号声连绵,随后住在各处的军兵纷纷拿起武器向城北集结。高勇与彭呈一路飞奔,跑到城北时正遇潘严,“城上情况如何?”高勇焦急问。

    潘严呼呼喘气道:“回太守话,差一点被乌桓人攻占城门,幸好增援及时赶到,否则……”

    彭呈神情稍缓,随即拔出剑:“属下带人杀乌桓去了,请高太守在这里继续调度指挥!”言罢,叫上附近刚刚赶来的郡兵,几步蹿上城墙杀入混战。

    这时弩兵团长带兵赶来,“禀告太守,弩兵团驻扎城北的两个营已经投入战斗,城南的两个营刚刚赶到。”

    高勇望向城墙说道:“来得刚刚好,敌人意图明确,即是要夺取城门。立刻将两个营布置于东西两角,由两侧向城外敌军射击,务必阻断敌人联系!”

    “是!二营向东,三营向西,立即投入战斗!”

    话音未落,城门出现异常,一百余乌桓兵反复向城门冲击,负责守卫的三十余郡兵寡不敌众步步后退,彭呈发现后立刻带领身边的十余人前去救援。可是,乌桓兵实在太多,郡兵拼尽全力也仅是延缓乌桓进攻的脚步。

    高勇心知城门若开令之难保,遂急吼:“三营留下,三个连各自登上城内侧沿街房屋的高点狙击敌兵,其余两个连立即结阵,一定要将冲进来的乌桓兵射杀干净!”

    城外,乌亚律其望见乌桓族兵已经逐步靠向城门,心头大喜,只等城门开启的那一刻。然而,伴随弩兵团及城内青壮的陆续参战,北城上的攻守之势逆转。临时召集的青壮受到血与火的洗礼,尽管尚未熟悉手中的武器,尽管尚未适应以命搏杀,但保卫家园的意志、保护亲人的责任、保存自己生命的意识让他们爆发出不弱于正规郡兵的战斗力。以命搏命,这是乌桓族从未思考、从未遇到过的,视死如归的气势是习惯于战败即逃的乌桓族不曾拥有的。死了一批又来一批,前仆后继永不断绝,即使身受重伤也要拼着随后的力气抱住乌桓人一起落墙同归于尽。

    乌桓的攻势在这强大的反击面前逐渐化解消弭,偷袭带来的优势转瞬间荡然无存。“汉人已不再是汉人!”这是此刻所有乌桓族兵心**存的想法。

    高勇紧张的眺望北城的战斗,每一次进退都牵动紧绷的神经。这种有关生死的战斗让人心脏不由自主地提速乱跳。

    身后杨凌的声音响起:“主公,侍卫连集合完毕。”

    高勇头也不会命令道:“立刻救援彭县尉,城门无论如何不能丢!”

    “遵命!侍卫连准备战斗!”

    这时,城门下突然响起乌桓人激昂的吼叫,随后城门逐渐打开,潘严惊呼道:“大事不好!城门……城门……”

    高勇的心脏也是咯噔一下,仔细望去,果然看到乌桓族兵正在打开城门。外面,等待杀进来的乌桓兵每人头上顶着一面大木盾,在城门火光映朝下,盾上插着许多箭矢!“乌桓人也变聪明了!”高勇强自镇定,此刻自己决不能慌乱,“杨凌!命令弩兵全力阻击!告诉彭呈暂退,待组织足够兵力再行夺门。侍卫连立刻向门口投掷木枪!”

    城外,乌亚律其见城门大开,大呼道:“城门已开,乌桓勇士们随本帅杀光汉人!”近三千乌桓兵同声大叫涌向城门。其后,乌桓骑兵也提马勒缰准备跟随步卒杀入城内。

    乌桓步卒如潮水般涌向城门造成城门处拥挤不堪,本来首批攻入的步卒举有大盾防护,汉军弩箭奈何不得。可是这轮拥挤推搡将排列整齐的阵形冲散,歪歪斜斜的木盾顷刻间露出许多破绽。弩兵团长大喜,立刻指挥弩兵集中火力攻击敌人露出的破绽。刚刚还兴奋激昂的乌桓兵顷刻间沦为待宰羔羊。

    一面木盾脱手往往造成其后四五人伤亡,在城门狭窄的地方,密集弩箭的杀伤力倍增,加之四周不断飞来的木枪,导致冲进来的乌桓兵十之五六命丧当场,剩下的非伤即残,尸体迅速堆积起来。

    乌亚律其看不到城门下的具体情况,只根据族兵入城的速度推断一二,“没想到这支汉军挺有骨气的,要是换做以前只怕早已四散奔逃了!”

    “大帅,城里有些不对劲啊!你看城上族兵正被汉军压制,城门进入的速度也异常缓慢,莫非……”

    乌亚律其仔细凝望:“经你这一说……”

    东方隐现淡蓝,黎明前的寒冷与黑暗终于过去。城门下,尽管乌桓族兵高声呐喊不断涌进,可是在弩兵一百二十度围射及郡兵木枪轮番投射的摧残下,除少量冲入城内外,绝大部分都在城门下变做孤魂野鬼。而那少数族兵也很快被消灭在彭呈组织起来的防线跟前。

    小半个时辰后,乌亚律其终于发现事态与自己所想有着及其严重的出入。城墙已被汉军夺回,上面再也没有了乌桓族兵的立足之处。虽然乌桓族兵的进攻仍在继续,却只能处于勉强攀爬的下风。城门下的战斗逐渐明朗,冲进去的乌桓族兵非死即伤。在汉军死守及城上弓弩夹击下,因攻破城门而陡涨的士气消磨殆尽,剩下的只是缓步前挪……

    “大帅快看……城门下……”

    乌亚律其定睛细看,那恐怖的场面几乎令其窒息——城门处,乌桓族兵的尸体堆积如山,箭矢、刀剑、枪戟插得到处都是,冲入城内的乌桓族兵不但要与正面围堵的汉军交战,更要遭受四面八方连续不断的箭矢、枪刺的攻击……“快调骑兵救援!掩护族兵撤回来!”

    冻了一个早晨的骑兵总算得到了攻击的命令,不过不是事先计划的追击汉军,而是被迫救援陷于苦战的乌桓族兵……

    泥泞的大地上,乌桓骑兵以损伤三百余骑的代价,勉强掩护城门外剩余的近两千乌桓族兵狼狈撤回。当令之城门再次关闭时,乌亚律其知道自己又一次吃了败仗!困惑的目光呆呆的盯住令之城头搬运尸体的汉军,“汉人何时变得如此能战?何时变得如此勇猛?何时变得不会败退?肥如!快派人去肥如那里看看,告诉契里安不可轻视汉人!”

第一章 保卫令之之肥如歼敌

    十月三日,朝阳初升驱散阴霾雾气,天空再次迎来湛蓝无暇。黎明激战仿如陈年往事,只有血迹斑斑的城墙和头顶被血腥气味吸引而来盘绕飞翔呱呱乱叫的乌鸦仍在述说此战的惨烈与悲壮。

    高勇尽量摒住呼吸行走其间,潘严干脆用衣袖捂鼻。城墙上下,郡兵们拖着疲惫的身躯搬运同伴的尸体,遵照高勇要求,能辨认出姓名的为其尸体做好标记,待日后安葬;无法辨识的集中在一起,再行处理。彭呈瞪着血红的双眼咒骂道:“该死的乌贼,攻打令之还真下血本,要不是有弩兵狙射,此刻令之多半已经失守。”

    看着他那一身十余处伤口,潘严关切道:“彭县尉先别骂了,赶紧换身衣服睡一觉。”

    高勇一脚挑起身前的乌桓尸体,又看看城外升起炊烟的乌桓营寨说道:“潘县令说的没错,彭县尉抓紧时间休息,众兵士也是一样,赶快打扫战场,然后大吃一顿睡个好觉。地未干前乌桓暂时不会进攻。”

    “谢太守!”周围兵士齐声道谢。

    彭呈踩踩地上的尸体说道:“高太守,这些乌桓尸体怎么办?城内恐怕放不下了!”

    冷眼打量一会,高勇嘴里吐出几个字:“扔到城外……烧掉!”

    不久,战报送上:郡兵总计阵亡五百五十二人,伤三百七十七人;弩兵阵亡五人,伤三十六人。高勇听完,慢慢合上双目,轻声道:“又是五百多条生命……乌桓……哼,将来让你十倍百倍的偿还!”

    ……

    乌亚律其憋闷已极,脑中不断浮现出刚刚汉军奋勇厮杀的场面,自言自语道:“几年没有遇到如此强悍的汉军了?上一次……”

    “大帅,此战族兵伤亡近两千,进攻肥如的兵马至今仍无任何进展,如此下去我军得不偿失。”

    “唉!”乌亚律其长叹一声,“俺又何尝不知!可是不控制令之又如何能安心进入海阳?再等一天,看看徐无战况,如果能够攻下……”

    忽然,帐外吵闹起来,乱哄哄的惹人心烦。乌亚律其大怒:“娘的,吵什么吵?还嫌不够乱的!”

    帐外一名族兵快步跑进:“大帅,汉人……汉人……”

    乌亚律其一脚踹翻案几,怒骂道:“又是汉人!”大步走出帐外,只见族兵指指点点令之城下,哪里正在燃气熊熊大火,糊焦味随风四散,烟尘滚滚直冲云霄。乌亚律其心头一沉,急忙定睛细瞧,但见烟尘下乌桓族兵的尸身时隐时现……“啊!传令攻城!把汉人全部杀光!”

    “大帅,万万不可啊!”副将一把将其拉住,苦苦哀求:“此举必是汉人诡计,意图引诱大帅攻打令之。”

    乌亚律其仰天吼叫声传数里。高勇站在城上眺望乱哄哄的乌桓大寨,潘严不安道:“太守,这样好吗?”

    “怎么不好?烧了干净,又能够去除疾病根源,难道还要帮他们安葬?”

    “不不,下官的意思是就地掩埋即可,入土为安吗!”

    谁知高勇冷冷的说道:“乌桓畜牲不配!”

    十月四日,令之的对峙仍在继续,平静中隐藏着大战的危机。由于城外土地仍很泥泞,乌桓暂时仍未进攻,继续派出骑兵到县内村庄劫掠。郡兵一边拆毁民居筹备滚木擂石,一边训练休整,至少让刚组建的民兵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夜晚寒冷异常,高勇巡视城内,只见不少民兵仍在操练,原郡兵淘汰下来的兵器在他们手中再次发出耀眼光辉。眼望这一切,高勇不禁想起过去曾听过的话:战争中,兵器优劣固然重要,但起决定性作用的仍然是使用兵器的人!

    这时,彭呈的声音传来:“高太守,东城兵卒发现一封箭书!”

    高勇转身接过箭,是一支新军装备的标准三棱锥弩箭,取下箭杆上系紧的竹筒,打开密封,里面是一张纸条:主公,顺与孙校尉商议,决定先行解决肥如之敌,尔后再寻战机围歼乌桓主力。另,侦察兵发现乌桓趁夜分兵四千余向徐无前进,顺已派人告之提前做好准备。

    细阅之后,高勇将纸条放于怀中,脸上露出笑容:“五千对八千……可怜的乌桓兵卒啊!”

    彭呈看着高勇莫名其妙的微笑,虽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有种感觉告诉他一定是好事!

    十月五日,乌桓苏仆延部、乌延部、丘力居部相继出现大汉出兵讨伐的传言,仿佛一夜骤现,说者有意,听者有心。一时间各部落人心惶惶,去年败退时的心有余悸仍未消退,如今又雪上加霜……当日,乌延急找丘力居商议。

    “乌大人可是为汉军讨伐的传言忧心?”一入帐,丘力居开门见山。

    乌延苦笑:“看你的模样,恐怕也是一样。”

    丘力居摇头叹息:“无论真假,总让人提心吊胆。况且,最近更有传闻汉人与鲜卑结为同盟,意图夹击乌桓各部,形势堪忧啊!”

    乌延略显恼怒:“全是苏仆延惹的祸,又打鲜卑,又抢汉人,好处他全占,让我们受牵连!丘大人族兵南下可有收获?”

    丘力居皱起眉头:“昨日斥候送回消息,汉人似乎早有准备,俊靡以北的村庄空无一人,田地荒芜,根本没人种粮食。据传闻新来的太守早于年初便将俊靡的汉人迁往无终,现在的俊靡完全变成了一座兵营。此时出兵不但抢不到粮食,还有可能被迫攻城,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乌延眼珠一转问道:“这么说……丘大人未曾发兵南下?”

    丘力居瞄一眼乌延否定道:“发兵是乌桓四部共同决定的,我丘力居怎敢不执行。只不过,我让族兵放缓速度隐蔽进军,一旦汉人放松警惕从俊靡调兵,我部族兵就可以长驱直入杀入右北平腹地!”

    乌延抖动嘴角勉强挂上一丝微笑,突然帐外马蹄声近,一名族兵快步跑进帐内:“汗鲁王,乌亚律其大帅率部南下,汉人似乎早已知情,不但分散逃入邻近郡县,还将田地中尚未收割的粮食焚毁。兵马在令之遭遇汉军抵抗,大帅连攻数日至今仍未攻占此城。”

    “什么?”乌延大惊。

    丘力居急道:“千万不可强攻汉人城池,能打则打,打不下围困就好!”

    乌延脑袋嗡嗡乱响,一股莫名不安笼罩心头:“对,将丘大人的话告诉乌亚律其,要快!”听着马蹄声渐远渐小,乌延猛然坐下,“难道汉人出兵讨伐是真的?”

    丘力居还是那句话:“无论真假,都要提防!”

    乌延闭目凝思,几年来顺风顺水纵横草原的乌桓自去年起不断遭受打击,先是苏仆延擅入辽西劫掠损兵折将两手空空而回,跟着鲜卑于冬季前发动报复性突袭,杀得苏仆延元气大伤乌桓各部胆颤心惊。今年南下抢粮更是遇到汉人提前准备,恐怕……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巧合,仿佛有人在背后操纵一般……

    ……

    黎明永远是发动突袭的最佳时间。连续两天无法出战,攻击肥如的乌桓兵只得留在营寨内消磨时间,除了派去抢粮的骑兵偶有收获外,其余人只能在梦中幻想着攻入肥如后抢东西抢女人的美妙情景。

    契里安坐在帐内苦苦思索寻粮抓人的策略。往年南下,汉军无不望风而逃,像令之、肥如这样的城池只需三五千人一天猛攻即可拿下,从未遇过今次情况,四千多人连续两日围攻仅有一千余汉军驻守的城池竟不能下,究竟是汉军变强了?还是乌桓族兵变弱了?

    一阵强风吹起门帘,呼啸风声中夹带着森森寒冷扑入帐内。契里安打了一个冷颤,目光转向缓缓放下的门帘,“今年冬天又将寒冷无比,抢不到粮食如何熬过漫长严冬啊!”

    营寨外,数十黑影时静时动,悄无声息中靠近乌桓营寨南侧的寨墙。值夜的乌桓兵三两个聚在一起跺脚取暖,巡逻四周的兵卒也紧裹衣领抵抗秋夜冷风。青石后,一个黑影慢慢抬起头观察寨内动静,其身边黑影相继改作匍匐前行……爬至距寨墙十丈处,黑影停止前进,轻轻地由背后取下强弩,缓慢上弦、搭箭……强风骤起,吹动落叶沙沙作响。“嗖!嗖!嗖!”风声中出现极不和谐的音律……强风未歇,南寨墙附近的乌桓兵摇晃几下相继扑倒。数个黑影快步靠前,确定乌桓哨兵死绝后借助微弱的夜色向身后的树林挥手示意……

    “呜——”一声嘹亮号响打破黑夜的宁静,孙泰拔出战刀高声喊道:“弟兄们向乌桓帐篷投标枪!”霎时间,乌寨南侧的林地上突然站起无数黑影,每人手中高举一杆端枪,经过十几丈的加速后猛力向乌桓营寨投去。

    契里安突闻号声,以为是营寨内族兵们嬉闹所致,但脑中随机一闪:“不对!”急忙取剑跑向帐外。不想,刚到门帘处,一杆短枪穿破毡帐直插脚前,吓得契里安连退两步。惊魂尚未镇定,头顶再次响起毡帐撕裂之声。契里安急忙抬头……四五杆短枪先后穿破帐顶刺下,其中一杆正中眉心……

    此时,乌寨内大乱,哀嚎、痛哭、叫喊,侥幸躲过短枪攻击的乌桓族兵纷纷拿起兵器跑到帐外查看到底发生何事。契里安的亲兵叫嚷着奔进营帐,可那大声叫嚷却在其踏入大帐之时嘎然而止。其内惨状让人不寒而栗,契里安仰面朝天躺在案几上,双眼死盯帐顶,一杆端枪直插眉心,枪尖透脑而过,脑浆与血液顺着血槽一同流下……此外,胸口、小腹各插一杆短枪,将其牢牢固定,流出的血液已淌满一地……

    “契里安将军呢?快请他出来,有敌人……”两名副将冲进大帐,同样的呆若木鸡。

    几轮标枪过后,孙泰第一个砍坏寨墙冲进乌桓营寨,挥动战刀左砍右杀,大肆摧残尚未从震惊中恢复的乌桓兵。其后轻步兵各举刀盾全力攻入,直杀得乌桓哭爹喊娘。如此汹涌的黑色潮水冲进乌寨仅片刻便已斩杀数百,住在营寨南侧的乌桓兵几乎无一活命。

    被偷袭打懵又失去主将,导致开始的短时间内乌桓内部混乱得一塌糊涂,即便没有遭受多少损失的北侧兵马也受到牵连跟着混乱。七千余人的营寨只有几名百人长组织起力量节节抵抗。

    孙泰见此良机哪肯放过,一边命令营连各自为战多杀敌兵,一边自领一营左突右冲将敌人聚拢起来的兵力击溃。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黎明到来,被杀得莫名其妙的乌桓人借着亮光才发现敌人不过是千人左右的汉军。此刻敌人已明,恐惧渐消,又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加之两员副将从主将惨死的震惊中恢复,乌桓人士气很快回复。一员副将指挥步卒抵挡汉军猛攻,另一员副将组织调动骑兵,企图将这股汉军包围……

    然而,偷袭造成的慌乱让他们忽略侦查这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天亮对于乌桓骑兵是好事,但它对于埋伏多时的汉军骑兵也是一样!

    副将暂代大将职位,吹响号角集结骑兵。不到片刻,近三千骑兵相继聚集起来。副将剑指汉军叫嚷道:“乌桓勇士们,斩杀汉军,为契里安将军报仇!”

    “杀!”乌桓骑兵分向两翼奔去,各自举弓搭箭瞄向奋战中的汉军步卒。副将心头长出一口恶气:“该死的汉人,这次让你们有来无……”

    忽然,副将听到背后响起箭矢独有的破空之声,心惊之余扭头回望……一片黑色铺天盖地袭来……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副将及其周围数百乌桓骑兵便永远的告别了尘世,另外一侧骑兵遭到了同样的毁灭性打击。一片黑色箭雨及紧随其后连续不断的弓矢射击,让擅长骑射并以之横行无忌的乌桓人首次品尝到被别人骑射的滋味。

    指挥步卒作战的副将再一次惊呆,奔向两翼的三千骑兵眨眼间伤亡过半,剩余骑兵尚未来得及整理阵形展开反击便淹没在北面树林中冲杀而出的红黑怒涛之中!“汉——军——骑——兵!?”惊呆中,副将只吐出这四个字。不只是他,所有在场的乌桓人都被那突然出现数量惊人的骑兵所震惊。

    红,是汉军的服色;黑,是死亡的像徽;弓,闪耀着金属的光泽;刀,是收割乌桓兵生命的最佳兵器。这一切结合在一起,即是眼前冲击乌桓骑兵杀得其毫无还手之力的汉军骑兵!

    无论是对撞,是对射,还是对砍,乌桓骑兵样样落于下风。汉人骑兵强大得远超乌桓人想象。同样速度的对撞,为何只有乌桓人落马惨死?同样距离的对射,为何只有乌桓人中箭毙命?同样力道的对砍,为何只有乌桓人血溅当场?乌桓人想不明白,新军战士也不大清楚。不过,有一点是一定的,那便是斩杀乌桓为死难的亲人报仇!

    两翼的骑兵大战分散了中间战场的光辉,眼见两翼骑兵被汉军肆意蹂躏,副将心急如焚,傻子都知道两翼失去保护的下场。无奈之下,只好调动最后的一千骑兵前去支援……就在这时,身后响起奇怪的号声,前面奋战的汉军步兵闻听后立刻收拢队伍撤向两翼。看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切,副将正自奇怪,突然身后再次异动,重重马蹄踏地之声传来,脚下大地开始轻微的战栗……副将嘴角微张,一点点将视线移向身后……这一望,副将彻底的呆掉了!

    一排黑色骑兵冲出树林,长长的战枪、漆黑的马甲、阴冷的倒刺以及骑士眼中愤怒火焰,这一切成为乌桓人终生难以磨灭的痛苦回忆……

    重装甲骑兵在士官长的口令声中开始了第一次散阵冲锋。披有马铠的强壮战马将简易的木制栅栏撞翻踏平,而后数百杆刺枪伴随马匹加速逐渐放平,对准正前方呆若木鸡的乌桓兵全力刺去……强力冲击令刺枪爆发出超高攻击,如竹签串肉般将前面一列五六名乌桓兵系数穿透!而那些侥幸避开刺枪的人还未来得及庆幸便纷纷命丧战马撞击之下。

    首次看到重装甲骑兵冲锋,不仅是乌桓兵,即便新军士兵也震惊于那强大的攻击力。每名骑兵都是一尊铁塔,从上到下全部包裹在铁甲之内,刀枪不伤、箭矢不透,只凭高速撞击便可以让敌人土崩瓦解。倘若对手是结阵严防的汉军步兵,或许尚无此等威力。但是,面对不习战阵的乌桓步卒,攻击威力反而加倍。

    孙泰望见重骑兵强悍至此不禁倒吸口凉气,急令轻步兵再行后退十丈结阵围堵乌桓步卒。高顺在首批重骑兵冲锋后,策马走出树林,目光在战场上扫视一圈,随即下令两翼轻骑兵解决乌桓骑兵后用弓箭射杀乌桓步卒逼其散开。而后,高举起马刀呐喊道:“重骑兵听令:慢速散阵,绞杀漏网的乌桓贼!”

    “嗬!”两营五百重骑兵同时抽出马刀指向前方,旋即催马慢跑行进……死亡黑线一点点收紧,将仅余的乌桓人全部送往地狱。

    乌桓副将于一个时辰内连续遭到两次打击,在战场上拼杀多年积攒起来的信心荡然无存,脑中被一个大大的问号困扰:汉军,何时变得如此强悍?

    十余丈外,那些黑色骑兵抛弃串着乌桓族兵尸体的长枪,改用马刀砍杀。乌桓步卒举枪直刺,可用尽全力也仅能在黑色骑兵甲胄上留下一个浅坑;弓矢远射,箭簇至多一半没入铠甲;挥剑劈刺,也只能留下浅浅的划痕!

    望着这一切,乌桓副将吼叫一声高举长剑奔向面前的黑甲骑兵……然而,迎来的只是无可奈何身首异处……

    “必胜!”胜利的呐喊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大地的时刻响起,惊飞密林中无数鸟雀。看着初升朝阳,高顺竟涌出莫名感动:“必胜!”

    营寨内剩余的抵抗很快被扑灭,两翼乌桓骑兵见主将阵亡营寨失守纷纷溃散逃窜。孙泰逮住一匹无主战马奔至高顺身前:“高都尉,要不要追击逃散的乌桓骑兵?”

    高顺眺望通往令之官道上的尘土飞扬:“留下一个营猎杀逃散的乌桓骑兵,其余部队立刻集结,尾随乌桓溃散之兵杀向令之!孙校尉,率领你的轻步团及肥如两个营的弩兵到卢龙岭埋伏。我们要让乌桓贼知道:血债要用血来偿!”

第二章 血债血偿(上)

    黎明,肥如乌桓营寨遭到偷袭的同时,因焚烧乌桓族兵尸体导致暴怒的乌亚律其率领激愤难当的乌桓族兵倾巢而出,天未亮便在令之城外列阵。前两日泥泞的土地早已干涸,更被秋风吹冻坚硬无比。站在上面,乌桓骑兵获得了久违的踏实感觉。

    乌亚律其独自立于阵前,重剑指城高声辱骂:“汉人全是孬种,只知道躲在城里放箭,等今日破城,定将你等斩尽杀绝!”

    高勇正气凛然站于城头,扫视眼前怒气冲天的乌桓兵卒,嘲笑道:“你要战,便作战!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是男人你就上来打!”

    众郡兵一同嘲笑:“对呀,是男人就上来打!在下面唧唧歪歪……哈哈哈!”

    乌亚律其咬牙切齿:“该死的汉人……围城骑射!”

    “呜——”进攻号角吹响,两翼骑兵先后奔驰起来,向令之城头倾泻自乌桓攻城以来最密集猛烈的箭矢。随后,高举大盾的乌桓步卒缓步靠向城墙。

    副将观察城墙,发现汉军眨眼之间全部躲在墙内,骑射的效果并不理想,遂建言:“大帅,我军强攻一处对汉人极为有利,属下建议分兵两侧攻其左右。如此汉人必然分兵守御,然后再全力进攻北城!”

    乌亚律其眯眼道:“不急!”

    高勇借铜镜观察城外情况,见乌桓步卒行进缓慢,骑兵也躲得远远,心中稍安。但是,那黑压压的一片却始终让人提心吊胆,倘若乌亚律其像赫连恒一样不计后果的强攻,别说现在城内能作战的两千余人,即便再加上两个步兵团也不见得能够顶住。

    彭呈问道:“太守,外面情况怎么样了?”潘严也焦急的望来。

    高勇笑道:“乌桓人被我军的弩箭射怕了,躲在大木盾下学乌龟爬。看样子我们先睡一觉都来得及。”

    闻听此言,周围几人同时轻笑。潘严崇拜道:“太守镇定自若,严深感钦佩。”

    说话间,城外射来的箭矢逐渐稀疏。彭呈拿起身前一支“喀吧”掰折再扔出墙外:“乌桓人要攻城了!”

    “呜——”又是一阵号角,乌桓骑兵的马蹄声逐渐靠近,步卒的呐喊亦随之而起,云梯靠墙声、攀爬声、喝斥声……

    高勇再次将铜镜举过墙头:“告诉将士们准备……开始攻击!”

    霎时间,令之城头一片弩箭激射而出,如同决堤的洪水将云梯上面及其周围缺少大盾防护的乌桓步卒冲刷得干干净净。随后,数百杆木枪被先后掷出,将躲过弩箭的漏网之鱼悉数刺杀。仅片刻,城墙下便堆起数百具尸体。

    第二批弩兵起身后,将弩箭全部射向远处掩护的乌桓骑兵。数十骑落马后,其余骑兵迅速退后躲避,将中路强攻的步卒暴露在汉军的直接攻击下。箭矢、木枪、巨石、圆木连续不停的倾泻在乌桓族兵头顶,即便他们有木盾也阻止不了伤亡的快速增加。

    副将视线扫过城墙:“大帅,依属下看,汉军已基本集中于北城。”

    乌亚律其冷眼打量,猩红血丝逐渐布满双眼:“嗯,差不多了!吹号,命令伏兵开始攻城!你去东城督战。”

    第三次急促的号声响起,高勇一愣,举目眺望,并未发现对面乌桓兵卒有任何异动。彭呈奇道:“乌桓怎么了?光听号响不见人来?”正在众人惊疑间,城下的乌桓兵突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发疯般向城上攀爬,其身后十几面大木盾同时掀开,隐藏在下面的乌桓兵一起拉弓放箭压制城头。

    高勇惊诧之际三五支箭急奔面门而来。彭呈见势不好大吼一声:“太守小心!”跟着飞身扑上将高勇推向一旁……“噗!”一箭穿透甲胄深深插入彭呈肋下。

    “彭县尉!”高勇惊呼一声爬上前去将他扶起,“怎么样?”

    “不碍事,一点小伤而已!倒是太守要小心,看那几箭好像专门针对您的!”彭呈虽然嘴上说没事,可豆大的汗珠仍然渗出额头不断滚落。

    “勤务兵!快将彭县尉抬下去医治!”

    “报!禀告太守,东城出现乌桓兵卒,此刻正在猛攻,请太守立刻派兵增援。”

    “报!禀告太守,西城出现乌桓步卒,正死命攻城,驻守的二百郡兵抵挡不了多久,请太守……”

    突遭变故,高勇一阵慌乱,心脏狂跳不止,呼吸频率明显提高。看着刚刚被抬走的彭呈,看着头顶不断射来的箭矢……“冷静!一定要冷静!”高勇紧咬嘴唇,用疼痛驱除紧张与慌乱,“潘县令,城内还有多少青壮可用?”

    潘严猫腰靠近:“不足一千,里面还有三百多人身负轻伤。”

    高勇擦去额头汗水:“顾不了那么多了,能打仗的全都拉上,立即支援东西两城。你现在赶赴西城,无论如何要将乌桓顶回去。弩兵团长!”

    “属下在!”弩兵团长急匆匆跑来。

    “立刻向东、西二城各派一营弩兵,哪怕肉搏也要将乌桓压在墙下。杨凌!”

    “在!”

    “率领侍卫连随时支援各城墙。”

    部队调动立刻展开,此时,已经可以听到东西两城传来的喊杀声。北城兵力抽调近半,导致乌桓受到的压制骤减。乌亚律其冷笑:“传令骑兵立刻上前,汉人坚持不了多久了!”

    面对潮水般涌上城墙的乌桓步卒,高勇抽出战刀大喝道:“弟兄们,为了家人、为了乡亲、为了新军的荣誉——斩杀敌兵,誓与令之共存亡!杀!”战刀直劈将眼前刚刚爬上来的乌桓步卒击落城下。紧张与胆怯早已湮没在战场上浓烈的杀意之中,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这样的环境中亦会挥动刀剑搏命砍杀。心脏仍在怦怦狂跳,额头早已血脉喷张,看着一个个敌人被自己砍落下去,人类的凶残本能显露无疑,无论平时多么温文儒雅,在这一刻都将变作一个模样——杀!

    北城的郡兵看到太守亲自上阵斩杀敌兵,士气为之大振。当官的都奋不顾身,自己还有什么好惧怕的。抱着这种信念,郡兵战力大幅提升,不知疲惫、不顾生死的与眼前的敌人奋战,惨烈程度比上一场有过之而无不及。许多弩兵射完箭矢后来不及补充,便纷纷拿起身边的武器与乌桓人肉搏。勤务兵虽属支援兵种,却仍然全体登城血战,以必死的信念履行保护家人乡亲的承诺。

    观战的乌亚律其早已没了笑容,僵硬的脸上竟开始抽搐起来,身后的乌桓兵卒也悄无声息,完全彻底的被对面的战场震慑。“汉人……汉军……”乌亚律其呆望中默默地念道。

    “大帅,汉军增兵西城,至今仍无法登上城墙。”

    “大帅,东城出现汉军援兵,数次猛攻皆被击退!”

    “怎么会这样……汉人不是这个样子啊!”

    时间缓慢流逝,战局始终未有多大改观。乌桓兵潮水般涌上,又潮水般退回,仿佛他们攻击的不是城池,而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无论波涛如何猛烈汹涌,始终无法撼动大山分毫。朝阳一点点升起,阳光普照下一切如梦似幻。

    一骑飞奔而来,“大帅,我军已经攻上东城,请大帅立刻发兵增援一举击溃汉军!”

    乌亚律其深吸口气:“汉人……不可再轻视了!传令,剩余兵马全部支援东城。”

    “什么!东城一段被乌桓攻占……”满脸漆黑、满身血污的高勇惊呼道,“该死,勤务营!”

    “到!”一名连长从人群中杀出快步跑来,身上数处伤口血染征袍。“太守有何命令?”

    高勇一愣,急问:“你们徐营长呢?”

    连长闻言,双眼立刻泛红:“报告太守,徐营长……徐营长在半个时辰前……壮烈牺牲!”

    伴随脑袋“嗡”的一下,高勇立刻闭上双眼,“原来如此……勤务营还有多少人?”

    “尚未统计,属下二连还有二十二人可以作战。”

    高勇心头一沉,勤务营都已经伤亡过半……“命你暂代营长之职,立刻集合勤务营支援东城!”

    连长愣住:“太守,如此一来北城兵力……”

    高勇轻叹:“顾不得那么多了,能顶一会是一会!”

    这时,伤口处理完毕的彭呈紧咬牙关再次登城:“高太守,此城不可久留。您还是带领伤兵先行离开,属下在这里拖住乌桓!”

    高勇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说什么话!你先指挥伤兵撤离。”

    “可是……”

    高勇望向东面大吼道:“将士们坚持住,再一会,我们的援兵就将赶到!”虽不知是真是假,这句话仍然迅速传遍令之的每个角落,奋战中的士兵再次提起精神与乌桓血战,不为别的,只因他们相信高太守、相信三郡的大都督。

    ……

    “禀告高都尉,侦察兵送来消息,乌桓主力正在围攻令之,情况危急!”

    高顺勒停战马:“传令:轻骑2团1营立刻取近道奔令之东门,其余部队加速前进!”

    “遵令!”二百余骑兵脱离大队拐进南侧林中小路,飞扬的灰尘转瞬间消失在秋叶飘落中。

    ……

    激战仍在继续,乌桓不计代价的猛攻终于见到效果,越来越多的乌桓兵站上了城头,汉军的抵抗逐渐衰弱,厉害的弓弩也因步卒的冲击时断时续。此时此刻,唯独三座城门尚未开启。优势在逐步扩大,乌亚律其高悬着的心逐渐放下,他知道攻占令之只是时间问题。

    对面,高勇已经身受三处刀伤,尽管不重却仍疼痛难忍,挥动战刀也倍感乏力。如果不是身边十余名护卫拼死作战,只怕……扫视城墙上的战场,双方兵卒混杂在一起,早已没有了秩序。此刻,城内所有能拿起武器的士兵全部投入战斗,拼尽最后的力气将乌桓挡在城外。因为谁都明白,此时若退,必将遭到乌桓骑兵追剿死无葬身之地!

    高勇使尽全力架开敌人刺来的一枪,忽然身后响起彭呈的嘶哑吼叫:“弟兄们,跟乌桓拼了!”高勇扭头望去,只见彭呈单手提刀刚刚将一名乌桓兵斩杀,而他的身后,那些受到重伤的郡兵纷纷靠墙站起,拿起弓弩向附近的敌人射击,为战斗贡献自己所有的力量。

    高勇扶住彭呈骂道:“你怎么还不走?”

    彭呈眼含热泪:“天下哪有主将奋战小兵先走的道理!弟兄们,高太守都能与城池共存亡,我们怎么能做孬种!”后面正在扶墙登城的郡兵一同高喊:“我等愿与太守共存亡!”最后的兵力投入进来,将乌桓死死抵挡在距城门五丈之外。

    东城战场,副将骑马站立,眼望面前战场不断喝骂:“快点夺取城门!开城门者重赏!”乌桓兵卒受到鼓舞,发起一波又一波猛烈的攻势。一千余骑兵守在门外,焦急地等待城门开启的一刻。

    副将看到汉人死战不退,皱着眉头骂道:“这拨汉军是不是吃错药了?一个一个全不怕死!”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喊:“小心啊!汉军偷……”话未说完便淹没在滚滚马蹄声中。副将急忙回头,双眼立时惊恐万分,一边拨马躲避一边惊叫:“快转身,汉军骑……”

    “噗!噗噗!”三支弩箭先后射来,两支中其胸口,一支正中喉咙。紧跟着一片黑雨落下,副将周围密集靠在一起的近百乌骑几乎全部落马,受惊战马立刻嘶鸣逃窜,导致骑兵队形大乱。

    “全营听令:列冲锋阵,杀!”在乌桓骑兵惊慌失措中,李政一马当先冲出树林,跨下战马一越而起,腾空跳过面前的浅坑,落地之时,李政手起刀落将两名敌兵斩杀。其后,二百余骑兵先后冲出,迅速排成一线冲击城外站立的乌桓骑兵。

    袭击使乌桓骑兵立刻陷入极其被动的地位,许多骑兵尚未来得及拨马转身便命丧轻骑兵刀下。其余乌骑见状不妙,立刻向两侧奔去,意图甩开追兵,待转过身后再正面接敌。但,汉军骑兵根本没有追击的意图,穿透乌桓骑兵后,头也不回径直杀奔城墙下等待攀爬进攻的步卒。刚刚逃开的乌桓骑兵傻在当场,眼睁睁看着步卒在毫无防备中惨死于汉军骑兵刀下。

    李政将马刀高举向天:“散阵!杀退乌桓,解救令之!”霎那间,二百余骑兵分作五十个小队,如同落地后化作无数小球的水银砸进乌桓步卒之中。

    此时乌桓步卒正在全力攻城,完全料想不到身后会出现汉军骑兵。他们手中的大木盾全部举向城墙方向,亦由此,许多兵卒没有戴上随身的圆盾,有的也仅是尚未出鞘的短剑。背对骑兵,加上毫无防备与防护,遭遇的下场可想而知……

    真正的腥风血雨已经展开,轻骑兵撞入乌桓步卒后他们才发现遭到袭击,再想反抗为时已晚。人头如同蹦豆不断的飞上天空,血雾迅速弥漫战场……

    “援兵来了!”东城的弓弩兵最先喊叫出来,那一身红色军服,那一身黑色铠甲,还有那明晃锋利的马刀……乌桓的进攻瞬间崩溃,上下夹击的后果是伤亡大半四散奔逃。匆忙赶来援救的乌桓骑兵亦无法制止,反倒被步卒冲乱遭到汉骑大肆屠杀。

    “太守,你听?”彭呈惊讶道,“东城那边好像在喊援军来了!”

    此刻,高勇的目光落在对面通向肥如的官道上,一片小小的急速扬起的尘土后面是一片规模更大的飞扬尘土,轻骑兵的冲锋号角更隐隐传来,“告诉将士们,援军来了!我们的援军来了!”

    不仅是高勇,此刻战场内外所有人都将注意力移向官道上的奇异景象,战斗的呐喊因而骤减。

    看到城上汉军的反常与亢奋,乌亚律其很是纳闷:“汉人怎么一惊一炸的!咦……”东城方向,乌桓骑兵狼狈奔跑回来,其后跟随着丢盔弃甲的步卒,一个个大呼小叫恐惧万分。乌亚律其立刻恼怒,正要遣人去问,却惊讶的看到步卒身后跟随而出肆意砍杀的汉军骑兵。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汉人骑兵?”

    “大帅快看东面!”

    “又怎么……那不是契里安的人吗?”

    “后面,大帅,看后面!”

    “啊!又是汉人……骑兵!”这一下如同凉水从头泼到脚,乌亚律其打了一个巨大的冷颤,脑袋瞬间失去了反应能力。直到汉骑冲进城外的平地后,乌亚律其才吼叫道:“把所有的骑兵都调过来!一定要将汉军骑兵打退!”

    “呜——”号角第四次响起,不过里面充满了急躁与不安。北城的骑兵最先迎上,西城外待命的骑兵也飞奔赶来。但是,仓促的变阵、仓促的准备造成仓促的迎战……又是一片黑色箭雨,只不过比刚刚东城的更多更密。数百举弓搭箭准备射击的乌桓骑兵瞬间淹没在黑雨之中,倒地的尸体成为后继骑兵的障碍,仓促组成的阵形立时瓦解,混乱在这数千人的骑兵队伍中迅速扩散。

    高顺举枪前指:“冲锋阵,杀!”

    千余轻骑同声大喊:“杀!”

    一个巨大的以高顺为顶点的三角锥急速撞进混乱中的乌桓骑兵群,又一次腥风血雨……刚刚体会到马鞍、马镫好处的轻骑兵此刻将其威力彻底发扬。一把把战刀左劈右砍,一次次撞击取敌性命。汉军骑兵第一次拥有了比乌桓强大的战力。

    装备优势、训练优势、战术优势、心理优势、气势优势等等综合在一起,出现了百年来第一次对草原民族的战力优势。

    乌亚律其震惊的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切:“这……怎么可能!”

第二章 血债血偿(中)

    轻骑兵用摧枯拉朽般强大的攻势将仓促迎战的乌桓骑兵冲得四分五裂。尽管乌桓拥有数量上的优势,可一旦陷入混乱,这种优势往往变成劣势。乌桓骑兵奔驰不动,互相拥堵、互相碰撞、互相遮挡,使得想进攻的无法前进,想躲避的无路可走。胶着状态中,唯见汉军骑兵结成小队旋转绞杀,屠戮着身边刀锋所及的全部生命。

    骑兵失利,连累奋战中的步卒士气大损。东城已然败退,北城亦开始呈现败像,西面虽然仍在战斗,但面对东城赶来支援的兵力已无法占据任何优势。

    “报大帅,今早肥如营寨遭到汉军偷袭,契里安将军及两位副将先后阵亡,兵力损失严重,只有三百余骑逃回。”

    “什么?”乌亚律其一把抓住族兵的衣领举剑欲砍,但剑势在半空停止……沉默片刻:“传令步卒暂退!其余人随本大帅杀退汉军!”言罢,双腿用力夹马冲向汉军骑兵。

    北城上,看到沿官道杀入乌桓后阵的汉军骑兵,潘严、彭呈及所有令之郡兵全部目瞪口呆,这种规模的汉军骑兵数十年来未曾见过,即使是边军也不过**百之数。尤其是近几年,因不断与乌桓、匈奴交恶,导致幽、并二州驻扎的边军战马供应不足。彭呈惊讶道:“高太守,这些骑兵是哪里所借?渔阳?不像,他们的骑兵属下见过,绝不是这个模样;辽东?也不像啊……”

    高勇终于放下高悬的心,欣慰道:“这些骑兵不是借来的,也不是哪里的边军。他们是玄菟郡兵,是玄菟倾尽全郡财力打造的骑兵部队!潘县令,这回明白郡府为何要裁撤郡兵了吧!”

    潘严缓慢点头,目光仍不离骑兵左右,“高太守雄才伟略,绝非常人所及!”

    高勇佯装严肃:“不许说这些无用的恭维之辞。”随即对城墙上的郡兵喊道:“弓弩兵收集箭矢射杀乌桓,其余郡兵开始反攻,这一仗我们赢定了!”

    “杀!”

    ……

    乌桓步卒终于开始了全线溃退。李政率领本营骑兵直接杀入溃散中的乌桓步卒中间,刀影不断在乌桓头上闪动,辉映明亮日光,骑兵过处红血溅地尸体倒伏。

    乌亚律其率乌桓骑兵纵横草原二十余年少有败绩,即便战败损伤也微乎其微,不想今次奉命劫掠汉疆竟遭连番大败,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几日来胸中憋闷之气汇集于重剑之上,直冲上前狠劈,硬生生将一名汉军骑兵斩落马下,旋即舞剑横扫又重伤两名骑兵,凶悍超乎寻常。

    骑兵突遇强敌立即暂退求援,附近四五个骑兵班相继靠拢过来,可集合众人之力仍无法挡住乌亚律其,反而又有六七人伤亡。骑兵连长见势不妙,一边聚拢部属掩护撤退,一边吹响号角联络援军。

    此番举动让乌亚律其大为惊讶,想不到即使败退,汉军仍不显混乱,反而后退有序掩护有法,占据优势的乌桓骑兵竟难以扩大战果将汉军击溃。无奈之余,乌亚律其只好继续战斗,尽力将汉军斩杀。

    听到求援号声,高顺举目观瞧,望见南侧一乌桓大将正在于附近汉军交手,眨眼间便有两人受伤败退。不敢耽搁,当即催马过去,大喝道:“轻骑兵后撤,这个人交给我!”轻骑兵听到主将命令纷纷散开击杀外围敌兵。

    乌亚律其见一名汉将飞骑奔来,高声道:“来得好!杀了你祭奠乌桓勇士!”言罢再次举剑重劈。

    “嗨!”高顺屏气凝神聚枪横挡。

    乌亚律其的重剑竟被震起!惊骇之余立刻改变招式斜砍高顺右肩。

    高顺毫不犹豫,枪身斜挡,同时枪尖甩向乌亚律其右眼……二人你来我往斗战十余回合。其间,附近乌桓兵被汉骑杀得毫无招架之力,混乱中伤亡急速增加。乌亚律其心中急躁,可眼前汉将武艺远超预计,信心随着战局逐渐流失。

    忽然,身侧一名乌骑被汉骑砍伤嚎叫着摔落下马。这一叫使得乌亚律其心神稍分,高顺看准时机虚晃枪尖实甩枪尾,乌亚律其难辨真假舞剑相磕,待发现是虚招为时已晚,被枪尾重重的打在肋下,气血随即上涌,尽管乌亚律其紧要牙关将其压下,嘴角仍有淤血流出。

    高顺见一枪伤敌心下稍安,立刻紧靠上前打算粘住乌亚律其,同时高喝道:“乌桓主将已伤,新军将士们全力奋战击退乌桓!”一句话如晴空霹雳,汉骑士气陡涨,乌桓士气陡降,许多人开始四顾张望寻找主将,混乱之势因而加剧。

    乌亚律其那个气啊,可是胸口疼痛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眼看乌桓混乱无法制止。眼前的汉将却一招紧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逼得自己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终于,强攻西城的乌桓步卒坚持不住开始溃败。这最后一根稻草将处于崩溃边缘的乌桓族兵彻底推进深渊!溃败之势已成,先是步卒丢盔弃甲逃回营寨,而后骑兵逐渐散乱,一群群的涌向营寨。乌亚律其心知大势已去,只好虚晃两剑逼退高顺,趁机拨马逃离。

    高顺斩杀前来阻挡的两名乌桓骑兵,见敌将已经逃远,遂放弃追击,勒马眺望令之,见围攻的乌桓步卒早已逃得干干净净,仅剩郡兵作最后的清剿工作,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轻骑兵听令:集合队伍,留下两营协助守城照顾伤员,其余兵马立刻围绕乌桓营寨放箭!”

    ……

    进入营寨,乌亚律其稍稍恢复气力,抬头眺望,只见一片黑红的汉骑仍在死死追剿落在后面的乌桓步卒,伤亡持续增加,已经远远超出想象,“唉!立刻通知进攻徐无的族兵,让他们直接立即返回部落,不可在汉境逗留。”

    由于步卒的阻挡,骑兵主力尚在。乌亚律其环顾左右,营寨内的骑兵还有四千,只不过垂头丧气毫无斗志。汉骑仍在营寨四周骑射,逼得寨内族兵无法还击,此种情况持续了半个时辰,其后汉骑缓缓退入令之城。只留下尸横遍野血气缭绕。

    稍作统计,乌桓步卒伤亡十之五六,回来的也丢盔弃甲再无一战之力;骑兵还好,却也伤亡近三成。总之,一战下来伤亡过半,乌亚律其徒望令之哀叹。

    ……

    “泰安!”高勇紧紧握住高顺的双手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高顺单膝跪地:“高顺无能,累主公身陷险境,请主公责罚!”

    “哪有那回事?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快快进城,让将士们休息。”

    骑兵押着俘虏的乌桓兵逐批进入令之,全城立刻欢声雷动。

    ……

    是夜,进攻徐无的乌桓骑兵悄无声息的撤回营寨,伤亡数百空手而归。乌亚律其最后看了一眼令之,摇头叹息后,率兵连夜撤离,只留下一座空空的大营。乌亚律其目光呆滞走在队伍中间,仅仅一天时间,任谁也无法接受。长长的队伍寂静无声,与初来之时天壤之别。

    黎明时分,前队禀报已赶到卢龙岭,后队也未发现汉军追击。乌亚律其长出口气:“在卢龙岭下暂歇,休息三个时辰,然后继续赶路。”一万七千余乌桓族兵呼啦啦倒下一片,无论是否受伤全部精疲力竭倒卧于地,看不出一点乌桓勇士该有的样子。乌亚律其无可奈何,只得寻一块大石坐下。

    寒风凛冽,越是靠近山,越是刺骨。东方已渐渐露出淡蓝之色,如海水般扩散开来。卢龙岭的轮廓清晰可见,黄绿色的树林铺满山野,深邃而幽静。走了一夜,疲倦难熬。不知不觉中,乌亚律其慢慢合上双眼。

    “嗖!——啊!”惨叫声骤然响起,众人惊诧间,东面树林中射出大量箭矢,更有黝黑的短枪抛射出来,全部倾泻在倒地休息的乌桓兵头上。随后,喊杀声大起,树林中数不清的汉军举盾执刀扑向休息中的乌桓族兵……

    “汉人偷袭啦!汉人偷袭啦!”恐惧的叫喊由东侧开始散播开来,涟漪般不断向西扩散。早已如惊弓之鸟的乌桓族兵听到这样的叫喊,再加上摄人心魄的砍杀,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心惊肉跳中慌乱的聚在一起。

    “不许乱!步卒快点过去支……”乌亚律其的命令尚未说完,只见东面的乌桓兵潮水般向西涌来,夹杂着恐惧的呐喊与惊叫,箭矢、短枪不断的在他们头顶落下,其后,汉军步卒散成一线围剿砍杀。刚刚镇静下来的乌桓兵被西侧败退的潮水冲散,连带着一起奔逃溃散。乌亚律其接连砍翻四五名乌桓兵仍无法止住溃散之势……

    亲兵劝阻道:“大帅,先撤吧!万一南面汉军骑兵追上来……”

    “唉!”乌亚律其仰望淡白的天空大声哀叹,随即催马混杂在乱兵中逃向卢龙岭……

    ……

    两个时辰后,一匹快马飞速驰进令之城,“报!孙校尉率领轻步团截杀乌桓退兵大获全胜,杀敌两千五百余,俘获战马四百匹,俘虏乌桓兵七百余人!乌桓大队狼狈逃过卢龙岭。”

    “太好了!”高勇紧握双拳挥向天空,“快!立刻将这消息通告全城,不,通告全郡!”

    潘严激动的流下眼泪,呜咽着说不出话。彭呈如同孩子般不顾伤口疼痛蹦跳着跑到屋外大声吼叫:“乌桓人被我们打败了!”高顺的双眼亦泛起红润。不久,令之城相继响起胜利的呐喊,士兵们叫喊着涌上街头、登上城墙,舞动兵刃向天下宣示大胜的到来。

    听到震彻天地的欢呼,高勇大步走到屋外,只见大群鸟雀受惊飞起在天空盘旋……

    傍晚,休息一天的士兵恢复了精力,磨刀擦枪准备再次踏上征程。经过商议,决定留下伤亡过半急需休整的弓弩1团、李政的骑兵营及孙泰的轻步1团损伤较重的两个营,原郡兵及临时征召的民兵也全部留下防备乌桓可能的反扑,弓弩2团的两个营继续驻守肥如,骑兵部队、两营弩兵及经过暂时整编的两营轻步兵立刻赶往新阳准备对付苏仆延的兵马。

    是夜,部队离开令之,高勇与潘严、彭呈告别后向肥如方向前进。看着高勇远去的背影,潘严感慨道:“边地百姓有救了!”

    离开卢龙岭二十余里,乌亚律其才收到乌延送来的命令,眉头深皱,看看左右这些残兵败将,嘴角无奈的蹦出几个字:“今年冬天难熬了!”

    同日,在宾徒休整两天的苏仆延兵马突然开出向南行进,目标直指新阳,其行进速度超乎寻常的快。当魏明得到消息时,乌桓先锋已推进三十余里。好在沿路上设有不少陷阱路障,从三十里开始,乌桓的行进速度被迫逐渐放缓。

    自打进入辽西,白狼族长便惊疑不定,田间地头看不到一个汉人,更别说汉军的影子,仿佛一夜之间这方圆百里之内的汉人全部消失干净。踏入宾徒后,一切变得更加诡异。每到深夜,常有小股汉军袭扰,一触即退并不恋战。派出追击的兵马在第二天被发现,不过早已变成尸体,不是被碗口粗削尖的树干穿透,便是命丧排刺之下,死状惨不忍睹。于是,再也无人敢于夜间追击。

    汉军的袭扰仍在继续,乌桓兵在没有接到出征的命令前始终未曾踏出宾徒城一步,整日提心吊胆精神紧绷。直至接到消息离开宾徒,这种状况仍未改观,先后几队斥候莫名其妙的没了踪影,弄得乌桓兵乖乖的沿着大路行进,不敢轻易踏入两侧密林。

    白狼部首领担忧道:“怪了,眼皮老是跳个没完,心里总感觉那里不对劲,怎么派出去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抵苕首领摆摆手,做出安慰的手势说道:“老兄放心,那几个娃娃说不定发现汉人追捕去了。再说汗王送来的消息不是说的很清楚吗,辽西郡兵主力此刻正与乌延的乌亚律其打得不亦乐乎,郡兵都集中到令之去了,即便有兵也只能像头几日那样暗中偷袭。若论真本事,他们根本不是乌桓勇士的对手。放心,等到明天打下新阳城,一定好好的乐上一乐!哈哈哈……汉人的女人可是没的说……”

    “可是,去年赫连恒带领三万来人损兵折将不说,连败在谁的手里都不清楚。今年也是,闹腾了几夜,一个汉军没抓到反而搭进去几十条人命。”

    “赫连恒?那个废物全仗着他老爹,否则……哼,给我当奴隶都不够格!”

    “我这心还是放不下,总觉得汉人没那么简单!”

    “放心,汗王消息绝对可靠。乌亚律其在乌桓各部可是出了名的厉害,从没听说他打过败仗,这一次只怕汉人又要死个几千人了!而且,去年赫连恒没打下的新阳要是被我们攻下……汗王也会高兴一番的!”

    听到这样说,白狼首领稍显宽慰,郁闷道:“往年只要这上万骑兵一露面,那些汉军多半跑得跑、逃的逃,可今年是不逃了,改放冷箭,唉,令人头疼啊!”

    抵苕首领哈哈狂笑:“这还不简单,汉人怕了呗!说不定那新阳早已准备好粮食女人,只等我们去拿了,哈哈哈!”

    距新阳百里处,乌桓安营扎寨。入夜,当乌桓兵大部分开始熟睡时,营外突然出现数百黑影,借着乌寨内微弱的火光将数百标枪全力投向乌寨毡帐,霎那间血溅营帐、哀嚎声起,百余人稀里糊涂作了孤魂野鬼,侥幸存活者看到同伴惨死的模样皆吓得魂不附体哭爹喊娘。大营立刻吵闹起来,看到这种标枪,两位族长对视半晌默然无语。营寨四周仍是一片漆黑寂静,有了宾徒的经历,谁也不敢此时出营追击。无可奈何,除了加强警戒别无他法。

    然而,刚刚睡下没多久,寨外又传来呐喊鼓号声,仿佛大寨已被四面包围。两位族长急匆匆跑到帐外……鼓号声、呐喊声嘎然而止,只剩下乌寨内族兵的惊慌失措……如是者再三。抵苕首领忍无可忍立刻派出兵马四散追击,但,等到的却是划破夜空的凄厉惨叫,与驻扎宾徒所遇情景一般无二。

    睡无可睡,打无可打,汉军的袭扰持续一夜,直到黎明才恢复平静。疲惫不堪的乌桓族兵此时才敢走出营寨,小心翼翼搜索一番,除了昨夜惨死同伴的尸体和尚未触及的陷阱外再无其他。

    抵苕首领揉着酸疼的眼睛咒骂道:“该死的汉人,等打下新阳一定让他们知道乌桓的厉害!”

    白狼首领望着周围睡眼惺忪乏困已极的乌桓族兵,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你看我们是不是再等等,我总感觉不对劲。”

    抵苕首领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说道:“怕什么,汉人还能吃了我们?今晚扎营的时候在四周布下暗哨,看汉人还能耍什么花样!”

    白狼首领忧虑道:“不可低估汉人,自从去年退兵后一直得不到辽西郡准确的消息,只是听说换了太守、封了郡境。你说会不会是汉朝皇帝又要出兵了?”

    抵苕首领撇嘴道:“好啊!我还巴不得他们来呢!又送粮又送人,反正最近干活的奴隶死了几个,正愁没地方抓呢!”

    白狼首领看看天空蔚蓝,又望向新阳方向,轻声道:“新阳啊!”

第二章 血债血偿(下)

    十月七日,无风。折腾一夜的乌桓族兵再次向南挺进,小队斥侯亦四散铺开,一则寻找村庄粮草,二则搜捕汉人。鉴于昨日遭遇,白狼首领派出大量斥侯监控四周,同时收缩队伍防备汉军可能的偷袭。抵苕首领不以为然,命令先锋长驱直入。

    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此次路上几乎没有障碍陷阱,即使两侧树林也未曾出现任何异常,派出去的斥侯小队陆续返回未发现一个汉人,田地里的粮食全被收割完毕,只不过翻遍了十几座村庄愣是没找到一粒粮食!

    抵苕首领摸着脑袋骂道:“糗他娘,汉人变聪明了!”

    新阳城,魏明于西门等候近半个时辰,终于看到新军的身影。不久,两营轻步兵、两营弩兵在高勇及孙泰的率领下进入新阳。

    魏明将高勇迎入县府,随即问道:“太守,高都尉的骑兵呢?莫非他们要直接偷袭乌桓兵?”

    高勇喝着水说道:“尚未确定,一切临机应变。有机会的话,我想高都尉绝不会放过。”

    魏明点头道:“这倒是。不过,几天来乌桓被搅得夜夜无眠,魏明按照太守传授的丛林作战之法在夜间猎杀了近百名乌桓兵,弄的他们天一黑就不敢出营。”

    高勇以拳击案,夸奖道:“好啊!一点点消磨他们的士气与斗志,让他们夜夜提心吊胆!县内百姓情况如何?可有被掳走者?”

    魏明道:“新阳县已于两日前将县内大部分百姓迁往临渝暂避,县令也随同前往安顿。此刻,新阳地界内只有魏明的轻步2团及县尉率领的一百郡兵。”

    听着魏明的话,高勇盘算道:“我带来一千人,魏明一千,总计两千人,再加上高顺的两千骑兵……一对二!比令之的胜算大多了!”

    “报!”守城郡兵快步跑进:“禀告太守,北城外发现乌桓兵马!”

    魏明起身笑道:“这两个家伙是不是吃错药了,今天怎么这么快?”

    高勇跟着走向屋外:“也许是得到郡兵主力与乌延大战令之的确切消息才会无所顾忌长驱南下。”

    北城外,抵苕首领率领的先锋三千骑兵奔至新阳城下,举目眺望,只见城上仅站有一百余郡兵及数十手握锄头、铁叉的普通百姓,不禁露出蔑视的笑容,“安营扎寨,等待大队人马!”三千骑兵退后一里,在一处靠近官道的平地上扎下营寨。不久,大队骑兵陆续赶来进入营寨。

    晌午时分,片片青烟直升云端,乌桓人生火造饭。

    魏明指着炊烟说道:“太守请看,乌桓人此时造饭,看来下午即要攻城!”

    孙泰手握战刀:“今天也要杀个痛快!”

    高勇眺望片刻,对魏明、孙泰说道:“今日作战由你二人全权商议指挥。”二人大喜,同时跪拜。

    一个时辰后,抵苕部率先开出营寨,一队队骑兵在城前结阵,后面的步卒将刚刚造好的云梯举过头顶,抵苕部五千兵马在城北门外左侧列好阵势。白狼部五千人在右侧结阵,营寨内仅留千余族兵看守。

    高勇看到云梯说道:“乌桓人造云梯的速度很快啊,刚刚两个时辰便弄出二十余架。”

    魏明轻叹:“没办法,以前郡兵只知闭门死守,乌桓人骑兵攻不上来,便开始使用云梯。谁知道那些郡兵见乌桓人爬上城墙后立刻逃散,几年下来,乌桓人养成了善用云梯的习惯,而郡兵养成了善于逃跑的习惯。”

    高勇听到此话深有感触,抚摸着墙砖说道:“这一点恐怕要永远成为历史了!从今以后,无论乌桓人如何善用云梯也难以轻易攻占城池。因为百姓变了,郡兵变了,他们有了需要保护的东西,也就有了战斗的动力,不会再任人宰割、轻言放弃、轻易逃跑了。”

    魏明左右望去,看到藏于墙后新军士兵那坚毅的眼神,心中蓦然充满信心:“太守所言句句真理。有了需要保护的东西便有了作战的勇气和动力……弩兵听令:射击时取人不取马!轻步兵标枪准备!”

    城墙上的郡兵、农民看到对面的乌桓人惊叫乱跑,仅有的两个军官根本无法制止。但在城墙下,手握标枪的轻步兵整齐的依墙而立;垛墙后,弩兵仔细的对手中强弩作最后调试,上弦搭箭准备给予敌人暴风骤雨般的攻击。

    两位首领靠在一起,远远眺望城墙上的混乱景象,抵苕首领嘿嘿笑道:“汉人不过如此。族兵开始进攻!”

    “呜——”一声号响。乌桓两部的攻城战开始了。

    乌桓是马上民族,其族人从小善驭马、懂骑射,故此,骑兵是所有进攻的先锋。号声响过,最先开始出动的是骑兵,只听“喽喽喽”的叫唤不断,五千骑兵分作两部沿弧形从东北、西北两个方向斜向城墙猛冲过来,同时拿出弓箭准备靠近城墙时借助马速将箭矢射至城上。

    高勇对魏明说道:“开始吧!给这些畜牲迎头痛击,让他们知道粮不是那么好抢的,人不是那么好抓的!”

    魏明神色激动,嘴角微微颤抖,这句话他等了足有十年。此时,两翼奔来的乌桓骑兵射出了第一波箭矢,灰褐色急速收缩罩向城墙。魏明躲在垛墙后,大声说道:“弓弩营准备,三箭三轮覆盖射击!”

    随着马速增快,在距城一百五十丈时,乌桓骑兵先后射出箭矢。箭速加上马速使得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刚好射中城头,高勇赶忙蹲下,用步兵盾护住头顶。只听噼噼啪啪一阵乱响,三四千箭矢陆续射上城头。

    中间部分传来士兵的呻吟,魏明皱眉道:“乌桓这种骑射方法相当厉害,由两侧射上城头能够造成更大的伤害。”

    高勇拿起身边的箭矢边看边说:“不错,我也发现他的优点,将来可以让轻骑兵学习。”

    箭矢落下,城墙上的汉人早逃得干干净净,长长的城墙眨眼间变得冷冷清清,仅剩几面汉旗低垂。骑兵将领即令族兵靠近些再射一轮,如果汉人确实跑光,便要强攻城墙。速度稍减,将领率先驰近,警惕地观察上面的一举一动。

    抵苕首领撇嘴道:“看到没?这就是汉人!等确认没人后,全军”不仅是抵苕首领,周围的族兵甚至前面冲锋的骑兵均在这一刻变得鸦雀无声。

    趁着空隙,魏明探头向城外张望,见乌桓已进入弩箭的有效射程内,且大部分正在抽箭准备第二轮射击,“第一排准备!起立——!”

    新阳城上,瞬间站起一排汉军弩兵,从东到西长长的一线布满整个城墙,手中的强弩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魏明剑锋前指高喝道:“开始射击!”一片弩箭应声离弦,暴风雨般射向驰近中的乌桓骑兵。改良型强弩加上高处射击,使得箭矢运行轨迹近乎直线,在如此短的距离上,精确度、杀伤力、穿透力三大指标几乎全部达到峰值,而乌桓骑兵正好进入最佳杀伤射程……

    这一刻,乌桓骑兵被眼前的场面吓住,怪异的黑色铠甲、耀眼的红色衣服、发散着金属光芒的硬弩以及黑色面具下那燃烧着强烈复仇火焰的双眼……“快散开!”这是冲在最前的骑兵将领说出的最后三个字。

    最前排的乌桓骑兵在暴雨洗礼下几乎全部落马,烟尘翻滚沙土飞扬,“扑通”声中百余骑兵翻落下马随即被马踢踏成肉泥。其后的乌桓兵因躲避不及陷入突如其来的慌乱之中,被落地的乌桓尸体及倒卧的战马阻碍绊倒,又有数十骑兵命丧当场。虽然乌桓进攻时各骑之间保留有足够的应变距离,但精准的射击与集中密集箭雨让它的效果大打折扣。

    无主战马乱窜,摔落族兵哀嚎,只有随后跟进及时躲闪的骑兵尚能射出箭矢。但是,此时弓箭已不连贯,且射箭时还要躲避地上的尸体,精确度大降,等到箭矢射至城上,汉军早已蹲下避开。

    躲过乌桓骑兵的反击,魏明再次起身:“第二轮——射击!”又是一线弩兵,又是一片暴雨,又是一群骑兵落马。

    “第三轮——射击!将士们狠狠地射!射死这些杀害家人欺辱乡亲的乌桓畜牲!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千名士兵受到感染同声高喊:“为乡亲报仇!为乡亲报仇!”声势震彻天地!

    三轮齐射,乌桓骑兵的攻击阵形彻底混乱。第一轮弩箭直面乌桓,即快且准,靠前的骑兵来不及闪避纷纷中箭落马;第二轮射击,乌骑距城墙百丈,部分经验丰富的老兵举盾遮挡,但密集箭雨远超他们想象,近百人落马的同时,其后跟进的乌骑受到牵连,许多人被迫勒马躲避;正于此时,第三轮袭至,造成了远超第一轮突袭的伤害……

    看到如此密集的箭雨集中射击造成的巨大杀伤,高勇不禁想起两千年后的著名拦截武器——密集阵!

    遭到如此打击,乌桓骑兵仍未放弃,借助与城墙平行的机会,左翼靠前、右翼靠后,努力催动马匹连线奔跑,拼劲全力瞄准城上准备反击。然而,现实是残酷的。随着魏明一声怒吼:“轻步兵开始投掷标枪!”死神已经不可避免的降临了。

    孙泰一个箭步冲上前喊道:“乌桓龟儿子,让你们尝尝老子的厉害!”一杆标枪高速离手直奔前下方的乌桓兵飞去——“噗!”穿肉声起,在其周围惊恐的目光中,血液飞溅两三丈,该兵顺着枪势脱离马背重重的摔在地上!随后,数百杆标枪不断飞出城墙,将城下的乌桓骑兵连人带马全部串成了糖葫芦,恐怖的场面已无法用言语形容。

    抵苕首领已由刚刚的震惊中回复,大吼道:“传令,让骑兵回来,快回来!”身后族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传令,传令!”而白狼首领仍旧目光呆滞……

    弩箭与标枪的交替攻击,使得恐惧充满了每位乌桓骑兵的大脑,面对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箭雨,杀伤力巨大的标枪,侥幸存活下来的骑兵放弃了最后的抵抗纷纷抽打马匹希望尽快逃回本阵。可是,魏明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二段式齐射准备,射击!”

    一个营站成一排,合二百五十六人,计七百六十八支弩箭。第一排射完,退后三步上弦装箭;轻步兵标枪投掷,而后第二排上前射击,如此往复。可怜的只是那些乌桓骑兵,连番摧残已让冲在最前的一千余人丧命,严重的打击了士气。

    此时虽然撤退号声已响,但逃离弩箭射程是需要时间的……

    不到半个时辰,五千骑兵的冲锋结束了。弩兵停止射击,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刚刚的杰作——五千骑兵啊,逃回去的居然只有千多人!那些倒在城下的乌桓人,每人身上都插有几支箭矢,或者被标枪贯穿胸膛,有的在脑前漏出一个箭尾。空旷的城外只有千多匹马在打转,想要唤醒已经死去的主人。

    相对于此,白狼、抵苕两族长则是无比的震惊!五千骑兵伤亡超过七成,却仅仅摸到墙边,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想象的!

    高勇在城墙上远远望去,白狼、抵苕部族大旗下混乱异常,骑兵往来穿梭显然准备撤退,不久大旗缓缓后移。“想走,没那么容易!”高勇冷冷地说道。

    魏明看看高勇,又看看远处的两部族兵。突然,乌桓营寨后方传来了阵阵号声,魏明仔细辨认,立刻兴奋道:“高太守,这号声……是高都尉的骑兵!高郡尉开始攻击了!”

    果然,乌桓营垒后尘土飞扬,重装甲骑兵在大约一里的距离上开始加速向着敌军营垒冲去。霎时间,伴随着铁蹄的践踏,大营的后侧硬是被撞翻了一面围墙,带着面具一身黑甲的重装甲骑兵挥舞着马刀冲进了大营。传来的只有乌桓守营族兵的哀嚎、漫天飞舞的残肢断臂、鲜血飞溅的尸身和恐惧的惊叫!

    抵苕首领大叫不好,立刻命令刚刚败退下来的一千骑兵前去救援。但这满含最后期望的一千骑兵遭到五百余汉军轻骑和二百余重骑兵的两面截杀,弩箭为先锋,马刀为主力,在白狼族长呆滞的目光中,一千乌骑不到片刻便销声匿迹永远的埋藏在新军铁蹄之下。

    与此同时,乌桓营寨的屠杀仍在进行中!受过严格训练的重装甲骑兵此刻体现出了强大的攻击力,横向五名骑兵并成一排平推着前进,舞动着公认最利马上劈砍的马刀左右砍杀,所过之处无论帐篷、车马皆被夷为平地。

    守营的乌桓族兵勇敢的挥枪刺向那一身黑甲包裹的重骑兵,“叮当”声响过后换来的却是惊骇的神情和被铁骑撞击飞起的身体,个别运气极好的乌桓人还能够在临死前看到自己的后背……不过更多的是看到自己的身体“挤进”两骑空隙后被马甲上面的倒刺撕得四分五裂死无全尸!事实证明,这些被钢铁包裹起来的重装甲骑兵就是最原始的坦克,虽然只能够进行近身战斗。

    没过多久,守营的人马终于放弃抵抗,嚎叫着逃出那个地狱一般的营寨,任凭乌桓将领如何喝骂与抽打!再也没有人敢于冲向那黑甲骑兵。

    剩下的两部五千人呆呆的立在营垒与新阳城之间,无声无息的看着自己的营垒被踏平,守营的士兵被屠杀。个别人悄悄地将手中的云梯放下,裹紧衣衫准备跑路。

    重装甲骑兵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几圈后,从来路缓缓地退了回去,搭建不到四个时辰的营寨彻底的平坦了,仿佛那里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营寨一般,一切在诡异气氛中变得寂静无声。

    突然,乌桓人马中不知是谁哭喊了一声,发疯般向着重骑兵追去,其他的乌桓人也受到感染,纷纷跟进上前。这些人疯狂喊叫着追出,可是刚刚穿过树林便停了下来,脸上露出遇见死神时才有的恐惧与绝望。

    他们身前,有一支呈扇形布阵缓缓向他们压来的汉军骑兵,惊诧瞬间,耳边响起刚刚才听过的那五千骑兵临死前听到的死亡之音!那是弩箭的尾翎在天空中划破空气产生的声音!乌桓族兵纷纷抬头,看到的是逐渐清晰的漫天箭雨!来不及呼喊,来不及举盾,眨眼间一切归于平静。

    这一次是一个轻骑兵团的三矢弩箭,旨在冲锋之前给予敌人压制打击,去敌士气。三千支弩箭,瞬间夺去数百条生命。

    “呜——”军号再次响起,一千轻骑兵呈扇形包抄上来,同时强弓开始发威,进行远距离骑射攻击。改进后的强弓射程远大于那些乌桓骑兵所用的普通马弓。武器优劣立现,这些乌桓族兵被绝望与无助笼罩,眼看着同伴遭到射杀而自己却无能为力,随后自己也中箭落马,成为历史的尘埃。

    抵苕族长再也无法忍受,发了狠带着剩下的两千多骑兵向着轻骑兵发起了最后的冲锋此刻他的心理十分清楚这一仗自己败了,败在轻敌,败在过于相信别人的话。当他被迎面射来的弩箭穿透心脏的时候口中喃喃的说道:“该死的公孙度居然欺骗……”

    “必胜!”远处传来了一声呐喊,昭示着敌人的首领已经毙命!白狼族长与抵苕族长不同,他见状不妙立刻拨马带着族兵向西北逃窜,但……没多久,那个方向再次传来“必胜”的呐喊!

第二章 血债血偿之旧恨新仇

    十月八日傍晚,高顺率领凯旋的骑兵团进入新阳城。一队一队骑兵,一队一队俘虏,这是数十年来的第一次。得知郡兵取得大胜的留守百姓走出家门,在城内夹道欢迎。当然,那些乌桓俘虏少不了石块、木棍的痛殴。郡兵们首次受到此种礼遇,人人高昂起头,带着自豪!带着荣誉!

    战斗的最后结果:白狼、抵苕所带的一万余兵马仅有小半逃走,被俘者达千人,而骑兵仅有不到百人伤亡。缴获粮草辎重虽然不多,可是战马足有两千匹。可说是绝无仅有的完胜!可是面对这样的战果,轻骑兵们一个劲的抱怨,刚刚放了几箭,还没有真正的冲锋拼杀就结束了,与之前对乌亚律其骑兵的战斗相差甚远。

    魏明不悦道:“你们知足吧,我的轻步团只在墙上投了些标枪,前几天也不过是骚扰袭敌,今天光看你们冲杀,那个郁闷啊!”

    高勇摇头道:“魏都尉,士兵勇于作战是好事,但一定要告诫他们:作战的最终目的是要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切不可一味拼杀。”

    魏明立即肃穆道:“明铭记于心!”

    高勇呵呵一笑,“不必过于认真,兵者,诡道也!”接着对高顺说道:“高都尉!两战共缴获三千多匹战马,又可以扩建三个骑兵团了。剩下的马匹我们再建设一个牧场!”

    高顺回道:“主公所言极是,如此一来明年、后年……甚至将来,辽西再也不用担心乌桓突袭了!”

    这时,一匹快马奔至县府门口,传令兵飞步跑进:“禀告太守,两日前望平遭到乌桓苏仆延赫塔古部偷袭,秦校尉救援不及,望平失守,五百郡兵全部阵亡,另有一千三百余百姓被掳走,军粮损失七千余石!”

    “什么!”高勇当即惊呆,如同被一盆凉水从头泼下立时手脚冰凉。屋内刚刚热闹的气氛降至冰点。

    孙泰腾的站起:“主公打吧!”

    魏明也附和道:“对,立刻派出骑兵,尾随溃退的乌桓族兵杀入苏仆延部落,让他们……”

    “不可!”高顺出言制止,“此时不宜出兵,连续两场大战,骑兵战力已经用尽,急需休整。况且草原作战不同于林地,骑兵尚未作针对性训练。”

    孙泰愤怒道:“可……可……”

    又一骑狂奔而至,“报!禀告太守,沮长史请主公暂且休兵,切不可因怒兴师!”

    “对呀!”闻听此言,高勇缓缓坐下,“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沉默片刻,“高都尉,骑兵暂留新阳休整,明日返回奉天城。孙泰、魏明立刻动身率领步兵先行赶赴柳平,后天我们要凯旋回家!”

    白狼、抵苕两部大败的消息迅速的在乌桓各部传开,许多打算在他们之后进入辽西劫掠的部落改变了主意,因为在他们当中两个惨遭败绩的部落是实力能够排进前五的。

    苏仆延恼怒异常,不但下令将两个部落合并,更将逃回来的数名百人长贬为奴隶。赫塔古冷眼旁观,只是将从望平抢来的粮食上缴给苏仆延一部分。待其离开,苏仆延独自唉声叹气。

    最郁闷的当属乌延,此番出征损失最重。而丘力居、难楼反倒小有收获,渔阳、上谷遭受一定程度的损失。

    乌延大帐,丘力居、难楼、乌延和苏仆延分坐三面,乌亚律其正跪中间,“属下遭此大败损兵折将,请汗鲁王治罪!”

    乌延铁青着脸,额头青筋暴露:“三万人啊!怎么就败的一塌糊涂!”

    乌亚律其哭丧着脸,咬牙切齿道:“本来令之即将攻下,不想肥如方向突然杀出两千多汉军骑兵,一下将阵型冲散……而之前,攻击肥如的兵马也遭到这股汉军偷袭损伤惨重。”

    丘力居神情凝重问道:“那汉军骑兵何人所率?”

    乌亚律其摇头:“不甚清楚,不过敌将相当厉害,与俺半斤八两!那些汉军骑兵服饰与郡兵一样,只有甲胄不同……嗯,与汉朝边军也不一样!”

    “莫非是传言中的汉朝讨伐军?”难楼惊讶道。

    苏仆延倒吸凉气:“极有可能,白狼、抵苕两部大败说不定便是这讨伐军干的!”

    此言一出,几人面面相觑。许久,乌延打破沉寂:“乌亚律其,念你往日功绩,这次就不予惩罚,赶紧回去收拾部属准备对付汉朝兵马。”

    “谢汗鲁王!”乌亚律其低垂着头退出大帐,除丘立居外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其眼中的浓重杀机。

    “鲜卑可有动静?”苏仆延担心着问。

    丘力居瞥了他一眼,“没发现异常,倒是素利和慕容打了一仗。”

    苏仆延长出口气:“如此便好!”

    难楼面露讥讽,转头对丘力居说:“他们打得越凶越好,我们也不能闲着,南边没捞到多少只好从北边补了。轲最那个老东西……”

    丘力居眯着眼思索许久:“暂且按兵不动,等等看汉朝到底有没有出兵的打算!”

    辽东公孙度得知乌桓被击退后,心中惊骇,思索半宿一个新的计划又在脑中形成……

    战报奏章送至州府,而后转至洛阳朝廷。

    何进出言道:“皇上,臣认为此时正是出兵讨伐乌桓的良机,渔阳、上谷受损,乌桓必将大意,趁其不备当可一举获胜!”

    卢植阅毕奏章说道:“启奏皇上,右北平、辽西尚未有消息传来,此二郡历年来遭受乌桓侵扰最重,臣认为应等其消息再予以定夺。”

    汉帝刘宏打着哈欠问道:“皇甫卿家,你有何见解?”

    皇甫嵩跨步上前:“老臣同意卢公看法,应暂等消息。”

    这时,长侍张让拿着一份奏章急匆匆走到殿上,“臣启吾皇,幽州辽西、右北平、玄菟三郡战报送到。”

    汉帝刘宏登时来了精神,急切道:“快念!”

    “启奏皇上,右北平郡太守赵胜身先士卒率领郡兵与乌桓乌延部两万兵马先后激战于俊靡、徐无,幸有皇上洪福护佑,右北平郡兵将士用命,将乌桓拦阻城下十余日,逼其退兵。辽西太守荀彧与百姓同甘共苦,与乌桓三万兵马大战于令之、新阳,虽丢失宾徒、昌黎二城,却将乌桓白狼、抵苕两部族长斩杀。”

    半晌,汉帝刘宏问道:“玄菟郡呢?那个高勇呢?”

    张让支吾半天才低声道:“回禀皇上,玄菟郡因派兵救援辽西造成兵力空虚,故而遭到乌桓偷袭,望平城陷。玄菟太守高勇请求皇上给予责罚!”

    “嗯!”刘宏面沉似水,谁也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皇甫嵩出言问道:“可有郡兵伤亡情况?”

    张让拿起奏章查找一番,才恍然答道:“回皇甫将军,有。右北平郡兵伤亡过半,剩余一千三百余人;辽西郡兵损失最重,伤亡四千,剩余一千;玄菟郡……”

    “玄菟郡怎么了?快说?”皇甫嵩焦急道。

    张让擦去额头汗水,故意压低声音:“玄菟郡兵进入昌黎后遭遇乌桓兵马围攻,一番激战,勉强击退敌兵,伤亡两千余,杀敌七百!”

    何进当即惊呼:“什么?死了两千人才杀敌七百!”

    汉帝刘宏的脸色越发阴沉,不悦道:“还有吗?”

    张让赶紧翻看奏章,前面……后面……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这……这……咦?有了,皇上有了!玄菟太守高勇一月前曾率领郡兵剿灭境内山贼千余人,迫使入侵的高句丽兵马退回,另昌黎激战围攻的乌桓兵力达一万五,玄菟郡兵仅四千且没有外援。”

    皇甫嵩立刻恍然大悟,刘宏见状问道:“皇甫卿家因何面露如此表情?”

    皇甫嵩回道:“皇上,玄菟郡兵虽然伤亡过半,但凭借四千郡兵击退三倍之敌殊不容易,没有外援仍能坚守击退敌兵,这个高勇还有些本事!”

    卢植亦说道:“皇上,臣记得去年以前每次乌桓袭扰,辽西、玄菟郡兵多不战而逃。”

    皇帝刘宏皱皱眉头:“卢爱卿所言极是。有鉴于此高勇免于责罚。另两个太守酌情给予奖励。皇甫卿家,你看这讨伐之事……”

    “今年恐怕不行了,各边郡必须积攒力量。”

    “听闻幽州刺史病体一年未愈,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何爱卿,朝中可有适宜之人?”

    何进眼珠一转急忙回禀:“皇上,甘陵相刘虞乃汉室宗亲,饱读诗书、博学多才,且治政地方政绩斐然,当可胜任刺史一职!”

    刘宏眯眼考虑片刻,“传他到洛阳见朕!”

    ……

    十月十日,得胜之师回到奉天城。在高勇有意安排下,新军士兵又一次感受到万民欢迎的热烈场面。奉天广场军旗飘舞,士兵们高昂着头齐步前进,神情肃穆激动。骑兵、步兵、弩兵依次穿城而过,最后汇集到青石铺就的广场之上。红衣黑甲霎时间鸦雀无声,高勇登上礼台扫视一周,领导人的感觉油然而生——“稍息——立正——跨立!”千余新军战士笔直站立,炯炯目光望向高勇。

    此时,四周围观百姓逐渐安静下来,等待高勇讲话。

    “九月二十七日出兵至十月十日止,前后共计十三天。其间,诸位将士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用大无畏的勇气、坚强忠贞的意志和年轻的生命完成了军人的神圣职责——击退敌兵保家卫国!虽然许多战士离开了人世,虽然战场的硝烟已经散去,但英勇作战抗击敌人的事迹保存下来,刻录在战刀上、刻录在盔甲上、刻录在城墙上、刻录在所有活下来的人心中!在此,我希望用默哀的方式祭奠光荣牺牲的将士英灵!”

    沮授、荀彧、高顺等将领、广场上的士兵甚至四周百姓都被高勇这番话语深深打动,许多人泪光闪动,想起了亲人,记起了战友。魏明低垂下头合上双眼,泪水缓缓流下……

    约三分钟后,高顺踏步上前高声道:“授勋仪式开始!”

    台下各营连军官同时发出命令:“全体立正!”

    授勋仪式隆重威严,一郡太守亲自为士兵佩带勋章,这是梦中也不曾见过的情景。由步兵开始,凡是在战场立下战功者均被点出姓名籍贯,依次登上观礼台。高勇站在台中,先将爵位文书交到其手中,再为其配带勇士勋章。无论军官士兵均在配带勋章的一刻流下激动的泪水,视线模糊中对太守敬以庄严的军礼。(爵位共为十级:中男、公士、子习、大夫、伯言、庶长、关侯、上造、公命、国士。爵位是一个人对国家贡献的奖励,无论何时都要受到百姓的尊重,拥有进入郡府任职的优先权、候选优先权等。)

    高勇回礼,鼓励道:“热血男儿当奋勇杀敌保家卫国,期待再次为你佩带勋章!”

    “谢太守!奋勇杀敌保家卫国!”

    此时此刻,荣誉已经深深烙印在每位士兵的脑海中。父母看到儿子授勋热泪盈眶,妻子望见丈夫英姿飒爽深感自豪,姑娘凝望青梅竹马帅气挺拔倍感迷醉。是呀,这些人何时见过普通兵卒被授予爵位,更有大官亲自授勋!诺大的广场上,欢庆的气氛达到**,阵阵鼓号掩盖不住战士忠诚的宣誓,声声呼唤抑制不住人们激动的心情!

    仪式结束,战士在高顺的口令声中集体操练,舞动兵刃、同声呐喊,不仅让人们热血激昂,更使尚武精神刻印在人们脑中!

    高勇当场宣布阵亡将士及此战立功者赏钱五千并免除家庭三年赋税!一瞬间,奉天城沸腾起来,人们当街叩拜,感谢太守的巨大恩典;士兵们山呼“必胜!”借以表达对太守的忠诚感激之情。

    看着这一切,高勇倍感宽慰,虽然望平失利,新军损失严重,可经此一役,相信新军的凝聚力和战斗力将获得质的提升,对郡府、对高勇的忠诚度无以复加。百姓也会因此更加拥护郡府,支持新政。

    午后,高勇立即带领高顺、荀彧等人奔赴望平。一路所见颇让人忧虑,县城附近方圆二十里的村庄皆被夷为平地,残垣断壁触目惊心,百余民夫默默的清扫城墙上残留的血迹,掩埋街边尸体。

    秦风沉痛道:“属下赶来时城内大火仍在燃烧,全城皆毁。”

    高勇沉默片刻,问沮授:“乌桓偷袭必经夫余地盘,会不会是他们勾结在一起?”

    沮授说道:“目前尚不清楚,三天前有消息说素利与慕容打了一仗,夫余趁机调动兵力北上,估计是要背后偷袭,而赫塔古正于此时侵略望平,不能说没有一点联系!”

    高勇停下脚步,抬头凝视望平县府匾额,“素利与慕容的战况如何?”

    沮授微微摇头:“冯玉尚未送回消息。”

    高勇转而问荀彧:“损失情况调查清楚没有?”

    荀彧点点头:“望平县被掳走男女一千四百七十二口,损失粮食九千二百石。至于郡兵……”

    高勇挥挥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土地暂且给他们留着,两年之内不要向望平迁徙农户。阵亡郡兵全部厚葬,另外给其家人抚恤金八千钱,免除五年赋税,妻女优先进入纺织作坊,孩子优先入学。都是好汉子,不能亏待他们!”

    高顺拾起一根烧成黑炭的木棍,细看片刻说道:“主公,是不是应该调整一下新军部署以防备乌桓偷袭?”

    “也好,由你和沮公商量着办吧。荀兄,查抄王寇剩下的珍奇器物还有多少?”

    “一百三十余件!”

    高勇沉思片刻,猛然昂起头:“拿出三十件,再让赵胜准备十件精美瓷器送给朝廷大员,这次上报的奏章我还是不太放心。”

    侍卫快步跑来:“禀告主公,夫余王子简位居前来求见,此刻已进入高显。”

    高勇微皱眉头苦笑道:“哼,敲竹杠的来了。郁闷啊!玩鹰的居然被鹰啄了……唉,随它去吧,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

    几人同露奇怪表情,“敲竹杠?郁闷?”以及那句经典的“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均属新鲜词汇。

    高勇轻叹一声,转身便走:“荀兄,回去准备一下,在老郡城接待他们。钱财是不能少花了,只希望能买下边境两年平安!”

    ……

    十月十一日午时刚过,简位居带领三十随从进入老郡城。看到残破的城墙、脏乱的街道、稀少的行人,简位居的面容写满轻蔑,嘴撇到耳根。其所带随从也是瞧不起的表情,不断呵斥路边行人,仿佛他们是天朝大员一般。

    踏入郡府,面对空无一物的府院,简位居的表情已不能用轻蔑形容。高勇站在政务堂外相迎,看到这三十来人全部白衣白马险些笑出来,心道:果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夫余人就好穿丧服。

    “这位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玉树临风的公子莫非就是夫余大王子,未来的夫余王,简位居王子?”高勇紧走两步抱拳施礼。

    简位居停住脚步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年,十五六岁、相貌平平,只是多了几分老练与世故,“这位是?”

    “在下玄菟太守高勇!外面寒风瑟瑟,请王子屋内详谈!”高勇伸手想让。

    简位居也不回礼,高昂着头大咧咧步入屋内。旁边的孙泰将指骨关节捏得嘎嘎作响,怒目紧盯。

    落座之前,随从先用白布铺在座垫上,简位居皱着眉头考虑许久才下定决心坐下。这番举动惹得周围郡兵怒不可遏,如果不是高勇在场,只怕简位居早已变为肉泥。

    高勇吩咐仆人奉茶后笑问:“大王子不远千里来玄菟有何贵干?”

    简位居为难的笑了笑,“听闻玄菟新太守年轻有为,仅用一年时间就将玄菟治理的井井有条,想不到今日一见……果如传闻所言,高太守确实年轻有为!”

    “哈哈哈,过奖!”

    “小王此来为的是前几日望平遭劫一事,因夫余一时疏忽导致千余大汉子民受灾,父王深感愧疚,故此差小王前来探望。”

    高勇奇道:“夫余地大物博,国力蒸蒸日上,披甲十余万威震北方,怎会一时疏忽?而且那乌桓穿越贵境如入无人之地……记得望平以北五十里常年驻扎着夫余一万军兵,为何仍会让乌桓轻易骗过?”

    简位居尴尬一下,急忙道:“高太守误会了,那里确曾驻扎军兵,怎奈今年夫余粮食收成不好难以供养众多军兵,又加上与素利摩擦不断,不得已将其调往北面。”

    “噢!”高勇装作恍然,“可军兵调走,乌桓便可以穿越贵界袭扰玄菟。还请大王子代本官向夫余大王美言,恳请将兵卒调回原驻地,以保玄菟平安。”

    简位居暗露欣喜:“这个……供养军兵……夫余实在有心无力啊!”

    “玄菟可以提供部分粮草!”

    “这个……一万军兵每年开销要粟米、谷等八千石,五铢钱三十万。”

    “贵了些,玄菟郡小民弱实在拿不出,你看粟米五千石、二十万五铢钱如何?”

    简位居犹豫片刻随即哈哈大笑:“好,一言为定。高太守真是爽快!如此本王立刻返回夫余向父王陈情,钱粮送到,军兵开拔!”

    “大王子多留些时日,本官好尽地主之谊!”

    “算了,下次来时再说!”

    看其远去的背影,孙泰怒道:“这个混蛋,倘若将来落到老子手里,一定让他把这些东西加倍吐出来!”

    沮授微笑不语,荀彧凝望远方。只有魏明说道:“也好,花些钱粮买下几年平安。”

    不想,高勇突然嚷道:“唉呀,砍一半好了!”

第三章 桃园三英(上)

    光和六年(公元183年)十月十五日,尚在被窝里酣睡的高勇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

    “主公,主公,右北平出事了!”王信急躁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高勇轻柔双眼驱散浓重的睡意,“进来吧,什么事这么急?”

    “吱嘎!”王信推门而入,三两步走到床前单膝跪地:“禀告主公,右北平送来急报,十月十三日,乌桓丘力居及乌亚律其联合出兵三万夜袭俊靡。因事出突然,郡兵激战一夜,终因寡不敌众被迫弃城退守山岭营寨,毋校尉为掩护郡兵撤退……英勇阵亡!”

    霎那间,天旋地转心血上涌,身体骤然失去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只留嗡嗡声响在耳边徘徊,目光呆滞凝视前方……

    王信见状大惊,急问:“主公!主公?你怎么了?”

    听到王信呼唤,高勇使劲摇头使大脑恢复清醒:“重步兵!徐无的重步兵可赶去支援?”

    王信呜咽道:“赵郡丞得知乌桓夜袭后立刻调派重步兵增援,可赶到时乌桓族兵早已撤离,不但将城内粮草搬走,还放火焚烧,俊靡城……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乌桓又欠我们一笔血债!立刻去找沮公及高都尉,半个时辰后在政务堂开会。”

    “是!”

    王信走后,屋内归于沉寂。高勇回想起初见毋安时的模样,一起训练一起玩乐,泪水止不住流下……

    “哥,你怎么了?”苏雪莲的声音响起,关切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高勇擦去泪水,做了两个深呼吸,“没什么,刚刚走了一位老朋友,一时怀念。”

    政务堂,众人神情凝重。孙泰呼呼喘着粗气,看到高勇进入立刻跪拜:“主公,不能让毋安白死啊!给孙泰两千郡兵,一定斩杀丘力居!”

    高勇没有说话,仅是将他拉起,随即扫视屋内众人,王信、裴石顶盔贯甲双眼血红紧握双拳;高顺、沮授眼底湿红,默默凝视堂内地图;魏明低垂着头安静无声。“诸公,此仇不报非君子!”

    沮授一惊,抬头望向高勇,似乎有话要说。高勇没有理会,继续说道:“但是孙子有言:主不可以怒而兴师!现今敌强我弱,贸然出击胜算渺茫。且新军急需休整,难以再战。”言罢问沮授:“沮公似有话要说?”

    沮授起身走到地图前:“主公判断准确,授认为丘力居此举意在试探,之前主公曾散播谣言大汉将派出讨伐军,故乌桓仅派出往年一半的兵力劫掠。去年大战,只有苏仆延伤了元气,其余三部并无大碍。所以,正如主公所言,此时绝不可轻易出兵。如授所料不错,丘力居为防备我军追击必然设有伏兵。现在督军府兵力不足,保持守势已经捉襟见肘,倘若匆忙出击导致战败,定然引起乌桓反扑,到时只怕……”

    孙泰悲痛道:“可……可……毋安不能白死啊!”

    高勇走到案几前,拿起赵胜送来的急报,“这个仇一定要报,而且要让乌桓加倍奉还!但不是现在,过几天在俊靡、望平竖立纪念碑,刻下阵亡将士的姓名,以祭奠其坚强不屈誓死杀敌的忠贞意志!与望平一样,俊靡阵亡将士厚加抚恤。”孙泰默然无语颓然坐下。

    高勇转头对王信说道:“立刻派人请赵郡丞过来,有急事相商。督军府尽快整编部队加强训练,严防乌桓偷袭。”

    沉闷中,众人各自离开。沮授独自留下,“主公切莫过于伤心,复仇不急于一时,要静待时机。”

    闻听此言,勉强抑制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我比他们更想报仇!不只是毋安,随他一同阵亡的还有二十几名老护卫队员,我本来打算培养他们作为督军府骨干的……人的生命太脆弱了!”

    沮授沉默片刻说道:“趁着北方窝冬,可以再招些饥民、流民,一来增加人口,二来可以再行扩军。目前兵力无法支撑两线作战,此点恐怕已经被丘力居看出,所以才会突袭俊靡!”

    高勇狠狠地击打案几,疼痛渗入骨髓,“丘力居这招回马枪使得真好,不愧是打拼多年的老油条,最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与乌延走的这样近,真是狼狈为奸!”

    沮授略显忧虑:“这正是授担心的,倘若明年他们同时进攻辽西和右北平,苏仆延再趁机插一脚,形势相当严峻!”

    高勇嘿嘿冷笑:“明年,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三天后,赵胜快马赶到奉天。一入政务堂即扑通跪倒:“主公,赵胜失职连累毋校尉殒命俊靡,请主公治罪!”言罢磕头不止。

    高勇急忙将其扶起,“生死有命,若论失职,轻敌疏忽、审敌不明,勇当排首位。”

    赵胜呜咽道:“主公!”

    “放心,毋校尉的葬礼已经安排妥当,其家人也得到妥善处理,此仇我们一定会报,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商量。”

    赵胜拭去眼泪问道:“主公可是指太平道?”

    ……

    入夜,政务堂依旧灯火通明。沮授、荀彧、高顺和赵胜围坐一起。

    高勇首先说道:“建纪念碑的事情要抓紧办,阵亡将士家属的安顿工作也需尽快完成,这些都马虎不得,荀兄肩上的担子很重,但到了明年可能还要增加!”

    荀彧静静的望向高勇:“主公此话何意?莫非明年要出大事?”

    高勇微微点头:“虽不中亦不远矣!今年下半年以后,派往各地的商队先后送来消息,太平道在青、徐、幽、冀、荆、扬、兖、豫等八州急速扩张,保守估计各地教民已达四十万,即便是三郡也有近千人。”

    荀彧、沮授同时大惊,高顺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朝廷有何反应?”

    高勇摇头叹息:“至今仍无消息,洛阳依旧歌舞升平,朝廷大员安于享乐,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些情况。相反,各地官吏毫不体恤百姓疾苦,变本加厉搜刮民脂民膏。青、冀二州流传着这样的民谣: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

    “什么?”三人同声惊呼。

    赵胜拿出一摞信函说道:“确实如此,这些是外驻商人送回的密报。经过多方打探,对太平道已有所了解。创立者名叫张角,自称大贤良师,能治病救人呼风唤雨,太平道组织严密,行事诡异,处处透着邪劲。最近半年突然开始收集铁器、筹储粮草、聚集教民。正如主公所说太平道已经在北方扎下根基,甚至于荆州、汉中都有教民。”

    荀彧翻阅信函,心情越发沉重,“莫非,太平道意图造反?”

    沮授合上写有‘冀州广宗’字样的信函,眯眼捋须道:“根据信函所写,太平道暗中收集铁器、粮草,确有谋反企图。授在冀州时也曾听过关于太平道的事,只因事不关己一直没放在心上,想不到短短几年竟发展至如此地步。按照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太平道起事的时间极有可能是明年。”

    高勇惊讶地望向二人,心中暗道:“沮授、荀彧果然是世之奇才,我是早知历史走向才能判断黄巾起义,他们凭借这不多的情报便可得出如此结论……幸好他们为我所用,否则即便空有千多年知识也未必能胜过他们。”

    “如授所料不错,最早当在明年十月!”沮授缓慢推测道。

    这一次,高勇震惊的合不拢嘴!没有错,史书上确实记载:张角原定十月起事,只因属下告密,不得不提前在二月举事。

    高勇愣愣的凝视沮授半晌,才问道:“为何在十月?二月、九月不可以吗?”

    荀彧放下信函解释道:“沮兄所说十月,当为秋收之后,此时起事可以轻易获得粮草补充。如果在其它月份,粮草不足,造反绝难持久,倘若因此耽误农耕……必将导致饥民遍野,百姓流离失所,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荀彧的分析,高勇立刻担心起来,“荀彧说的没错,黄巾军在二月仓促起义,正处于青黄不接之时。起义初期势如破竹,却很快被官军镇压,究其原因主要是粮草不济,迫使张角不得不放弃步步为营的策略,改做孤注一掷直接攻击洛阳,希望用最短的时间灭亡汉朝!”念及此处,高勇思索要不要将有人告密导致起义提前举行的事情说出来,可转念一想,二月起义是在没有自己影响的历史中发生的,既然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并存活下来,说明有些事情已经改变,而且出乎预料,高顺、沮授、荀彧齐聚麾下即是明证!

    犹豫间,赵胜说道:“荀公所言极是!如在二月,耽误农时不说,一旦官兵镇压不利,致使各州陷入战乱,等到各州存粮用尽必将出现无数饥民……”言及此出,赵胜恍然大悟,用崇拜的目光望向高勇:“难道主公要求商人将赚来的钱全部购买粮食运回三郡便是预防此种情况发生?”

    高勇摆手否认,说道:“未雨绸缪,多做些准备总没有坏处。况且乌桓连年劫掠,储备足够的粮食也是必须。至于太平道,世事无常,谁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打算?也许不闹,也许小闹,也许大闹,更有可能提前闹,在无法预测的情况下,只有提前做好准备,以防不测!”

    沮授闻言神情骤紧:“如果真在二月出事,那明年北方将会出现前所未有的大饥荒,到时候流民无数饥民遍野。嗯……郡府要做好准备,如果太平道真的造反,那么主公一定要尽可能多的招收流民,即可增强边郡实力抵抗乌桓,也能让大汉百姓少受损伤,多保留元气!”

    荀彧闭目冥想许久方才说道:“依此看来郡府储备的粮食仍然不足,民居、耕地、筑房材料、布匹、农具、种子等也需立刻筹备。”

    高勇想想说道:“粮食交给赵兄去办,让郡府商队到荆襄、徐扬、益州、三韩等产粮地在粮价不高时大量购进,无论好坏,只要适宜存放能填饱肚子就全买来。至于居住地,辽西、玄菟尚有大片荒地等待开垦,荀兄可据此选择,尽量让新村庄密度适中,并融入三郡现有城镇体系,再以道路相连,初步构成以郡城为中心发散分布的村庄体系。房屋、道路可以雇佣窝冬的百姓立即着手开工,等外来流民安顿下来后再让他们参加工程建设以换取食物,如此循环交替一举两得。至于农具、种子等郡府必须提前储备,农耕时租借给他们,要求其按照购买价格在三五年内分期偿还即可。”

    荀彧不住点头,赞许道:“主公大才,此法若在大汉推行,不出三年必使流民肃清!”

    高勇呵呵一笑,坚定道:“会有那一天的!”

    赵胜盘算一会问道:“冀州人口稠密,若出战乱,外逃流民当以万计,蓟县、渔阳、范阳这等大郡恐都无力安置,更别说总人口只有二十余万人口的三郡了。”

    高勇挠挠头,以舌尖湿润嘴唇,“如果人口数量过多,郡府可以在辽西郡沿海一线建设一些海港,让他们筑城、开垦土地以换取食物和住所,其后安排他们捕鱼,既解决了安置问题,又解决了粮食问题。此外,从明年起,商队尽量不走陆路。辽西的秦皇港即将竣工,到时让商队乘船经青州到扬州、徐州贩卖物品。”

    荀彧将高勇的话一一记在心里,眼中充满敬佩之色。

    停顿片刻,高勇继续道:“高都尉,沮公,督军府要尽快新建三个骑兵团,重骑兵一个团,轻骑兵两个团。在辽西阳乐的平原地带开设一座小型马场,逐步尝试驯养马匹。今年连续遭受乌桓两次偷袭,使我明白到三郡兵力严重不足,必须尽快扩编,哪怕超过承受力也要执行。”

    沮授道:“授也正要向主公提及此事,新军必须扩充,至少要保证边城在援军到达前不会陷落。”

    高勇会心一笑,感慨道:“英雄所见略同!那沮公有何计划?”

    沮授手捋须髯:“骑兵与主公所想一样,新建三个团。此外,还要新建一个重步团,两个轻步团,三个弩兵团。如此督军府将辖有五个弩兵团,可以保证宾徒、俊靡、令之、望平和昌黎的守备力量。特种营扩编为团开始投入实战,授打算让特种兵先行进入乌桓探查地形,寻机袭扰。”

    高勇一拍大腿,高声道:“好!与我设想出入不大,就依此办理。这些新军部队形成战斗力后,原郡兵继续裁撤,大体维持在郡城一百、其它城池五十的水平上。骑兵是重中之重,随着三郡道路逐段完工,骑兵将成为三郡的核心力量,高都尉任务繁重,要多辛苦了!”

    高顺以拳击胸慷慨道:“主公放心!”

    说完这些,高勇起身走到门口,“我要出一趟远门,由孙泰、魏明带一连特种兵保护,王信率人暗中协助。我走之后,郡府民政交由荀兄全权负责,适当时机让裴石独立起来;郡府防务由沮公与高都尉两人负责,可让奉孝参与。商业方面的事情均由赵兄裁决。朝廷、州府来人尽量将他们拖在右北平,必要时我会赶回来。突遇大事,由四位商议解决。”

    荀彧立即反对道:“此事万万不可,如今乌桓刚退百废待举,北方又动乱在即,各地路匪横行,此时出行过于凶险。现今主公只宜坐镇奉天,一般琐事交由彧等代劳!”

    赵胜也劝阻道:“冀州情形相当混乱,途经冀州的商人多有遭遇抢劫的经历。而且太平道活动日益频繁,如果主公外出的消息泄露,恐怕会招来他人算计。”

    沮授亦劝说道:“乌桓连遭大败,绝难善罢甘休,保不准其暗中派人埋伏主公。此外还有辽东公孙度,他对主公颇有敌意。”

    高勇伸出手止住他们的劝说,看着众人担忧的神情,微笑道:“诸公放心,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之中。公孙度虽然早有谋夺玄菟之心,然而其刚到辽东不久,短时间内有心无力。而且此行并非一人,还有一连的特种兵护卫,沮公、高都尉肯定知道特种兵的厉害吧,有他们保护,即使千人围堵也一样能够平安归来!当然最重要的是:此次我必须亲往!”

    四人又要出言劝阻,却见高勇早已下定决心,只好齐声道:“如此请主公多加小心!”

    忙完正事,高勇回到后院看望苏雪莲。小半年来,苏雪莲又长高许多,稚嫩的面容已初现少女气韵,学问见识出类拔萃,时而端庄淑雅,时而调皮任性,在这不大的太守府内,她的地位与名声远在高勇之上,当然,这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缘故!

    “哥,又要走吗?这次可不可以带上雪莲?”苏雪莲眨着水晶般迷人的大眼睛娇声乞求。

    高勇坚决地摇摇头:“不行,路途恐有危险,我可不想让你受到任何惊吓和伤害,你还是乖乖在家读书,把哥写得那些书都融会贯通。等将来天下太平,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好不好?”

    苏雪莲忽然转身背对高勇,不悦道:“每次都是这样。等雪莲长大了,也要一个人四处闯荡!到时候看哥你还让不让!哼!还有啊!那个郭嘉怎么每次见到漂亮一点的女孩子就……就……”

    “就什么呀?”高勇装作似懂非懂的问。

    谁知苏雪莲红着脸撇撇嘴:“哥真坏,不理你了!”转身跑进闺房。

第三章 桃园三英(中)

    三郡事情安排妥当,高勇于十月二十日带领孙泰、魏明及一连特种兵扮作商人向南出发,兵器铠甲藏于马车货箱之内,当然还带上了丈八蛇矛和青龙偃月刀。一行五十四人分坐十架马车离开玄菟郡直奔无终。

    沿途所见令人深感宽慰,虽然刚刚爆发过激战,可百姓仍然面露笑容,安心在家修养,身体好的都到县府打听有无工作,仿佛乌桓从未来过一样。经过柳平时,孩子们的读书声声声入耳:“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路边市集里,人流往来穿梭,小贩高声叫卖,布匹、首饰、菜果、农具、粮食一应俱全。

    高勇见此情景不禁感慨:“得知乌桓入侵而没有逃亡,看来百姓已经爱上这里的生活了!”

    孙泰笑道:“当然了,主公治下有田种、有房子、有女人、有孩子还有这么好的官府,谁还愿意跑啊!要是早几年,我连兵都不当!”

    魏明望着繁茂的市集熙攘的人群说道:“是呀,换作去年这里多半会空无一人,那时郡兵比百姓逃得快,县令比郡兵逃得快……如果高太守晚来一两年,只怕阳乐都将空无一人。”

    此话说完,车上三人同时沉默。直到车队穿过柳平踏上继续西进的道路,高勇才说道:“也许过了明年这里将会更加繁荣,也许过不了几年,整个北方的百姓都将安居乐业……”

    魏明闻言身体猛然一颤,视线落在飞速后退的路边树林上,时值深秋,树叶大半落地,为大地铺上一层枯黄厚实的外衣,“百姓安居乐业……那一天会到来吗?”

    高勇从箱子里取出一支弩箭,抚摸其黑色箭簇缓慢说道:“会实现的,但他不会凭空到来,需要用我们的智慧和手中的刀剑去开创!”

    阳乐比柳平繁荣的多,完全看不出当地还有窝冬的习俗。休息一夜,继续西行。右北平无终自从设定为交易城市后得到极大发展,常住人口达一万三千余,三郡的大商家均在此城开设有商铺,贸易量以几何级数上升,来自远方的商人络绎不绝,街道上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入城后,孙泰与魏明目瞪口呆,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如此喧闹的城市,人们摩肩接踵挤满整条街道,大小商铺排满两侧。货物由玄菟运来从东门进入,而后在短时间内换成钱币,再通过郡府税收转移到普通百姓手中。如此循环,不知不觉中人民富足郡府府库日渐充盈。仅一年时间,无终一城的贸易税即可供养一万新军士兵,抵得上普通一郡的收入。

    看到市集热闹繁忙,高勇按耐不住内心激动,翻身下车挤了进去。这可把孙泰吓坏,急忙下车紧随高勇挤进人群。魏明也不敢耽搁,急令车队停靠路边,再叫上一班特种兵进入市集保护高勇。

    “快来看啊!今年的上等黍米,不贵不贵,每斗35钱!”(注:林甘泉主编的《中国经济通史_秦汉经济史(上)》推定:汉代1石=2市斗,1市斗=13.5斤,1石=27市斤粟。汉代1石为20000毫升,1斗为2000毫升,即秦汉时期1斗禾重2.7斤,这也是以实物测量所得数据。石为20000毫升,1斗为2000毫升,即秦汉时期1斗禾重2.7斤,这也是以实物测量所得数据。)

    “王家老子号的上好麻布清仓甩卖了,每匹470钱!”

    “进屋看,钱家老店的丝帛、缣(细绢)、素(白绢)了,看这面料,瞧这织工、这手感,保证质量,买多便宜了!”

    高勇左看右看发现东汉的市场与两千年后没有什么区别,砍价、人流全无二致。

    “少爷!小心啊!”孙泰费了半天劲才挤到高勇身边,“这里人多杂乱,多加提防!”

    高勇微笑以示放心,跟着转身准备走进《钱家老号》。突然身旁响起一声啜泣,高勇左右看看并未发现有谁哭泣,正奇怪以为自己幻听时,又一声啜泣……“咦?”视线下移,这才看到《钱家老号》门外,一名大约三四岁的小女孩倚墙哭泣,两只小手在眼睛上揉搓,眼泪淌满脸颊,头顶盘着两个小发髻随着抽泣而轻微抖动。“小妹妹为什么哭泣啊?”高勇蹲下笑问。

    小女孩先是一惊,待看到高勇的笑脸后,呜咽道:“宓儿的娘亲不见了!二叔也不知去了哪里?”

    见到如此可爱的小女孩哭泣,任谁也无法置之不理,更何况还有那双梨花带雨有如黑葡萄的大眼睛,“这样啊,那可不可以告诉哥哥你二叔的名字?让哥哥帮你找好不好?”

    小女孩抬头盯看高勇,眨眨眼睛噘嘴道:“宓儿不告诉你!”

    高勇“扑嗤”笑了出来,赞扬道:“也对,不告诉陌生人姓名!”随即歪着脑袋想了想:“那还记得刚才跟娘亲和二叔都到了哪里吗?”

    小女孩皱起小眉头冥思苦想了好一会才说道:“去看了开着美丽花朵的碗、彩色的蝴蝶还有落着小鸟的鞋。”

    听到这番莫名其妙的话,轮到高勇挠头皱眉了,“瓷器店……首饰店……最后的应该是鞋店!孙管家,立刻派人沿街搜寻,看有没有寻找走失小孩的人!”

    孙泰一愣,劝阻道:“主……啊!少爷,街上行人这么多,您还是先到客栈歇息,这个孩子交给我们吧!”

    高勇挥挥手,“在我的地盘还能有危险?快点派人寻找,人手不够的话通知县府派郡兵协助搜寻!”之后抱起小女孩,“小妹妹,张大眼睛,我们一起找你娘亲!”

    孙泰本以为高勇突然一抱,小女孩定然躲闪或者干脆害怕得大哭起来,可奇怪的是,小女孩不但不哭,反而露出开心的笑容。这下令孙泰大为好奇,急忙走到高勇身前:“少爷,让孙泰抱吧!小妹妹,让叔叔抱好不好?”

    “不好!”不成想,孙泰的提议被一口否决,反倒吓得小女孩紧紧抱住高勇的脖子。

    高勇赶紧说道:“赶快找人,孩子还是让我来抱吧!”

    孙泰看看高勇又看看小女孩,摇摇头嘟囔道:“怪了!我的笑脸不比主公难看啊!唉呀不对,应该是我的笑脸没主公难看!也不对,应该是主公的笑脸比我……你们几个赶快按照少爷吩咐散开搜寻!”

    走在人群中,欣赏街边各种新奇物品,听着高勇讲述与其有关的故事,宓儿停止了哭泣。“看到那只小白兔了吗?它呀平时只知道偷懒,当其它小白兔辛苦盖房子时,它就躲大树下呼呼睡觉。结果别的白兔盖的房子又大又亮还有两三个屋门,可它呢只盖了一间又小又矮仅有一个屋门的茅草屋。有一天猎人来了,跑到房子里抓捕小白兔。结果,其它的兔子都逃走了,惟有这只小白兔被抓进了笼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宓儿以手指拄着小嘴想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宓儿知道了,因为它的房子只有一个门!”

    高勇赞许道:“答对了,宓儿真聪明!那这只小白兔作为礼物送给你!”

    孙泰见状,立刻上前准备买下。谁知宓儿摇起头:“宓儿不要小白兔,宓儿想要那只彩色的蝴蝶!”说着小手指向旁边首饰店内挂在墙上的两支一模一样的雕刻有彩色蝴蝶的发簪。

    高勇抱着宓儿步入店内,这是一件不大的店铺,屋内是一字柜台,柜上、两侧的屋墙上均是各式各样的首饰,发簪、项链、手镯一应俱全。最奇妙的是,这些首饰上全部雕刻有小动物,鱼儿、鸟儿、羊儿还有活泼的小猴儿,形态各异惟妙惟肖,仿佛他们都有生命一般。即便来自未来见多识广的高勇也不禁发出由衷赞叹,里面随便一支放到千多年后都将是无价之宝!

    柜台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艺人仍正在聚精会神的制作首饰,全然不知屋内多出了四五人。

    高勇拿下墙上的彩色蝴蝶交给宓儿,“是这个吗?”

    宓儿使劲点头:“嗯,就是这只彩色的蝴蝶!哥哥可以送给宓儿吗?”

    高勇微笑道:“送给你可以,不过哥哥有一个条件!”

    宓儿立刻紧张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渴望与不安。

    高勇伸手将另一只蝴蝶发簪取下,“宓儿要答应哥哥让这两只蝴蝶一生一世都要在一起,好吗?”

    “这位公子说的不错,两支彩蝶发簪本就要生死相守分离不得。”老艺人不知何时停下了工作,打量起高勇及其怀中的小女孩,“公子,这漂亮的小女孩是您的妹妹吗?”

    高勇摇头道:“您误会了,这位小妹妹刚刚与她的家人失散,我正带她四处寻找。可她说喜欢这里的彩蝶,于是我便带她进来了!”

    老艺人手捋花白胡须意味深长道:“噢,原来如此。小女孩眼光真好,做了一个了不起的选择。”

    “咦?老人家懂得相面?”

    老艺人长叹一声,眼神望向门外,“年轻时四处闯荡,曾在一处道观打过长工,耳濡目染习得皮毛。”

    高勇来了兴趣,靠前问道:“那您看看晚辈的面向如何?”

    老艺人柔柔眼睛凝视许久,越看越糊涂,到最后只好摇头作罢:“这位公子面向奇特,老朽看不懂,看不懂!倒是这位小女孩吗……面相富贵,将来必是大富大贵之人!只是……唉!”

    高勇正要详细闻讯,店外突然传来一声喝骂:“老东西,想好没有?卖是不卖?”扭头望去,只见一个面容白净穿着美服的青年挺胸昂头走进店内,以余光扫视一圈,干咳两下走到柜台前拿起一件发簪把玩,“给个痛快话!”其后紧跟六七名家仆,一个个虎背熊腰面容凶恶,怒目瞪视高勇及孙泰诸人。

    宓儿看到那凶恶的目光紧紧抱住高勇:“宓儿害怕!”

    高勇轻抚其背,安慰道:“别怕,哥哥在这里呢!”说着给孙泰眼色。孙泰会意,打出手势暗号通知门外的特种兵召集人手,眨眼间进来四五人纷纷移动到高勇身边。“老人家,这对发簪多少钱?晚辈买了!”

    老艺人见势不妙赶紧对高勇说道:“这位公子赶紧走吧,发簪不要钱。既然公子知道彩蝶成双比翼飞的道理便是与这对发簪有缘……”

    “呦嗬!老家伙挺大方啊!都快吃不上饭了还装好人?你也不怕你那生病的孙子饿死!”青年撇着嘴骂骂咧咧。

    老艺人毫无惧色:“关公子,这房子是老朽祖传,将来还要传给孙儿,多少钱都不卖!”

    “啪!”青年将手中发簪掰折,恼怒道:“老不死的,儿子都死了三年了还这么横。告诉你,你儿子带出的那帮郡兵早被调到俊靡去了,听说前几天被乌桓包围,估计都死绝了吧!反正现在再没有人给你撑腰,赶紧把房子卖了,免得麻烦!”

    听到这话,高勇当即光火,孙泰也是怒气冲天,四五名特种兵压抑着愤怒,只等高勇下令。

    老艺人仍旧坚持道:“不卖!”

    关公子横眉立目:“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砸!”几名家仆同声应答,撸胳膊挽袖子就要打砸……

    “老人家,这对发簪的钱一定要给!萍水相逢即是缘,得遇老人家也是缘。这么吧,给您这些钱,了表心意!”高勇话音一落,孙泰即大步上前从怀内掏出一根金条放在柜上。

    屋内的气氛骤然紧张,不仅是老艺人吃惊,关公子及其家仆也一样目瞪口呆。眼前的少年穿着普通衣饰,根本看不出是有钱人,怎么出手如此阔绰?

    “你是什么人?敢找关少爷麻烦?”一个家仆大声喝问。

    高勇望着宓儿可爱的面容答道:“我是什么人重要吗?光天化日竟公然打砸强卖强买,你不怕官府抓你吗?”

    关公子上下打量,一时拿不准高勇的来头,只好以笑掩饰:“哈哈!笑话,抓我?看来你是外来的,不知道关家在无终的地位!”

    “什么地位?”高勇笑问。

    “我爹是无终县丞,我三叔是渔阳郡潞县县令,怎么样厉害吧?识相的赶紧走,别找麻烦!”

    “哼,哼,哈哈哈!势力果然大啊,不过,你知道我是谁吗?”高勇挑衅的看着关公子。

    “看你样子充其量是哪家的阔少爷!”

    “也对,差不多吧!”

    关公子冷笑道:“这好办,现在出去,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

    高勇闻言再次发笑:“孙管家,这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笑的一句话,而且本应该由我来说!”

    听到这话,关公子不干了,大吼道:“口气不小啊狂妄的家伙!给我打!”几名家仆得令,立刻上前开打。可是,高勇身边的人仅是抵挡,并未反击。

    孙泰架开直奔自己面门的拳头问道:“少爷,怎么处理?请快下令!”

    说话间,几个家仆疯狂进攻,却始终无法靠近高勇哪怕一点点,各种攻击全被高勇身边的家仆化解。关公子看得心惊,隐隐感到事情不妙。

    高勇笑望宓儿:“拉到街上给我狠狠的扁!打到八分死就行,然后押送官府!”几名特种兵总算等到了命令,几乎同时出手。一拳、一脚甚至一撞,关公子带来的家仆排着队被打出店铺。

    随着家仆们的大声哀嚎,街上立刻混乱起来,行人纷纷闪躲,更有好事者到附近寻找郡兵。孙泰瞪着关公子,一步一步上前,“少爷,这个人怎么办?”

    “这个轻一点,留口气就好!”

    “唉呀!”关公子一声怪叫,嘴里的牙飞出一半还拐弯。孙泰打得叫一痛快,揉着拳头嬉笑道:“以前常被老爷、少爷欺辱打骂,想不到今天还能还回去!”

    老艺人可没见过这等场面,颤抖着劝阻道:“这位公子还是算了吧,关公子家势力很大,你斗不过,还是赶紧离开吧!”

    高勇仍旧笑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街上的打斗仍在继续,只不过场面是一边倒。关公子带来的八名家仆被高勇身边的五人打得鼻青脸肿哀嚎连天躺在街上不断翻滚,关公子比他们更“舒服”,得到孙泰“招待”,一拳一脚均是百分之百发挥,个别的百分之一百五十。总之,片刻之后,已没有人能够认得出他是关公子了。如果抛开身体,大家至多认为那是一个猪头!

    高勇站在店门口观看。不久,魏明从人群中挤出,看到高勇安然无恙,脸上紧张的神情稍稍放松。“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碰到一个找死的!你带来多少人?”

    “三十人!”

    “好,散入人群,等一会郡兵来了预防不测!”

    街上的吵闹很快消失,人们静静的看着关公子被打竟无一人出言劝阻,可见此人平日作恶多端让人深恶痛绝。

    宓儿看着被打的人问道:“大哥哥,为什么要打他们?”

    高勇将另一支彩蝶发簪交到宓儿手中笑道:“因为他们该打!”

    “让开,让开!不许围观!快让开!喂!你们几个停手,不准再打了!”二十名郡兵呼喝着分开人群,枪戟前指要求特种兵停手。

    高勇见状命令道:“差不多了,停手!”

    九个人落在一起奄奄一息,郡兵们哪见过这种打法,全部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处理。

    “闪开!郡兵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一干要犯拿……儿呀!”

第三章 桃园三英(下)

    郡兵身后挤进一个四十余岁的官员,三两步扑到场中将关公子抱在怀里痛哭,“横儿,谁把你打成这样?快告诉爹,爹替你做主!”

    关横嘎巴嘴却说不出话来,徒见鲜血不断流下。“谁?谁打的?站出来!”

    高勇正要答话,王信由人群挤进低声道:“主公,此人叫关胜,原任无终西平乡乡轶,后因政绩不错,去年七月调任县丞。至于他儿子表面上很安分,想不到背地里如此胡作非为。”

    高勇轻叹:“没有几个人能够经受住权力的诱惑。你去安排一下,我不打算出面了!”

    这时,关横勉强伸出手指点向高勇,嘴里嘶哑道:“爹!他……是他!”

    关胜登时跃起:“郡兵,将这帮疑犯拿下!”

    “慢!”高勇见势不说话是不行了,“你不分青红皂白随便抓人,不怕犯王法吗?”

    关胜此时血气上涌说出了一句最不该说的话:“老子就是王法!给我抓!”

    高勇摇头叹息:“本来听说你政绩口碑不错,想不到有这么一个不懂事的儿子,唉,可惜了!”

    “你说什么?”

    “你儿子强卖强买,还公然当街打斗。”

    “明明是你儿子先动手的!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

    “对!没错,确实是他先动手的!”周围人群立刻起哄落井下石,虽然他们只看到关横挨打。

    “你!你!好,那请到县府大堂协助审讯,一切由县令作主!”

    高勇呵呵一笑:“你说的是陈县令?只怕他还没有资格审我!”

    关胜冷哼:“口气不小,来人啊,全部拿下,押送县府!”

    “谁敢!”孙泰上前,由怀内掏出一块黑色令牌!

    关胜一看脸色巨变,虽然他不是县尉,但郡太守的调兵令牌还是认得的,“你……你是?”

    孙泰冷笑:“我不是,郡兵听令:将关横一干人等押送县府大牢等待审判,关县丞教子不严难辞其咎,责令停职查问!”

    “遵令!”郡兵一拥而上,将关家父子及一众家仆捆绑起来押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人傻了眼,议论纷纷指指点点。高勇全然不在意,仍旧抱着宓儿准备继续搜寻。

    “宓儿!是宓儿!”人群中传出激动的呼唤,众人循声望去,见一名端庄美貌的女子快步向高勇走来,她的身后跟着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及几名家仆,穿着打扮明显是大富之家。

    宓儿听到叫声立刻哭泣起来:“娘亲!娘亲!”张开小手往女子怀中扑去……

    “谢谢这位公子!”女子泣不成声,紧紧将宓儿搂在怀内。她身后的男子抱拳施礼:“公子可否留下姓名,容在下日后报答!”

    高勇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下次可不要再把人弄丢了!”随后向宓儿挥挥手:“宓儿,记住两只蝴蝶要永远在一起!”

    宓儿使劲点点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女子不断地向高勇道谢,眼中满是感激。男子还要上前希望高勇能接受他们的感谢,可高勇欣慰一笑,大步转身离开。男子感动道:“好人啊!”

    宓儿挥动着小手大喊道:“大哥哥还会再来跟宓儿玩吗?”

    走出几步远的高勇听到这样的呼喊只好回头:“宓儿乖,听娘亲的话,不要学那只小白兔,到时候哥哥自然会去找你的!”

    女子看到宓儿手中的两只彩蝶发簪急问:“宓儿,这两只发簪哪里来的?”

    宓儿将他们抱在怀里欢喜道:“大哥哥送给宓儿的!娘亲不可以拿走。”

    男子看到彩蝶发簪想起了什么,连忙走到老艺人身边施礼,“老人家,这发簪多少钱?”

    老艺人伸手指向柜台:“不用了,刚刚那位公子已经付过钱了!”

    男子向屋内望去不禁大为吃惊!一根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金条摆在柜上,“这……这……这对发簪值这么多钱?”

    老艺人轻声道:“不,发簪不过值二三百钱。真正贵重的恐怕是这位小女孩,只是那位公子没有觉察到而已!虽然年龄差的多了些,可怎么看都般配!”

    男子不明白老人这番话什么意思,只得谢礼,保护着母女离开。大街上很快恢复了往常的喧闹,人流熙攘中,唯有老艺人手捋须髯微笑着回想刚才的一幕,这时一个小男孩蹦跳着跑来:“爷爷!您站在门口干什么?”

    老艺人微笑着抱住孙子:“孙儿,放学了!记住以后要好好学习,报效官府!”

    小孙子点头道:“嗯,弘儿明白,学校先生也说要好好学习,报效高太守。”

    ……

    取道潞县,经雍奴,过安次,高勇一行于十一月三日来到预定行程的第一站——涿县。

    涿县是刘关张相遇并且举行桃园结义的地方,高勇此来一是为一睹被罗贯中推崇的三国中鼎鼎大名的刘关张;二是为收万人敌猛将张飞以为己用。至于刘备和关羽还是需要根据情况决定。毕竟刘备是一代枭雄,雄心壮志自不必说,关键是无论谁收留他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仅凭这一点即需谨慎考虑。关羽更是难于驾驭——死要面子,还时不时地不听命令甚至犯轻敌冒进此种兵家大忌。在高勇看来这二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能收则收之,否则还是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涿县县城虽不大,却有大片桃林,几乎将县城包裹。只因现在已进初冬,桃林光秃秃的仅留地上一片落叶。涿县连接幽冀二州,是北方重要的交通枢纽之一,故此过往客商络绎不绝,城内也相当热闹,因为这层缘故,县内百姓的生活相当滋润,当然还是比不上如今的玄菟。

    古老的城门下,郡兵懒散懈怠,只有向过往客商收取城门税时才有点活力。一个四方形大木桶被置于门外右侧,凡入城商贾必须按照人数扔钱,车马也一样缴税。每人一钱,每辆马车三钱。高勇这一大队车马加上人员一共缴纳了八十余钱。孙泰极不情愿的掏钱,嘴里嘟囔道:“又是两斗黍米!这一路上交的门税都够买两三石黍米了!”

    高勇苦笑:“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有如此才能阻止百姓随意迁徙。不过蓟县、范郡还算不错,想想公孙瓒的渔阳吧!”

    孙泰气愤道:“少爷不提还好,一提渔阳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不就是过个城吗,每人十钱,马车三十钱,他也不怕撑死!”

    魏明笑道:“撑不死的,想想他的渔阳养了差不多一万兵马,其中还有不少骑兵,这点钱也才勉强维持。倘若将来商路断绝……”

    “定让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高勇接上,惹得几人哈哈大笑。而这一大队人马不仅引起郡兵注意,也引来过往行人侧目。许多人小声嘀咕猜测,不知这又是那里的大商家。郡兵打开车上木箱,看到里面尽是布匹、碗碟等,便抬手放行。

    进入县城,高勇让孙泰带领车队先行寻找客栈,自己则与魏明跳下车闲逛。每走几步,都要左右观望,留意城门边上那些摆摊、贩货之人,看看是否有卖草席的,这是唯一能够找到刘备的方法。

    魏明看到高勇举动异常,心里立时紧张,手伸入怀握紧剑柄,左右查看并轻声问道:“太守,是否觉察到附近有危险?”

    听到“太守”二字,高勇马上示意魏明噤声,低声道:“要叫少爷。出行在外决不可以暴露身份。”

    魏明一惊明白到自己险些酿成大错,“请太守恕罪!”

    高勇摆摆手:“无妨,一会回到客栈,立刻派人打探两个人:一个姓刘,以卖草席为生;一个姓张,是本地屠户。”

    “是!少爷!”

    沿着北门溜达一圈未见到卖草席的,无奈之中高勇暗自叹息。魏明见状宽慰道:“少爷,现在是冬季,没有人会买草席,也不会有人卖。”

    高勇看看灰色的天空:“是呀。看天气可能要下雪,告诉士兵们加些衣服。”

    此时孙泰来接,他们找了一件不起眼的小客栈。进入客栈,吃过午饭,高勇直奔客房睡大觉,以消除旅途的劳累。毕竟现代人还是坐不惯那种咣当咣当的马车,躺在床上,高勇不禁思考起减震系统的原理及安装。不知不觉进入梦乡,梦到自己返回现代见到了父母、同学……

    傍晚,魏明来报:“经属下探访,此县确有一张姓屠户。而另一人还没有消息。”

    “好,明天我们去会会这个张屠户!旅途劳累,除了值夜的弟兄,其他人都好好的睡上一觉。”

    第二天,并没有像高勇预言的那样下雪,而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高勇早早爬起,在屋内打了一套太极拳后,由魏明带路直奔张飞的宅院。按照史书上记载,这张飞是当地的豪户,颇有些家产,喜欢结交豪杰侠士,仗义疏财,重情重义,也是涿县小有名气的善人。

    不多久,高勇来到东门附近的张家宅院。高大门楣,漆黑门面,一人多高的院墙,在门的左侧是一个卖肉的摊子,虽日上三竿却仍未开张。

    魏明上前敲门恭敬问道:“请问张壮士在家吗?”

    一片沉寂,许久才有人应答:“谁呀?打扰大爷休息!我这里午后才开张!”

    好大的声音,高勇心道:怪不得当阳长阪能够一声喝退数万曹军!这音量应当不低于150分贝!世人都说张飞、关羽万人敌!单凭这音量便足以做一员大将了!想到这,高勇更想看看这个猛张飞了。于是用最高的嗓门喊道:“久闻涿县张壮士重义轻财,喜好结纳四海豪杰之士。声名在外如雷贯耳,故此今日特来拜访!”

    “哈哈,原来是朋友!稍等片刻,老张立刻开门!”这几声震的耳膜生疼。很快,黑漆大门缓缓打开,后面出现一个彪形大汉。这大汉浓眉阔目,虎背熊腰,双臂粗如原木,面容威严,如武神降世、战神再生!最奇之处,粗狂豪爽中带有书香文雅之气,怪不得能写一手好字!

    高勇当即抱拳施礼,“在下高勇,常听友人提起张壮士大名,今日来此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壮士真如战神降生!威武无双!”

    张飞听到还有人夸自己是战神,哈哈大笑:“这位小兄弟如此夸奖,老张真是……啊!我不过是爱打抱不平,挑了几个恶霸,打散几股土匪,做了一些别人不敢做的事而已!别在门外站着,快进屋,里边聊!”

    进屋后,让高勇大为惊讶。本以为张飞豪爽,屋内一定散乱不堪,不成想屋内整洁干净,箱柜摆放有序,几幅字挂在墙上颇有文人气息。在客位落座,高勇开门见山:“在下乃是辽西太守高勇,多次听说张壮士武艺超群、为人正直豪爽,故特来相请,希望张壮士到辽西郡暂任校尉之职率兵抗击乌桓,不知意下如何?”

    “什么?”张飞听到眼前这个少年竟然是一郡太守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即神情一怔,急忙问道:“难道你就是那个统领郡兵抵挡住乌桓入侵的辽西新任太守?”

    高勇微笑默认,却强调:“那是将士用命百姓支持加上乌桓轻敌才能击退敌兵,运气较好而已!”

    张飞大叫:“我的娘唉!你的大名早在这一带豪杰中传开了,朋友们都说你是古今少有的贤人,有些个还打算搬到辽西郡去投军杀敌呢!”

    高勇淡淡一笑说道:“这些都是将士同心誓死杀敌的结果,没有将士的勇敢无畏,哪来的大败敌寇!”随后高勇将击退乌桓实情讲述出来,起初张飞很是不信,认为仅凭三五千郡兵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几万乌桓兵马的围攻,其中必有夸大之处。

    张飞辩解道:“我一个从代郡回来的朋友说,那乌桓骑兵甚是厉害,不仅弓马娴熟更善于骑射,甲胄也不比郡兵差多少,攻城也颇有心得,怎么可能攻不下一座三千人守卫的小城?”说着露出不屑的表情,好像高勇在说谎一般。

    高勇呵呵一笑:“倘若以常识来看确实如此,不过只要有了一样东西,便可弥补双方人数上的差距!”

    张飞奇道:“什么东西有如此威力?”

    高勇向魏明点头示意。魏明由背后取下布包,拿出里面的新式强弩。张飞一见登时倒吸凉气,此弩弩臂固定有两块涂有黑漆的钢片,弩身只有普通汉弩一半长,且为精钢铸造!

    众人来到城外一片小桃林,这里是张飞平日习武的地方,十几株桃树错落有致,石桌石椅,中间是一块十余丈见方的宽敞平地。地面坚硬,踩上去如同硬石,可见张飞平日练武功力。

    魏明站定,先解开绞轮卡锁,在拉伸弩身,另一块稍小的钢铸弩身由短小弩身内伸出,伴随“咔嚓”一声脆响,伸长的弩身被卡套牢固锁定。其后,魏明转动绞轮将弩弦拉紧,弩臂弯曲至难以想象的地步才算上弦完毕。此时张飞已经目瞪口呆,魏明手脚麻利的装好一支弩箭,瞄准前面三十丈外摆放好的穿戴铁甲的草人——“砰”!

    这次,张飞除了圆睁难以置信的双眼外,更大张着嘴吃惊的看到弩箭竟然将三十丈开外的铁甲射穿。拿起被弩箭穿透的铁甲,张飞大呼痛快,再也不怀疑高勇之言了。

    回到院子,张飞借过强弩反复细看,发出啧啧的赞叹。高勇趁机闲聊,有意无意地问起张飞的事迹。这张飞到也不含糊,一边玩弄强弩,一边谈及自己的那些‘事迹’。

    “以前的我老张都记不住了,就说去年我和几个朋友去代郡办了趟货,去时真叫一个顺利。等回来咋就那么倒霉,紧赶慢赶还是遇上了数十乌桓兵,他们看到我们只有几个人却赶着三辆车,当时包围上来就要抢。我一看这还了得!这可是大汉朝的地盘,怎能让他们随意打劫!想也没想,就跟他们打起来了。这些个乌桓兵真不是东西,离得老远就放箭。我两个朋友中射受伤,这可把我气坏了,随手拿起一根木棒骑马冲了过去。嘿!那帮乌桓兵看到我一个人冲过去纷纷大笑,挂起弓箭举刀围砍过来。我当然不能让他们砍上,抡起木棒那么……这样……‘啪’一下,正好把那带头的脑壳敲碎了!哈哈,当时那叫一个爽快。剩下几个人喽喽怪叫,结果被我‘啪啪啪’一下一个都把脑袋敲开了。”

    高勇听罢心中佩服的五体投地,暗道如此猛将无论如何都要收下,拍案叫绝赞扬道:“猛张飞果然名不虚传!”

    张飞嘿嘿一乐继续说道:“后来听朋友说那一带到现在也没有乌桓人敢来!”

    高勇伸出大拇指:“好,真是出了一口恶气!”

    张飞晃着头:“这算啥,还是小兄…啊高太守厉害,一下子收拾了上千人!”

    高勇摆手道:“张壮士不要这样叫,私下里你我兄弟相称!”

    “哈哈,好!对老张的脾气!”

    除此之外,涿县地痞也被张飞收拾得服服帖帖不敢作恶。听得高勇热血沸腾,时不时的为张飞抱打不平叫上一声好!张飞也是难得有如此知己,说的更加有劲。

    时间不知不觉地到了晌午,高勇看看窗外光照,起身道:“晌午已到,不如由在下请客,诸位同去喝酒!”

    张飞一听喝酒,乐了起来,大声道:“喝酒没问题,不过当由为兄来请!怎有让客人请的道理!”高勇哈哈一笑也不坚持,带领众人与张飞同去酒楼。

    不喝不知道,一喝吓一跳。张飞果如史书所载,酒量大得惊人。高勇派出以魏明为主十余特种兵为辅的庞大队伍轮番上阵都没能够喝倒张飞,这些人可都是东北汉子啊!

    为祝酒性,高勇还教会了张飞现代划拳,“哥俩好啊,五魁手啊!六六六啊!喝!”结果师傅反被徒弟打败。几坛酒下肚,张飞面如红日,更显勇猛威武。一向以酒会友的张飞也对高勇甚是佩服,练武之人有一种特别的敏锐感觉,张飞发觉陪着自己喝酒的这十几条汉子每个人都身手不凡,而且还刻意隐藏杀气,这杀气只有在真刀真枪以命拼杀中才能练就。张飞暗自惊讶:高老弟这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手下,可见传言非虚。

    这一顿酒,张飞喝的异常开心。当晚高勇索性留在张飞家过夜,孙泰也被拉来又接着喝,四人借着酒劲吵吵嚷嚷的闹了大半夜。

    高勇打心底佩服张飞的豪爽重义,张飞喜欢高勇的平易近人。随后几天内,几人日日喝酒聊天,夜夜喧嚣吵闹。一有空闲,张飞便要和高勇带来的特种兵比试两下。这些人一对一肯定不是猛张飞的对手,不过一旦人数增加到三五个,张飞就再难占到便宜。

    数日已过,众人的陌生感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高勇不在,孙泰、魏明和张飞兄弟相称比武切磋!

    眼见时机已经成熟,高勇直接挑明话题:“张兄,前几日的事可曾想好?此间生活虽然富足逍遥,但总感觉与张兄格格不入,如此一身武艺若不用在战场上,岂不惜哉?”

    张飞摇头叹息,无奈道:“不瞒老弟,小时候爹娘常教导我文武并举,长大后投军报国建功立业!你看,这箱里、墙上……书看过不少,武也练得差不多,十六七岁便主动参加边军,想着上阵杀敌报效国家。可是那些个当官的平日里欺辱乡邻无恶不作,等到上了战场——他娘的比兔子逃得都快,打了败仗拿我们做替罪羊,我一时激愤把他脑袋揪了下来……这不后来改卖肉了!”

    高勇听出其中深深的无奈,毅然起身来到张飞身前:“大丈夫立于世,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既然身有天赋勇力,便当效命疆场!辽西郡连接辽东诸郡地处要冲,北方乌桓虎视眈眈,高勇在此代替全郡十余万乡亲恳请张兄打开心结,全力协助在下抵御外寇侵略、平定周边蛮族!”言罢深深施礼。

    魏明亦道:“翼德兄武艺超群天生神力,切不可轻易放弃置身世外,如此困顿一生如何面对泉下父母!”

    孙泰陪同高勇一同施礼:“张老弟但请放心,主公治下百姓安居乐业,贪官污吏、奸佞小人早已被斩杀干净。孙泰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看到三人诚心邀请言语恳切,张飞心中深为感动,此时爹娘临终的嘱托再次在耳边响起,“保境安民,报效国家!”泪水止不住滚滚流下……“张飞愿助高太守扫平四夷,扬我大汉天威!”

    得闻此言,眼泪落下,高勇内心激动,紧紧握住张飞的大手,此时此刻此情此尽在不言中,豪情在颤抖中交融,热血在凝望中沸腾。因为高勇知道,张飞重信守诺,此言一出必将终身追随永不背叛!

    擦去眼泪,高勇仍然感激道:“高勇代替辽西百姓感谢张兄相助!并在此对天发誓:从今以后,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死相随永不背离!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张飞没有想到高勇居然会发出如此重誓,这在当时等级森严的社会是不可想象的,刘备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自己的皇族身份)才让关羽和张飞死心追随。

    “这……高太守,你让老张如何?好,我老张也对天发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死追随永不背离!如违此誓,让我老张不得好死!”

    在场众人同声欢呼,高勇笑着说道:“翼德兄,你看这样好不好?公堂上称呼不变,私下里还是兄弟相称爽快!”

    张飞嘿嘿一笑:“好,全凭太守作主!”

    招揽猛将,自然少不了见面礼。高勇命人将丈八蛇矛取来赠予张飞作为延礼。张飞见此矛沉重适度,通体镔铁精钢打造,矛杆长一丈,矛尖长八寸,刃开双锋,如游蛇弯曲,散发幽幽蓝光,切金断银,必是神兵利器,心中说不出的喜爱,当即拜谢。随即拿起蛇矛爆喝一声舞动翻飞。

    霎时间,寒光四射、冷风阵阵、风云为之色变。张飞的勇猛威武借助这神兵彻底的释放出来,蛇矛上下翻飞,时如蛟龙入海时如飞龙在天,割裂空气发出的呼呼声不绝于耳。院内几名特种兵被蛇矛带出的劲风逼退数步,魏明更是心中骇然:“怎么主公找到的张飞如此厉害,刚开始仅仅是觉得他嗓门够高力量够大,切磋对打时武艺与自己不相上下。可是,此时蛇矛在手立刻脱胎换骨!……原来翼德是深藏不露!”

    张飞大喝一声,一矛直刺洞穿院墙,而蛇矛毫发无损!张飞得高勇赠如此神兵,加之高勇一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顿觉胸中火热,不禁感慨:这样的主公哪里去找!更加坚定信念衷心追随!

第三章 桃园三英之双雄初会

    收了张飞之后,高勇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又有一种恶作剧的想法:“你说这张飞都归我了,那刘备还怎么桃园三结义啊!”恰在此时,魏明来报:城门处竟发现一卖草席之人!

    高勇露出一张无法置信的脸:“叫上弟兄们,走!”十余人齐奔西城门,果见一人于城门之下席地而坐,前放草席,虽然天冷,仍然稳坐不动,颇有方丈大师的感觉。走近细观,此人面相雍容大度,慈祥而又不失威严,肩膀宽阔,双臂略长于常人。沉着冷静气定神闲绝非普通人可比。高勇心道:“难怪这刘备会成为蜀汉之主,单看此人坐相就有一种超凡脱俗俯视寰宇的气魄,确实不同凡响”。

    与此同时,刘备也发觉有人注视自己,偷眼观瞧,却只见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身穿普通服饰腰悬短剑,目光炯炯背手驻足。扫视其后,更有数人卫护左右,非富即贵!

    二人视线碰在一处,高勇缓走到刘备面前抱拳行礼:“在下斗胆,敢问这位兄台可是中山靖王之后,刘备刘玄德公?”

    刘备不愧为一代雄主,当即起身,不卑不亢回答道:“正是在下。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怎知在下的事情?”

    高勇听罢心中赞叹,笑道:“在下姓高名勇,不过一介商人,尝闻玄德公乃汉室宗亲,素有振兴汉室之志,故此特来拜望。”

    刘备闻言面色微变,随即以笑容掩饰,心中却惊骇莫名,暗道:“此人如此厉害,知我姓名,晓我身世,虽然我有振兴汉室之志,却从不曾对外人提起。难道……”刘备不敢多想,笑容中隐含戒备:“呵呵,此些纯属以讹传讹,在下虽是汉室宗亲,怎奈祖上因罪失爵,如今已与普通百姓毫无二致。至于振兴汉室……作为皇族后裔有此志向也不足为奇。”

    高勇听到刘备变相承认自己的振兴汉室之志,心中多少有些失落:只要刘备存有此志,便不能真心投靠,而且他拉拢人才的手段隐蔽厉害,非是自己能及,一旦与自己手下的保皇派勾搭起来后果不堪设想。虑及此处,高勇下定决心:既然自己不打算招揽,那就想办法让刘备有机会登上历史舞台,这样天下大乱之际,多一个人割据,即能削弱牵制其它势力,又能增加隔阂方便离间,还能通过互相征讨破坏原有制度。

    “好!不愧是中山靖王之后,忧国忧民当为吾辈楷模。”

    刘备谦虚道:“岂敢岂敢,身为大汉臣民自当以报效皇上造福万民为己任!”

    高勇拿起草席感叹道:“听闻玄德公师从卢公,又与渔阳公孙太守颇有交情,且言谈举止也非普通百姓能及,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刘备尴尬中更提高戒备:“这……备家境贫寒,多赖亲属邻里接济方能艰难度日。当年有幸师承卢公更与伯珪相识,此乃备三生有幸,怎可再麻烦他人?”

    高勇佯装感动:“玄德公虑人虑己真乃正人君子!”

    刘备听到夸奖却倍显失落:“正人君子?唉!世道变了……”

    高勇可不想听刘备的多愁善感,靠近低声道:“家父在渔阳置办不少家业,怎奈人生地疏饱受排挤。”说着向魏明摆手,魏明会意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小布包交到高勇手上。高勇掂量一下放到刘备手中:“家父仰慕卢公久已,加之初到渔阳……这点意思先请玄德公笑纳,渔阳之事还请玄德公帮助说项。此次出门事务繁多,本打算与玄德公畅谈几日,怎奈时不我待必须立刻离开。他日如有机会,定要好好叙谈!”

    刘备望见棱角分明的布包即知其价值不菲,立刻摆手挽拒,“这如何使得?圣人有言:无功不受禄,况且恩师……”

    高勇心道:“你个刘备死要面子活受罪,这点钱在我眼中不过九牛一毛,对你可是笔大财!”嘴上劝道:“玄德公切勿拒绝,此乃在下心意,而且玄德公乃卢公高徒,怎可做此低俗之事!”说着看看天空,“天色已晚,在下就此别过!”留下一脸错愕的刘备,转身离开了。

    刘备还想拒绝,可感觉到手中布包的分量后犹豫片刻,再抬头时,高勇已经消失在街巷中。

    高勇边走边想:“在没有足够实力吞并天下之前,必须想办法让这天下越乱越好,如此才能将旧制度彻底打破,建立新制度也更加容易。至于关羽……到时再说吧!”

    回到张飞的住宅,高勇对张飞说道:“翼德兄,收拾一下,我们今天连夜离开。”

    张飞一愣,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什么?今天就走?”

    “是的,原本打算多住几天,怎奈看到翼德兄武艺高强书法精湛,我就想这世上还有没有人是你的对手……”高勇故意停顿一下。

    果然,张飞接口道:“贤弟,有没有啊?”

    高勇见勾起张飞兴致,目的达到,诡笑道:“好像是有那么两个人……而且我正打算去找他们!”

    “真的?”张飞兴奋道。

    “真的!”高勇肯定道。

    张飞大喜:“好,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高勇本来打算见到武圣关羽后再走,怎奈刚才见到刘备,心中隐然感觉不妥,怕张飞被那个哭丧鬼给勾了去,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暂且离开一段时间,加深感情。此外,必须尽快赶往泰山钜平寻找于禁、陈留寻找典韦、豫州阳平寻找乐进以及谯县寻找许褚,现在这种状况,谁也无法预料黄巾起义的具体时间!

    暮色中,一行五十余人离开涿县,晓行夜住,取道平原,过卢县、肥城,最后到达巨平。一路之上,高勇着重留意所经各地的吏治以及民生情况。正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沿路百姓真的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苛捐杂税污吏横行,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土地的兼并已经达到无法想象的程度,普通地主拥地都达上千顷,即使是小一点地主占地也有几百顷,而处在社会底层的平民百姓有地者寥寥无几,许多人成为大地主的佃农、租农。

    有钱有势者无不高宅大院,无钱无地者只能卷曲在破屋危房之内。形式如此危急,地主、豪族仍勾结官吏继续聚敛财富、土地,迫使更多人成为佃农。如此循环导致的另一个恶果是造成大量百姓流离失所,逃难流亡中露宿街头客死他乡。

    此外太平道也引起了高勇的注意。进入冀州不到两天便发现多数村庄气氛诡异,人数几十到数百不等。他们多数打着太平道的名号组织穷人帮助穷人,慢慢拉拢贫民入教。看到越多,越想彻底埋葬这个腐朽的王朝。

    每当看到那些衣不遮体的贫苦百姓在寒风中挤在一起相互取暖,每当看到那些孩童因为饥饿而哭泣,高勇就忍不住伸出援手,买粮熬粥救济贫苦百姓。如此一来,前进速度逐渐减缓。

    孙泰知道高勇心中不忍,建议道:“主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是留下几个人负责处理,否则会影响预定的计划!”

    高勇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可是自己又实在不忍心,闭目沉思许久:“这样吧,给赵郡丞送封信,让他斟酌一下,悄悄派人化装成地主、豪族到冀州及其周围地区以招收家仆、佃农的名义收容贫苦百姓,然后想办法带到三郡,这样既可以增加人口也可以让这些人有条生路,不要吝惜钱财。另外通知荀郡丞做好接应工作。”

    孙泰领命:“是,属下立刻去办。”十余天后,冀州各地骤然冒出许多‘地主’、‘豪族’,他们一边施舍救济,一边召集穷人拉家带口到辽西开荒种地,条件优厚。于是平和的表面下,小股无地百姓如溪水般逐渐汇往三郡。

    此举亦引起太平道张角的注意,派人秘密打探这些地主豪族的背景,毕竟他们在和太平道抢夺最重要的‘资源’。然而,大半月下来竟一无所获,许多派往辽西的人一入右北平即失去联络,消失得无影无踪。在疑惑与无奈中,张角只得加紧行动,为岁在甲子作最后的准备。

    此间事了,高勇加紧赶路,总算按照预定日期赶到钜平。入城后立刻打听于禁此人。不多久特种兵纷纷回报,确有此人,今年刚满22岁,只不过前两日被抓正关押在大牢中,此事在钜平造成相当轰动,但具体情况却没有几人清楚。

    高勇一听心中大急,思索片刻后说道:“魏明,立刻派人查明原委,同时对县牢进行侦查,文的不行,只能动武劫牢。”

    孙泰道:“太守,劫牢容易,可于禁的家人怎么办?”

    高勇嘿嘿一笑:“先去看看再说!”

    一行众人很快找到于家府宅。沿路打听得知,于家本是钜平县望族,与附近几大世族多有往来,隐然成为钜平世族领袖。只因新任县令为弄钱买官巴结上司,强令县内百姓按人头缴纳年奉税,本来此地贫苦百姓已然被重税压得喘不过气来,经这一弄,立使百姓大量外逃,更激起民变,县令大怒,调郡兵镇压,死伤百余人。

    经此一闹,奉钱难以收齐。于是县令发狠,再下一道命令,向县内有钱大户摊派。没想到于家带头不交,其它几大世族也共同抵制。此举使县令大火,立刻派差役将于家唯一的儿子于禁抓起投牢,同时将那些抗缴世族的亲属抓了百余人统统下了大狱,扬言道:不交钱便问斩。

    高勇递上名帖等候,不多久于禁的父亲亲自出门迎接。老人两鬓斑白步履蹒跚,远远抱拳行礼,:“不知玄菟郡守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高勇紧走两步,扶起于父说道:“怎可如此,该是晚辈给您行礼!”二人相视一笑,共同步入客厅。

    入座后,于父首先问道:“玄菟远在幽州辽东,为何不远千里来此无名小城?”

    高勇笑答:“此来正是为令郎于禁。晚辈从师学习时常听恩师提到钜平于禁乃是大将之才。如今晚辈治下玄菟郡内有山贼路匪肆虐、外有蛮族虎视眈眈,急需统兵将帅。故此前来相请,希望令朗能够屈就玄菟协助晚辈保境安民。”

    于父听罢淡淡回道:“犬子于禁虽喜谈兵论武,却从未有投军的打算。何况现在其人不在家中……实话说了吧,他刚被县令抓入大牢!”

    高勇佯装惊讶焦急问道:“什么?难道街头传言是真?”

    于父苦笑:“全城皆知,又怎有真假之分?”言罢哀叹一声。

    高勇见其反映,猜知其中必有隐情,遂试探道:“不知于公何故叹气?交钱放人,不是吗?”

    于父道:“话是没有错,可是……唉,一言难尽!”

    高勇立即抱拳:“于公但讲无妨,如有可能,晚辈一定鼎立相助!”

    于父打量高勇,眼中戒备仍未消除,“高太守年纪轻轻已成一郡之长,非富即贵,仕途定然一帆风顺。若是平常人家只怕熬到而立之年也未必坐得上郡丞之位。”

    高勇爽朗一笑:“于公言语幽默,诚然若经察举孝廉之途,晚辈无论如何也坐不上太守之职。其中巧妙想必天下人人皆知,不过,有一点晚辈可以保证,玄菟郡无苛捐杂税无贪官污吏。至于说钱财出处,乃是源自晚辈祖上传下来的造纸之法!”

    于父手捋胡须,露出难得的笑容:“噢,原来如此,老朽误会太守了!”说到这于父突然一愣,似乎像想起某件重要的事情,“莫非,你便是发明高纸、刊印书籍的高勇?”

    高勇微笑默认:“营生之道,入不得名士法眼。”

    于父却摆手道:“此道与普通商贾之道不同,此乃散播文风、弘扬学术之大道!殊不知,高太守早已声名在外,倘若得知升任太守,只怕贤士名家趋之若鹜。自打犬子在外买回《战国策》便爱不释手,整日研读彻夜不眠。”

    高勇赞赏道:“果如家师所言,于禁真乃将才!”

    于父面露欣喜却转而暗自神伤:“实不相瞒,于家已经徒剩空壳,带头抗税实乃迫不得已。”

    高勇不想于父话题转换如此之快,可总算说出实话,心中亦随即打定主意:“于公不必担心,既然县令只求钱财,那么这笔赎金晚辈出。”于父听闻此言不敢置信的望向高勇……

    当日,于家派人将高勇赞助的钱财送至县令手中。高勇兴奋的返回客栈,为收下一员大将而高兴,同时命令众人准备收拾行装继续下一个目标。可是刚到傍晚,于父颓丧着脸找到高勇,气愤道:“高太守,老朽实在是对不住了。下人将钱交给县令后那个县令仍不放人,并以于禁带头抗命为由一定要法办……除非把老朽的小女儿…唉!”

    高勇听闻“啪”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大骂道:“无法无天!”

    这时孙泰由屋外走进,在高勇耳边低语:“主公,刚才手下在监视县府时发现有几人陆续由后门进入,经过打听才知道那几个人全都是县内头面人物!看样子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高勇心中一动问于父:“于公刚才说道县令拿了钱还要强娶您的小女儿是不是?”于父点头称是。高勇在屋内走了几个来回,面色凝重道:“于公,晚辈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于父心急的都快哭出来,无奈道:“都这时候了,什么当讲不当讲!”

    高勇心中猜想:“历史上可能正是因为于父将女儿嫁给县令才让于禁出了大牢,同时也感叹自己如果晚来那么几天恐怕再也没有转寰的余地了!”遂仔细分析道:“这钜平县令恐怕铁了心要和于公过不去,刚才晚辈手下报告,他们发现县令与县内几大家族过往甚密,此刻正在县府内商议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晚辈推测这极有可能和于禁有关!”

    于父听完圆睁双目,脸上写满疑问与困惑,口中反复念叨:“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

    高勇继续道:“综合各种情况,晚辈觉得抓捕于禁的背后极可能隐藏着一个大阴谋。其目的恐怕就是于公的女儿!县令先是通过索要钱财迫使您不得不抗命,里面恐怕是县内大族和县令合谋,也许其中还有和于公相当熟络的人。只有这样县令才能掌握于公家中无钱的窘境,然后再通过一些人——其中不乏您的好友煽风点火鼓动抗令不交,如此那县令就有了借口将于禁捉拿入狱,之后再发出限期交钱的要求。其他人自然很快把钱如数奉上,而于公这里却没有这个能力。如晚辈所料不错,一两日内那个县令定然会来谈及迎娶之事!”

    于父义愤填膺,胸口起伏,嘴唇不住颤抖,已然气的说不出话来。高勇喝口水安慰道:“不过,那个县令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晚辈的到来,让于家能够交上那笔钱。于是他被迫露出了狐狸尾巴!”

    一旁的张飞大吼道:“该死的卑鄙县令,贤弟让老张把他脑袋揪下来!”

    高勇按住张飞肩膀说道:“这可不行,如此一来我们的行踪将会暴露,弄不好还会连累于公一家人。”

    张飞细想此言不假,只得冷哼道:“这次听贤弟的,下一次绝饶不了他!”

    听到高勇如此详尽的分析,于父恍然大悟:“怪不得总有人让于家带头抗令,原来这是一个圈套!我……我……真是老糊涂了!”边自责边摇头叹气。

    高勇看到时机成熟心生一计劝慰道:“现在看来此地不可久留。即便这次不成,想那县令也不会善罢干休,定会再想其它诡计。常言道:民不与官斗。晚辈斗胆邀请于公举家迁往玄菟郡,房屋、田地、旅程等一切事项均由晚辈安排。”

    “这……犬子于禁该当如何?”于父疑虑道。

    高勇浅笑:“当然是交给晚辈来办,保证将于禁安全送到于公面前!”

    听到此言于父闭目沉思,高勇也不搭话,静待于父答复。虽然玄菟郡远在千里之外路途遥远,但高勇相信为了儿女,于父同意的可能性非常大。

    果然,一番深思熟虑后,于父下定决心:“如此有劳高太守费心了!”

第四章 苍天已死(上)

    高勇与魏明、孙泰制定出劫狱的详细计划,三个特种班负责劫狱,两个班协助于家潜逃。计划拟定,于父立刻返家,入院后紧闭府门,召集众家仆,除心腹老弱留下外,其余一律发给盘缠遣散。随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将家人分批送离,在特种兵引领下到城外集结。

    夜幕降临城门关闭前,于家上下百余口在二十名特种兵的保护下全部离开钜平,由于行动隐蔽没有受到任何怀疑。城外十里处的密林中,高勇让于家老小先行休息,留下一个班警卫。自己带领一个班潜回到城门附近准备接应魏明等人。随着“咣当”一声轻响,钜平城门合在一起。漆黑夜色缓慢落下,高勇心中默默祈祷,并为魏明等人捏了把汗。

    城内县牢门外,两名差役倚墙打盹,昏暗的灯光由牢内射出,冷风一阵紧似一阵,嘶哑吼叫由牢内断断续续传出,在这阴冷的夜晚尤其令人恐惧。

    这时,两个烂醉如泥的酒鬼晃晃悠悠骂骂咧咧从小巷中走出,“我……跟你说……我曾经一……一拳打死过老……虎!”“别……扯了,我还不知道你……要是那样我就……就能打死狗熊!”

    看门的差役看到人影后立即警觉起来,可是当他们发现那不过是两个酒鬼互相吹牛便逐渐放松戒备,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对吹。两个酒鬼越走越近,而身体晃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仿佛随时可能倒下。差役被二人的话逗得哈哈大笑,毫无防备的任凭两个酒鬼靠近……突然其中一个人好像被石头绊了一下身体猛然前扑,那名差役躲闪不及被酒鬼撞个满怀。

    另外一人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可是那个被撞倒的差役再没有爬起来。只有酒鬼一个鲤鱼打挺身手敏捷的站立起来。差役发现情况不对时已然晚了,另一名酒鬼不知何时靠上近前单掌向差役后脖根狠狠砍下,差役脑袋一歪瘫软着摔倒下去。

    街角阴暗处,魏明看到手下已经解决门卫,立即打出手势:一班留下监视情况,做好接应;二班冲进大牢。

    魏明戴上面罩跑向大牢,两名特种兵将差役拖到角落里,扒下衣服自己穿上扮作差役守在牢外。牢内的几名差役看到突然涌进来的十余蒙面人俱是大惊,尚没来的急呼救便被撂倒三人,剩下两人拔剑出鞘扑了上去,一边大喊:“有人劫狱!”一边奋力阻挡。但是,他们怎是特种兵的对手,仅仅喊了一句便颓然晕倒。魏明取下钥匙命人打开全部牢门,同时低声呼喊:“哪位是于禁?哪位是于禁?”

    “在下就是!”一名身材中等的男子穿着囚衣快步走来,魏明一看与于父描绘相差不多:面容俊朗,高鼻浓眉,年纪约二十五六,胡须稍重,体格健壮。

    魏明抱拳道:“我奉主公之命前来相救,于公子家人已经在城外等候,快随我离开这里!”

    于禁一脸莫名,待要发问。却听魏明道:“什么都不要问!到城外自会有人跟你解释!现在快点离开!”说完命令两人保护于禁混在外逃的囚犯中冲出大牢。于禁一头雾水跟着这十几人跑出牢狱。

    刚到门外,魏明吹响竹笛发出信号,守在城门附近的第三班十名特种兵立即行动,以迅雷之速解决掉城门守兵,打开城门。

    大狱这边一闹,县府立刻得到禀报,县令得知有人劫狱后大发雷霆,一边命人到郡府请求增派郡兵,一边自领县内差役及十余郡兵奔向大牢。

    当魏明撤退至城门时,县令带人也已赶到。火气正盛的县令看到数十蒙面人正在向城外逃跑,守门郡兵尽皆倒地不起,震怒道:“给我杀!别让乱民跑了!”言罢指挥身边的十余差役上前抢攻。

    魏明知道形势刻不容缓,立刻下令:“三班守卫城门!一班二班迅速解决战斗!”随后带领身边两名亲卫杀奔县令。

    仍在大声叫嚷的县令看到有人举刀扑来,吓得身心巨颤,一屁股坐在地上。身边差役见此情景,知道表现的时候到了,当即大喝一声跨前一步挡阻魏明。可是他们这些平日欺压百姓作威作福的人怎会是长年与外敌在战场上拼命搏杀的魏明对手,“咔咔”两刀——两个人头干脆利落的掉到地上,正巧轱辘到县令手边。县令看到沾满泥土血液的人头吓得连声大叫转身拔腿欲逃。

    魏明冷道:“想走?没那么容易!”正要上前补上一刀,忽闻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暴喝:“老魏,把这厮留给我!”人随声到,一人骑马手舞蛇矛“啪啪”两下挑飞两名挡路的差役,随即追到县令身后一矛将其贯穿,用力上挑。可怜的倒霉县令被扔到十余丈外摔得七零八落。其余差役哪见过这般杀法,哭喊着纷纷逃开。

    魏明看到来者正是张飞,知道这是高勇派来接应的人,也不言谢立即带人撤出钜平。刚刚离开即碰到迎面过来的高勇众人,“怎么样?刚才看到你们好像被郡兵缠住?”

    魏明眼中闪过激动神色:“回禀太守,没有什么。钜平县令带人追赶过来!”

    此时,张飞骑马奔来哈哈大笑:“痛快,那个鸟县令被我一蛇矛给挑了!”乘此兴致,众人各自骑马狂奔,迅速消失于漆黑的夜色之中。

    这一夜钜平城内大乱,直到第二天,郡兵才姗姗赶来,怎奈早已人去屋空。

    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于禁安全逃出,在城外与其家人会合。于父感念高勇恩德,当即要求于禁发誓对高勇效忠。于禁此刻才知道眼前这个小小年纪的少年居然是一郡太守,而更重要的是,他看到魏明所率特种兵的作战能力后心中大骇。经常研究兵法的他十分清楚强将手下无弱兵的道理,当即拜谢主公。

    高勇自是大喜,扶起于禁:“得良将相助,真乃吾之幸运也!”

    一行人连夜赶路奔向济北蛇丘,路上于禁实在按耐不住心中好奇,寻机问道:“主公,能否告知禁这些护卫如何训练出来的?看他们个个勇猛似虎、作战手法大异于平常军兵,实在令人怦然心动!”

    高勇知道历史上于禁即是以练兵闻名,故作神秘道:“这个嘛,现在我只能透露一点,其他的只能等到达玄菟郡后,自己亲自去看喽。”

    于禁嘿嘿一笑:“一点也可以!”

    高勇说道:“他们正确的名称应该叫做:特种作战部队,简称特种兵!主要用于特种作战。比如钜平的营救,此外还可进行敌后侦察与破坏、奇袭、配合主力部队作战等等。特种部队注重单兵作战以及小队配合,这一点与在战场上厮杀的正规军队有很大不同。”

    于禁不住点头:“怪不得作战方式如此怪异。”

    魏明凑近道:“还不止呢,高太守博学多才通晓天文地理十分厉害,他设计的铠甲、弓弩、刀剑无不是战场利器,前段时间玄菟郡仅用五千郡兵硬是击退两股乌桓兵马,让他们近四万人伤亡过半。”

    于禁惊呼:“什么?”

    这时,张飞奔来,满脸通红颇为滑稽。于禁一看吓了一跳,急道:“张校尉怎么了?”高勇也看到张飞异样,关切注视。

    张飞憋了好久,才勉强说道:“还不是你那个妹子,听说我把县令给挑了,非要我给她讲……弄得我老大不自在!”几人听罢同时哈哈大笑,高勇险些掉下马去。只有张飞如堕雾中,傻呵呵地看着他们。

    于蛇丘暂歇,高勇写信交予于禁,并派上一班特种兵护送于禁一家赶往玄菟郡。尽管于禁坚决要求同行,高勇仍未答应,嘱咐他好好陪护家人。众人在此分别,休整两天后各奔南北。

    一行人取道东郡奔向陈留。入城后,高勇立即派人打探典韦这位三国时期与张飞齐名的超级保镖。可是探查结果让人颇为失望,高勇发现紧赶慢赶还是晚来一步,典韦已经因为打抱不平杀死此地几名横行霸道的差役犯了重罪被官府通缉,早在数天前逃离陈留。

    张飞听说与自己有一拼的人物离开后大呼可惜!高勇看他那模样就差哭天喊地了。不过霉运好像仅此一点,离开陈留,一行人继续赶往豫州颖川郡的颖阴,并且在那里遇到了高勇梦寐以求的两大人才!

    颖阴位于今许昌市附近,在东汉是一座有着悠久文化历史的大型城市。踏入颖阴地界,立被扑面而来的书香气息围绕。错落有致的村舍,纵横田间的小路,还有如艺术品般分散其间的林木。沿路行人、农民皆知书达理通晓世情,即使五岁孩童也能背得几首词赋唱得几首歌谣。高勇被这里的一切深深吸引,不禁感叹:“真乃中华文化荟萃之宝地!”

    进城后,高勇立即着手打探三国时期名声不响英年早逝却足以位列前五的谋士——戏志才。此人是荀彧推荐给曹操的第一位谋士,按照曹操的高标准严要求,才学不高是绝对看不上眼的,显见其才学。而戏志才死后,曹操问荀彧谁可代替,荀彧方才举荐郭嘉。由此亦可窥见戏志才的能力。

    经当地人指引,高勇一行直接来到戏志才府门前。据路人介绍,戏志才今年刚满三十,父母早逝,全靠自己一人操持家业。此人心怀大志学富五车,广交天下才学之士,见识学问非一般人可比。

    府门外,高勇递上名帖静立等候,可是这一等足有一个时辰。如今已是十二月天气,寒冷虽然及不上辽东,却也达到刺骨的地步。与高勇同样来自东北的魏明等人倒是没有什么,可张飞却是呼呼喘着粗气,压抑已久的满腹怒气终于控制不住喷涌而出,他大步走到门前伸出铜锤般的铁拳准备狠砸府门。

    高勇急忙上前制止,严厉道:“不许无礼?我等此来拜访大贤,多等一会又有何妨!如此莽撞是要坏大事的!”说着强行将张飞拉了回来。

    张飞虽然心知此举鲁莽,可怒气难消,口中仍大吼道:“算什么大贤?鸟人!主公前来拜访,他却让人在门外受冻苦等,哼!”

    高勇心中大急,古代贤人都有些怪脾气,考验拜访者是常有的事,刘备顶着汉室宗亲的名衔去请诸葛亮还要三顾茅庐更别说自己这个边郡太守了,像张飞这样多半要坏事!刚要制止张飞破骂,突闻门内一人说道:“何人喧哗?竟敢在门外口出污言秽语!”随后府门打开,一名灰袍中年人仙风傲骨站于门后。

    高勇定睛一瞧:此人衣襟笔挺傲气不凡,双手背负眉宇轩昂,莫非他就是胸怀天下安国志、才智堪比汉张良的戏志才?

    戏志才亦同时打量眼前少年:浓眉阔目,神色内敛,身材消瘦,姿容挺拔,少了几分懵懂与顽皮,多了些许睿智与稳重。

    高勇拉下张飞独步上前抱拳施礼:“想必公台即是颖川闻名的戏先生?”

    戏志才回礼:“正是在下,不知小兄弟是?”

    高勇答道:“幽州玄菟郡太守,姓高名勇,因不满十六岁,尚未取表字。”

    戏志才微微点头:“玄菟距此千里之遥,高太守定然旅途劳顿。寒室简陋,尚可略备酒菜,请高太守莫要嫌弃。”言罢伸手想请。

    高勇毫不客气:“如此晚辈叨扰了!”

    张飞看到戏志才颇有礼数火气大消,嘿嘿笑道:“还算有名士风范!张飞山野村夫不懂礼数,望戏先生见谅!”

    戏志才哈哈笑道:“张壮士过谦,能被高太守看重者绝不普通。请!”

    魏明抱拳:“在下魏明,现任辽西都尉。”

    孙泰亦自行介绍:“在下孙泰,现任玄菟校尉。”

    戏志才依次回礼,面容虽波澜不惊,内心却颇为惊讶:张飞不用细说,单看外表即知是世间少有的猛将;魏明面容清秀身材魁梧,是员文武双全的大将;孙泰神情肃穆,沉稳中略显急躁,眉宇间写满忠贞与刚毅。

    众人进入院内,戏志才让仆人带领魏明、张飞等人进入旁厅休息。张飞倒是没有什么,仿佛来到自己家中,大呼小叫要喝酒吃肉大快朵颐,魏明、孙泰却坚持陪在高勇身边。戏志才心中赞许,引领三人步入客厅。

    温水润喉,寒气消退。戏志才首先问道:“高太守此来何意?决不会是慕名拜访这么简单吧?”

    高勇热水入肚通体暖意,见戏志才直奔主题自己也不好敷衍,干脆回答:“请戏先生出山保黎民、安社稷!”

    戏志才听罢顿时哈哈大笑,孙泰、魏明同时警觉,各自手按刀剑。许久,戏志才止住笑声,厉声喝问:“保黎民、安社稷?好大的口气!知不知道仅凭此六字足以灭族抄家!”

    听闻此言,魏明、孙泰同时抽出刀剑。高勇凝望戏志才,见其眼中毫无怒色,心下放宽,抬起右手道:“我们是客人,怎可无礼!”随后悠然自得的品味温水滋味,“倘如是光武帝再世或许有此下场,但仅凭现在的朝廷……难!”

    戏志才平静如常仿佛早知答案,反是见高勇镇定如斯心中大为赞赏,问道:“何以见得?”

    高勇轻轻放下水碗,数指回答:“其一,皇上处事不明、任用奸佞;其二,朝纲混乱、军备荒废、吏治败坏;其三,天灾**不断,圣命难出皇城!”

    戏志才闻听此言首次露出震惊神色,虽仅一瞬仍被高勇看在眼里,“一、二条名士皆知,可这第三条从何说起?”

    高勇清晰而缓慢的说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张角——太平道!”

    戏志才神情一怔,再次仔细打量面前少年,“高太守何时加入的太平道?”

    此番轮到高勇大笑,“太平道?张角下跪哀求我都不去!”

    戏志才突然换了一副表情,拍手赞道:“文若眼光精准,我正奇怪为何一向自诩清高的他怎么会去辅佐一个年纪轻轻没有显赫家世、没有深厚背景的无名少年,如今一见……嗯,志才心服口服!”

    这时,仆人推门入内:“老爷,陈公子又来向您请教了。”

    戏志才看看高勇说道:“高太守,志才给你引荐一位青年才俊!有请陈公子。”

    高勇一听顿觉奇怪,“戏先生,这位陈公子是何许人?”

    戏志才伸手指向门外笑道:“来了!”

    “晚辈陈群拜见戏先生!多番叨扰,望请海涵!”

    “什么?陈群?”高勇惊讶万分,刚刚喝入口中的水顺着嘴角倒流出来,心中记起陈群履历。孙泰见高勇异状,急忙呼唤:“主公,主公,您怎么了?”

    听到孙泰的声音,高勇的思绪才由《三国志》的记载中回来,将口中余水咽下,擦去衣襟水珠,聚拢目光仔细打量,只见陈群:清雅威仪冠朝堂,年轻有为志高昂。九品官制传后世,两朝托孤忠名扬。

    戏志才起身相迎,“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陈群躬身施礼:“戏先生因何事如此高兴?可否与晚辈分享?”

    戏志才笑道:“长文目光敏锐,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来,我给你引荐,这位少年就是你仰慕已久的幽州高勇!”

    “嗯……咦……什么?你便是造出高纸、刊印书籍的幽州高勇?”

    高勇起身施礼:“正是!”

    “啊!群一直以为……想不到竟如此年轻!”

第四章 苍天已死(中)

    戏志才指点陈群介绍道:“这位是颖川后起之秀,通古今晓经史,满腹经纶才堪大用的陈群陈长文!”

    高勇立刻收起惊讶,努力保持平和镇静:“想不到今日有此大幸,得遇两位旷世奇才!”

    陈群稍显动容,目光游动仔细打量高勇,年龄不过十五六岁,只比寻常人多了几分稳重与机敏,除此之外与同龄人没多大差别,倒是其身后侍立的二人颇有大将风范。

    戏志才道:“长文,不要小看眼前的少年,他现在官居玄菟太守,肩负保境安民的重任。”

    陈群闻言一怔:“高太守过奖,陈群愧不敢当。玄菟郡距颖川数千里,高太守不辞老苦来此,想必是为了戏先生吧!”

    高勇点头道:“正是。辽东虽然清苦,却接外夷通南北。自乌桓势起,数年来频繁侵扰,民生凋蔽困苦不堪。而洛阳朝廷不闻不问,身为太守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故此,晚辈想请戏先生相助保汉境富黎民。”

    字字沉重满含血泪,陈群心头颤动,转问戏志才:“戏先生如何打算?”

    戏志才仰望屋顶:“志才读书时曾悟出一条道理:君择臣,臣亦择君!即是说应辅佐值得辅佐之人。”

    自三国起,此准则成为众多名士择主首选,当然对于高勇来说更加熟悉,毕竟现代社会双向选择早已是社会主流,遂赞道:“精辟,良禽择木而栖!”

    陈群听此言亦由衷赞叹:“妙哉!良禽择木而栖!至理名言啊!”

    戏志才望向高勇问道:“高太守,志才学识浅陋,但有一事不明,还望指教!”

    高勇微笑,心知第一关考验通过了,“戏先生请讲!”

    “当今朝廷无道,天下民不聊生,诚如高太守所言,军备荒废,吏治败坏。如果朝廷不思悔改,以致民心不附,久之必使天下大乱,到时民变四起……天下仁人志士必将择明主以扶之!故吾有两问:一、天下何为重?二、如何可得天下?”

    高勇明白戏志才心中所想,而他的答案在现代早已人人皆知,遂慷慨答道:“天下何为重?天下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民如水,君如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如何可得天下?得民心者的天下,还需近贤臣、远小人、纳忠谏、广言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好!”戏志才精神大振拍手叫绝,慨然道:“文若曾想将志才举荐给高太守,但被志才婉拒。我给文若写了九个字:听其言、观其行、察其心。而文若兄显然对高太守十分敬重,在回信中仅写两句话:但有一腔热血铸,威扬中华万古魂!随信一起的还有几份《新报》,这令志才大为惊奇,仔细阅读后,发现里面公布的条令律法对国计民生大为有利,诸多主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对百姓对官府都能产生莫大的好处。特别是《商法典》,通过向鼓励商贾规范收税以减轻农户负担,进而使百姓富足府库充盈,令志才不得不赞叹世间惊奇,也更加想要知道这位年轻太守究竟是什么人?如今听过太守肺腑之言,方才明白太守匡复社稷之志、经天纬地之才、拳拳爱民之心!一席话使志才茅塞顿开,故此,志才决定追随主公!以扬中华万古之魂!”

    高勇听到戏志才表露心声顿感激动,伸手握住戏志才高兴道:“得公相助,如孝公得商鞅、高祖得张良!玄菟幸甚!百姓幸甚!”

    陈群听到高勇之言亦心中激荡,起身走到高勇身前:“高太守,陈群曾听戏先生提起玄菟郡实行临时管制,乡轶、亭长采用公平民选,不知此事可是当真?”

    戏志才恍然大悟:“好你个文长,居然敢偷看《新报》!”

    高勇笑望陈群详细解释民选之法:“民选故名思意,由百姓自己选出信任的人担任官员,以前的乡轶、三老、亭长、里正等均由推举产生,他们多是本地大族推选,只代表少数富户大族的利益,于普通百姓毫无益处。而玄菟民选,则是全体百姓投票选出,如此选出的官员才能为大多数贫苦百姓说话,也有利于官府制定政策。而这些官员因为有百姓支持,执行官府政策更加容易,方便上情下达。”

    陈群听得如痴如醉,末了坚决要求:“陈群也想到玄菟去,不知……”

    高勇大喜过望,立刻安排一切,恨不得签字画押,生怕这只大鸭子飞了!

    接下来的几天,高勇与戏志才、陈群促膝长谈,既加深彼此了解,也使他们二人获得许多未知的新奇事物。通过这些未来的知识彻底将二人兴致勾起,随着探讨的深入,陈群对高勇构想的未来新制度越加着迷,五日后终于按耐不住,向高勇要下赴任文书直奔玄菟而去。戏志才可没有像他那样,他决定跟随高勇完成后面的旅程。

    在颖川多休息两日,高勇即刻启程奔赴阳平。这里还有另一位三国名将——乐进。

    乐进,字文谦,三国时曹魏名将。以胆识英烈而从曹操,随军多年,南征北讨,战功无数,从击袁绍于官渡,奋勇力战,斩袁绍部将淳于琼。又从击袁绍子谭、尚于黎阳,斩其大将严敬。乐进与张辽、于禁、张合、徐晃号为名将。不久乐进别击黄巾、雍奴、管承,皆大破之。从平荆州,留屯襄阳,进击关羽、苏非等人,击退其众,南郡诸郡的山谷蛮夷都前往乐进处投降。后来从曹操征孙权,假进节。曹操回师后,留乐进与张辽、李典屯于合肥。又以乐进数有军功,迁右将军。建安二十三年逝世,谥曰威侯。根据这些评价即可看出乐进不仅是一员勇将,更是一名统帅之才。

    入城之后稍加打探便找到乐进府邸。乐家虽然不是本地名门望族,却因乐进能文能武而声望颇高,阳平县令数次举荐乐进为孝廉,均被婉言拒绝。他的朋友问他为何有官不做?乐进笑谈:“文官者只能够保境安民。吾欲为将,开疆扩土御敌于外!”

    稍事休息直接拜访乐进。亲见乐进,高勇心生赞叹不虚此行:雄浑有力擎天手,威武挺拔虎熊姿。习兵练武开疆志,征战沙场难有敌!

    乐进面容威严待人却甚是和气,将高勇众人让入屋内落座。乐进以余光扫视,颇显高贵气度:“诸位找到乐进有何指教?”

    高勇抱拳,诚恳道:“在下幽州玄菟郡守,听闻乐壮士武艺高强通晓军事,故特来拜访,希望乐壮士为国效力,到玄菟屈就校尉抵御外寇建功立业!”

    乐进皱皱眉,眼角下垂,视线落在案上,沉思片刻,在高勇期盼的目光中回绝道:“多谢太守美意,怎奈乐进已与人有约在先!”

    不仅是高勇,身后的戏志才、魏明等人亦显吃惊神情,张飞暗自咬牙握拳怒视乐进。高勇急问:“不知是何约定?”

    乐进看看高勇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怪笑,转而平静如常淡然答道:“年前乐进与一好友相约数日后比武切磋,然后共赴洛阳投军,效力疆场!”

    高勇已然觉察出其中问题,但仍佯装不解:“到玄菟郡领兵抗击外敌不正是如此吗?莫非乐壮士是因为玄菟地处偏远?抑或是高勇没有显赫身世?还是因为年纪……”

    乐进尴尬的笑了一下,吱唔道:“这个……也不是了!”

    高勇一听即懂,当时门阀制度盛行,许多人以效命名门望族、显赫身世者为荣,至于说才能人品倒在其次。因此许多人一见面都先说自己的祖上是什么大官,做过什么大事……像戏志才、陈群如果不是荀彧举荐恐怕自己连门都进不去,不过他和沮授一样被高勇的新奇知识吸引才辅佐效力,算是另类。即便如此,高勇仍然没有放弃,打算继续劝说。

    这时身后的戏志才说道:“乐壮士既然是因为比武而无法到玄菟效命,那么志才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众人同时望向戏志才。

    “但请讲来!”

    “由乐壮士和这位张校尉比试一番,壮士获胜,我等立刻离开;倘若壮士打败……”

    乐进不等戏志才说完便抢道:“若是乐进打败,当立刻跟随高太守赶赴边疆!”

    高勇听罢心中暗自赞赏戏志才的才智,同时也在为乐进被骗而感到出口恶气。

    张飞听完大笑:“比武?哈哈哈!我来!说定了,打败后你乖乖跟贤弟走!”

    乐进自打刚才便已注意到身材魁梧的张飞,此刻被戏志才言语相激好胜心起,一口应诺:“好!一言为定。”

    张飞是何人!据后人评价其武力或许尚在关羽之上!本就高出乐进不少,再加上这一次乐进小瞧高勇,张飞存心以力压人,打算好好为老弟出气,故一上来即毫无保留全力主攻。乐进虽然有所准备,却因一惯自傲而略有松懈。

    第一回合,张飞舞动丈八蛇矛使一招力劈华山,本已力大厚沉,再配上张飞的怒气冲天仿如惊雷击落!乐进大话已出不能躲闪,只好举枪上挡……只听“当”的一声,如闷雷在院内炸响,震得观战众人耳膜发疼。张飞的蛇矛被震回半空,口中却是大声叫好:“痛快!再吃俺一矛!”

    第二招紧随而至——横扫千军!乐进有苦难言,张飞力道之强远超想象,第一下即震得双臂麻痛难忍几乎失去知觉,血气上涌至胸口。看到张飞第二招已然发出,心中激起斗志,大喝一声挺枪反刺……于是二人你来我往战在一处。

    丈八蛇矛似巨蛇飞舞,龙腾于天,全力主攻——力劈华山、横扫千军、横江铁臂……乐进也不含糊:投桃报李、刺日、斩月、飞雪……只是张飞武艺完全出乎乐进想象,第一招就吃了亏,随后几招虽然勉强抵挡却因为失却先机而处于被动,只剩守成之力!此后张飞越战越勇,身体渐被蛇矛带起的劲风包裹。十八招时乐进兵器被震飞,满脸羞愧,只得遵守诺言,拜高勇为主公。

    此后,乐进每见张飞都要保持距离,有人不解,问之。答曰:“吾不敢挡其锋!昔阳平一战,吾十八招拜于其手,对其锋芒尽失矣!”不管如何,高勇得到了乐进,只是心里有点对曹操过意不去,只好许愿将来放他一马!

    乐进安排家中诸事后,随同高勇一起向谯县进发。一面细心观察高勇言谈举止,一面向张飞讨教武艺。当他得知张飞乃屠户出身后,一张严肃的脸整整憋闷了两天。后逐渐与魏明、孙泰熟识,从他们那里得知刚刚发生的辽西大战和高勇一手创立的新军及其新式装备,特别是使用步兵战刀及铠甲后,对高勇的态度立显钦佩,之前的轻蔑与傲慢荡然无存。

    路上,魏明与孙泰更是加油添醋,将高勇参与指挥的火烧乌桓、突袭柳平、阻敌新阳、令支大捷等经典战斗一一述说,更将其中的生死搏杀、斗智斗勇描绘的淋漓尽致。尽管乐进精通兵书战阵,但毕竟缺少实战锻炼。此刻得知以上各场大战均出自高勇之手,顿感惊讶,竟为自己当初的态度感到懊悔。一有时间便即询问虚心学习,态度愈显恭敬。

    戏志才也由此得知高勇制定的远交近守迫敌退兵之计,相对于乐进喜好的战术层面,他更注重战略部署,特别是利用敌人之间的矛盾创造出有利于自己的战略环境。联手夫余、鲜卑对抗乌桓、高句丽,于东、北两线不用一兵一卒即能达到战略平衡,为集中兵力抵抗乌桓创造条件。这种大胆的战略部署与安排充分体现出一个人的军事素养与战略眼光,戏志才对高勇的好奇越加浓厚,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是如何做到这些的呢?仅靠名师指点?呵呵,戏志才清楚所谓名师出高徒也是要看徒弟素质的!

    高勇无暇顾及沿途风光,心思全部放在民生上面,兖州、豫州地处中原,河流遍布农业发达,百姓大多够得上温饱线,不似幽冀那般食不果腹,但吏治**与其不相上下。地主豪强勾结官府欺压普通百姓,官民对立相当严重,个别地方还爆发了小规模的农民起义。当然在优势官军的镇压下相继被灭。面对如此情景,戏志才徒自哀声叹气。

    此地太平道与黄河以北相差不大,传道、扶弱、治病、救人,于暗中积聚力量,等待岁在甲子的呐喊。

    许褚,三国武力排进前五的猛将,与典韦齐明,以勇力闻名天下。此人历史上记载不多,只有他的勇猛事迹广为流传,与张飞大战五百合更成为后人敬仰的永久辉煌。对任何人来说,拥有张飞、许褚和典韦这种级别的猛将无异于给生命多加三道超级保险,因为战场上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仅仅凭借微薄的功夫根本无力对抗乱军,只有武力强大之人在身边才可以保障生命安全,此外,在关键时刻还能上阵杀敌,可谓一举两得。

    众人顶着凛冽寒风走在通往谯县的官道上,魏明、孙泰各领兵看护首尾,张飞骑着高头大马左冲右跳,忽而挑起飞雪,忽而劈斩树枝,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高勇只好与乐进、戏志才谈论军事话题,借以消磨枯燥的时间。

    因有魏明的大加赞扬,二人对高勇说出的新奇理论与知识格外留心,大纵深突袭追击、口袋阵、运动围歼战、机动作战、持久战、游击战还有步、骑、弩、战车等多军种协同作战,种种战术战法听得二人如痴如醉,而最让他们不可思议的却是关于军队后勤保障的论述。

    因为后勤保障是在总结近代战争经验胜败的基础上得出的全新理论,虽然中国古代的诸多军事名著中均有提及,但并未受到世人重视。当高勇说出经典“战争打得就是后勤”时,乐、戏二人被深深的吸引,那时的表情完全可以用崇拜来形容。

    说笑间,距离谯县不足十里,魏明突然策马赶回禀告:“高太守,前方有一伙劫匪正在打劫路人!”

    高勇一听火气顿生,横眉立目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立刻派人前去相助!”身边护卫的一班特种兵立即脱离队伍向前奔去。众人拍马紧随其后,很快看到沿路倒毙十余具死尸及一辆损坏的推车,几行血迹斑斑点点伸向前方。不远处,一伙路匪围着三人不断舞枪弄棒转圈喝骂,却无一人敢于近前!

    高勇终于领略一回侠客的感觉,大喝一声:“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容尔等劫匪猖獗!还不快快放下兵刃束手就擒,否则只管杀不管埋!”话音一落,三十余骑飞奔上前。

    路匪哪管这些,带头的呼喝一声,立刻分出一半抵挡。这可遂了张飞心愿,暴喝道:“他娘的,竟敢当着我家主公之面打劫!拿命来!”挺矛而上……乐进却是不发一言,与魏明交换眼神后各带一班特种兵由两翼包夹上去。

    这些路匪何曾见过张飞与乐进这等武力超强之人,还没有从张飞的暴喝中恢复过来,便被张飞杀入其中。这个张飞下手没轻没重,蛇矛重劈,路匪头骨碎裂脑浆迸飞;反手横扫,肉落骨断哭爹喊娘。相比之下,乐进出招稳准,不作无谓杀戮,常常点到即止,让路匪丧失作战能力即可。

    其余路匪眼见同伴惨死,心知敌强己弱,发一声喊四散奔逃。可是他们怎会是特种兵的对手,跑出没几步即被特种兵追上,卸去兵刃打翻在地。只有匪头面无惧色嚷嚷着挥刀向砍向张飞。

    高勇心知不妙,待要嘱咐张飞留下活口,可话说一半:“翼德,手下……”却见张飞双腿夹马,猛然前冲,吓得匪头大惊,急忙收刀躲避,然为时已晚,凉风吹过,喉咙上凭空多了半截蛇矛……

    看到十几名匪徒瞬间被擒被杀危机解除,受到围攻的壮汉走到高勇身前抱拳道:“多谢恩公仗义相救,许褚感激不尽,他日若有难处……”

    “什么?什么?壮士叫做许褚?”高勇伸出手指向许褚,惊讶中声言也微微发颤。想不到与张飞齐名的猛将竟然近在咫尺,身高八尺伟岸英姿,容貌雄浑面显坚毅,不愧是三国史上裸衣恶斗锦马超、敢与关张争第一的绝世猛将!

    许褚顿觉奇怪,眼前少年听到自己名字后为何如此失态?不好多问,只得点头承认:“正是!”

    身旁张飞一听,大乐,翻身下马对许褚道:“听主公说你倒牵耕牛可以反走百步,投石攻敌杀退恶匪,贼众听到许褚之名尽皆心惊胆颤,是也不是?”

    许褚面露惊讶,答道:“确是如此,刚才那些人便是上次战败逃脱之人,此次回来专为报仇。如果不是要保护爹娘,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高勇听完,心道:“怪不得那些人只围不上,原来是忌惮许褚勇猛!”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既如此,不知许壮士将去何处?”

    许褚用手挠挠头,思索片刻答道:“因贼人放话要对许褚家人不利,故此才带着爹娘进县城躲避,以后的事还没想过。”

    高勇听完暗喜,立即下马上前:“如此躲避并非长久之计,在下有一请求不知许壮士能否答允?”

    许褚看看高勇,又回头看看自己的父亲,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此时许褚的父亲走过来对高勇施礼,说道:“多谢恩公出手相助,褚儿不善言谈,如有言语冒犯敬请见谅。无论是何请求只要褚儿能够做到,老朽代为答应!”

    “如此甚好!在下姓高名勇,现居玄菟太守。今日巧遇,见许壮士身负异禀天生勇力,乃是勇武非常之人,仅凭一人之力便可战退数十匪徒,堪称举世无双。有此勇力正当为国家效力,玄菟虽地处偏远,但民风淳朴,唯有外夷时常掳掠。在下想请许壮士任玄菟校尉,凭一身勇武上阵杀敌保境安民建功立业,不知许公意下如何?”说罢掏出文书、官印。

    许褚听到有仗可打,又能建功立业,当即面露欣喜,用乞求的目光望向父亲。几年来,许父常为许褚的未来暗自着急,原已打算将他送往军营从军,不想今日巧遇一郡太守,而且校尉之职相当了得,在家乡可与县令平起平坐。况且那文书、官印真实无疑,遂点头答道:“如此,老朽代褚儿拜谢高太守!褚儿,还不快拜谢主公!”许褚看到自己的老爹发了话,立马上前跪拜叩首:“许褚拜谢主公!”

    高勇急忙将其扶起:“有许壮士效力,玄菟百姓无忧矣!”

    一旁的张飞突然说道:“今晚你我比试比试!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

    许褚也不含糊,立即回应道:“就凭你?比就比,谁怕谁是小狗!”众人闻言大乐。

    当晚,谯县客栈内,张飞与许褚当院大战。众人观战,只见张飞蛇矛舞动如风,招招沉猛,步步紧逼。许褚丝毫不弱,手中钢刀化成铜墙铁壁,硬拼硬挡,绝不退让。二人比武,三丈之外都可感到凉风袭面,戏志才手拈须髯不住点头,暗自赞叹:“张飞、许褚果然世之猛将!”

第四章 苍天已死(下)

    收得几员猛将之后,已经是公元184年1月了,倘若历史未发生太大的变化,那么距离张角的黄巾起义仅剩下不足两个月的时间。为提早做好准备,高勇命令魏明护送乐进和许褚的家人取道徐州,北上进入青州,而后在东莱乘船经海路抵达辽西郡,同时修书一封告知荀彧安排接待事宜,并让陈群这位才华横溢的青年协助其署理内政,当然还要督促加快接收黄巾俘虏以及难民的准备工作。此外还写了一份手令给沮授和高顺,让他们调一个轻步兵团和一个轻骑兵团在右北平无终待命,其余轻骑兵也陆续开赴右北平等待命令。

    一月十日,众人踏入豫州梁国蒙县,此时北风转弱,中原大地渐有春意盎然,叶芽、嫩草相继探头准备迎接春天的来临。沿路田地已有农民在开垦修渠,尽管衣衫褴褛,却仍抱着对丰收的渴望。

    高勇身后跟着数十骑士及五辆马车,队伍浩浩荡荡,引得行人驻足观望。

    “看到没有?又是大户人家!肯定是去幽州的。”

    “幽州?恩,听说那里现在富的流油,家家吃肉,人人穿绫罗绸缎!”

    “真的?”

    “可不是吗!去年逃荒过去的李家二小子知道吧?过年时稍信回来,人家现在有五十亩地,整个一地主老爷,媳妇也娶上了,听说四月就要生娃了!”

    “啥?凭他那个狗样?这什么世道!”

    村庄内,几个村汉冷冷的盯着这支队伍。一人低声道:“梁哥,这伙人看样子肥得很,要不要做了他?”

    梁哥仔细打量,目光在高勇身上猛然一怔,“奇怪!叫兄弟们盯好,没我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

    “可他们不过四十来人,况且那些马都是上等好马,将来办事时或许用的着。”

    梁哥的视线扫过不长的队伍后,轻轻摇头:“这伙人来历不明,看到那些家仆没有?不觉得奇怪吗?”

    “这样一说……好像都是练过武的!”

    梁哥冷笑道:“练武的?恐怕不止……立刻通知定陶的兄弟做好准备,切不可露出马脚。”

    当高勇穿过村庄后,这几人也随即消失在路边树林中。一路北行,不断看到三五人、十余人一群一群的向西南方向的陈郡走去,这些人虽然穿着破烂,神情却坚定不移。

    戏志才边看边叹息:“主公推算准确,这些人恐怕都是太平道道众,依此看来……”

    高勇望向洛阳方向:“如果皇上能早点醒悟,或许可以避免一场浩劫。”

    戏志才闻言沉默片刻,轻声道:“难啊!”

    于蒙县休息一夜,次日天明后启程赶往定陶。出城门不久,孙泰便发觉附近有行迹可疑之人窥视,身后亦有人时时跟随,“主公,戏先生,我们好像被跟踪了!”

    乐进也凑近道:“不错,进也发觉附近时常出现可疑之人,莫非是劫匪?”

    “北风一阵阵的紧呦,无米下锅。租子一年年的涨呦,活得累噢!身上衣衫薄如纸呦,难熬寒冬……”清亮的歌声传遍四野,引起百姓观瞧。官道上,十几名汉子身穿单衣肩扛农具大步前进,破烂的草鞋表明他们一路的艰辛。尽管唱着哀苦的歌谣,但每个人的脸上却都洋溢着笑容,仿佛即将告别这样的苦难生活。

    路边村民忍不住发问:“老几位,这么大声不怕官兵抓吗?这年头小心点好。”

    带头者哈哈一笑:“官兵?都快饿死了还怕他们做甚?”

    身后的壮汉紧跟着道:“大哥说的对,死都不怕,还怕官兵么?”众人一同哄笑。

    见此情景,高勇勒马观望,队伍亦分开左右让出道路。唱歌的汉子逐步走近,看到高勇及其身后的队伍脸上露出不屑,用眼角余光蔑视的前后打量。

    高勇亦借机细看,为首者粗眉宽额、鼻梁高耸、胡须浓重,脚步沉稳扎实。其后之人个头稍矮皮肤黝黑,显然是常年日晒所致。

    “呸!那家的兔崽子跑出来现眼?有钱就了不起吗?过不了多久都是我们的了!”为首之人放声大笑,言语满含讥讽。身后十余人紧跟着发出阵阵哄笑。

    “大胆狂徒竟敢羞辱少爷?”张飞暴喝,伸手将丈八蛇矛拿起。孙泰亦恼怒起来,抽出战刀做好准备。

    “呦呵!主人没说话,两条看门狗倒先吼起来了!”

    高勇示意张飞、孙泰暂时忍让,抱拳问道:“壮士,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故出言讥讽?”

    “唉呀?挺知书达理的吗,倘若收租时能这样就好喽!”

    孙泰忍无可忍喝问:“大胆狂徒,留下姓名。如若再猖狂定要把尔等押送官府!”

    “哈哈,露出尾巴来了!告诉你,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波才是也!这位是我拜把子兄弟彭脱!”

    彭脱昂起兄:“敢动波大哥,先问问弟兄们先!”

    高勇神情一怔,心中暗道:“彭脱倒不怎么清楚,这波才确是大名鼎鼎的颖川黄巾主帅!”随即脑筋飞转,笑道:“原来是**啊!久闻大名,今日得见,确实不同凡响!”此言一出,不止是波才,连身边的戏志才、孙泰等人亦露出惊讶神情。

    波才收起嬉皮笑脸戒备道:“你是何人?”见波才态度骤变,身后几人立即散开围成一圈,单手入怀凝神警戒。

    孙泰也不示弱,催马上前挡住高勇侧翼,特种兵握紧刀柄缓缓围拢上来。高勇佯装慌张勒马退后:“太平道主持豫州事务的波才不但我知道,只怕官府也知道!”

    彭脱神色紧张:“你是官府的走狗?”

    高勇摇摇头:“你们猜不出来。波才,念你贫苦出身,今日暂且放你们一条生路,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路,他日如有机会……恐怕没有机会了!”

    波才大怒,想不到眼前之人竟然如此熟悉太平道的事情,言语中更隐约点指今年起义之事,决不是蒙县消息所说的一般大户家的少爷,搞不好……波才不敢细想,立刻卸掉肩上农具,抽出怀内短刀:“既然你知道这么多,抱歉了,只好留下性命!上!”

    彭脱得令当即大叫:“不好了,有人仗势欺人殴打无辜百姓!乡亲们快来啊!”吼完,双指插入口中吹响口哨,随即附近林中亦响起口哨。两相呼应,平静的树林中立时涌出百余人,各执刀枪封堵道路,一点点围拢上来。

    波才冷笑道:“本来想留下你们的狗命,看来不得不大开杀戒了!”

    高勇轻叹一声:“孙泰,一切交给你了,留下波才、彭脱性命,这些人都是贫苦百姓,得饶人处且饶人!”

    孙泰一点头:“遵令!一班负责保护,二班、三班散开作战,伤敌优先!”一声令下,一班催动马车围成一圈,十名特种兵打开木箱,取出弓弩,上弦搭箭瞄向敌人。二班、三班拨转马匹冲向四面围拢过来的敌人,借助马匹撞击再以马刀伤敌。

    波才见这三十余人行动迅速心中暗惊,与彭脱互换眼神后举刀杀奔孙泰,彭脱紧随其后杀向乐进。

    孙泰跳下马背,紧握战刀准备迎战波才。谁知张飞暴喝之声传来:“孙兄,这个**留给老张,你留下保护少爷!”不等孙泰答话,战马嘶鸣马蹄声近,丈八蛇矛夹带呼呼风声砸向波才面门,张飞魁梧的身影紧随其后插入孙泰与波才之间。

    波才不知张飞厉害,但见其身材壮实猜之力道不凡,遂凝神聚力贯入短刀,“咳!”右手紧握短刀划出一道弧线斜向上迎击蛇矛,意图借力打力使蛇矛改变方向。

    张飞看波才出刀动作已知其目的,冷哼一声,于刀矛相击之际猛然撤回,随即力注矛身,“嗬!”蛇矛直刺波才胸口。

    此时,波才右手短刀已然挥出一个大半圆,扑空不说,见张飞变招如此迅捷心中暗叫不妙,只得加速圆转,右手短刀自下而上意图震开丈八蛇矛,并急速后退躲闪。

    张飞冷笑,讥讽波才不识时务,手中蛇矛去势更盛……“当!”两相交击火花顿起,张飞的脸上随即露出一丝惊诧,不为别的,只为蛇矛竟被短刀震开寸许,堪堪擦过波才右肩,“噢呀?有两下子,再来!”双腿催马提速前冲,同时抡动蛇矛由左至右斜砍下来。

    波才心下大惊,想不到张飞力道强至如此,刚刚一下挡架震得右手虎口破裂,右臂酸麻几乎失去知觉。眼见张飞催马上前哪敢疏忽,急忙刀交左手扑向旁边……“呼!”一阵寒风紧贴后脑吹过,几缕头发随即飘落。波才暗叫运气,扑倒之后顺势翻滚,而后借力弹起,准备再战。

    这时,张飞与彭脱的声音同时传来,张飞怒吼:“猖狂毛贼拿命来!”彭脱哀嚎:“波哥,这厮太厉害!”

    抬眼望去,却见彭脱被乐进一杆战枪逼得险象环生毫无还手之力。许褚舞动单刀大煞四方。放眼周围,围攻的百十来人已然倒下小半,痛苦哀嚎者有,满地打滚者有,昏迷不醒者有,而那些家仆却几乎毫发无损,不断分击合进扩大战果。波才心知此战已无胜算,大叫道:“今天波才认栽,来日定要找回今日之耻!兄弟们撤!”

    彭脱听到“撤”字欣喜异常,顾不得颜面,转身向后逃走,却被乐进枪尖划破后背,留下一道血痕。围攻众人如获大赦,呼喊着四散奔逃。波才看了高勇一眼,在张飞追近之前逃进树林。

    “翼德不必追了,放他们一条生路!”高勇召回张飞,转身对孙泰道:“孙校尉安排一下,替这些人包扎伤口,给每人二百钱,各自逃命去吧!”

    乐进挂上战枪,不解道:“主公,为何不将他们押送官府?这些刁民犯上作乱,已然触犯大汉律法。”

    高勇扫视地上俘虏叹息道:“都是苦命人,被逼无奈才铤而走险,如此押送官府只会凭白多几个冤魂,为贪官污吏增加政绩罢了!”

    孙泰闻言凝望高勇,眼中的忠诚更甚。戏志才来到高勇身边赞赏道:“主公宅心仁厚不嗜杀伐,将来必能成为一代名臣!”

    高勇看着张飞快马加鞭追赶逃散之敌,似笑非笑道:“名臣吗?大概会吧,谁又知道将来的事情!”

    包扎期间,孙泰趁机审问几名俘虏,可他们只说自己是普通百姓,因饥饿难耐才出来打劫。高勇苦笑道:“戏先生,你看他们像普通百姓吗?”

    戏志才拿起俘虏丢下的短刀反复察看:“主公,难道他们是太平道的人?”

    高勇点头:“有组织、有纪律,普通百姓做劫匪绝不会这样。”

    戏志才面显忧虑:“倘若是太平道……恐怕天下大乱不远矣!”

    教训了波才这伙人后,路途平静许多,虽仍有人探头探脑,但总算有自知之明,再也不敢打高勇这支队伍的主意。兖州、豫州交界处的己氏,不仅是二州商贾的交易、停留、休息之处,更是出入豫州的毕竟之路。进入城内立觉繁荣超过蒙县许多,人流往来熙熙攘攘。

    孙泰惊奇道:“少爷,想不到兖州也有此等城镇,看其规模快和柳平有的一比。”

    高勇听罢微微一笑,“这种事情是当然的了,柳平是连接奉天与阳乐的必经之路,而这里是连接兖、豫的必经之路,二者地位相当。考虑到豫州那近千万的人口,这种规模不足为奇。”这时,一批人进入高勇眼帘。十几人不断进出街上的铁器店,空手而入,满载而出,各种铁制农具、工具一应俱全。

    戏志才也看到这伙人,轻问道:“莫非他们是太……”

    高勇点头道:“没错,看来他们正在加紧准备。”听到高勇之言,戏志才眼中忧虑更甚。

    己氏虽有繁华的街巷,但也同样拥有贫穷的民居,而且规模与其他城池不相上下。城西三条街住的全是穷人,街角处有几名贩夫兜售着廉价的商品。看其衣衫褴褛即知他们属于没有资格进入商业街的底层商贩。

    安排好客栈,高勇没有到商业街闲逛,而是带着人来到贫民区体察。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几名小贩中,有一位年逾六旬的老人,粗布衣服上补丁落补丁,衣领袖口早已磨破,显然是穿了许多年,不过衣服仍相对干净整洁。老人身后倚墙蹲着一对四岁左右的男孩,同样的相貌、同样的瘦弱、同样的紧靠,同样的颤抖,同样的好像生着病……

    高勇走到老人身前,看着半口袋糟得不能再糟的粟米(小米),缓缓蹲下问道:“老人家,这些米多少钱?”

    老人慢慢抬起头看着一身普通打扮的高勇勉强挤出笑容:“这位少爷,米不贵,这些给五十钱就行!”看到高勇好像在犹豫,老人急道:“嫌贵的话,四十钱!少爷行行好,我这两个孙儿生了病,没钱看病抓药,已经两天了,眼看着……”

    高勇一言不发来到双胞胎面前,伸手摸其额头,烫!在这寒冷的室外仍然很烫!“老人家,这米我买了。”言罢,掏出一根金条放在老人手中,“赶紧带着孩子看病!”

    看到金条,老人目瞪口呆,旋即扑通跪倒,磕头感谢:“好人啊!恩人啊!喜儿、庆儿快醒醒,快感谢恩人!”老人激动地热泪纵横,“恩人请留下姓名,孙儿长大后一定报答!”

    “报答就免了,只要他们成为正直的好人就行了!”走了几步,高勇再次回头:“这里活不下去的话,你们可以向北,到幽州玄菟,那里官府给房给地,应该能过上好生活!”

    一行十余人刚刚拐过街角便闻几声喝骂:“让开!让开!别她娘的不长眼睛挡大爷的道!你们几个交税了吗?还在这里卖东西?呦呵,老不死的弄半袋糟米想骗人啊!”

    “老大,看他手里!”

    “金条!老不死的那里偷的?”几个郡兵呼拉围拢上来,连打带踹抢夺老人手中的金条。

    “官爷,不能啊!这是救命钱!不是偷的……哎呀!不能抢啊!”

    听到呼喊,众人一愣,张飞、孙泰急忙返回,正撞见郡兵施暴,二人当即怒气冲天不等高勇命令直接扑了上去。“王八羔子竟敢当着老子面欺负人,今天让你们尝尝老子的拳头!”张飞暴怒,抡起铁拳狠狠砸在围殴郡兵的脸上。

    “唉呦!”一声哀号顿起,紧接着那名郡兵倒飞两丈开外,一头撞在墙上昏死过去。孙泰比张飞更狠,照着郡兵裆下抬起一脚,杀猪般嚎叫响彻四周,那郡兵“嗷”一声登时口吐白沫昏厥过去。

    这下捅了马蜂窝,什长大吼:“造反了!暴民造反了!竟敢殴打郡兵!”同时抽剑出鞘指挥郡兵包围张飞、孙泰。

    高勇见混战已起顾不得许多,直接命令特种兵加入混战制服郡兵。张飞哪肯服软,又听高勇下令放开了打,当即呼喝一声左右开弓将两名郡兵打飞,跟着转动身形,铁拳不断招呼围上来的郡兵。孙泰也不含糊,凭借战场上锻炼出来的临战经验,腾挪躲闪之间发挥出太极拳借力打力的精髓。许褚最是痛快,抓住一名郡兵作为兵器左右抡开,沾着即倒碰到即飞。

    不到片刻,十余郡兵全被打翻在地,什长何曾遇到过这般厉害角色,怪嚎一声拔腿便跑。怎奈张飞火气正盛,一大步跳到其身后,改拳为掌狠狠的劈向其脑壳……

    高勇冷冷扫过被捆绑结实堆在墙角的郡兵,快步走到老人身边。此时,老人已经奄奄一息,起伏的胸口逐渐无力,咳嗽几下后,老人艰难的抬起头哀求道:“少爷行行好,两个孙儿命苦,我这把老骨头怕是不行了,求你给口饭吃,做牛做马都行,只求给口饭……”起伏的胸口忽然停顿,老人带着无奈恋恋不舍的合上双眼。

    高勇把头扭向一边,“孙泰,抱上孩子先走。文谦立刻返回客栈叫弟兄们收拾东西马上离开。”说完,拾起地上的长剑来到什长面前。

    什长恐惧的瞪着高勇,被布团堵住的嘴努力鼓动想要说些什么。

    高勇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什长,牙缝里蹦出四个字:“杀人偿命!”举剑刺下……

第四章 苍天已死之邺县巧遇

    一夜急行,天亮前总算赶到定陶。定陶是兖州济阴郡郡府治所,城池规模中等偏上,城墙年久失修略显破败。

    高勇靠近马车问道:“孩子怎么样?”

    孙泰抚摸他们的额头:“昨晚吃了一剂药,烧已经退了!”

    “没事就好,都是苦命的人!带回去给韩兄的孩子做个伴。”高勇露出宽慰的笑容。

    孙泰道:“正是,我也在琢磨这件事呢,韩大哥的儿子今年六岁,该上小学了。等有了这两个玩伴,想也不会孤单。”

    定陶城内,大肆收购铁器的人同样存在,不过改作男女搭配这种新形势。戏志才虽然没说什么,但从其眼神中,高勇可以读出许多东西。张飞的火气仍然未消,时常抱怨轻饶了那几个混蛋。乐进变得更加稳重,但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使其眼中的愤怒有增无减,兖州的百姓一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东郡,濮阳,历史上曹操起家的地方。人口密度超过济阴郡许多,仅濮阳城便不下三万人,四周引黄河水灌溉出万顷良田。此时南风渐起,许多农民在田间劳作,期盼风调雨顺的同时辛苦的开垦田垄。

    高勇静静地站在黄河岸边,呼吸黄河独有的气息,聆听黄河特有的喧嚣。远处,渡船起伏着穿梭于两岸,野鸭欢叫着嬉戏于河边,此情此景令人心生感慨。

    张飞来到高勇身边:“主公,过了河快马加鞭五六天便可到达涿县,终于快回家了!”

    孙泰抱着周庆、周喜笑道:“怎么?张老弟也想家了?”

    张飞嘿嘿一笑,伸手掐下周庆的脸蛋说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周庆、周喜仍未彻底康复,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加之亲人去世哭了两天,眼睛略显浮肿,不过气色恢复许多。

    戏志才看着孙泰肩上的孩子笑道:“河边风大,孙校尉还是把孩子抱回去,免得再次受风!……主公,冀州连年遭灾,最苦时易子而食,如此一来,太平道势力将更加雄厚!”

    高勇轻叹:“是呀,水深火热都不足以形容!可惜朝廷至今未有任何触动,不加以整改,不想办法治理……”

    戏志才伤感道:“难道真的没有避免的方法了?”

    高勇苦笑:“晚了!太平道已经开始积蓄力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黄河浪涛在船下翻腾滚动延伸东去,左右望去水天一色,真有黄河之水天上来的感觉。渡船随波涛摇晃,第一次做船的乐进紧紧扶住船板,双眼紧闭不敢张开。戏志才与高勇一样左右眺望,感受着第二大河带来的冲击与震撼。周庆、周喜带着孩童的调皮趴在船边观察河水,连带着孙泰小心看护,不敢有半分松懈。最有趣的莫过于张飞,独自站立于船头,昂首挺胸,仿佛船下的滔滔河水是他率领的千军万马,气势汹汹的杀奔前方。

    邺县是当前北方幽、冀二州的政治、经济中心(一年后将被奉天取代),人口达十余万,商业繁茂、交通便利,北通临水、邯郸,南接安阳、荡阴,西有战略要地栾窑堡,东有门户阳平亭,邺县居中而建,保本固原,携地利优势据魏郡而控冀州。历史上曹操攻占冀州后重点建设邺县,多因此故。

    渡白马津至黎阳,然后取道荡阴、安阳直达邺县,所费不过一日。初见邺城,戏志才、乐进俱感惊讶,想不到北方也有此等大城,驻足观望城门处往来穿梭的人流,戏志才有感而发:“昔光武帝据河北而夺天下概因此功!北方第一大城果然名不虚传!”乐进亦点头赞同。惟有孙泰露出不屑:“戏先生还未到达奉天,等看到奉天新城您便不会有此感想了!”

    戏志才笑问:“难道奉天城比邺城还要大?”

    孙泰自豪道:“邺城比奉天犹如麻雀比雄鹰!”

    “好,孙校尉这样夸奖,戏志才一定要去看看!”

    入得城内,放眼望去人山人海,高声叫卖、讨价还价,几乎玄菟生产的物品都可看见。高勇感叹:“邺县大有取代无终之势!”

    众人沿街寻找客栈,左看一间右问一间,几乎全部客满,即便有空房也容不下这几十号人。高勇无奈摇头,继续搜寻。突然,孙泰叫道:“咦?有间客栈!”

    高勇抬头一看:“果然是有间客栈!”一瞬间脑中浮现出看过的一部喜剧片,跟着忍不住哈哈大笑,弄得身边几人不知所措。

    店伙计看到门外的一群人立刻跑出:“几位客官吃饭还是住店?”

    孙泰问道:“你这里还有多少客房?”

    伙计弯腰恭迎:“上房还有十间,包诸位客官住的舒服!”

    高勇看着牌匾仍止不住笑意:“好,冲这四个字,住这里了!”说完迈步走进客栈,几名特种兵开始搬运行李。左脚刚踏入屋内,迎面出来一位四十余岁的商人,体型稍胖、面相慈祥,一身价值不菲的上等青花细绢锦袍尤显富贵。高勇与此人正走对面,同时打量对方。

    这一打量,此人露出惊诧神情,身体瞬间僵硬,旋即让出道路,视线顺势扫过戏志才、乐进等人,本已惊诧的目光更加骇然。

    高勇见此人颇有礼貌,稍一欠身报以微笑方才步入客栈。随后几人亦纷纷以微笑作谢。

    此人走出客栈,看到门外特种兵仍在搬运行李、安排马匹,一抹惊奇显现眉梢。其身后一名粗布衣衫身材魁梧的男子问道:“元义,刚才怎么了?那伙人不过是富人家的公子哥,何必让路?”

    另一眉梢有条刀疤的壮汉也说道:“牛角说得对,对那帮公子哥没必要让,依着我一拳把他打飞!”

    “糊涂,现在是关键时刻不容许出半点差错,否则怎么对得起大贤良师,怎么对得起数十万教众。于毒,你的性子得收一收,这样下去迟早出事!”

    刀疤脸嘿嘿笑道:“马大哥说的是,大贤良师也这样说过。只不过性子不好改啊!”

    商人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客栈:“牛角安排几个人盯住这帮家伙,特别是那个少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放心吧!”男子应声后转入旁边街巷,三晃两晃消失在人群中。

    刀疤脸不解道:“马大哥有啥不放心的?我看那个娃子和别人没啥不同!”

    商人摇摇头,疑惑道:“但愿吧,只不过总觉得那面相……算了,先去大贤良师那里!”

    客房内,戏志才立于窗前,静静的凝望邺城景色,“主公,沿路所见,太平道起事的日子不远了,很可能在今年秋收之后。”

    高勇稍显惊讶,戏志才也得出了与沮授、荀彧同样的结论,虽然早已猜知,却仍钦佩他们的先知先觉,“荀公、沮公也有此论断,看来太平道起事在即,天下即将大乱了!”

    戏志才缓慢转身,冷峻的目光凝望高勇:“主公此时南下,招纳的张飞、许褚、乐进皆为世间少有的大将,即便负责保护的孙泰、魏明也是个中翘楚,文有良相,武有良将……”说到此处,戏志才露出诡秘笑容:“莫非主公所图……”

    高勇因为被戏志才察觉内心所想而略显尴尬,干咳两下后说道:“高勇所图仅‘保境安民、造福苍生’八个字而已。”

    “造福苍生……”戏志才轻捋须髯似有所悟的微微点头,视线再次转向窗外……邺城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一只努力迎风振翅飞翔的雏鹰,尽管动作生疏,却已显出雄鹰本色。见此景色,戏志才的冷峻化作欣慰的笑容。

    次日阳光明媚,暖风自南方吹来,带着春季特有的芳香一路北去,仿佛要将被寒冬冰封数月的大地唤醒。安睡一夜消除旅途疲劳的高勇早早的起床锻炼,一套太极拳配合一套学自高顺的拳脚立使通体舒畅。

    “主公起得好早啊!”乐进走出房门,“刚刚打的那一套是什么拳法?乐进从未见过。”

    高勇双掌下压调匀呼吸,“此套拳法叫做太极拳,胜在以柔克刚圆环圈转生生不息循环不绝,有调整气血放松心境的作用,也可以作为阳刚武术的有益补充。”

    乐进赞道:“有时间请主公一定教习,此拳法颇合战阵之道,其内环环相扣,让人有说不出的绵润感觉。”

    高勇当即答应:“没问题,回到玄菟后我还打算办一个校尉补习班,让大家学习新知识新理论。”

    这时孙泰、张飞来到院内,“主公,今天有何计划?还是赶快返回玄菟吧。”

    高勇摇摇头:“一会戏公起来后我们先到附近转转打探消息,顺便看看市场行情,察看有无大事征兆。”

    邺城北部是办公区,郡府、州府集中于此地,大概是觉察到某些异样,郡兵巡逻频繁,守备明显加强。中直大道贯通南北,宽约两丈,集交通、商业于一体。站在街上北望,郡府、州府大门耀眼夺目。

    孙泰左右打量,惊讶道:“少爷,这里的东西都是玄菟产的,瓷碗、布匹……还有衣服,只不过贵了许多!”

    戏志才大奇:“如何?这些东西还算贵?布匹已经比颖川便宜一百多钱了!”

    高勇靠近戏志才低声道:“这些布匹的成本不过一百钱,玄菟郡内的价格在三百钱左右,到这里涨到四五百钱也不为过。”

    戏志才面露震惊,心中一算,立刻被其中巨大的利润吓呆,想不到主公年纪虽轻,敛财的本领却是一流——不,即便找遍大汉也无人能出其右!“一匹布可赚三百余钱……这……”

    高勇诡秘一笑:“谁会在乎钱多呢?况且万一天下大乱,我那玄菟郡小,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

    戏志才思虑一动随即问道:“难道豫州、荆州的粮价上涨也是主公的杰作?”

    高勇默认,视线却被路边跪立的一位小女孩吸引。骨瘦如柴、衣衫褴褛、低垂着头,许久没洗的脸上满是灰土看不出相貌如何,啜泣声中苦苦哀求:“哪位老爷行行好买下俺吧,做牛做马为奴为婢都行,只求给些钱埋葬俺娘!”女孩身后靠墙倚着一具女人尸体,看样子死去不久。

    看到她的模样,高勇不禁想起雪莲,如果不是遇到自己,她是否也会遭到同样的命运……“抬起头来!”高勇装作富家公子迈着方步走到女孩身前。女孩颤抖着抬起头,双眼惊恐的看着面前能带来一丝希望的人。

    这一望,高勇竟被女孩明亮的双眸吸引,纯洁无瑕、淡静恬默,凄楚中带着我见犹怜的美感。

    “叫什么?哪里人?”

    “任霜,小名红叶,家住木耳村。”

    “几岁了?”

    “八岁!”

    “家里还有亲人吗?”

    女孩一怔眼泪再次留下:“有个出生不久的妹妹叫红昌,年前家乡闹灾,俺跟爹娘离家逃难,可是路上遇到劫匪……跑了一夜,妹妹和爹都不见了,俺跟着娘一路讨饭来到这里……”

    “任红昌?”高勇听到这个名字竟生出几分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出处。

    “公子您行行好,买了俺吧!”

    张飞看得于心不忍,吼道:“老弟还想什么?你不买我买了!”

    看到张飞着急的模样,高勇笑道:“也好,雪莲一个人挺孤单的,有个人陪着说说话也不错。孙泰,帮忙安葬。”随后拉起任霜安慰道:“你的母亲我帮你安葬,以后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为了你爹娘也好,为了失散的妹妹也好……总之要活下去!”

    悲伤的泪水冲破堤防倾泻而出,任霜扑在高勇怀内失声痛哭,引得路人围观。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人抱拳道:“在下曾与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今日见公子慈心善行甚微感动。在下马元义,祖籍荆州武陵,如不嫌弃,希望能与公子结交!”

    高勇扭头望去,竟然是昨日客站遇见之人,旋即答道:“结交四海朋友本就是人生一大快事,在下高勇,祖籍幽州蓟县。”

    马元义露出欣赏的笑容:“公子快人快语为人豪爽实在令人钦佩,今日由元义做东,同去酒家以酒会友!”

    张飞一听大乐,“好!以酒会友!豪爽、豪爽!”

    邺城闻名的王记老店,原本是玄菟王家于十五年前开设的分店,总店因为玄菟王寇的打压盘剥日渐式微,这里的分店却借助地利急速发展壮大,经过十余年苦心经营,规模远超玄菟总店,并大有取而代之的趋势。当然,自高勇掌管玄菟后,这一趋势被遏制。

    马元义特别包下一间雅院,青松翠柏、鱼池园艺,石子小路穿行期间,优雅而别致,宽敞的客厅直面花园,并排而设的案几座垫高贵典雅,玄菟特产的上等瓷器点缀其间,更显雍容华贵。

    众人各寻座位,张飞正对张牛角,乐进直面于毒,马元义与高勇齐居主位,戏志才紧邻高勇。

    “此间乃是邺城最有名的王记老店,菜色丰富、佳酿上品,即便洛阳也没有几间比得过的。”

    高勇赞同道:“马兄品味高雅,在下虽然去过洛阳,却因形色匆匆没有好好游玩,至今想起都引为憾事。”

    马元义这时才有机会仔细打量高勇,“高公子此言差矣,马某曾学过一点相面之术,今见公子面向奇特,日后必将大富大贵,何愁没有机会游历洛阳!”

    高勇心头一动,笑道:“如此谢过马兄吉言!”

    这时,几位婢女陆续端上酒菜,四荤四素外加美酒佳酿。张飞毫不客气,拿起酒壶倒满酒碗。对面的张牛角也是一样。酒香飘散开来,二人同时举碗:“喝!”

    其余几人见状露出会心微笑,乐进自斟自饮,于毒沉默寡言,戏志才侧耳倾听高勇与马元义的谈话。

    “高公子,现今奸臣当道,贪官污吏横行,民不聊生,在下经商走遍南北,路见尤多,时常不忍救助贫苦。怎奈天下穷人何其多哉!单凭一己之力……难矣!”

    高勇听闻此言,发觉其中另有深意,似乎与某些事情有所联系,遂试问:“在下亦有此感触,每每伤心欲绝,却又无可奈何!”

    马元义哀伤的神情中闪出一丝希望:“高公子可曾听过太平道?”

    此话一出口,屋内瞬间寂静无声。戏志才眼望马元义,想要从他的表情动作中寻找些需要的线索。乐进闭幕养神,仿佛置身之外。张飞瞪着微微发红的双眼直愣愣望向马元义,一向含糊的表情竟出现一瞬间的精明。于毒与张牛角几乎同时伸手入怀,却被马元义以手势制止。

    高勇思绪飞速转动,视线缓缓移向屋外,“可是大贤良师创立的太平道教?”

    “正是!”

    高勇装作回忆往事的模样:“当年在蓟县时,曾遇到一位自称大贤良师弟子的人传道,叫什么来着……董……对!叫董方成!”

    这次换作马元义吃惊,眉梢跳动数下方才说道:“方成是大贤良师最得意的弟子,看来高公子与太平道颇有缘分!”

    高勇哈哈一笑,大有深意的答道:“确是有缘,而且缘分非浅!”

    马元义一边举碗一边搜索言辞……待美酒下肚后才随意问道:“不知高公子如何看待太平道?”

    戏志才收回眼神专心享受美酒佳肴,因为凭借对年轻主公的了解,他已经猜到高勇的答案了。

第五章 黄天当立(上)

    高勇平端盛满美酒的瓷碗,轻轻旋转碗身,欣赏外壁精美的牡丹花图。此碗乃玄菟北窑独创,每月仅产出十余件,件件价值不菲,放到洛阳均需七八万钱。王家也是依靠与官府的良好关系才能以七折拿货。当然,高勇特批除考虑到私人关系外,还有利用王家老店做宣传的用意。

    望着碗上栩栩如生画工精美的牡丹图,高勇不答反问:“马兄又认为太平道如何呢?”

    马元义爽朗一笑,“问得好!以攻为守,仅凭此点,元义便不想在商场上与高公子为敌。太平道救死扶伤结贫助困,大贤良师身负奇学,传说曾得仙人指点,呼风唤雨、画符治病、四处行医济世救人,组织贫苦百姓自救互助。太平道以此为根基,以兼济天下造福苍生为宗旨。元义经商在外多次看到太平道行善扶弱深受感动。故此,每有机会便尽己所能帮助他人,当然,也时常劝说朋友一同行善。”

    高勇佯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马兄思想高尚非吾辈所及。常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马兄善举必能换得流芳百世!既然马兄如此推崇太平道,是否已经加入?”

    马元义仍保持着一贯的和蔼笑容,但内心已渐起波澜,以往所遇之人,论至此处多问及太平道救人本事、可有实例等,惟有眼前少年答非所问、问非所答,似乎于太平道不感兴趣,却又处处不离、旁敲侧击不知何故。念及此处,马元义暗自提高警惕,“惭愧,元义多次提请入道,均被大贤良师拒绝。”

    高勇好奇道:“这又是为何?马兄心系苍生救人无数,为何反遭拒绝?”

    马元义长叹一声:“命也,运也!正所谓善恶有报,大贤良师说元义早年经商低买高卖留下许多孽债有伤天和,故此,必须多行善事积聚阴德,等到功业圆满方能洗脱尘埃得入道籍!”

    “噗!”刚刚喝下一半的酒全被喷出,看到马元义、张牛角、于毒强抑的气愤,高勇略显尴尬出言解释:“抱歉,少时贪酒,方才喝得急了些。”其实,心里仍在狂笑不止,马元义那番话怎么听来都想后世骗吃骗喝的假道士的行话。“这么说来,在下恐怕是大伤天和,低买高卖是家常便饭,巧取豪夺、以次充好也时常去做……唉,看来今生无望入道了!”说着望向戏志才,“如此下去,死后怕也是没地方好去!”

    戏志才亦强忍笑意,听着高勇这番不痛不痒的话别有一番风趣。

    马元义仍未放弃最后一丝希望,规劝道:“高公子此言差矣。此时行善为时不晚。今日见高公子救下弱女,当真令人感动。”

    高勇暗自佩服马元义的口才,怎奈官匪自古分两路、势成水火不两立!“多谢马兄破费招待,在下买下女孩也是见其孝敬父母心意可嘉。要知道,现在真正懂得孝顺父母的人不多了!酒足饭饱,虽然无奈,却还要再次踏入凡尘世俗当中,真希望多多聆听马兄教诲。听闻大贤良师尚在冀州,不知马兄可否引荐?在下想一睹尊颜!”

    马元义闻言一愣,立即扭头望向张牛角,却见他轻轻摇头。戏志才已用余光看到,暗自叹息。

    高勇看到马元义脸上出现一瞬间的犹豫,知道起事前没有办法看到张角,也许是天意……只能等到将来战场上见了。“在下还有事情需要解决,今日感谢马兄的盛情款待,他日有机会再畅谈一番!”

    马元义的犹豫转为遗憾:“也好,元义与高公子一见如故,将来还要在商场上多多合作。”

    高勇注视马元义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离开王记老店时天色已晚,街上行人匆匆,一个面摊仍在守候着不大可能出现的顾客。高勇裹紧衣领,“孙泰,回去后立刻收拾东西,明天清早立刻出发。”孙泰应诺,准备路上的食物去了。

    戏志才深吸口气,驱散脑中醉意,“主公是在担心太平道的事情?”

    高勇点头道:“太平道如此明目张胆的拉拢收买,看来决心已下,无可避免了!”

    “凡事破而后立,必要的牺牲在所难免。”

    “但愿……唉!”

    任霜自出生以来从未吃过如此丰盛的大餐,美味煮饼,肉炒青菜,还有饭后的甜点,这些只在给大户人家打过短工的爹爹口中听过,至于自己,做梦也不曾见过。想起因饥饿而死去的母亲,任霜泪流不止。陪着她的特种兵也颇为感动,不禁想起高太守到来之前的苦难生活。

    吃过午饭,找来老板娘帮任霜洗澡打扮一番,另换上一套新衣服。当高勇回到客栈时,任霜已经在客房中沉沉的睡去。轻轻推开屋门,细微的呼吸声回荡的客房内。任霜静静的酣睡,胸口轻微起伏,眼角仍挂有尚未干涸的泪珠。高勇为其盖严被角,视线落在稚气未脱的脸颊……“任霜,任红叶”

    翌日,不知是不是西伯利亚寒流作祟,刚刚暖和一点的空气再次冷峻起来,呼啸北风大肆南下,摧枯拉朽般将南风勉强构筑的防线冲毁,暗灰色的厚云覆盖天际,一眼望不到尽头。

    任霜静静的跪在母亲坟前,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一座普通的土坟,一块简单的墓碑,就这样轻易的将亲人永远分隔……许久,高勇走上前将她拉起,“走吧,哥哥保证将来一定带你回来,把这里重新修葺一番!”任霜默默地点点头,跟随高勇踏上北归的路途。

    一路北行,继续打探太平道的消息,收集沿途的地理军事情报,旅途劳顿却仍然乐趣不断。由于人数众多,一般的小股匪徒已不敢露面,惹得张飞大呼不爽,不断嚷嚷:“他奶奶地,连个鬼影都见不到!这么大个冀州咋就没有劫路的呢?”

    众人听完均哈哈大笑,戏志才无奈摇头道:“这平常人家都希望碰不到路匪,可是这些个路匪啊也希望碰不到张校尉!”

    张飞不解,笑嘻嘻的问道:“戏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戏志才看着满脸困惑的张飞止住笑声答道:“冀州盛传:张飞武力超群,是见一个杀两个的主,惹不起啊!”

    张飞想想后赞同道:“此言不假,我就是要见一个杀两个……”

    此言一出,逗得大家人仰马翻。张飞身边的许褚是唯一没有笑的人,他看看这个、盯盯那个突然冒了句:“见一个杀两个有啥了不起?换作许褚定要见一个杀三个!”

    张飞听到许褚抬杠不干了,大吼道:“你杀三个我杀四个!就是比你多一个…哈哈…哈哈哈!”

    一路笑声不断,虽然路途遥远,却总算在一月底返回张飞和刘备的老家——涿县。

    涿县依然是人来人往,过往商旅不断,完全没有一点农民暴动前的迹象。高勇众人直接住进张飞庄内,一边安排人护送周喜、周庆及任霜返回玄菟,一边筹划应对黄巾起义的方略。

    休息两日,忽闻有人拜访。高勇很是惊讶,收起桌上的冀州地图,与戏志才一同走出屋门。张飞兴高采烈的跑到门口,用洪亮的嗓门吼叫道:“哪位朋友?出去一段时间怠慢了。”说着打开院门,“咦?你是哪位?”

    高勇绕过张飞一看:“唉呀!这不是玄德公吗?怎么找到这里的?”只见刘备一身锦袍,头发梳洗的干净整洁。

    刘备初见张飞即面露喜色,刚要抱拳行礼,却听张飞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心中一禀,闪身观看:“原来是高兄弟,你怎么……”说到这,刘备看看高勇又看看张飞,眼神中迅速闪过一抹失望。

    高勇走上前去拉住刘备道:“张兄,这位是刘备刘玄德,离开涿县前偶遇的朋友,胸怀大志颇通谋略,仪表堂堂乐善好施。”

    张飞听到是高勇的朋友,嘿嘿笑道:“都是朋友,快进院!”

    路上,戏志才多次听高勇提起刘备,早已生出好奇,今日亲见刘备,确有几分特异,至少从面相上看颇有味道。

    张飞最近热衷于比武切磋,引领众人入屋后便拉着许褚到后院比试去了。当然,乐进也被迫充作裁判,他本打算跟随高勇多了解一些新奇事物,尤其是关于军队建制和作战方式的知识,怎奈在张飞面前因为十八招锐气尽失,被迫做起了这个很难得出结果的比武裁判。

    很快,后院响起“叮叮当当”打铁一样的声音,高勇看看刘备笑道:“玄德公见谅了,张兄就是喜欢比武,每天如此。”

    刘备颇有风度的摆摆手:“与如此勇猛之人结交,乃是贤弟之福!”

    高勇收下刘备的无奈继续说道:“三月前因要事缠身,不得与玄德公倾心畅谈,令在下一直怅然若失。今日有此机会怎可放过。”

    刘备笑而不语,仔细打量高勇,又打量戏志才,而后闭目片刻说道:“我观贤弟乃世之大才,不仅言谈淡雅,更于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独特魅力!康年兄眉宇间凝聚非凡智慧,如备所料不错……定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呵呵,备只恨不能够早相结识,恐怕这将成为一生的遗憾!”

    “好厉害的观人之术!难怪白帝城托孤,刘备告诉诸葛亮马谡不可大用!”高勇心道。戏志才亦颇感惊讶,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识人之人。

    高勇微笑道:“玄德公过奖,在下不过一名唯利是图的小商人,士农工商排于最末,每日计较蝇头小利,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非也非也!”刘备摇头道,“士农工商本是那些清高士人所定。试想:无商则工无以为生,无工则农无以耕种,无农则士无以为生!”

    “好,玄德公大才世所罕见!这样的才能得不到重用……哎!可叹可惜啊!”高勇发自内心的惋惜。毕竟在这个受儒家思想熏染数百年的社会,等级划分已经深入人心,甚至认为那些是理所当然。而在这样的环境下还有人能有如此远见卓识相当不易,仅此一点就足以印证刘备能够成为独霸一方的枭雄并不是仅靠运气!

    刘备淡然一笑不置可否,却反问高勇:“贤弟,据备观察,你绝不止商人这么简单。”

    “哈…哈!”高勇仰天一笑,因为这招是学自大名鼎鼎的韦爵爷,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无上秘籍!“玄德公眼光锐利!在下佩服至深,身份之谜几日后定当奉告,现在时机尚未成熟。”刘备默然,似乎察觉到什么。

    这时,高勇猛然想起刘备的草席,遂以调侃的口吻问道:“不知玄德公的草席贩卖如何?”

    刘备一愣,旋即释然而笑,丝毫不见尴尬,“那些早已送给友人,当然也包括伯珪兄,估计此时令尊的期望已经达成。”

    高勇躬身相谢,心中却不大相信,此时刘备无名无势,即便送去钱财,也不大能让公孙瓒重视,更别说以开罪本地世族的代价保护外来人了。刘备似乎看透高勇所想,急忙补充道:“当然,备人微言轻,虽有伯珪应承,底下人却未必肯尽心办理。”

    “无妨!玄德公肯出手相助已令人大为感激,成与不成乃由天定,我等只能略尽人事而已!”

    听此言,刘备突然正襟危坐,诚恳道:“贤弟出口成章,又颇谙天地变化之兆,备受教了!”说完拜谢。

    高勇回礼同时,心中对于刘备的敬佩又增几分,笼络人心的本事果然不是盖的。此时,戏志才赞扬道:“玄德公虚心好学,他日必将大有作为!”

    这句话似乎触动刘备心事,黯然神伤中哀叹道:“世风日下,非身世显赫、家财万贯无以为官。备自幼家道中落,于仕途早已淡漠。”

    戏志才微微点头,继续道:“玄德公过于沮丧了,入仕并非唯一的途径,世间道路千万条,无论选择哪一条,只要肯吃苦多勤奋,一定能够达成愿望!比如说仕途,并非察举孝廉这一条路,也可到边关从军,以战功晋升。”

    至此,高勇方才明白戏志才的用意,打算延揽刘备到玄菟。但,高勇知道这条路是行不通的,只为刘备不愿寄居人下,这大概与其幼年的经历有关。

    果然,刘备思索片刻,苦笑道:“备放浪惯了,恐怕受不得军中诸多规矩。”戏志才黯然,知道刘备志向绝不可小觑。

    气氛稍显沉闷,高勇笑道:“说这些做甚?朋友相聚当高谈阔论,于辩论中探索真知。”

    刘备点头:“贤弟所言甚是,正当探索真知!”

    随后几天,刘备接受高勇邀请暂住张宅,天天畅谈,把酒言欢。常言道:英雄惜英雄!随着了解的深入,高勇被刘备悲天悯人之心、匡扶汉室之志深深感动,放弃招募刘备的最后一点打算。

    刘备则对高勇那些奇思妙想花样百出的知识倍感兴趣。更时时询问,并能很快接受甚至掌握,令高勇吃惊不小。不过,为将来计,高勇仅仅告诉他一些与国计民生毫不相干的事,否则把刘备给现代化起来,自己将来可就不好过了。

    时间在扯淡中飞速流失,高勇掐指一算知道关键的时候就要到来。其间,由右北平增调人手进入涿县,他们作为密探散入冀州打探太平道的活动,以求第一时间掌握黄巾起义的动向。

    于是,整个二月在高勇的紧张期待中一点点度过,二十日无事!二十一日无事!二十二日依旧无事!……二十六日还是无事!高勇开始略感焦躁,因为史书上记载的黄巾起义确实是在184年2月,怎么眼下都快要到三月了还没有任何动静,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整整一天高勇都在胡思乱想。

    戏志才发现高勇异常,却没有详问,他知道这位年轻的主公有自己独特的处理方法,暂时还是以观察为主。

    二月的最后一天也是最漫长的一天。高勇早起便开始在院子内打转,张飞、许褚及乐进也识趣的躲到后院比试,声音也较往常小了许多。戏志才留在屋内研究玄菟送来的军政消息。日头东升西落,直到夜幕降临,高勇仍在院内静立,没有进屋休息的打算。

    戏志才走出屋门,忍不住轻问:“数日来主公何以忧心匆匆?玄菟不是送来消息说乌桓、高句丽没有任何异动?”

    高勇停下脚步,眼望夜空说出了一句连戏志才都听不懂的话:“历史真的改变了吗?”

    戏志才望着高勇不知该如何作答。突然,寂静的夜晚被即将关闭的城门处传来清晰的马蹄声打破,急速奔近……一名负责在冀州统管情报传递的信使跑入院内:“报!禀告太守,刚刚得到南面消息:冀州各地突然出现大量百姓聚集,河间、魏郡、渤海三郡百姓已经开始攻击官府!”

    高勇听完双手紧紧地按住戏志才的肩膀激动地说道:“没有错!没有错!我等到了!我等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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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烽介绍:
天降烽火焚尽乱世藩篱,涅磐重生开创盛世社稷!
七煞为搅乱世界之贼,属火、金,南斗第六星,乃将星,遇帝为权。七煞即坚毅勇敢之星曜,象征「威勇」,化气为「将星」,主「肃杀」。——化外之人降临,隐含天地变化之兆,世界为之撼动,乱世破灭、盛世始起。
破军为纵横天下之将,属水,北斗第七星。——三国乱世唯一人得此评价:其所将七百余兵,号为千人,铠甲斗具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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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三星一旦聚合即为“杀、破、狼”格局,天下必将易主无可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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