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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烽全文阅读

作者:碧海情深     天烽txt下载     天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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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死生轮回(上)

    公元2003年6月,伴随着“铃……”这清脆而悠扬的铃声,大学三年级期末考试终于全部结束!

    洋溢着高兴与快乐,各个教室的学生漫步而出。说笑嬉闹,一扫几天来阴霾凝重的气氛。一身休闲装的高勇轻迈着方步走出了教学楼大门,天蓝色的T恤配上乳白色的长裤尤显得轻松惬意。听着鸟儿轻快的鸣叫,看着浮云随风轻轻飘远,考完试后的心情十分轻松畅快。

    “让人恐惧的大三生活终于结束了!”高勇心想,旋即又摇摇头暗道:“其实像财大这样的文科学校也就大三这一年算是苦一些,想当年大一的时候……一个星期五天当中仅两天有课,其它的都算做休息日。可是升上了大三,每星期五天时间却要上出六天的课!为什么?因为增加了晚课呗!唉……人生不如意,十有**!只能认了!”

    “老高!明天打算怎么过啊?要不要再连几局爽爽?”

    高勇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室友李明,于是撇撇嘴说道:“明天还有事呢,得去趟村里买几张盘,否则回家之前可就难熬了!我又不像你家在北京,想回去就回去。”

    李明坏笑道:“骗谁呢!天天看史书打游戏,还能没事干?要不这几天你给我讲讲三国历史吧,传授我些打三国游戏的心得体会。”

    高勇摇头苦笑道:“饶了我吧!我那本《世界军事史》还没看完呢,哪有时间教你!不过给你推荐几个作弊器倒是没有问题,其它的你就慢慢领会吧!”

    “作弊?算了吧,我对那东西没兴趣,还是回去练我的星际吧!对了,你的那几本兵法书借我看看,我得研究研究新战术。”

    “自己拿去吧,在我床头架上呢!别弄坏了……”

    看着李明跑向宿舍的背影,高勇心想:“就知道玩星际!不过这小子确实厉害!我们三个才勉强与他一人打成平手!”

    不过想起爱好,高勇不禁微笑起来,自己这三年也没有白白虚度。平时上课看小说、看兵法、看世界军事史,既能满足自己的爱好又可以很好地打发上课那无聊的时光。此外再学习学习本业经济学(再怎么说也是财经大学的学生啊)。

    至于课余时间则都仍在了特别的爱好-策略类游戏上面了,虽然不说懂得多,可是也算了解得比较全面了……不多想,高勇撇下书包直奔车站……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赶紧去中关村买三国志九去!

    呵呵……虽然说高勇此人十分的痛恨小日本,可是对于他们的三国志系列还是比较欣赏的——特别是盗版(又支持国家经济,又不让KOEI赚中国人的钱)。花了5元钱买到光碟后马不停蹄奔回宿舍安装运行开始了“埋头苦干”。

    离校回家之前的几天里,高勇深深地陶醉在三国游戏里面!白手起家…自立为王…一番拼搏后手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带甲百万、东征西讨、攻城拔寨,定中原,战四方!

    当然了,玩三国游戏首先要建立自己的势力,狂招猛将建设城池,等到实力攒够立刻出兵征讨,与那些三国名将较量一番。

    仅仅是中原大战便差不多耗费了十年时光,既要开发后方保证兵员钱粮供应,又要调兵遣将发动大纵深突击甚至大范围战略迂回。

    最爽的事要数利用骑兵进行闪电战,集中全部兵力于一路,采用正面高强度的连续攻击,打的对手毫无招架之力,损兵折将丢城失地,直至最后彻底臣服。

    不过,三国豪杰真是智略勇猛,一个个拼死抵抗,如果不是采用经典战术——于局部战场集中数倍于敌的兵力围而歼之,恐怕回家之前能不能统一还真难说。

    中原平定之后是与四个边族以及一个外族的扩边战争,指挥兵马与边族的战争最让人陶醉。当二十万大军攻破乌丸都城时,奠定了政权在北方的霸主地位;当三十万大军袭取西羌后,汉中张鲁不战而降;之后是四十万大军血战南蛮,近半个月的攻防战终于让不可一世的南蛮大王俯首称臣;再之后五十万兵马轻而易举的占领山越属地,让夜郎自大的山越族人臣服在大秦的铁蹄之下;最后则是重头戏,集合青、冀、徐、兖四州之力调动六十万水陆大军挥戈东进,并且于五日内攻下倭的时候,高勇真想让那个相貌还算可以的倭女王前来侍寝…哈哈哈哈!

    说实话,在做梦的时候都想!不过高勇更是时常幻想:如果这几十万大军用的不仅有刀、剑等冷兵器,还有早期的燧火枪与火炮,让排排火枪、怒吼火炮肆意蹂躏那些匈奴倭狗……该多壮观啊!那还不灭了罗马统治世界了!想想都让人兴奋。

    7月2日,高勇乘坐北京到沈阳的特快列车踏上了归乡的路途。在中国就得忍受火车人多的环境,谁让这么多人都是工农阶级子弟呢。

    火车上,依窗而坐的高勇眼望车外那飞一般被甩在身后的景色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江山如此多娇!”突然,远方天空中骤然一亮,一个堪比太阳的强光点突现!旋即光球急速扩散,如气球般膨胀……

    见到如此奇景,高勇哪肯放过,抬眼仔细望去…恰在这时,火车窗外猛然一闪“啊!”高勇轻叫一声!因为窗外出现了一幅不可思议的画面——

    宽阔的平原上,身穿红底黑边衣服、披戴黑色铠甲的数万士兵正高举刀盾围攻一座方圆十数里的城池!城墙上,箭矢、石块往来飞射,守城军兵竭尽所能奋力反击;城墙下,黑铁板包裹的冲车在黑甲士兵的齐心协力下,一次次摆动撞头轰击城门;冲车身后整齐地排列着数个黑漆漆的步兵战阵;更远处的投石器不断地将巨大的石块抛向城墙,其间不时有身着特别样式铠甲的武将穿梭其间指挥战斗;弩兵手持强弩站在巢车上发射箭矢,密集的箭雨正在一点点消磨守军的抵抗意志;城外的平地上,战鼓雷鸣,号声震耳,红黑两支骑兵在骑士勇往直前的呐喊声中对撞冲击……

    城墙之上立着大旗,上面用古文写着的“公孙”二字,而攻城的一方因为距离太远而无法看清,只能够隐约辨认出一只黑鹰……

    如此奇景转瞬即逝,窗外再次恢复原状。天空中的亮点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的仅仅是高勇脑中的惊骇!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高勇已然感到其中的热血沸腾,仿佛自己正置身其中。

    “请问,刚才你看到窗外有什么异常吗?”高勇疑惑地问了一下对面的人。

    那个人摇摇头操着浓重的北方口音说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高勇知道这样是问不出什么的,只好选择埋头睡觉,心里却始终被刚才的一幕萦绕……对面的那个旅人看到高勇低头睡觉,只好小声说了句:“好像刚才天上有一道亮光……”

    经过一天的苦熬,终于在晚上到了沈阳北站。拼尽全身之力挤出凶猛的人流,高勇在站前广场上仰望天空,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家乡的空气……“回家了!”

    这种感觉大概叫做幸福吧!然而这样的幸福仅仅持续了数秒……当看到公交车站上那等待上车的人群后,高勇露出了无奈的苦笑——还要再挤公交车。唉!工人阶级万岁啊!

    晚上8点多,天空已经昏昏欲睡,暗黄的灯光照耀着柏油路面,朦胧深邃。高勇经历了近十个小时的折磨后终于即将到家。

    看到公交车上仍有人下车,高勇紧走来两步绕到车前打算横穿马路。左脚刚刚迈出,一个皮球蹦蹦跳跳从高勇身边滚过,直奔公路中央,紧接着一个小男孩迈着踉踉跄跄的脚步追赶上去……

    “又是这种事,大概会有一辆汽车飞速驶来对不对?老套!”高勇心里这样想着,脚下却没有停。

    ‘嘀——’公交车司机已经在催促高勇快让道了。左脚落地,右脚正要踏出,忽然身后传来“啊——”一高音女声,紧跟着一阵极难听的刹车声响起——真是震耳欲聋令人汗毛倒竖!

    高勇怒目而视却看到前方一辆卡车正冲向刚才捡球的小男孩……

    高勇的大脑瞬间计算出了自己到小孩的距离以及跑过去所用的时间、卡车到小孩的距离以及所需时间,两下比较得出了结论:还有机会!

    毕竟高勇是加速前进,卡车是减速前行。按理说这一刻高勇的脑中应该浮现出雷锋的形象、邱少云的光辉、董存瑞的英迹——然而那是电影而这时现实——所以当然是不肯能的!

    不过在情况允许的时候还是能救人处且救人啊!不及多想,高勇飞步跑向小孩(这孩子已经吓得一动不动了)……随着时间的渐逝,看着自己与卡车到小孩的距离,高勇越加地肯定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高中时理科年级第二名不是盖的!

    终于,高勇的双手抓到了这个小男孩并将其举起,此时看到卡车距离自己尚有三米,心中一乐:“嘿嘿,一切尽在我预料中!”

    脚下发力继续前冲……理论上应该是这样!但不幸的事却常在现实中发生,如同许多喜剧片中的搞笑情节一样——高勇脚下猛然一滑!当看到脚下那半块西瓜皮时,身体已经处于半腾空状态。

    高勇哪敢多想,只是用尽全力将孩子甩了出去…剧烈的碰撞发生了…身体沿着一条完美弧线飞了出去……

    “放心,孩子没有事的!”

    “年青人,怎么样?坚持一下!快打120!!!”

    “真是个好人!”

    “快帮忙抬一下!”

    “小伙,别怕!一会就好了!”

    “……”

    高勇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迷糊中,高勇眼前突然一亮,出现了一道柔和温暖的白光!没有多想,高勇迈开脚步努力向它奔去……尽管感到身体如羽毛般轻盈,尽管听不到任何声响,尽管……

    第二天,沈阳晚报刊登了这样一条信息:昨晚,一大学生为救幼童被汽车撞伤,现在正处于昏迷状态。据主治医生介绍,这名学生由于距离的撞击造成脑部受损,恢复意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以下是这名学生的部分信息——姓名:高勇,年龄23,就读于北京一所财经大学……

    昏迷的感觉渐渐消退,刺骨的寒冷阵阵袭来!身体被疼痛刺激而缓缓恢复了知觉。“这里是哪里?怎么这么冷!”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呼吸声的高勇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蔚蓝的天空首先映入眼帘,太阳已经开始向西倾斜,凛冽寒风如刀割般在脸上刮过,地上的落叶被吹得四下翻滚发出“沙沙”的细响。

    高勇正要回想发生何事时,突然一阵眩晕袭来,脑袋痛胀欲裂,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一幕幕从没有见过的画面如电影般在眼前快速闪过:出生、玩耍、拾柴……与一对夫妇快乐生活,奇怪的是这对夫妇如同父母般熟悉……大火在村庄内燃起……服饰怪异的人骑马挥剑肆无忌惮地砍杀……被一对中年夫妇保护着混杂在人群中奔跑……哭喊、怪笑、惨叫……带着伤逃进了树林……混乱的大脑不堪重负,越发昏沉。

    高勇急忙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寒风吹来将这混乱暂时平复。过了片刻再次睁开双眼,刚才混乱的画面如决堤洪水起势凶猛却转瞬化为涓涓细流,虽然仍在不断地涌现。高勇奇怪自己哪里来的这些没有经历过的记忆。

    微仰起头望向远方,不远处的树林有一条土路,弯弯曲曲的不知伸向何方。高勇尝试着起身以便看清周遭情况,微微用力,不想右臂突然传来一阵钻心剧痛,高勇转头一看,只见右臂上有一条两寸长的刀口,皮肉外翻,血液因为寒冷早已冻结。

    高勇缓慢的用双手支撑着坐了起来,进入眼帘的是一幅恐怖的画面,地上覆盖着的厚厚落叶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具尸体……他们的衣服破旧且怪异,身下的血液早已与黑土混合凝固……

    从没有见过死人的高勇立觉胸口发闷,恶心难受,胃中酸水一直涌到喉咙。转头望向别处,同时尽力压下胸腔内的波涛汹涌。“这里就是地狱吗?莫非我真的死掉了?呃!好疼,怎么会这样?”

    高勇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扶着身边的树干打算站立起来,可是刚爬起一半便颓然坐了回去,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腿也受了伤,上面清晰地留有的刀剑划过的痕迹,裤子已经被鲜血染红。

    “真该死!我不就是救了一个小孩吗!怎么会变成这样!”高勇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拍了拍脑袋,依然没有答案,却弄得脑袋更昏沉了。强忍疼痛,高勇在地上拾起一个干枯的树枝作为拐杖,靠着树勉强站了起来。

    风似乎越吹越大,身体因为寒冷打了一个冷颤。“快些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弄点吃的,然后再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高勇心里想着,迈动双腿一瘸一拐避开尸体走向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

    小路印有两条较深的车辙,车辙窄小,如同木轮碾压出来一样。看到了这样的道路,高勇泛起了迷糊:“现在都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有地方用这种木轮马车!真是落后。”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蹒跚着沿小路往南走。

    太阳缓慢西落,天色渐晚,冷风再次呼啸起来,树林中仿佛到处都是鬼哭狼嚎。走了大约一个小时,高勇仰起头望向天空,北极星变得明亮清晰起来。

    继续走……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乌鸦呱呱怪叫,昏暗的天色笼罩了一切,绝望的情绪渐渐占据虚弱的内心。高勇每走几步便要依靠路边树干休息,喘着粗气积攒继续前行的能量。

    “老天爷这是开什么玩笑?这里是哪里?”高勇忍不住仰天大叫,嘶哑的声音淹没在树林中……脚步越加沉重,头脑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视线开始模糊,“人临死前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高勇自嘲道。

    正思讨间,“嗖”——箭声骤至,精神涣散的高勇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支利箭擦过头顶射入身体依靠的树干上,箭头完全没入树身,箭杆犹自震动发出嗡嗡声响。

    这突然的一箭吓得高勇魂飞魄散,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止。恍惚间高勇本能地转身躲在树后,趁机远望箭支射来的方向……

    五个身穿刚才脑中闪现的怪异服装、腰挂剑鞘、手握弓箭、面目狰狞之人骑着马匹飞奔过来!“骑兵!”这是高勇脑中的第一个反应。

    为首之人发现高勇正躲在树后探头相望,他冷哼一声从身后的箭壶中抽出一支箭搭上弦瞄向高勇……“嗖”——箭矢破空直奔高勇面门!

    高勇大惊,急忙后仰倒地以求避开此箭……千钧一发堪堪躲过,箭头由鼻尖划过留下一条血痕,它的尾羽更将这条血痕扩大。

    射箭之人没想到这个重伤的人能够躲开自己的箭矢,当即怪吼,转头对跟随他的四个骑马的人则叽里呱啦乱说一通,跟着他收弓提缰加速奔来。

    高勇听不懂也没有心情去听,虚弱的身体、骤然的惊吓、连续两次危机生命之箭交织在一起,让生活在和平世界的高勇不知所措,而树后那快速靠近的马蹄声如催命咒语般不断刺激高勇脆弱的心脏。

    “快跑!”高勇心里是这样想的,可是双腿却不听使唤。慌乱间的快速站起让受伤的左腿无法承受,当剧痛传上大脑的时候直接令双眼发黑,高勇知道自己这一次怕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扑通”一声过后,高勇面朝下栽倒于地——左腿原本凝结的伤口骤然崩裂,鲜血在剧痛中汩汩流出。看着自己的血液洒落在黝黑的土地上,听者胸口心脏达到极限的跳动声,高勇不禁嘶哑地叫喊道:“为什么啊?我怎么到了这里,这些骑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这里是人死后去的地方?”

    那五个骑马之人猛然听到高勇的嘶哑吼叫吓了一跳,几人相互对视,为首之人一使眼色,伸手向前一摆,其余四人会意,立即减缓马速抽剑执弓,慢慢包围上来……

第一章 死生轮回(中)

    五个人围绕着面朝下扑倒地上的高勇转了两圈,为首之人对他左手边的人摆了摆手,那人翻身下马,右手剑尖前指、左手紧握木盾小心翼翼地走近高勇。

    此刻,高勇对于死亡的恐惧达到了极点,他不知道这几个家伙会如何处置自己,只好尽量摒住呼吸保持不动,心里由刚才的怨恨转为默默地祈祷,被压在腹下的左手狠狠地由地上抠下一把黑土。

    持剑之人走到近前,用剑背轻轻拍打高勇的后脑……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无论你如何想要控制住自己,都无法彻底抑制根藏在身体每个细胞中本能反应。剑尖碰触后脑的一瞬间,高勇的身体还是反射性地抖动一下,而这一下让高勇明白到: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虽然自己曾经死过一次!

    周围骑马的四个人看到地上的人居然装死,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中夹杂着嘲笑、羞辱甚至不屑。步行的人冷笑一声,旋即剑尖狠狠地刺向高勇本已受伤的左腿!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最强烈的疼痛山呼海啸般涌上大脑,很少受伤的高勇何曾体会过这种剧痛……“啊”地哀号一声,身体跟着反转过来,左手紧握的黑土顺势洒向身边持剑之人。

    “啊!”这次轮到伤害高勇的人怪叫,一把黑土全部扔在他的脸上,眼里、嘴里、鼻孔里到处都是土。其余几人见状当即大怒,吼叫的同时,两支箭先后射中高勇的左手和右腿!如此近的距离,箭矢的威力巨大,两支箭头穿过手脚皮肉插入地下,将高勇钉在地上。

    被黑土袭击的人怒火中烧,上马后举弓搭箭来到高勇身前,箭尖垂直向下瞄准头颅,嘴里舌尖搅动,然后对着高勇“呸”的一下,将剩余的土混合着他肮脏的唾液一同吐到了高勇的脸上。

    高勇何曾受过这种侮辱,刚才对于死亡的恐惧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仅剩下复仇的怒火!高勇当即怒目而视,挣扎着打算强行起身与其拼命。但遭受重伤的手脚不允许,孱弱的身体更无法支撑。

    那个人狂笑数声咒骂几句,然后猛然拉住马缰催动马匹前进……踏踏两下,重重的马蹄狠狠踏在高勇的肚子上,一股血腥翻滚上涌,“哇”一大口血被迫吐了出来。高勇只感到自己五脏六腑不复存在,双腿也失去了该有的知觉。

    那个人狞笑着再一次举起弓箭瞄准高勇的面额,周围的四个人“哇哇”大叫好像在为他加油鼓劲。

    高勇目不转睛地看着渐渐拉满的弓,愤怒与屈辱交织在一起,脑海中回想起过往的一切,父母、朋友、同学……

    “嗖”——箭声由远及近,高勇眼前的人猛然抬头转向右边——“噗”的一下,一支利箭由其面门射入,箭尖直没脑中。这个人被箭矢巨大的力道带起跌落马下,他手中的弓箭掉落在马匹旁边。

    高勇转头向左看去,这片刻的时间内又有三支箭飞射过来,其余四个人或平躺或侧身躲避开箭矢,为首之人拔出剑大喝一声催马向右冲去,另外三个人紧跟着舞剑而上。这时高勇才看清,右侧的树林中三人骑马飞奔而来。

    这三人穿着与自己相仿的却又很不同的服饰,收紧袖口的红色衣服、涂成漆黑之色的短肩半身甲胄,头盔上顶着红色盔缨……

    三人的首领手握长枪一马当先冲杀而来,左右分挑荡开刺来的两柄剑后,借两马相错,此人快速反转枪身顺势一扫,将右手边刚刚过去的一个人打落马下。那落马之人尚未站起,一柄剑突袭而至贯穿他的喉咙……

    红衣首领拨转马身带着另外两人与剩下的三人近身缠斗……兵器交击之声不断传来……

    躺倒于地的高勇勉力望去,但不到片刻,眼皮发沉、头脑昏愦,神志在寒冷与虚弱的内外夹攻下渐渐不清,迷迷糊糊间隐约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小三,攻左边!”“黑虎,攻右边!”……“什长,这个家伙身上东西不少啊!快看这个……”“哈哈,想不到逮到一个大家伙,这趟没白来!”……“什长,这个人还活着,只是伤太重,怕……”“怕什么怕!快救人……”

    昏昏沉沉中,高勇仿佛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更多的声音、图像在眼前浮现,太阳东升西落快如狡兔,浮云变化难观其形,时而高山、时而深谷、时而海啸、时而喊杀震天……

    不知过了多久,高勇的大脑渐渐恢复了平静,耳边隐约传来几个人说笑之声。又过了一天,高勇缓缓睁开了双眼。一个四十多岁胡须浓重的彪形大汉正在注视着自己:“小兄弟,小兄弟,怎么样?有啥感觉没?”

    高勇勉强点点头,想要说话却无法出声。那个人露出宽慰的笑容,转头吼道:“小三,拿水来!”

    “咕咚咕咚”几口温水入肚,高勇才有了活着的感觉。

    小三走到跟前笑道:“李头,您还真厉害,这么重的伤都给治好了!小兄弟,你的命真好,能碰到我们李头,如果是其他人啊恐怕早就……”

    李头呵斥道:“小三说什么呢!其它边军便不救人了?不要把大汉边军想的跟那些窝囊郡兵一样!”

    黑虎走过来说道:“李头,我们私自出营快半个月了,再不回去的话又要被那个王校尉训斥了!再说,现在我们正处在边境,西北的乌延随时可能过来,况且我们还把他的侄子给……”

    李头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怕,有我顶着呢!再一天就好,只要这个小兄弟醒过来我们立刻赶回军营。”

    夜里,高勇总算彻底恢复了清醒与精神,看着围坐在自己身边的三个人感谢道:“多谢李头的救命之恩,它日我定当涌泉相报!”边说边细细打量这三个人,小三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瘦弱却健壮;黑虎的脸真的很黑,上面还有两个刀疤,虎背熊腰孔武有力,年纪约为三十岁;李头最有威严,年纪也最大,当在三十五岁左右。

    李头撕下一块肉干放入高勇嘴里说道:“谢什么,都是大汉子民!虽然你的口音我没听过,不过肯定是汉话!大体上能听懂。”

    小三嘻嘻笑道:“说得也是,这种口音我也是头一次听到,不像夫余、不像乌恒也不像匈奴,小兄弟,你叫啥?家在哪里?”

    说来也怪,第一次与他们交谈,高勇居然能听得懂他们得话,也许那些混乱记忆的缘故。面对小三的问题,高勇多了一个心眼,毕竟这里的环境太过奇怪,遂编造道:“这几天昏昏沉沉的,好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我叫高勇,几天前跟家父到东边大山里采参采药,回来时正碰到那帮恶人残杀百姓,所以……”

    黑虎奇道:“采药倒是听过,采参?那是什么东西?”

    高勇没想到他们连采参都不知道,只好解释道:“参是一种生长在大山里的最上等的药材,可以强身健体,祛除百病,株株珍贵,有些千年参更是无价之宝!”

    (注:参的最早记载见于两汉期间大量出现的用神学附会儒家教义的纬书这类荒诞不经的迷信著作中,如“摇光星散而为人参,人君废山渎之利则摇光不明、人参不生”(《春秋纬》)、“君乘木而王有人参生,下有人参上有紫气”(《礼纬•;斗威仪》),这显然是由于人参像人形而引起神秘的联想,把它当成神草。稍后,中国第一部药物学著作《神农本草经》首次将人参当成药物收入。此书托名“神农”,成书时间大约在东汉中期(公元100年左右),在唐朝时候已失传,现存版本是后人从其他著作的转载中收集起来的所谓辑佚本。东汉末年张仲景著《伤寒论》记载了113个药方,其中有21个用到人参。这是首次对人参药用的记载。)

    李头听到‘祛除百病’来了兴趣,问道:“以前只听师傅提起,不想竟然是真的。”

    高勇继续编造道:“确实如此,这也是家父试过之后才肯定的。本来他身体虚弱,采药的事情多半有我来做,但自从喝了无意中采到的参熬制的汤后,他的身体越来越好,好像年轻了十几岁,爬山采药根本不在话下。”

    李头问道:“那你家父现在何处?”

    高勇神色一黯低声道:“逃命的时候失散了!”

    小三摸了摸高勇的头安慰道:“没关系,失散了多半还能找到。也许他现在也在找你呢!”

    高勇点点头问道:“李头,我们将要去哪里?”

    李头向篝火中添了些树枝,看着噼啪烧着的树枝,说道:“回辽西郡的军营!好了,你刚刚恢复多休息,赶紧睡吧,明天开始赶路了。”

    高勇道谢后合上双眼,努力回想着这几天的奇异经历,希望能够找出些线索。毕竟直接问这几个官军最好,不过那样一来便很有可能引起他们的怀疑。胡思乱想中疲劳与虚弱很快让高勇睡着。

    望着熟睡的高勇,小三走到李头身边轻声问道:“李头,你看怎么样,像不像细作?”黑虎拿着剑也凑过来等待李头的答案。

    李头拿起树枝挑动篝火,看着跳跃的火苗沉声道:“不像,他说的关于参的事满对的,这个确实只有学过的人才知道……但还有那么一点可疑!明天再好好问问。”

    黑虎观察李头的神情,说道:“李头,是不是又想起你的孩子了?你们快一年没见面了吧!”

    李头点头笑道:“差不多了,自打政儿被那个奇怪的老头带走教习武艺我便再也没见过,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大概和这个小兄弟差不多吧!”

    黑虎羡慕道:“李头生了那么一个好儿子,分开一段时间也不算什么,那个老头武艺确实厉害,他不是说政儿天资聪颖、面相奇特日后定会封侯拜将大有作为吗?你知道我们几个多羡慕啊!”

    小三笑道:“怪不得李头会救这个小兄弟……原来是想自己的儿子了!”

    第二日清晨,高勇在小三的帮助下爬上了马背,与他们一起沿着平地上的小路前进。马背上的颠簸让伤口更加疼痛,高勇只好通过聊天缓解痛楚。“李头,哪些要杀我的人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他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不等李头回答,小三抢先道:“小兄弟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啊!难道你是第一次来这边?”高勇含糊地点点头。

    小三望了一眼李头继续说道:“他们是乌恒人,住在幽州北边的草原上。每年秋收过后他们都要到这一带劫掠。特别是最近几年,几乎每年都来,皇上的天威好像已经镇不住他们了!”

    黑虎生气道:“他们来了我们就打,谁怕谁啊!可是那个王校尉……唉!每次都让我们留在兵营里眼看着周围百姓遭难……”

    小三深有同感应和道:“可不是,如果是李头当校尉的话就好了!保证那些乌恒人不敢踏入辽西半步!还记得上一次吗?杀的那帮乌恒人一年没敢踏入辽西半步!”

    李头苦笑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快些赶路,这一带常有乌恒斥候出没,多加小心!”

    话音未落,几支箭从半里外的树林中飞射出来。李头眼疾手快将其一一拨落,小三和黑虎各自持剑准备战斗。

    树林里飞奔出来十几名乌恒骑兵,他们手舞刀剑怪叫着散开包围上来。李头扫视周围,命令道:“小三,保护小兄弟先走!黑虎跟我缠住他们!”

    小三闻令快速拉起高勇的马匹奔向旁边的树林。高勇大急,吼道:“干什么?我要留在你们身边!”

    小三一掌拍在高勇头上,骂道:“吵什么吵!有你我们反倒危险!就你那身子板……看到前边小路没有,沿着一直向南会遇上村子,快去那里报警,让乡亲们快点离开!”说完用剑在高勇身下战马的腿上划了一个口子,那马匹吃痛甩开四蹄沿小路飞奔,高勇不得不紧握缰绳以防自己掉落马下……

    小三看到高勇冲进了树林,反身砍退两个追赶上来的乌恒骑兵后,催马奔向李头身边……

    第一次骑马飞奔的高勇心提到了嗓子眼,飞速退后的树林、快节奏踏地的马蹄以及没有马蹬着力只靠双腿紧夹马背的姿势直让人毛骨悚然。一边看着前方的道路,一边担心李头他们的安危,虽然相处的时日不长,高勇却完全肯定:李头他们是爱国爱民正直之人!

    正在思考间,胯下马匹突然前腿失蹄,马嘶的同时身体向前侧向翻滚,高勇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狠狠地摔向了路边的枯草上,重重的落地直摔的七荤八素,而后的惯性翻滚更是令人痛不欲生,天旋地转间,高勇再次失去了意识。

    那匹马挣扎着站立起来,长嘶两声后沿着来路又走了回去……

    当高勇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依旧是日头偏西,听到的依旧是寒风呼啸,自己不知怎么滚进了一个干涸的小河床中。

    强忍剧痛,高勇摇晃着站立起来,扶着树干一步步地向南走去,心里祈祷道:“希望前面有个村子,李头他们正在村子里等我……”

    树林仿佛无边无际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双脚越来越重,呼吸越发急促,高勇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但是,人的求生**如此之强,在即将耗尽全力的时候,高勇猛然看到树林的尽头有一片田地,田地的另一头隐约坐落着一个小村落,“太好了!天……天……天无绝人之路!”高勇咬牙坚持,再不管腿上的伤口,几乎发疯般向着那个若隐若现的小村子快步而去。

    尚未到达村口,高勇便望到村中一股细烟升起,刹那间的兴奋与激动淹没了一切疼痛与困苦。紧走几步来到村口,想起了小三的嘱托,高勇用尽全身力气高喊道:“村子里的乡亲们,辽西边军让我……”话未说完,高勇僵硬当场。

    一个人闻听高勇喊叫由村口左侧院内翻墙而出,恰与靠在墙边的高勇撞了个正着。一阵天晕地旋过后,高勇勉强睁开眼睛向左望去……“啊!”

    高勇脸色苍白目光呆滞,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立在脑边,他圆睁双目似有不瞑怨恨。自从出生以来高勇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死人头,这种近在咫尺的恐惧、这种提鼻可闻的血腥让喉咙腥恶难当,本就翻江倒海的胃液再难抑制,咕噜几声后径直扑向喉咙……“哇!哇!”

    这时,右侧传来了呻吟之声。高勇这才记起刚才与人相撞,急转右侧看去……这一看直叫高勇魂飞魄散!

    旁边呻吟的并不是村里的老乡,“乌恒兵!”高勇忍不住惊叫起来。那个乌恒兵此刻清醒过来,望向高勇的同时他也惊叫一声,急忙翻滚后退。不为别的,只因高勇苍白的脸色毫无血色、披头散发夹带枯草尘土,在乌恒兵看来鬼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两人互相惊吓,各自逃开。高勇连忙爬起来跑向村外,没迈出三步身后突然传来“啪”的一声,紧接着后背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血痕,衣服撕裂、皮肉翻滚。疼痛之下,高勇失去重心猛然扑倒。

    还未转身,村口传来了马蹄声,几名骑兵飞奔而至。为首之人直奔到高勇身边才勒住马匹,翻身下马后,此人举剑便要刺向高勇的脖子……高勇只觉耳边马蹄声骤停,拼力翻转过来,正往见敌人剑尖向自己喉间刺来……这一刻,高勇不再感到恐惧,疼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仅感觉辜负了李头他们的期待。眼望剑尖落下,高勇立刻合上眼,心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解脱吧!”

    恰在这时,刚才与高勇撞在一起的乌恒兵快步奔跑过来跪地说道:“赫塔古将军请慢!”

    举剑之人停下剑势,转头问道:“怎么了?不就是一个汉人吗,杀了吃肉!”赫塔古此人乃是辽西东北部乌恒部落大人苏仆延的爱将,一向蔑视汉人,数次领兵寇边,杀掠无数。

    乌恒兵回禀道:“回将军,刚才这个汉人在村口说自己是辽西边军!属下想是不是将其捉回拷问,或许能得到重要情报!”

    赫塔古看了看这个乌恒兵,又看了看蔚蓝的天空,稍后合上双眼思考,手中的剑尖在高勇面前缓缓晃动,这时一只黑鹰鸣叫着由上空翱翔飞过,赫塔古眼望黑鹰渐渐远去,一丝莫名的忧虑涌上心头但是他却猛然收剑回鞘命令道:“带回部落,如果他要逃跑那就一箭射死!”

    剑没有刺下,却听到他们叽里呱啦地说话,随后,上来两个乌恒兵将高勇捆绑起来丢在马背上,跟着从村里又出来十几个乌恒骑兵,他们其中几个马背上还放着衣衫不整的女人,两拨人马汇合后转头向北走去……此刻,凭借多年的电视剧经验,高勇隐约猜到他们要如何对付自己了!

    趴在马背上的高勇因为血液倒流,胀得脑袋嗡嗡作响。耳边不时传来乌恒人狂笑与喝骂,其间更夹杂着女人的痛苦呻吟,国弱被欺,百姓遭殃!

    高勇将愤怒存积在脑中,一边咬牙强忍,一边努力记下各处明显标识,希望有机会逃走后能够再寻路返回这里。

    向北走了一天后,这队人马进入了草原。又过了一天,恍惚间的高勇突然听到乌恒兵高声吼叫,旋即马匹加速狂奔。高勇转头相望……一个很大的游牧部落出现在前方,里面篝火处处,外面羊马成群。

第一章 死生轮回(下)

    “啪!”——“啪!”皮鞭不断落下,带着皮肤欲裂的苦楚,带着钻入心髓的疼痛,因为李头的救助而稍稍恢复的身体再次被摧残,再次游荡在鬼门关外……

    “说!辽西边军兵马多少?分驻何处?都有哪些校尉?”一个三十多岁的乌恒壮汉操着难听至极的汉话审讯道。赫塔古则手拿烤羊腿安坐一边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时不时地瞥向高勇露出一丝狰狞冷笑。

    “不知道!”高勇嘶哑着不断重复这三个字。壮汉显然不满意这种答复,对着双眼血瘀、嘴角流血、身体布满鞭痕的高勇举手又是重重的两鞭,“呵呵,有种!让你不说,让你不说!”壮汉结实的肌肉一下下抽动,可见每鞭力道非凡。

    两鞭过后,高勇头一歪,不省人事。

    壮汉舀起一碗水待要泼向高勇。“够了!”赫塔古怒气道:“晦气,抓回来一个废物!”说罢将羊腿骨扔给下人,“把它交给我儿子赫连恒看管!”

    ……

    “小伙子醒醒,怎么样了?”

    听到呼唤高勇勉强睁开眼睛,自己躺在一个破旧低矮的毡帐内,门帘被强风吹起,寒冷不断涌进,帐外一片昏黄,血色残阳奄奄一息般挂在那低矮的天空上。

    一个看上去将近五十岁的汉子蹲在高勇身边,目光关切。高勇张了张嘴,发出嘶哑干枯的声音:“大叔,我躺了几天了?”

    汉子轻抚高勇的头说道:“没多久,躺了两天。伤口已经不流血了。来吃点东西。”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小半个不知什么面混合着草根做出来的饼。

    高勇不及多想,咬住饼就往肚子里咽。汉子看着难过,哀叹道:“慢点,苦命的孩子!”咽了一半,高勇才想起要说声谢谢。

    汉子摆摆手,说道:“谢什么,都是大汉百姓,而且你我都是边军,就更不用谢了。”说着写满沧桑的脸上悲苦异常,“你是怎么被抓来的?辽西那边怎么样了?我已经几年没回去过了……唉,看看,你才刚醒过来我就这样……”

    高勇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后说道:“我叫高勇,数日前所住村庄遭到洗劫,父母邻居都死了,我被几个乌恒兵追赶即将被杀的时候,是辽西边军李头救了我,但是后来又被乌恒人冲散……”

    “李头?”汉子惊呼道,“他怎么样了?”

    高勇看到汉子激动地神情猜知他们直接应该认识,继续说道:“救我的时候一切都好,但是失散之后再也没见过他……”顿了一下,高勇坚定地说道:“不过,凭借李头那一身武艺,绝对能够化险为夷杀退敌兵!”

    汉子的眼泪缓缓流下道:“那就好,那就好……唉,在这里几年了,越来越想念他们了!”

    高勇闻言问道:“大叔,您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汉子望向帐外,眼里满是凄凉,“四年了!我姓王,本来是个伙夫,加入边军后一直跟着李头干。四年前,鲜卑檀石槐为了报复熹平六年(公元177年)的汉军攻击之仇,调动了东部鲜卑五万、乌恒两万人马到辽西郡、玄菟郡烧杀抢掠。得到消息时,李头刚刚晋升为军候,他数次向州府刺史、统兵校尉上书请求出战,派出了三十多个信使,结果……上面不允许!”

    高勇怒道:“什么?”

    王伙夫完全沉浸在回忆中,“后来,辽西郡太守、玄兔郡太守不思抵抗,竟然将郡兵全部调回保护郡城,置周围百姓生死于不顾……那叫一个惨啊!北面百十里鲜卑、乌恒所过之处村庄皆被夷平,男子被杀被俘死伤无数,女的……唉!”

    高勇双拳缓慢紧握,任凭身体剧痛袭来,却无法抑制内心的悲愤。

    王伙夫看到高勇激愤的模样,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拍了拍他的额头,继续说道:“李头实在看不下去,便不顾一切,在校场召集了全曲二百兄弟,对我们说道:‘当兵便是要保卫国家、保护百姓,现在外面鲜卑和乌恒的贼畜肆虐,屠杀我等兄弟侮辱我等姐妹,作为男人绝无忍让旁观之理,更何况我们还是大汉的兵卒!今天召集众兄弟便是要把话说清楚,虽然上面不允许出战,但是我——李平决定:即便违抗军令也要出营与鲜卑乌恒那帮畜牲厮杀……’说道这他拿出了一个布包扔到了校台边,‘这里是我的全部家当,愿意跟我出营杀敌的兄弟可以取些钱财留给父母妻儿,这一仗生死未卜……不愿意出战的兄弟我也不怪罪,毕竟人各有志……’说完这话,二百兄弟同声高喊:‘愿意跟随李军候报国杀敌!’那一刻……被李头感染,其他部曲也有兄弟加入,随后我们一齐出战……”王伙夫的眼中充满了自豪。

    高勇等了片刻,不见王伙夫动静,遂轻声问道:“后来呢?”

    王伙夫愣了一下,思绪才回到现实,继续说道:“那一仗真是惨烈,我们出营不久便遇到了两千多乌恒兵,两百多兄弟跟随李头奋勇杀敌……从中午一直杀到晚上,兄弟们真不含糊,我们两百人杀了他们足有七百人,便是我也杀了三个,……后来又来了一千多鲜卑骑兵,我们已经死伤大半,李头看到情势不利,带领我们撤退,途中我后背中了一箭,昏死过去,就这样被抓了,一直关押到现在。从那以后,我想尽办法打听那一战后兄弟们的下落,直到去年,几个边地百姓被抓来,我才知道,那一战杀出去的兄弟不足十人,我只听道里面有小魏子,却没有李头的消息。”

    听着眼前王伙夫的经历,高勇也仿佛看到了那二百勇士勇猛杀敌的英姿,越加佩服李头,不禁问道:“我看到李头身边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叫小三,还有一个中年汉子叫黑虎的。”

    “什么?”王伙夫惊讶道:“三娃也还活着!谢天谢地,这娃子脑袋灵光,那年才十四岁,最喜欢吃我做的槐花羹。”

    这时门帘打开,一个胡须邋遢衣衫褴褛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使得原本矮小的毡帐更显拥挤。

    此人个子稍高,身材魁梧,面貌大异于所见过的汉人。他看到高勇已经转醒,用生涩的汉话问道:“小兄弟,怎么样?王兄,你可要照顾好他。”

    王伙夫笑着介绍道:“小兄弟,这是去年被抓来的北方鲜卑人,轲其罗。”

    轲其罗盘膝而坐,朗声道:“我是中部鲜卑轲最大帅的侄子,轲其罗!”

    高勇闻言难掩惊诧,不解地看着王伙夫问道:“大叔,这是怎么回事?鲜卑不是与乌恒一起的吗?”

    轲其罗看着高勇惊讶混带着愤怒的眼神,解释道:“本来我们中部鲜卑与大汉是敌人。但去年檀石槐大人死后,鲜卑分裂互相攻伐,我们中部鲜卑受到两面夹击形势最危,故此轲最大帅打算与汉朝皇帝联合共同出兵南北夹击乌恒以求打开通向汉朝的道路,然后向汉朝称臣,替大汉皇帝守边。不想消息走漏,乌恒与东部鲜卑的素利、槐头(一说即宇文莫槐,本文采用宇文莫槐。)联合进攻我部落,而慕容弘、阙居两人不仅不救,反而趁火打劫。轲最大帅无奈只得命我到汉朝请求救兵,却不想半路上被乌恒抓到……”说到这轲其罗露出了一脸苦笑,暗自摇头道:“不知道我的部落如何?妻儿如何?”

    说来也怪,此刻高勇不仅没有半分同情,心底反倒升起一股幸灾乐祸的快感。王伙夫见到轲其罗悲伤的神情,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比能不会有事的,你的家人也会安然无恙。”

    轲其罗伸手拭泪,低声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数次袭扰大汉,妻离子散是如此的痛苦,每想到这我便会愧疚万分,我们曾让多少人经历如此苦难。”

    听过轲其罗的解释,高勇总算明白了当时的局势,史书上确实写道檀石槐死于公元181年,之后鲜卑分裂为三个部分,同时被鲜卑压制数年的匈奴、乌恒再次抬头,但想不到具体的形势如此复杂。

    “比能?你说你的孩子是轲比能?”高勇突然惊呼道,只因他的脑中突然记起了那个后来在北方复兴鲜卑部落,给曹魏造成很大困扰的轲比能。

    轲其罗点头道:“正是我儿,今年应该满六岁了。”

    “呵呵呵!”高勇似笑非笑道:“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至少在十年内不会有事。”王伙夫、轲其罗同时望向高勇,不知他话中是什么含意。

    第二天清晨,高勇被帐外的嘈杂弄醒,看到王伙夫、轲其罗已经起身便要询问发生了何事,这时门帘打开,几名乌恒兵快步走进,二话不说抓住高勇的两条胳膊拖向帐外。高勇大惊自不必说,王伙夫和轲其罗也是异常惊讶。他们紧跟着跑出了毡帐。

    几朵白云在蔚蓝天空中追逐嬉戏,沁人草香随风阵阵袭来,闻之令人神清气爽。但是,此刻的高勇却没有这样的心情,看着周围站立的十几个乌恒兵以及那些低头下跪的奴隶,知道这一次凶多吉少。

    王伙夫与轲其罗跑出帐,看到四名乌恒兵保护的一个面目丑陋的十五六岁少年后,立刻下跪说道:“恭迎赫连恒大将军!”

    不错,此人便是赫塔古唯一的儿子赫连恒,因为喜欢大将军这个称呼,故此让所有的奴隶都要这么称呼他。他把玩着手中的马鞭,阴冷地问道:“这就是那个奴隶?”身边的乌恒兵回道:“正是赫塔古将军前几日抓来的。”

    赫连恒慢步走到高勇头前,摇晃着皮鞭,双眼打量躺在地上的高勇,略带怒气道:“这么个废物还要带他赶两天路……浪费食物,你们知道不知道现在是冬天,汉人那里没有什么食物,我们部落储藏的也不多,养不起这么多废人……你们几个把它……”

    这句话可吓坏了王伙夫和轲其罗,他们几乎一起向前爬了几步,一边磕头一边恳求道:“主人开恩,大将军开恩,这孩子伤重,等他伤好了,一定能够为主人干活,还能……”

    王伙夫干脆说道:“主人,您看这样行吗?他的口粮从我那里扣掉,这样主人可以用一份粮养活两个干活的人……”

    听到他们的哀求,高勇虽然听不懂赫连恒的话,但还是能够从王伙夫他们的话语里猜出赫连恒的意思,于是尽全力抬起头说道:“大叔不要这样,不就是一个死吗,二十年后还是条汉子!”

    赫连恒没有理会他们的话,转而注意起高勇,他蹲下身,用马鞭捅了捅高勇的脑袋。高勇大怒,条件反射般的抬眼怒视,眼中满是视死如归的气势。

    赫连恒被这种眼神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马鞭也撒了手,心脏仆仆狂跳。赫连恒缓缓坐起,喘着粗气,脸色越发难看。

    王伙夫见状心头一凉,呆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轲其罗确是异常镇静,他急忙说道:“大将军,这个人是我的朋友,我愿以性命担保……请将军宽恕他吧。”

    “就凭你?”赫连恒嗤笑道:“无家可归的流浪狗,还有什么资格提要求,哼!”说罢转头死死盯着不畏生死的高勇咬牙道:“你不怕死是吗?好,我偏不让你死,我要好好的折磨折磨你,让你这个奴隶知道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王伙夫总算松了口气,但他知道更痛苦的还在后边。“小兄弟你不知道,这个赫连恒最不是东西,仗着赫塔古胡作非为,经常以杀人取乐,大汉百姓死在他手里的没有五百也有三百,今天算你运气好,以后可千万不敢再触怒他了,否则下油锅、吊木桩不死也要扒层皮啊!”

    轲其罗微带悲伤地说道:“唉,如果不是慕容弘,我们部落也不至于遭到宇文莫槐和素利的攻击,以至于被原先臣服于鲜卑的乌恒奴役谩骂,换作两年前……唉!一定能够让他们把小兄弟当做上宾招待。”

    高勇听完轲其罗的一番话微微有些感动,至少这个人是个直肠子,能够认识到自己犯下的过错也算不易了,于是反过来安慰道:“别担心,乌恒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他现在做的孽将来都是要还的。”

    休养不到五天,赫连恒果然开始了折磨。重伤未愈,他便要求高勇洗马、砍柴、搬运死尸、掩埋病死牲畜,凡是以前王伙夫的工作全部让高勇去做,而且是加倍。但凡有点拖延,鞭笞、踢打是免不了的,如果不是王伙夫一力维护,并且多次暗地里帮助高勇,恐怕高勇早就命丧赫连恒的手中了。

    赫连恒好像很陶醉于折磨高勇这个默默无名的奴隶,整日里呵斥高勇干这做那,他则骑着马跟在后边轻辄鞭打、重辄马踏,有一次押着高勇进入树林拾柴,被树上的鸟叫吸引,便要求高勇爬树为他抓鸟。

    高勇心中恼怒,可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半月来看到那些被赫塔古、赫连恒父子弄死的奴隶、百姓,高勇深知一时意气是要不得的,现在只能够忍耐再忍耐,等到将来逃回大汉,定要想办法投靠官府,凭借自己脑中的知识要将这份深仇百倍千倍地报复回去。

    然而,病痛的身体无论如何也无法完成爬上十几米高的大树的重任,加之赫连恒的马鞭不断地落下,高勇数次从树上掉落,摔得七荤八素,赫连恒则在一边饶有兴趣地观瞧,更时常发出大笑,高勇只得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

    终于,兴趣盎然地赫连恒失去了玩乐之心,在高勇第二十次摔落之后,他双腿夹马飞冲过来,用绳索套向高勇的脖颈,待绳索围紧后,赫连恒催马拖着高勇返回部落。

    迷糊间,高勇只觉呼吸困难,头脑发胀,本能地想用手拉开缠绕在脖子上的绳索,尽管这点力量微不足道,却还是留下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部落内劈柴的王伙夫一直担心跟随赫连恒进入树林砍柴的高勇安危,忧虑间数次劈空。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如此关心这个小兄弟,也许是因为李头救过他,也许是因为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总之当他看到被赫连恒拽回来的高勇时,心脏直接到了嗓子眼,撇下斧头飞奔过去。

    赫连恒大喝一声,几名巡逻的乌恒兵迅速赶来将王伙夫按在地上。赫连恒冷笑道:“别急嘛,好戏还在后面呢!你们几个把他吊木桩!”

    王伙夫只能选择无力的哀求,却无法打动赫连恒冰冷残酷的心。

    吊木桩,即是把人吊到木桩上,只不过连接的部分是大拇指和大脚趾罢了。闻讯赶来的轲其罗首先看到的是呜咽落泪的王伙夫,其次是被吊木桩的高勇。见到高勇脑袋耷拉着,四肢被拉伸绷紧,大拇指与大脚趾已经被勒得通红肿胀,他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儿子会不会也遭到如此酷刑……“赫连恒大将军请饶了他吧!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孩子怎么了?孩子就能够顶撞我大将军?孩子就能够瞪我?”正在吃着铐羊腿的赫连恒撇着嘴,大口嚼肉大口咒骂,加上他本就丑陋的面孔,更是难堪至极。“吊他一天一夜,看他还敢不敢瞪我!”

第一章 死生轮回之决心归汉

    吊木桩的苦痛非是寻常伤害可比,先是四肢知觉渐失,而后胸口憋闷,大脑因为下垂导致血液回流,越发地涨痛欲裂,耳边回荡着王伙夫的呜咽与哀求,这份关怀让高勇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那个时代的兄弟朋友……

    在这种生不如死的混沌中,高勇逐渐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逃走!”这是在他昏厥前最后想到的三个字!

    夜里下起了大雪,鹅毛般纷纷洒洒飘落,如同上天赐给大地的绒被,也因此让受到寒风摧残一天的身体得到了短暂的休息。

    常言道:下雪不冷化雪冷。这也许是上天为了延续高勇的生命而下的雪,也许是为了预示来年的丰收而下的一场雪。

    次日,王伙夫冒着风险不等天明便将吊木桩的高勇放下背回了毡帐,在轲其罗的协助下从其他人那里借来了破被、枯草等一切能够御寒的东西将高勇紧紧地包裹起来。其间,轲其罗不断地安慰王伙夫:“放心,小兄弟命硬,那么重的伤都能够恢复,这点小伤根本就不算什么,休养个几天便会没事的。”

    王伙夫看着奄奄一息几无生气的高勇,心中异常悲苦,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能说说话的人,可转眼便……

    其后几天,高勇陷入了沉沉的昏睡。王伙夫的担心日甚一日,偶尔见到高勇反射性的微动都会高兴许久。在王伙夫照顾高勇的同时,轲其罗负担起了他们二人的大部分工作,连日劳累也让这个鲜卑贵族消瘦许多。

    终于,五天后,高勇第一次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毡帐、熟悉的门帘还有那熟悉的脸,一股温暖涌上心头。“大叔!”高勇用尽全力喊出了这两个的字。

    坐在旁边打瞌睡的王伙夫听到后立刻惊醒,当看到高勇那渐渐汇聚的眼神后大喜,急忙跑出帐外,片刻便弄了一碗混合着一些草根、肉屑的稀汤给高勇喝下。

    带着淡淡油腥和肉味的汤激发了人的食欲,高勇大口大口地喝着,很快便喝干了三碗。看到王伙夫忙里忙外的样子,高勇感激道:“大叔,又麻烦你了!”

    王伙夫笑道:“小兄弟还是那么客气,我们都是大汉百姓,又与李头相识,这大概就是那些士子所说的缘分吧。”

    听到这话,高勇心中感动,待要再次出言感谢,却被王伙夫制止。他笑着说道:“你才恢复,得好好休息休息。再说,你的运气真好,吊木桩的当天,赫连恒便跟着赫塔古出征,到现在也没回来,否则只怕……”

    高勇清晰地感觉到腹中的充实、喉咙的温暖以及嘴唇的湿润,嘿嘿笑道:“大叔,这叫吉人自有天相!”

    突然帐外传来了急促沉重的脚步声,轲其罗掀开门帘大步走到高勇身边笑道:“王兄,我说的没错吧,小兄弟一定没事的!”

    高勇抬眼观看,竟然发现轲其罗与自己昏睡前判若两人,脸颊深陷、头发蓬松,胡须更邋遢,身体明显单薄许多。“谢谢你,轲大叔!”

    轲其罗依旧爽朗地笑道:“小兄弟还是好好感谢王兄弟吧,都是他不顾劳累地照顾你,还给你弄了些肉,嘿嘿,虽说以前我也常吃,可是一年多没碰过,我也嘴馋啊!”

    王伙夫拍了下轲其罗,转而严肃地问道:“怎么样,打探到了吗?赫塔古带兵去了哪里?”

    轲其罗闻言脸色凝重起来,担忧道:“听给他们准备干粮的人说可能是向北,多半是……”

    王伙夫吃惊道:“你叔叔轲最哪里?”

    轲其罗不太肯定地点头道:“不清楚,也许是慕容弘、阙居那里也说不定!不过那个赫连恒总算离开了。”

    这时,高勇突然说了一句:“大叔,等伤大体好了后,我想逃回去!”

    二人同时望来,片刻后,王伙夫面带难以言喻的表情说道:“小兄弟有志气,对,一定要回去,到李头身边继续杀敌报国!我也想再次跟着李头干,狠狠地教训这帮乌恒畜牲!”

    与王伙夫相处一年多的轲其罗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说这话时包含的鼓励、关爱、担心以及自己也曾拥有的父爱,“也算我一个,我们三个一起逃走!至少在草原上有我在你们不会迷路!”

    休养的几天,高勇有意向轲其罗询问了鲜卑族人的生活方式、部落关系还有分布的主要地域,同时还讨教了许多草原生活的基本方法,如何辨别天气,如何辨识方向,如何识别乌恒人、鲜卑人和匈奴人……

    轲其罗对于这个小兄弟的提问几乎都给与了满意的回答,毕竟来到这里一年多了,还是头一次与人说了这么多的话,那份兴奋溢于言表。

    根据轲其罗的介绍和自己的记忆,高勇大致了解到:鲜卑与乌恒说着同样的语言,属于原先的东胡语分支(据《后汉书。鲜卑传》和王沈《魏书》载,鲜卑“其言语习俗与乌丸同”,属东胡语分支。)鲜卑的社会组织也与乌桓相同,即由落、邑落、部构成。邑有小帅,部有大人。到檀石槐时,其军事、政治结合体中的邑,虽与乌桓、鲜卑早期的邑有承袭关系,但性质发生了变化。

    檀石槐将用武力合并起来的,东起辽东、西至敦煌,南接汉边,北邻敕勒的广大领域,划分为三部六十余邑,各邑辖地广阔,与乌桓、鲜卑早期自然形成的邑落有很大区别。檀石槐死后,其三部六十余邑的体制随之瓦解,大人世袭制也逐渐代替了大人选举制,它标志着鲜卑阶级分化加深和私有制的进一步确立。

    而现在高勇所处的正是檀石槐死后鲜卑大联盟瓦解为三大部并开始互相火拼、乌恒、匈奴再次崛起并逐渐占据优势的时期。还有一个令高勇吃惊的地方,这个时代,无论是汉军还是乌恒、匈奴、鲜卑的骑兵都没有完整意义上的马镫与马鞍,就更别提马蹄铁这种极大提高骑兵作战效能的装备。

    与李头失散时由于过度紧张忽略了这个关键的问题,现在细想才更觉后怕,看到这样的情况,高勇不自觉地笑了出来,心想:如果自己将来用马镫、马鞍、马蹄铁的技术将汉军骑兵装备起来,那么乌恒、鲜卑甚至匈奴都将不堪一击。

    之后的半个月,在王伙夫的照顾下,高勇的身体恢复得非常顺利,勉强能够走动时便央求王伙夫教习基本的汉军拳脚武艺,于学习间与自己那个时代军训时所学的军体拳互相印证比较,逐渐地摸索出了适合自己瘦弱身体的几招以灵巧躲避伺机反击为主招式,算是拥有了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的一点点基本能力。

    十天后的晌午,正当高勇拾回柴火准备与王伙夫一起做饭时,突见一队十几个乌恒骑兵由南边回来,他们的马背上放着几个应该是被掳来的汉人,从其衣饰可以猜出多半是女子。十几个乌恒兵则是嬉笑怒骂,在这里生活了近两个月的高勇也能够听懂一些词语,其中夹杂着一些辱骂汉人的话。

    此时高勇除了在心里大骂他们祖宗十八代之外再无他法。当骑兵队进入部落的时候,马背上的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进入高勇的视线——“小三!”

    ……

    “真的是小三?你没有看错?”王伙夫关切地发问,眼神里满是惶恐与不安。

    高勇肯定地点点头,“不会错,他的左臂流着血,后背上还有刀伤,看样子是经过一番搏斗才被抓住的。”

    王伙夫听到这话紧皱眉头,不住地嘟囔道:“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被抓到这里来还有命活着回去吗……不行,得想想办法,把他……”

    高勇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说道:“可是我们没有办法接近他啊,此刻小三肯定正在遭受严刑拷打,越晚越危险啊!”

    这时,毡帐外响起了乌恒兵的吼叫:“你们几个赶紧准备些吃的,那边几个打猎回来的弟兄饿了……还有,另外准备些炭火,一会连夜审讯犯人用!快点,这帮奴隶!”叫嚷谩骂一番后,乌恒兵大大咧咧地走了。

    高勇与王伙夫对视一眼,知道机会来了,迅速准备了简单的饭食,赶到关押小三同时也是曾经关押过高勇的地方——一顶稍大些的破旧毡帐。远远地便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怒骂鞭打之声,王伙夫的眼中更显焦急。

    三步并两步,急速冲到帐外。“站住!”一个乌恒兵由帐内走出,正看到高勇二人快步走来,立刻警觉起来高声喝问,随后几个兵也先后提剑而出将高勇二人围住。

    王伙夫立刻弯腰,谦卑地给周围的乌恒兵行礼,装出笑脸说道:“我们是来送吃的,都在这里。”

    乌恒兵闻言收剑纷纷争抢,帐内的剩余几个人也纷纷出来加入这个行列。高勇则趁机说道:“这是给里面那个俘虏的,可不可以?”

    乌恒兵瞥了高勇一眼,努努嘴骂了句高勇听不懂的话,之后开始大嚼大咽王伙夫给他们准备的饭食。

    高勇一个猫腰钻进了毡帐,看到伤痕累累、脑袋歪在一边的小三被结结实实地绑在那个曾经帮过自己的木桩上,心头顿时一沉,高勇知道来过这里的人都是九死一生,自己比较运气,碰到了‘一生’,不知小三……

    “小三?”高勇轻轻摇晃着几乎不省人事的小三,同时将一碗混合着草根、粟米还有一点点油腥的温汤缓慢给他灌下。

    帐外,乌恒兵依旧在吵吵嚷嚷,王伙夫则小心翼翼地伺候,以给高勇争取时间。帐内,小三伤势超出了高勇的预计,脸颊伤口崩裂、左眼血流不止、右眼红肿,肩头有个血肉模糊的窟窿,一看便知是箭矢近距离射击造成。

    高勇看到救过自己的小三如今这般模样,双眼立时通红,眼泪滚滚落下。“小三?”高勇再次轻呼。

    “嗯……”被勉强灌下热汤的小三总算有了回应,紧闭的双眼出现轻微眨动。高勇急忙将他的头扶起,只见小三正努力地睁开右眼,一丝缝隙露出了他一贯的机灵神色……

    “是小三吗?我是高勇,还记得我吗?”高勇急切地问道。

    小三右眼游离的目光渐渐聚拢,声音微弱地说道:“嗯?怎么会是你!……我……原以为……”

    看到小三说话,高勇大喜,呜咽道:“总算醒过来了,我还以为……你怎么会被他们抓到?”

    小三停顿片刻,才勉强说道:“我这次怕是不行了,你要赶快……赶快告诉李头他们……乌恒要……要到玄菟……”

    高勇听着,双手紧紧抱住小三的头,“别说了,我知道,你需要休息,等伤养好了我们一起……”

    小三好像完全没有听到高勇的话,只是越来越微弱的说道:“你活着……就好了,李头……一定……很高兴——”到最后小三的头斜斜地靠在高勇的胳膊上,带着嘴角一次微笑静静地走了。

    “三娃——”王伙夫站在门口,满脸的哀伤与悲愤。高勇没有回头,因为视线已经模糊,眼泪滚落,滴落在小三布满血痕的破旧的红色的大汉军服上……

    王伙夫脚步沉重地慢慢挪到小三跟前,伸手将小三靠在高勇胳膊上的头扶起,低声呜咽道:“醒醒,三娃,别睡啊!你王叔来了,快醒醒,你不是说最喜欢吃王叔做的槐花羹吗……三娃……还是个孩子啊……”

    “嘿,你们干什么呢?放下吃的赶紧走,否则宰了你们!”靠近门帘的乌恒兵听到王伙夫的叫声大觉蹊跷,便起身走进毡帐,正看到王伙夫扶着小三痛哭。其他几个乌恒兵听到话后,亦纷纷冲进毡帐,不等高勇以及王伙夫解释上来便是几鞭子,跟着将二人拉出。

    王伙夫不顾一切地哭喊着死死拽住小三的手,乌恒兵毫不理会,鞭子拳脚一起招呼,更有一人已经抽剑准备砍了。

    高勇见状大惊,奋力挣脱按住自己的人后,一步冲到王伙夫身边拉住他的手大叫道:“大叔,别这样!大叔……”

    仿佛听到了高勇的呼喊,王伙夫突然松开了紧握的手,抱住他的三个乌恒兵用力过猛一下子全部跌出了帐外,而正因如此躲过了那即将落下的一剑。然而,当乌恒兵发现抓回来的俘虏已经死了后,一个个怒气冲天,疯跑过来围住高勇和王伙夫就是一顿暴打,一边打一边骂,毕竟这个汉军俘虏死了,他们少了邀功请赏的门路。

    昏天黑地的暴打,十几个壮汉的拳脚不是吃素的,他们完全把高勇和王伙夫当作了沙包,每拳每脚都用了十成的力气,高勇只得蜷作一团、护住脑袋,其他的全都顾不得了,任凭身上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散落一地。可是王伙夫却没有这么做,小三在眼前死去的打击太大,令他暂时失去了反应,完全没有作任何保护自己的行为……

    不知过了多久,十几个乌恒兵打得满头大汗,这才算停了下来,不过依旧骂骂咧咧,丢下二人跑到毡帐内找那些抓回来的女人玩乐去了。

    被一顿拳打脚踢之后,尚自清醒的高勇勉强爬起来扶着失魂落魄满身是伤的王伙夫步履蹒跚地走回住地。轲其罗看到他这个样子也大为吃惊,一边帮助擦拭二人的血迹,一边询问为何如此。

    高勇悲痛地将整个过程讲述出来,轲其罗听得睚眦欲裂,双拳紧握狠击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你们的朋友死了,肯定难逃干系。等到赫塔古或者乌延回来,这帮乌恒兵定会把责任全部推到你们头上,那时你们必死无疑!”

    高勇一惊,立刻明白到轲其罗所言非虚,担忧道:“这该如何是好?大叔这个样子。”

    轲其罗看着目光呆滞的王伙夫咬牙道:“顾不得了,背也要将王兄弟背出去,趁现在部落里只有少数乌恒兵留守,我们尚有一线希望逃走,否则等到乌恒大队兵马回来就来不及了!”

    突然,一旁的王伙夫坐了起来,看着高勇,眼中充满了复仇的渴望,说道:“我们必须得走,轲兄弟说的没错,三娃的死一定会怪罪到我们头上,到时候难逃一死,还不如我们现在想办法逃出去,如果成功了还有机会为三娃报仇!”

    高勇担心道:“可是我们没有任何准备,这样到了草原上……”

    王伙夫拍拍高勇的头顶说道:“自从上次你说要逃离这里我就开始准备了,等我一下!”说完王伙夫跑出帐外,不多久拿着一个包裹回来,里面是王伙夫平时偷偷留下来的草根饼,“这里面东西虽然不多,却足够我们三人吃上三、四天,应该够我们逃出这里的了。”

    三人对视一眼,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轲其罗说道:“我来带路,一定能够逃回去!”

    王伙夫将包裹放下说道:“明天是到北河打水的日子,我们可以趁机逃走!”

    轲其罗转头望向王伙夫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杀掉看管我们的乌恒兵?”

    王伙夫点点头,道:“现在只有这一条路,也是最好的机会!否则在这部落里我们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刚被抓来时我曾试过几次,都没成功,还险些被他们打死。”

    轲其罗思索一下肯定道:“那好,我们商量一下明天如何行事……”

第二章 救世决心(上)

    阴霾的天空下寒风萧瑟,灰暗压抑得人透不过气来,战马低垂着头无精打采,牧羊干脆趴在地上打盹,“咩咩”的轻呼如同在抱怨这样怪异的天气。

    乌恒族人大部分躲在毡帐内休息,打骂、吵闹、呻吟、哀号由不同的毡帐内传出,在这样寒冷的气候里,只有那些被抓来的奴隶仍在辛苦地干活,乌恒兵骑着马往来巡视,腰间的剑和手中的鞭昭示着他们作为主人的身份以及掌控处罚的大权。

    高勇三人背着水桶沿着被许多人踏出来的小路向北走去,身后跟着两个昨天参与暴打的乌恒兵,直到现在他们的脸上依旧怒气冲冲,二人时时低语不知在商量些什么。

    高勇看着走在前边的王伙夫,左手不自觉地摸向藏在腹部的草根饼,心中不禁开始担心:“这次能逃脱吗?我以前从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厮杀,顶多是与别人打架,那也不过是动动拳脚,可这一次是真刀真剑,稍有差池便可能丢掉性命。虽然早已下定决心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到了眼前还是一样的害怕……第一次,果然不一样!”想到这高勇长出一口气,以求平复渐渐躁动的心。

    “嘿!你,在那里干什么呢?”一个乌恒兵发现了高勇的异常,双腿夹马奔到近前抬手就是一鞭。

    轲其罗也发现了高勇的异常,看到乌恒兵的反应心叫不好,但这里不适合动手……“他有伤在身,刚才是旧伤疼痛。”

    高勇闻言边转身边装出肚子疼痛难忍的样子,胸口硬生生地挨了重重的一鞭,出现一条长长的血痕。乌恒兵骑马绕了两圈,没发现可疑之处,咒骂几句后又回到另一个兵那里,结果还被另一个乌恒兵嘲笑了几句。

    三人对望一眼均暗自心惊。

    北河距离部落只有不到一里,地势稍凹,河边的小丘正好将部落卫兵的视线挡住。除了进入树林砍柴外,这里是仅有的高勇等人能够到达的距离部落较远的地方了。而砍柴往往是几个奴隶被绳索捆绑在一起,由同样数量的乌恒兵看守,基本没有逃走的可能。打水就不一样了,没有绳索的束缚,又因为距离部落较近,看守的乌恒兵一般比较松懈,人数也少。

    不多久,几人来到了河边,本就不宽的河面大部分已经结冰,只有中间约半米宽尚有流水。三人对视,知道行动的时机到了。随后,高勇提着木桶小心翼翼地走上了冰面,看着冰面下仍在缓缓流动的水,高勇不知道这不太厚的冰能不能支持住自己的体重。

    一个乌恒兵翻身下马,站在岸边监视高勇,另一个依旧骑着马监视周围。

    王伙夫紧随高勇也走上了冰面,只有轲其罗假装繁琐地卸掉背后的木桶,左右摇晃不说,还要装作够不到的样子一点点靠近仍在马上的乌恒兵。

    “哎呦!”高勇大叫一声,翻身滚倒在冰面上,双手紧捂腹部装作疼痛难忍的样子。王伙夫看到高勇痛苦的样子,很是“焦急”,迈开腿就要跑过去,不想脚下一滑摔倒在冰面上。

    岸边的乌恒兵见状板着脸嘟囔几句,跟着大步走向高勇。骑马的乌恒兵看到高勇和王伙夫接连摔倒,样子滑稽,忍不住哈哈大笑。

    恰在这时,轲其罗一大步迈到骑马的乌恒兵跟前,左手抓住他的腰带,右手跟上将他腰间的剑抽出,随后向下用力,在将乌恒兵拽下马的同时,右手挥剑顺着他的脖子抹了下去……这个乌恒兵的人头应声落地。

    另一个乌恒兵听到后边有异动,急速转头正看到自己的同伴身首分家,惊讶的同时待要惊呼,突觉自己脚下被绊,失去重心的身体随即摔倒,不等他反应,一个身影猛扑上来,双手死死地卡住他的脖子……“勇子,快点按住他的手!”卡住敌人脖子的王伙夫急促地呼唤高勇。

    高勇不敢怠慢,现在是生死一线间,三两下爬到跟前死死地将乌恒兵的双手按在冰面上,直到这个乌恒兵大张着的嘴慢慢地合上……

    看到脑袋歪在一边早已死去的乌恒兵,王伙夫依旧不肯松手,死死地卡住……卡住……嘴里念叨:“三娃,大叔给你报仇了!三娃……”

    见到王伙夫这个样子,高勇吓得不知所措。轲其罗反倒很镇静,快步走来拉开王伙夫道:“王兄弟别这样,以后还有的时机会,我们现在得快些离开!”

    听到这话,王伙夫才渐渐松开手,颓然地坐在一边大口喘气,看了看高勇,又看了看轲其罗,这才回过神来说道:“对!得快些走,他们发现我们晚回去肯定会派人来!”

    轲其罗看到王伙夫恢复了,微微一笑,帮着高勇和王伙夫骑上一匹马后,自己也骑了匹马,三个人两匹马飞速向着东边飞奔。

    ……

    狂奔了大半天,高勇这才注意到早上阴霾的天空已经悄然退去,夕阳斜挂,落日余晖照耀着广阔的草原。北风渐起,吹走了这些天压在心头的烦闷。“轲大叔,还有多久才能回到幽州?”

    轲其罗将马匹靠近回答道:“快了,一直走下去很快就能看到树林,穿过树林便是夫余边界,到了那里再折向南走个三四天就能到幽州了!看,那就是老树林!”

    坐在王伙夫身后的高勇抬头远眺,草原的尽头果然是一片幽幽深深地树林,尽管它的树叶早已落尽。

    “勇子,进了树林就安全了,找个地方休息半夜,天亮前继续赶路,很快就能回家了,等见到李头……不好,乌恒兵!”

    高勇和轲其罗同时大惊,顺势望去,果然由树林中走出一队乌恒骑兵,虽然距离较远,却仍然能够隐约看到他们马背上放着的东西还有人。也许厄运还没有离开,在他们发现乌恒兵的同时,对面的乌恒兵也发现了这平坦草原的两匹飞奔着的马以及马背上那汉民穿戴的人,几乎同时,四名骑兵脱离队伍向这边奔来,另外还有两名骑兵向南、两名向北,最后四名骑兵反退入了树林,只留四人看管劫掠来的物品。

    情势骤然紧张,轲其罗说道:“一定是到边境劫掠的人马!怎么这么倒霉!看样子是打算将我们堵在树林外!”

    王伙夫看看左右包抄的骑兵说道:“两边人数一样,向南走!”

    “不!”高勇突然出声制止道:“大叔,刚才我看到有三四个人退回了树林,我想他们应该是准备在树林里堵截我们,以此推断,他们更有可能去南边!所以,向北走,那里应该更安全!”

    轲其罗转头望向高勇,那一刻一种奇怪的感觉涌来,“王兄弟,小兄弟的话没错,我也认为应该向北,那几个人极有可能去了南边树林!”

    王伙夫根本没有多想:“好,听勇子的,向北!”跟着一手提缰,一手紧握剑柄。轲其罗拨转马匹右手更将剑抽出一寸……

    对面的乌恒兵显然没有料到这两匹马会向北,错愕之间以跟着匆忙包抄上来。片刻后,三人与北边的两名骑兵最先遭遇,此时的夕阳已经落下一半,昏暗笼罩一切。对面的乌恒兵看到骑马之人真的不是乌恒人后震惊之情溢于言表,但是多年战场经验让他们本能地抽出剑挺身迎上。

    这时,右侧的轲其罗突然加速,将王伙夫甩在身后,自己执剑在手舍身迎战。高勇大惊,疾呼道:“轲大叔!”

    轲其罗不待答话,对面一剑已然刺来。轲其罗毫不慌张,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他上半身急速向右倾倒,左腿死死扣住马背。对面乌恒兵的剑骤然刺空,在敌剑由头上划过的同时,轲其罗右手出剑,剑尖准确而有力刺穿了乌恒兵身上的甲胄,并且深入其肋下,鲜血飞溅的同时,乌恒兵哀号一声滚落马下,在地上翻滚几圈后一命呜呼。

    这几下快如闪电,让第一次看到如此精湛马术的高勇大为惊叹。轲其罗击毙一人之后,快速向左对着另一人冲去。那个乌恒兵怪嚎一声加速冲来,手中剑不住摆动,让人无法捉摸它的落点。

    轲其罗冷眼一瞥,一丝诡笑挂上嘴角,随后举剑直刺,以攻为守。这变化太过突然,令乌恒兵只得回剑相救——两剑磕碰的同时,乌恒兵身体抵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冲力被震落下马,轲其罗则快速后仰卸掉了这巨大的冲击力,仍然安坐马上。

    这连续击败两名乌恒兵的武艺令高勇甚至是上过几次战场的王伙夫都目瞪口呆,高勇心中不由暗道:“怪不得东汉对北方的鲜卑一直处于守势,这些从小长在马背上的人确实不好对付!”

    后面包抄的人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人会一个回合便被打败,急得哇哇怪叫,跟着南面树林里冲出四名骑兵紧急向北追来。

    轲其罗回头看到后夸奖道:“小兄弟看的仔细,南边树林里果然有伏兵!”说话间三人减缓马速进入了树林。很快,其余的八名乌恒骑兵也跟着冲进树林。

    终于,太阳毫无眷恋地离开来天空,一切都逐渐被黑暗吞噬。树林里,十匹马依旧在不停地奔跑追赶。

    轲其罗担心道:“这样下去不行,马已经快坚持不住了!敌人跟得太紧,短时间内难以甩开,这样下去……”

    王伙夫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追兵,又看了看面色苍白的高勇,咬牙说道:“这样吧,等到前边枯草多的地方,我们一起跳下马,躲藏在枯草中。”

    轲其罗点点头说道:“只能这么做了!跳的时候要干净利落,不能被后边追兵发现!”

    高勇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叫苦,可是眼前就这么一个办法,不跳也得跳。

    “准备好了吗?”王伙夫轻声问道。

    “好了!”

    “好!一、二,跳!”

    轲其罗真不含糊,左腿跨过马背,身体顺势下落,跟着一个落地翻滚,毫无损伤地进入了枯草中。反观高勇:把眼一闭,翻身滚向右边的枯草中,直摔个七荤八素、脑袋嗡嗡作响,如果不是有枯草垫底,摔成骨折都是轻的。

    二人刚刚落地,就听到王伙夫用一贯憨厚的汉话叫喊道:“勇子,大叔先走了,将来一定要替你大叔和三娃报仇!轲兄弟……好兄弟!”跟着用乌恒话大叫道:“抓我来啊!有本事就抓我来!你们这帮乌恒狗,将来定会不得好死!”

    正在头昏的高勇听到王伙夫的叫喊顿时大惊,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正要张口呼唤王伙夫赶紧下马,却被身后轲其罗的手捂住了嘴,同时他的带着呜咽的声音传入了耳中:“小兄弟,忍耐!这样做会辜负了王兄弟的心意!哭吧,把这份恩情和仇恨记在心底……”

    视线被眼泪模糊的瞬间,乌恒骑兵飞速跑过,马蹄声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淹没在漆黑的夜幕之中。

    “小兄弟,要不要跟我回部落!我看你机灵、脑子快,人品也不错,将来……”轲其罗一边吃着草根饼一边询问高勇的打算。

    高勇的眼眶仍然湿润,“谢谢轲大叔,我还是要回汉朝,回到李头那里,将来好为大叔报仇!”

    轲其罗长叹口气:“有志气,我就是喜欢你这点。还是回汉朝好,其实我……唉,我的部落都不知道怎么样……”

    高勇看着有些落寞的轲其罗安慰道:“轲大叔放心,你的部落一定没有问题,还有你的孩子轲比能,将来一定是称霸一方的人物。”

    “小兄弟说话很有意思,莫非你知道些什么?”轲其罗大笑着问道。

    “哪里,我只是这么认为罢了!”高勇敷衍道。

    ……

    第二日黎明,轲其罗看着仍然红肿着眼睛的高勇说道:“小兄弟一直向南走,三四天就能到汉朝幽州了。”

    “轲大叔路上也要小心!”

    “呵呵,放心,将来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但愿那时候我们还是朋友!”

    高勇默默地点点头,跟着向王伙夫离开的方向鞠躬后毅然地走向幽州,轲其罗静静地看着高勇的背影直至消失,才转身向北,心中不禁疑虑道:“我这样做是对了?还是错了?”

    平平安安地走了三天,脑海中始终重复着王伙夫、小三离开前的影像,而这令高勇对乌恒的仇恨越加的深刻——广袤的树林中走兽时常出没,还有一次听到了虎啸更是吓得高勇魂不附体,拼劲全力爬上了树等了两个多小时才敢继续前行。

    林中的小溪清澈见底,留下来过冬的飞鸟时起时落,树枝上留下的残雪点点清白。走在这样的环境里,高勇反倒有了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在将王伙夫准备的草根饼吃的所剩无几后,高勇总算走出了这片树林,几日来的孤寂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大的宽慰。

    看到树林外那一片笼罩着淡淡青烟的旷野,几声鹊鸣偶尔传来,高勇加快步伐,当走出树林的一刻,高勇惊讶地发现在旷野上分布着几块农田,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一个古时的村落隐约闪现……

    兴奋与欣喜激励着开始饥饿的高勇狂奔,然而它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当那个村子清晰地呈现在视野中时,高勇发觉到它里面异样的气氛——村子里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没有炊烟,没有鸡鸣狗叫,有的仅仅是一片死气沉沉!高勇无意识地放慢了脚步。终于在村口,高勇看到了一生难忘的景象……

    横放于村口的大青石上斜躺着一个只有半截身体的死人,凝固的血迹由他的身上一直延伸到村子中。他的胸口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血肉模糊。村子的入口处,一堵倒塌的半截土墙下露出了一双没有穿鞋的脚……

    冷风吹过,一股血腥之气扑鼻而来,“呃-”高勇几乎呕吐出来,胃里酸水翻江倒海般上涌。“怎么这样?难道又是乌恒兵干得?”

    高勇用衣袖捂住鼻子,慢慢地走进这个恐怖的村庄。眼睛四下扫视……这里是一个充满了烧焦与血腥气味的小村庄,没有一座完整的房屋,地上、墙上留有不少残肢断臂,还有衣衫不整的尸体,看样子早已死去多时……

    每个院子的门都被破坏,村子里随处可见劫掠留下的痕迹!“乌恒兵!一定是乌恒兵干的!你们这些该死的畜牲!”高勇仰天大吼,仿佛是在质问苍天。然而没有一点回声,除了几下“呱——呱——呱”的乌鸦哀叫之外!

    拖着疲惫身体的高勇开始挨个屋子搜索,希望能够有所发现。但随着时间缓慢的流逝,天色渐渐昏暗,这个小小的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此刻的高勇疲惫困顿,受伤的地方因为长时间的运动又开始疼痛起来,头在冷风中开始微微发热——高勇知道这是感冒的前兆——要抓紧时间!

    “只剩下村南边的那个院子了!”高勇心想,“那是这个村子里唯一的石砌小院,毕竟在这个小村子里能够有自己的院子,并且还是用方石筑起围墙的人家肯定不会太穷吧!虽然这里可能也是遭受洗劫最严重的地方。”

第二章 救世决心(中)

    高勇走到门前,敲了敲半掩着的木门——无人应答,“当然了,如果有那才叫见鬼呢!”高勇心里想着,推开门迈步进了这个石墙围起来的小院。

    “嘿!别说,这家人还是户知识分子。”高勇打量着院内的布置,虽然经历过洗劫,可仍然能够感觉出那深厚的文化底蕴,几株桃树错落有致,几株梨树散入其间……桃树下的石桌石椅,梨树下的石砌鱼池,“咋这么像金庸UU小说的桃花岛呢!”高勇嘀咕道。

    还是先解决肚子问题!不及多看,高勇四处搜索,先是屋内——屋顶已经被烧得塌了下来,剩下的木制家具也被烧得差不多了,几个陶罐全都破碎;后院——比屋子里还干净!

    找了半天也累了半天,高勇无奈地坐在石椅上恢复体力,想着一路所见,更可以肯定是乌桓兵干的,烧杀抢掠,能做的坏事都做尽了,高勇低声咒骂道:“乌桓畜牲,但凡老子我混出样来,一定把你们赶尽杀绝!让你们彻底在这个地球上消失,为大叔、小三以及这些无辜的死难者报仇!”

    恰在这时,高勇突然发现鱼池与围墙之间的黑土好像有被刻意掩饰过的痕迹,虽然经过巧妙的伪装,但还是难逃高勇的法眼,毕竟电视上、书本里对于这种相对原始的手法有过太多地介绍了!

    高勇悄悄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敲打着地面,仔细辨别土地回音的不同,而黑土下的空空声则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下面应该有空隙,搞不好是一件密室!

    高勇先是用尽力气将上面的几块石头移开,随后双膝跪地,双手轻轻拨开大约十公分厚的黑土,下面果然是一个木制盖板。高勇趴到地上,暗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种神秘的地方多半会有机关埋伏!”想到这,左手猛地掀起盖子,“嗖——嗖——嗖”三支短箭擦破空气激射上天……

    “好厉害的暗器啊!”高勇惊道,一股兴奋的情绪跟随着飞天短箭鼓胀起来,冲淡了身体的疼痛。借着微弱的光线向下望去——漆黑、寒冷!里面应该还有一段路径,高勇返回正屋找了个半截门板挡在胸前,猫着腰一步一步地走进了这个神秘的地下暗道。

    暗道以螺旋的方式向下延伸,脚下采用长方形石板做成的阶梯使得行走安稳快捷。“做这个暗道的人相当厉害,居然知道采用螺旋下降这种节约空间的方法。”高勇不禁点头赞叹。

    大约摸索前行了十几米后,前方出现了一扇漆黑铁门。高勇单手用力一推——铁门纹丝未动。

    高勇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暗道:“此门多半需要相应的机关才能够打开!”四下摸索,借着洞口那一点点光亮,终于在铁门左下角发现一个突出的硬物。

    高勇作了一下深呼吸,随后用力踩下去……‘兹嘎嘎嘎’几声连锁响动,高勇再用力推向铁门,“嘎嘎嘎”铁门缓慢地开,微弱的光线由里面射出来。

    高勇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四下扫视,“果然是一件密室!”兴奋与激动立时涌上心头,当年看过的《夺宝奇兵》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眼睛顺着微弱光芒望去,“哇靠!”高勇惊呼,“夜明珠!”

    高勇紧走几步拿起放在桌上精致木盒内的夜明珠,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细细抚摸,心道:“这东西,在我那里卖个几百万都不成问题!又大又亮,应属上品。”

    借着夜明珠的光芒高勇详细地查看了这间密室。这一看不要紧,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一次狂跳不已!为何?原来这是一间超级密室!一边是五层书架,上面摆放着一卷卷的竹简、绢帛,另一边是几个木箱,两个大的,其中一个没有锁,另外那个上锁的箱子顶部放着一个打开了的小箱子,里面隐约可见一些灰褐色的东西。

    高勇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些灰褐色的东西是铜钱,伸手拿起一枚细看。铜钱两面微有锈迹,形状与历史书上记载的一样圆形方孔,正上面有着模糊的字迹“五株”。

    高勇的记忆中这种五株确是汉朝的通用货币,也更加佐证了现在确实是东汉。将铜钱放回箱内,高勇的目光移向那个没有上锁的大箱子,“莫非那里是黄金抑或是……”

    退后一步,左手拿起木板挡在胸前,伸出右手轻轻一抬……木箱的盖子缓慢地被打开……大约出现一个五公分的空隙后,高勇猛地将箱盖一扬,自己飞速退后两步蹲在木板之后,仅用一只眼睛通过空洞观察木箱的动静。

    片刻过后,没有预想中的暗器,也没有脑海中的怪物,高勇缓步上前仔细打量——箱子里面居然是个人……她正瞪着眼睛惊恐地望着眼前的人,同时紧抱双臂不住地发抖。

    高勇探头细看方知是一个小女孩,头发梳成了奇特的发髻。也许是因为恐惧,这个小女孩猛地动了一下,这一动吓的高勇不轻,惊惶失措退后不说,还险些摔倒在地上,三魂七魄飞了过半还拐弯。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额头的血管明显的感觉到了血脉喷涌……

    高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呼——”平静了一下心情,此刻虽然双手仍在不停地抖动,虽然双脚仍然站立不稳,却仍然壮着胆对小女孩温柔的说道:“这位小妹妹,你千万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到这里来是因为这附近每人。对了,你能先出来,然后告诉哥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小女孩瞪着大眼睛,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久。看得出来她不大相信高勇的说辞。许久,在高勇快要绝望准备把她抓出来时,小女孩突然用与李头他们一样的口音说了句:“你骗人!你就是要来我们村做坏事的强盗,我才不要听你的话呢!等一会我爹爹带官军来你就再也做不了坏事了。”

    “官军?难道指的是李头他们!”心理这样想,嘴上却急忙解释道:“不不,你误会了。我可不是什么强盗,你看我身上的伤……这伤就是哪些强盗砍的,还有……看看我身上除了这个木板就在没有其他任何东西了,你认为强盗会没有刀剑吗?”说着还将自己的衣服打开,让那个小女孩看到伤口。“我是在村外被强盗打劫受了伤,逃难到这里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家的这件屋子?是不是你见到我爹娘了?”小女孩突然问了一句。

    这一句显然提醒了高勇,当即将错就错,回答道:“呵呵,你说的果然没有错,我在路上看到了你的爹娘。他们因为急着去找官军一时间没有办法赶回来,所以才让我到这里来把你接出去,否则你就要挨饿了!可是因为时间太匆忙,再加上碰到了强盗……所以你的爹爹还没来得及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小女孩将信将疑的问道:“真的?”

    高勇真诚的点点头说道:“真的,不然我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地方呢!”

    看着小女孩惊恐的双眼渐渐恢复了平静,戒备的神情变得祥和。高勇伸出手将她扶了出来,问道:“小妹妹,你可以告诉哥哥你的名字吗?”

    “我叫苏雪莲,来这个村子好长时间了。昨天听说来了蛮族要抢东西,我的爹娘把我放到这里,说过一会来叫我,还说如果没有听到爹娘的声音就不准出去……呜——”说着说着竟然哭了出来,“大哥哥你知道我爹娘在哪里吗?为什么他们不来叫我?”苏雪莲呜咽着说出来,伴着她幼稚的童音。

    高勇的眼睛湿润了,忘记了身上的痛伤,忘记了肚里的饥饿。“小妹妹,别怕,你爹娘他们临时有事,要过好长时间才能来找你,所以拜托我照顾你。在找到你爹娘前一直跟着我好吗?”高勇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了出来,可是内心却如刀绞般难受。

    “不吗,我要娘亲,呜——是不是他们不要我了……呜——”

    “乖,别哭,放心,既然你这么想要你的娘亲,那我带你去找他们,不过可能要过很长时间,走好远的路才能够见到你的娘亲,你怕不怕?”

    “不怕,雪莲不怕!”苏雪莲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那哥哥答应你,一定要找到你的娘亲!哎呀,看你哭的,我去弄些水来,坐在这里,不要出去啊!”

    看着苏雪莲点了点头,高勇转身出了密室,将暗道口盖好后,找了一个木盆,到了鱼池边准备盛水,无意中看到水中的倒影后吓了一跳,“这?这?这是谁啊!”

    看着水中的倒影,脸被灰尘黑土遮盖,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破衣烂衫更合适一些)。高勇越发疑惑,先用水给自己洗了洗脸,弄了弄头发,在部分还原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原先的相貌了!看样子现在也就十四五岁,前段时间在乌桓的部落里整日的提心吊胆从没注意过自己的相貌,一直把自己当作二十多岁……

    造物弄人啊!也许来到这个时代都会改变相貌吧!带着些许的无奈回到了密室。帮苏雪莲洗了脸后,高勇看着天生丽质的苏雪莲问道:“雪莲,你今年几岁了?”

    苏雪莲用稚嫩的声音回答道:“十岁了!啊,大哥哥,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呢?”

    “高勇啊,叫高勇,高大的高,勇敢的勇,我是刚从乌桓那里逃出来的人,路上他们派了许多人追我,就在快要抓住我时,你的爹爹救了我,之后告诉我到这里找你。”高勇回答道。

    “嗯,那我以后叫你勇哥哥了!勇哥哥,雪莲现在饿了——”雪莲的声音好的没治了,身体都酥了!

    “是吗?那我去找些吃的,你在这里等我千万别出去啊!”

    “其实我也饿了!”高勇心道,“早知道留下一些草根饼好了”。

    “村子里是不大可能有东西了,只能到村外去碰碰运气,看样子还有一段时间才天黑呢!只要抓紧时间还来的急!”高勇想着,快步走向村外。

    刚到村口,远处来时的密林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高勇大惊,一翻身躲进路边的荒草丛中,屏气凝神静静观察。一队乌桓骑兵面目狰狞、挥舞刀剑、身背弓矢从高勇眼前奔过,其中一个人的身影异常熟悉——赫连恒!

    这一队骑兵停在了村口,一骑询问道:“大将军,这村子昨天我等来过,里面男女不过十余人。抓人时,一个有点武艺的男的伤了我们两个兄弟后逃向了南边,不过,跟着他的女人中了我们两箭,必死无疑!”

    “一群废物,你们十几个人居然让一个汉狗带人跑掉还伤了两人,回去做三个月苦工!”赫连恒大骂,那个骑兵只得低头领罪。

    另一个骑兵靠近道:“大将军,要不要将这里烧掉?”听到这话,高勇顿时心惊,一旦他们放火烧村那苏雪莲……

    谁知赫连恒瞥了眼那个兵斥责道:“你也是个废物,烧掉了还会有汉狗过来住吗?我们以后还到哪里去抓奴隶?去洛阳?走,跟我进村看看!也许那几个逃跑的奴隶就躲在里面!”那个骑兵唯唯诺诺地点点头跟着赫连恒冲进了村庄……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他们进到村里会不会发现苏雪莲藏身的地方?高勇担心起来,他知道现在必须要想办法把赫连恒他们引出来,高勇举目四望,发现村东头的树林里有一个小土丘,它的下面洼地里堆着厚厚的落叶……

    计上心来,高勇快速跑向那里,在土丘的东面和南面分别留下了慌乱逃跑的痕迹,跟着躲进了厚厚的落叶里大叫道:“赫连恒你个蠢猪,你慢慢找吧,你老子我先走了!”

    很快,村里传来了几声马嘶,赫连恒涨红着脸怒气冲天地飞奔出来。落叶堆中的高勇静静地看着这十几个人在土丘附近停了下来,两个士兵分别报告了地上的痕迹,赫连恒向东望望,又向南望望……手中马鞭向南指去:“那边,一定是向南跑了,给我追!”

    等到听不到马蹄声,高勇才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眺望四周寂静的树林,希望能够找到些野果树。常言道:皇天不负有心人,这片树林中,果然有几颗野果树以及它树枝上挂着的干瘪野果。

    其实就在高勇他们逃离的那天晚上,赫塔古以及赫连恒便带领大军回到了部落。轲其罗猜得没有错,他们联合宇文莫槐、素利、乌延、丘力居以及难楼共出兵十五万突袭元气大伤的轲最部。

    然而,他们低估了鲜卑慕容弘,此人深知轲最与慕容弘、阙居乃是唇齿相依,故此,他主动遣使求和,更联系阙居、西部鲜卑的大帅置-落罗、日律推演、宴荔游以及右匈奴起兵十二万迎击,于原鲜卑王庭弹汗山附近激战一月,终因双方粮草不济而罢战。

    轲最部因此得到了休养生息的机会,依附于慕容弘部。鉴于慕容弘此战名望,阙居、西部鲜卑三大帅先后与慕容弘部正式结盟,组成了对抗乌桓及东部鲜卑的统一阵线。匈奴则游走于双方,成为一股重要的力量,在左右逢源中成为了继乌桓之后迅速崛起的新力量。

    此战被称作“弹汗山大战”,正式宣告了鲜卑的分裂,拉开了草原混战的序幕,也因此为中原东汉王朝提供了一段千载难逢的休养生息的时间,尽管他没有珍惜。

    弹汗山大战的发起人之一的苏仆延部因为尽起主力血战,损伤颇为严重。他的主力赫塔古部更是十损三四,故此赫连恒才会大肆搜捕逃跑的高勇等人以泄心头怒气,而赫塔古更需要尽快到玄菟、辽西一带劫掠以弥补自己的损失。

    小三深入乌桓境内,探知弹汗山大战苏仆延部损失很大,便推知他们回来后定会到辽西、玄菟一带大肆劫掠,故此才要高勇逃回东汉告诉那里的官吏百姓提前做好准备。当然了他被抓也是因为过于深入敌境。对于这些高勇是在一两年后才知道详情的。

    回到村子时,天已经完全的黑了。和苏雪莲一起皱着眉头吃下了几个酸苦的野果后,高勇离开密室在村子里找了几件还算干净的衣服(就是死掉的人的衣服),弄回了一个连强盗都看不上眼的破被褥在密室里铺好。

    这时苏雪莲突然问道:“勇哥哥,我可以睡在你的身边吗?”

    高勇看着可爱的苏雪莲回答道:“当然可以了,早些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高勇柔和地说道。苏雪莲将自己瘦小的身躯挤在高勇的怀里,缓慢地睡去。

    看着苏雪莲在自己的怀中安静的睡觉,高勇思绪万千,目光落在了那一颗夜明珠上,看着那奇异的光芒……“这里是东汉王朝,乌桓崛起应该是东汉末期,但具体是哪个皇帝就不清楚了。明天得快些赶路,尽早将乌桓要侵略边疆的事情告知官府,让他们做好迎击的准备。哎,不知道还有没有办法回到父母的身边,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经历呢?只是救了一个小孩子而已……”

第二章 救世决心(下)

    一夜的辗转反侧,仍然理不出头绪。天亮后,高勇给自己换了一套衣服,重新弄了一下发髻。之后由盒子中拿了一些铜钱放在身上,并且将夜明珠交给苏雪莲,说道:“雪莲,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夜明珠,这样才能够找到你的爹娘。”

    苏雪莲小心翼翼地将夜明珠放入贴身口袋中,狠狠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我一定会保护好它的,这样就能够见到爹娘了。”高勇急忙转过身擦掉眼睛里的泪水……

    在门外将密室重新锁好,高勇把事先准备好的布条缠在苏雪莲的眼睛上,对她说:“雪莲,哥哥与你玩一个游戏好吗?我将你的双眼用布蒙上,你呢用心去数哥哥用了多少步走到村外,然后你再告诉我,我们的村子在哪个方向好吗?”

    苏雪莲用手托着下巴考虑了一会,说:“好吧,不过你要背着我!”

    高勇点点头,心道:“这丫头怎么这么精啊!看来将来一定是个才女,而且多半是一个经商的材料,这么小就懂得了开条件了,并且是自己决不吃亏的条件,有前途!”

    想罢高勇背起苏雪莲走到了院内,费了点功夫隐藏好暗道的入口后,走出了这个他既陌生又熟悉的村子。

    高勇刚离开村子不到半个时辰,赫连恒带着他那一队骑兵再次赶了回来,赫连恒的脸色已经无法形容,怒到极点反倒没有了什么表象,除了那更加阴冷的目光和不断抖动的嘴角。

    “大将军里面没有人!附近也没有发现什么痕迹,想必那个奴隶已经走远。”

    “废物,居然让一个汉狗从你们眼皮底下跑掉……气死我了!”发怒间,赫连恒抽剑连挥六七下将路边的小树砍断,随即双眼狠狠地盯着前方的村庄——“烧!给我把它烧光!”

    “是!”几个乌桓兵立刻引燃火把催马进了村内四处放火,大风下火势冲天,滚滚黑烟飘向南边,遮蔽了一大片天空……噼里啪啦的火焰声中,这个苏雪莲熟悉的村庄化为灰烬,密室入口被倒塌的屋墙覆盖……

    赫连恒嘴角含笑看着大火中渐渐消失的村庄,突然放声大笑。他身后一个亲兵问道:“大将军,要不要南下将昨天搜查过的那个村子也烧了?”

    赫连恒忽然收住笑声,视线透过火光远眺南方……“不急,今天先回部落,过几天再来玄菟打猎的时候顺手烧掉就行了!记得以后严加看管这帮奴隶,打猎的时候把所有的村庄都烧掉,断了他们逃跑的心……哈哈哈哈!”

    “可是……昨天大将军不是说……”

    “说什么?”赫连恒怒目而视,直盯得这个乌桓兵头皮发麻浑身大冒冷汗。

    几人随后绕过村子向西走去,路经村西口时,一只乌鸦呱呱大叫,惹得赫连恒心烦,举弓搭箭射向乌鸦。乌鸦怪叫一声扑楞楞飞上天空……赫连恒哈哈大笑,“谁让我一天不痛快,我让他天天不痛快!”

    “大将军快看!”一个眼尖的乌桓兵发现乌鸦刚才落脚的地方是一块乌黑黝亮的大石块。

    赫连恒催马上前好奇地打量这块黑石,只见黑石上圆下方不知埋入地下多少,黑石上刻着三个大字:汉乌村。“好笑!居然敢叫‘汉乌村’,哼!汉朝凭什么和我乌桓齐名!”说罢,赫连恒提剑砍向黑石,“叮当”几声,不见留下任何痕迹。

    赫连恒再次恼怒,这几天让他生气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对于年纪“尚小”的他来说超出了承受能力,暴怒下赫连恒发出了一个极其错误的命令:“把这块黑石头埋起来!让他永世不见天日!”

    ……

    沿着小路一直向南,高勇与苏雪莲聊起了她的父母,由苏雪莲口中知道她的父亲是一个读书人,曾经做过官,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罢免,到了这样一个苦寒之地。高勇可以感觉到苏雪莲的父亲一定是一个正直的人。

    走了整整一天,终于看到了一个同样破败不堪的小村落。不过这里还有几缕炊烟,还有人的气息。高勇顾不得一天的劳顿,疾步走进了村子。

    进了村子才发现,说它是村子实在是夸奖,这里只有七八个土坯房,其中过半数墙倒屋塌、大火烧过的灰烬被风吹散。

    高勇来到了一个有炊烟冒出的屋子外低声问道:“请问屋内有人么?”无人应答,过了一会,高勇提高了音量又问道:“请问屋内有人么?”

    这一次才有了回音,“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由屋内传了出来,话语间蕴含无尽的沧桑。

    高勇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是由北边的村子来的,因为遭了劫,村子已经被毁掉,只有我和妹妹逃了出来,现在饥饿难耐,希望能够给口饭吃,那怕是碗热水也行!”

    不久,破旧的木门被缓缓地推开。一个满脸皱纹,身体佝偻,穿着破烂的老妇人颤巍巍地走了出来。高勇急忙拉着苏雪莲弯腰施礼,同时口中说道:“晚辈见过老人家。”这些都是在武侠小说中看到的,现在拿来活用,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那个老妇人打量眼前的两个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都穿着破烂的衣服,显然经过了长途跋涉,路上的艰辛都清楚地写在了两个人的脚上了。

    老妇人点点头,缓缓地说道:“哎,都是苦命的孩子,还这么小。进来吧,我这里还有点吃的。”说完转身向屋内走去,高勇听到老妇人的话后,心中十分感激,立刻走上前扶住老妇人,搀着她进了屋。

    这是一间干净的不能再干净的屋子,靠北墙的地方是低矮土炕,上面铺着厚厚的枯树叶;东北角有一个炉灶,上面是一口冒着热气的铁锅,里面煮着一些野菜汤。

    老妇人示意二人坐在炕上,自己在墙角翻出来两个破碗,给二人每人盛了一碗,这两碗几乎将野菜都盛了出来,端给二人说道:“孩子,凑合着喝吧,粮食都被乌桓人抢走了。”

    高勇接过那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野菜汤,眼睛红润着说道:“谢谢老奶奶,如果我将来出人头地,一定会报答您的!”

    老妇人摆了摆手,叹息道:“报答什么?都是苦命的人,只有穷人才肯帮穷人…这个世道啊!”看着老妇人那无奈的双眼,高勇实在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老妇人转身给自己盛了碗水喝了起来。

    高勇大口大口地喝了几口热汤,一股暖气迅速的流进了自己胃中,那是一种无比舒服的感觉,也是让人终身难忘的感觉。

    差不多把水都喝完的时候,高勇对已经将野菜吃完的苏雪莲说道:“雪莲,这些给你吃。”之后将碗内剩下的野菜都倒进了她的碗里。

    苏雪莲疑惑地问道:“勇哥哥,你吃饱了吗?”

    高勇点点头:“吃饱了,你看这里已经装不下了。”说着还拍拍自己装满水的肚子。

    老妇人看到了这一切,嘴里叨念道:“真是一个好孩子!如果我孙子还活着也这么大了!”

    高勇隐约听到了她的话,走到老人身边问道:“老奶奶,您的孙子?”

    “唉,前几年这里遭旱灾蝗灾,再加上乌桓鲜卑劫掠,人都活不下去了。可是官府不但不管,反而拉壮丁加重税,说是为了抵抗外族……结果我儿子死在了战场上。剩下了一个**岁的孙子。家里没有了劳力,没有办法种田,儿媳妇因为心急得了场大病,跟着走了……可怜我的孙儿没了爹娘……后来连着两年大旱,孙儿就…活活给饿死了!就在昨天,那帮乌桓畜牲又来了,烧了几间屋子……”

    听过老妇人的话,屋内沉默了许久。

    苏雪莲好像感觉到了老妇人那份悲伤,眼睛红红的靠在高勇的怀里……高勇想起了自己在那个时代没有见过面的奶奶,想起了自己也未曾得到奶奶的疼爱,鼻子酸了起来。

    “老奶奶,您就收我做您的孙儿吧!”高勇坚定地说道。

    老妇人吃惊的转过身看着高勇,嘴在微微地颤抖:“真的吗?”

    “真的,孙儿虽然现在没有办法让您过上好生活,但是请您相信,孙儿一定会努力的!”

    老妇人热泪盈眶,手捂着嘴…

    高勇拉着苏雪莲走到老妇人身前,跪下说道:“孙儿见过奶奶!”

    “好,好孩子…呃…不不不,是好孙儿!”说着将高勇和苏雪莲搂在了怀里……

    经过聊天,高勇了解到在这远离东汉统治中心的辽东边地,地方官就是皇帝,他们掌握着贫苦百姓的生杀大权,拉丁加税都是一个人说的算。更重要的是现在这个时候军备废弛,当地的边军兵力不足,加上粮草辎重经常不能按时送达,导致士兵逃亡严重,使得边军在面对乌桓鲜卑的侵扰时往往选择坚守营寨不予迎战,这也是李头数次请求出战不被允许的原因之一。

    边军不出战,那些战力更弱数量更少的郡兵只好选择躲在高大的城墙后面,任凭乌桓鲜卑肆虐。久而久之,形成了这种悲惨的局面。当然了,这里面也少不了边军校尉、郡太守贪生怕死的原因。

    不过,老奶奶也不清楚现在是何年何月,毕竟他们遭受了太多的苦难,面对东汉官府见死不救的恶行,忘记也许是最好的良药。虽然没有弄清楚具体的时间,高勇心里仍然很高兴,因为自从来到了这里他很快有了几个亲人。

    然而世事无常,谁都不会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还没有高兴多久的高勇在第二天的早晨突然发现老奶奶已经在昨晚熟睡中故去了。临走时脸上还带着幸福的笑容。

    跪在老奶奶坟前的高勇呜咽着说道:“奶奶,虽然我们只有一天的缘分,虽然我只做了您一天的孙儿,但是在我的心里您永远都是我的奶奶…永远都是…”

    想起了这些天的经历,想起了路上的所见所闻,高勇心中对乌桓的仇恨更强烈,“我——高勇,在这里对天发誓:只要有机会,我定会报这血海深仇!乌桓,如果不把你们斩尽杀绝我的‘高’字倒过来写!”说完拉起苏雪莲大步离开,从此踏上了跌宕起伏而又充满辉煌的一生!

    高勇背着苏雪莲向南沿着小路走了几里才遇到一条像样的道路。说它像样也是夸奖。路面用土夯成,宽约两三米的样子,路面上坑洼不平,两条深浅不一的车辙蜿蜒着伸向远方。

    虽然说这路还不如二十世纪农村修建的土路,不过用来行走勉强够用。沿着道路继续向南又走了近三十里才见到一座可以称得上镇子的小城,高勇迈着蹒跚的脚步来到了城门前,抬头仰望,城门上面用古文写着两个大约能够看得懂的古字:奉阳。

    奉阳城城墙约有两人高,用大块的青石垒成,缝隙好像是用泥土、枯草等杂物粘合起来。城外的护城河已经接近干枯,浅浅的几处水坑凸显出这里的落魄和不堪。

    高勇拉着苏雪莲走入了奉阳城。这里只有一条主要的大街,两边稀疏的坐落着几间店铺,街上行人稀少,由大街延伸出去的十几条小巷的两边是一排排残破不堪的房屋。

    挑了一家还算干净的小酒店,高勇带着苏雪莲走了进去,找了一个靠近窗户的地方坐下。这时店伙计立刻带着笑脸迎上前来:“客官,您来点什么?”

    “来两碗面,要快!”

    “什么面?这里没有。这里只有煮饼!”

    高勇也不多想,随口回道:“那就两碗煮饼吧!”

    很快伙计口中的‘煮饼’端了上来,热气腾腾。高勇一看不由得笑了出来,这不还是面条吗!怎么叫‘煮饼’呢?

    高勇将一碗端给苏雪莲,嘱咐道:“小心别被烫到,慢慢吃。”随后问店伙计道:“这北边的许多村子都被毁了,怎么这镇里不见有任何反应?”

    那个店伙计摇了摇头跟着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客官,您还是吃饭吧!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问。要是想问也要到南边的玄菟城去问,这里的官吏都在玄菟郡城呢,只有郡兵驻扎在这里。”

    一席话说得高勇一头雾水,不过他对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是很清楚的,看到伙计这个样子便明白其中一定有原因。

    看到伙计转身欲走,高勇跟着问道:“伙计,再问一下,玄菟城怎么走?”

    “出了南门向南,大概一百二十里的路。”

    “伙计,我问最后一个问题,现在是哪年?”

    这个伙计奇怪的看了高勇一眼,用手搔搔头,不解地回答道:“哪年?这还用问?看您也不像是外族人啊?虽然口音比较怪……”

    高勇怕他误会急忙解释道:“我是大汉的子民,前几年跟着父亲到深山采药,结果遇到蛮族劫掠,才落难到此。”

    伙计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显然他不大愿意深究高勇的说辞。“我看你倒像是个落难的人。好吧我告诉你,现在是光和五年,二月!……”

    听到“光和五年”,高勇的心咯噔一下立时翻江倒海五味杂陈。伙计之后的话缥缥缈缈,仿如隔世之音。

    “光和五年…光和五年…这应该是东汉灵帝刘宏统治的时期啊!记得《三国志》上面记载的应该是公元182年,也就是黄巾起义的前两年……怪不得轲其罗说檀石槐去年死了。”

    高勇大张着嘴呆呆地发愣,苏雪莲看到他的那幅奇怪的表情,笑着问道:“勇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苏雪莲的声音将高勇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心很快地恢复了平静。高勇看了看苏雪莲微笑的模样,心中充满了温暖,感觉很舒服。于是微笑着对她说:“雪莲,哥哥没事。来我们先吃饭。你要多吃一点啊!然后我们还要赶路呢。”

    “嗯!哥哥,你也多吃一点,路上我还要你背着我!”

    高勇用手轻轻的拍了下苏雪莲的头,笑着点头表示了同意。吃过饭后,临走时高勇对那个伙计说道:“你们赶紧离开这里,乌桓马上就要到这里劫掠,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来的人都要多!”

    那个伙计闻言上下打量高勇,忍不住笑道:“这么小就学会撒谎了,告诉你这奉阳有四百郡兵把守,就算来他个五百乌桓兵也不怕!”

    高勇急道:“那是平时,乌桓刚刚打了败仗,这一次会出动大军,绝不止三五百这么简单!你就相信我吧!”

    伙计做了一个不屑的表情,说道:“放心吧,这里是有城墙的,乌桓顶多就是抢枪外边的村庄,不会傻到进攻城池的!再说王太守也不会把这里丢了的,这可关系到他的官位家产呢!”

    看到伙计这个样子,高勇摇摇头,轻叹一声走了出去,在城内找了一间客栈住下来,随后为苏雪莲和自己买了新衣服。来自未来的高勇深深地知道无论什么世界都有一条铁的事实:人靠衣装马靠鞍!只有将自己打扮得好一些才能够得到尊重,才能够事半功倍。

    好在由苏雪莲家里带出来的钱足够多,否则还真没有办法添置新衣服。不过仅仅买了两套粗布衣服便用掉四百余铜钱,裁缝抱怨到这个价钱比去年翻了一番,弄得现在生意清淡。高勇实在是没有想到,在黄巾起义之前物价就变得这么高,也许这也是农民起义的一个主要原因。

第二章 救世决心之边城奇遇

    利用闲暇时间,高勇找到郎中想把自己的伤口包扎好,可当看到那个郎中的医病手段时,竟险些打了退堂鼓。这个郎中的本事不敢恭维,除了简单的几味药外再无其他,依高勇这个门外汉来看,他也只能处理一般的疾病,比如伤风、感冒而以。不过,他那里的药材用来消炎尚可。

    看着郎中用烧开后再经降温的水一点点清洗自己身上的伤口,跟着将捣碎的草药末敷上,最后用布包好。高勇忍不住问道:“为何不用酒来清洗呢?它比这种开水好多了!”

    郎中略带吃惊地看了眼高勇,平淡地说道:“酒?小伙子,你知道现在酒有多贵吗?有几户贫苦人家能够用的起,唉!”

    听到这声叹息,高勇合上双目,脑中试着回忆以前学过的制酒精原理……

    回到客栈,看到外面晴朗的天空,高勇决定带着苏雪莲在奉阳城内走走,顺便了解下民生。谁知刚走不远便发现路口拐角处围了许多人,他们有的踮脚里望,有的撇嘴摇头,更多的是默默静听。

    见到这种只在电视里看到过的场景,高勇大感好奇,拉着苏雪莲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近前,只听人群中有人朗声说道:“众位父老乡亲,在下董方成,祖籍冀州,自幼入道,拜大贤良师为师学习强身健体之术、治病养生之道、落雨飘雪之法。今日特奉师命传道,以将这上天赐予的恩惠广播四方,造福各地百姓。”

    听到‘传道’二字,当即有人问道:“这年头传道的还真多!前两天还有一个什么济世道,结果……唉!这位小哥,你这又是什么道啊?”

    “太平道!大贤良师得遇天神指点创立此道,只为天下苍生!入我道门,习我道法,便可祛病延年,得天神护佑!”

    “呵呵!有那么神吗?”一个瘦弱的年轻人问道。一堆人跟着起哄道:“对呀,真有那么神就我们看看!”“不是能祈雨吗?现在就来一个!”

    “这个嘛,只有诚心入我道门,才能够得到护佑。心不诚、意不坚都无法得到大贤良师的保佑。至于祈雨吗……各位乡亲可否记得去年上半年的大旱吗?从三月到七月滴雨未下。”

    刚说到这里,人群中立刻嘈杂起来,“可不是吗!听说并州山里都开始吃活人了。”

    “我也听说了,河内那边饿死无数……”

    董方成见到成功岔开话题并将周围人的兴趣调动起来,嘴角微笑继续说道:“那位兄台说得一点都不错,‘河内人妇食夫,河南人夫食妇’这是我亲眼所见。可是你们知道吗,到了八月,大贤良师看到北方大旱许多农田即将绝收,于心不忍便甘愿为天下苍生请命,用自己的阳寿为百姓求雨。”

    “是真的吗?”

    “我也听说了!”

    董方成继续说道:“自然是真的,上天感念大贤良师为国为民的一片赤诚,终于在八月为冀州、幽州和并州降下几场大雨。”

    说到这里,周围的人群再次沸腾起来。“我还奇怪呢怎么八月好好的突然下起了大雨,而且还一下七八天,否则庄稼真的要颗粒无收了。”

    “这事我也听说了,据说求雨那天本来一片云彩都没有,等到做完了法,天空中电闪雷鸣,大雨哗哗地下起来了。”

    “真有那么神吗?”……

    高勇正在凝神倾听的时候,路边快步走来一个人,他拄着树枝一瘸一拐地挤进人群来到董方成的面前扑通跪下,哭道:“求大师治治我的腿吧,这是年前被强盗打断的,一直无钱医治,求大师行行好!”

    董方成二话不说,由怀内取出一张写着红字的黄纸贴于那人头上,随后口中念念有词,双手不停比划。由于离得较远,高勇没有听清楚他说些什么。不过他的动作倒是十分的眼熟,大体上与电视剧中那些道士作法骗人一样。

    嘟嘟囔囔半天,董方成突然“哈”的大喝一声,同时双掌隔空对着那人的腿伤处发功,很快,包裹伤腿的破布里升起淡淡青烟。董方成的额头涌出汗珠,显得十分吃力。围观人群陷入了沉寂,片刻之后,董方成收功吐纳说道:“这位兄弟,你可以起来了!”

    那个人试探着慢慢站起……腿没有一点毛病,好像从没受过伤一样……他一把拽掉腿上的破布,除了腿伤处的青紫外肿胀外再无其他,“啊!我的腿好了…我的腿好了!谢谢董大师,请收下我吧,我要加入太平道!”这个人捣蒜般磕头,歇斯底里的哀求。

    看到这,高勇摇了摇头,暗自说道:“刚才来的时候怎么不把那破布拽掉,还冒青烟……这等骗术,小儿科!”

    可是,周边围观的人们却并不这样想,他们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寂静片刻后如潮水般涌到董方成的面前顶礼膜拜要求加入太平道。

    董方成自信地扫视四周,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正在摇头的高勇身上时,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袭来,跟着身体猛地抖动打了一个冷颤。

    强烈的不安驱使着董方成迈开了脚步,他不管那些跪求的人们,尽力拨开人群,向着高勇的位置挤去,打算走近仔细看看高勇。怎奈人流汹涌,虔诚的信念阻碍了董方成前进的脚步,几次努力都没汹涌的人群逼了回来,最后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高勇缓步远去。

    安排好这许多人的联络方式及集合地点之后,董方成沮丧地回到了自己临时借住的一处偏僻民居。伸手轻轻的敲打还算完整的木门——‘当’——‘当当’……

    很快,门被打开,董方成看了下自己的周围,确定没有被人跟踪后,一个闪身进了院子。一个人拿着毛巾递给董方成,说道:“师兄,我今天演得如何?”

    “不错,比上一次好多了,不但真实还很有感染力,看看那些疯狂的人群就知道了。”这个人正是那个在众人面前装瘸的人。

    那人继续说道:“今天又收了不少道众,只要再努努力,应该可以完成大贤良师的任务。”

    董方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问道:“小吴,今天你有没有注意到人群后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小吴摇了摇头,问道:“师兄,出什么事了?”

    “啊,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还记得师傅教给我们的相面之术吗?我隐约看到那个少年有死生轮回之相!”

    “死生轮回之相?这可是死而复生之人才有的啊!师傅不是说过这种面相只在书中略有记载,并没有人真正见过啊!”

    董方成双眼望向天空,口中念道:“师傅还曾经说过死生轮回之人皆能够逆天改命,难道世上真的有死生轮回之人?”

    小吴疑惑地看看董方成,又看了看天空……东北方向一颗新星闪耀其间,明亮异常堪与日月争光!

    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将奉阳城走了一遍,了解一些这个时代的真实情况后,高勇的心情越发变得沉重了。

    这里的贫富差距实在是太大,富人住着高宅大院,穷人只能够用茅草遮挡风寒,乞丐随处可见。衣不足以遮体,食不足以果腹!这就是号称光武中兴的东汉吗?

    夜里,高勇躺在床上,脑中不停地想起董方成的那句话:“河内人妇食夫,河南人夫食妇。”心中也开始回忆起所学过的中国历史。

    自从秦始皇统一中国以来,每过百余年,中土大地就要遭受一次血的洗礼,天灾**,兵荒马乱,这些从未离开过多灾多难的华夏人民。外族的入侵,内部的分裂,造成了多少生离死别,造成了多少生灵涂炭……难道这一切都是不可以避免的吗?

    高勇不断地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自己来到这个乱世,是上天有意安排,还是时间本身一个小小的失误?如果自己的行为改变了现在的世界,那么历史也将改写,蝴蝶效应一定会发生,那么自己还能否存在呢?这看起来是一个无限循环……既然是无限循环,那么自己又为了什么来到这个乱世呢?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就表示历史已经改变,那自己应该早已不存在,但为什么又安然无恙呢?

    清晨,匆匆的吃过早饭,买了几个干饼包好带在身上,检查一应事物后,高勇背起苏雪莲向玄菟前进,他要尽快将乌桓要来劫掠的消息告诉当地官府,同时也为自己心中的疑问寻找一个答案。

    在通向北门的路上又围了好大一群人,不过这一次人群中传出的不是传道声,而是呵斥、打骂、哀号与痛哭。高勇背起苏雪莲走了过去。

    “军爷行行好,放过小女吧!她才十三岁啊!”一个中年妇人哀求着不断地向一个郡兵磕头,她的旁边横躺着一个浑身血污昏厥过去的汉子,她的身后,两名士兵正在想办法制服一个苦苦挣扎的少女。

    郡兵抬起脚对着中年妇人的胸口狠狠地一踹,口中骂道:“老不死的,给脸不要脸!你女儿被大爷我看上是她的福气,跟着我保证她吃香喝辣,哼!带走。”

    周围的人群见到他的暴行愤怒起来,几个壮汉试着向前拥去,其他人则不住指责道:“怎么可以这样?”

    “这也太不像话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当兵的就可以胡作非为吗?”

    “乌桓人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厉害过!”

    郡兵抬起头扫视四周,同时执剑在手喝骂道:“吵什么吵!再吵把你们当做乱匪统统抓起来!老子们没日没夜地帮你们守城,怎么?想找点乐子都不行?”

    这时一名抓住少女胳膊的郡兵问道:“佰长,要不要再叫些弟兄过来,我看他们都是乱民!”

    一句话让周围人群迅速寂静下来,这种转变让人觉得可怕。高勇突然想起自己背上的苏雪莲已经十岁,有了少女的秀丽模样,万一……不敢多想,高勇即刻悄悄后退,走进旁边的小巷,确认安全后,帮着苏雪莲把头发弄乱,大体上变成男孩子的发型后用布包起来,又在脸上涂抹了厚厚一层灰土。

    苏雪莲看着高勇的举动莫名其妙,问道:“勇哥哥你这是在做什么?雪莲不喜欢弄脏!”

    高勇拍拍她的肩膀说道:“这样一来别人就不会打你的主意了!路上会更安全。”

    苏雪莲似懂非懂,歪着头看了看高勇,跟着露出了浅浅的微笑。高勇不再多言,给自己也涂抹灰土后拉着她再次来到了街上。

    离开片刻,郡兵已经将少女捆绑起来扛在肩上,佰长拿剑怒吼道:“让开,挡路者死!”说罢手中剑猛然前刺。

    人群像突然爆炸的气球迅速膨胀散开,大家互相观望,都在希望能够有人上前阻止,但这样的想法往往导致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

    佰长嘴角阴笑,抬腿便要离开。身后的两个郡兵则在少女身上摸来摸去,弄得少女痛哭流涕,中年妇人呆坐地上没有任何反应。

    高勇看得心怒,乌桓人狠,想不到这郡兵比他们还狠!怪不得黄巾起义爆发的规模如此之大、如此剧烈,皆因官吏**、郡兵横行而起。高勇眼扫四周,看到身后有一块石头,一步上前将它拿起,转身向那个佰长扔去……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石头尚在空中,却见佰长身前亮光骤现,随后一把系有白布条的小匕首端端正正地刺在他的喉结上,红血汩汩流出!

    这一变故另围观人群同声惊呼,之后纷纷散开,一部分跑回了家,还有一部分躲在附近继续观望,跟着准确落在佰长头顶的石头反倒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佰长的身体在双重打击下摇晃两下软软地倒在了一边。两名郡兵见状大惊失色,将少女丢在一边,各自执戟在手,双眼看向周围慌乱的人群,汗珠瞬间在他们的脸上聚集,“谁?是谁干的?”

    “问什么问?赶紧吹号叫兄弟!”

    郡兵闻言如梦方醒,立即拿起腰间的号角放到嘴边……他前面的郡兵仍然在注视着乱走的百姓……“怎么还不吹?”这名郡兵怒喝着回头,却在这一瞬间感到脖子上微凉,他惊讶地发现身后郡兵的脖子上同样有一把匕首,白色布条已经被血液染红……这一刻,对面的郡兵也在用同样的目光看着他……

    中年妇人看到强抢自己女儿的郡兵纷纷毙命,眼泪夺眶而出,她强忍疼痛快步跑到女儿身边,将她的绳索解开后,两个人在一起将昏去的汉子扶起缓慢地走向南门。这时,一个小布包落在他们的身前,里面发出铜钱碰撞的清脆声。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传来:“到城外躲避几天!最好别再回来。”中年妇人口中道谢,拾起布包扶着汉子一步步走远。

    高勇背着苏雪莲混在人群中向南门跑去,虽然她想仔细地观察,找出掷匕首的人。但是,在这小小的城池出了这种事,奉阳多半会关闭城门缉拿凶徒,如此一来恐怕会被迫在这里耽搁几天,那样极有可能等来乌桓劫掠。

    跑向南门的人居然不少,里面不仅有中年妇人一家,还有一些拉家带口逃离此地的百姓。在离开城门的一刹那,高勇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那个人眼光扫过高勇却没有停留,也许因为涂抹了灰土的缘故,他没有认出高勇。

    离开奉阳不到两里,南门那边传来了急促的号角声,一队骑兵飞驰而出,城门缓缓地关闭……城外的人们看到那队骑兵凶神恶煞般追来如鸟兽散,纷纷各自逃命。高勇拉起苏雪莲趁人群混乱的空隙一头钻进路边齐腰深的枯草中,等到骑兵追赶人群渐渐远去才起身继续赶路,同时暗自庆幸,如果再晚一些怕是真的要被留在奉阳了。

    顶着日头走了十几里路后,高勇发现追赶百姓的那队骑兵出现在南边路上,不敢怠慢,他拉起苏雪莲扑进枯草中,用黑土、枯草、枯叶将自己和苏雪莲盖好,一只手放在苏雪莲的嘴边,并示意她不要弄出任何响动。

    高勇知道,自己能够看到对面的骑兵,那么他们也一定能够看到自己。很快,那队骑兵急奔过来。高勇清楚地看到马背上受伤流血的百姓,其中还有跟自己前后脚离开城门的人。大队骑兵没有停留急速驰过,而排在头里的两名骑兵却停了下来,他们催动马匹在官道上往返,目光不离两边的枯草丛。

    “周队头,是不是刚才看错了?这附近没什么可疑之处啊!”

    “应该不会,我确实看到两个人影闪进了草丛里。再找找看!”

    趴在路边的高勇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马蹄来回走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如果不是这一带草丛厚密,恐怕真的会被他们发现。

    这时,右侧的苏雪莲眼望高勇左侧眉头深锁眼现惊恐,神情也紧张起来,小嘴不住地努起。高勇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慢慢转头向左看去,这一看直让双眼圆睁,吓得魂飞魄散!

第三章 艰辛旅途(上)

    一条嗤嗤吐着信子的蛇正在缓缓地穿过枯草靠向高勇,高昂起不大的蛇头,两只绿豆般的眼睛冷冷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猎物,背上红绿两色清晰地向周围宣告——“我是一条毒蛇!”

    看到那明显的红绿,高勇立时回忆起小时候近乎同样的经历,那次也是这样的一条蛇,一样的近在咫尺,唯有一点不同,那时自己的身边站着姥爷,可是这次……

    官道上,骑兵队长仍在仔细察看四周,他身后的郡兵只好极不情愿地跟随,“踏踏”的马蹄声中充满了焦躁与无奈。

    枯草中,趴在地上的高勇也在极不情愿地与一条毒蛇对峙,这让人想起了一句谚语:张飞逮耗子——大眼瞪小眼!此刻的高勇除了静止不动紧盯毒蛇的绿豆眼外,不敢有其他任何动作。

    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毒蛇不再前进,小脑袋轻微地左右摇摆,好似在寻找下嘴的时机和方位;高勇眼皮不眨,身体不动,额头的冷汗逐渐渗出,心跳节奏慢慢加快,大脑已经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不断地思考该如何应对这种危机局面。

    “周队头,这附近实在没有什么异常,还是赶紧回奉阳缉捕匪徒吧!否则县丞又该责怪了。”郡兵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请求道,显然他们对于县令的恐惧要远远大于乌桓。

    “唉!你以为佰长这一死我们能轻逃干系?他是县令刘明的亲外甥,死的不明不白,不是随便抓几个人能够了结的!”周队头边说边向南望去,眼里满是悲凉。

    “您也算对得起奉阳的百姓了!抓了几个恶霸不说,还弄些流民充作乱匪,让他们少了抄家的祸。”

    “你错了,那几个恶霸平时作恶多端欺男霸女我早就想除掉了,正好借这个机会。只是这些个流民……唉!抓他们是为了让我们摆脱嫌隙,免得刘明怪罪我们办事不力。算了,听你的走吧,赶在刘明回来前让那几个恶霸招供画押!”

    “那些个抓回来的流民怎么办?”

    周队头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催马加速奔向奉阳。

    马蹄踏地带起阵阵灰土,轻微震动惹来毒蛇攻击。与高勇对峙的毒蛇不知是按耐不住美食的诱惑,还是担心眼前高勇会先发制人,总之细长的身体再次扭动起来,一点点地逼近,同时信子吐露得更加频繁。

    见到毒蛇开始行动,高勇的心骤然提升,仍没有想出对策的脑袋只好指挥右手轻推苏雪莲,好让她慢慢离开,免得受到不必要的伤害。可是,她不但不走,反而双手紧紧抱住高勇右臂……弄得高勇只好轻叹,轻轻抬起左手准备去抓毒蛇的七寸做最后一搏。

    终于,毒蛇率先行动,只见蛇头迅速后仰跟着以迅雷之速张着大嘴露出毒牙直扑高勇面门!

    高勇以人体的防卫本能对抗,尽最大能力伸出左手抓向毒蛇七寸……身后的苏雪莲已然失声惊呼。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熟悉的寒光骤至,扑到眼前的毒蛇被一把同样熟悉的小匕首死死地钉在了土地上,蛇身翻滚几下便没了生气。而此时,高勇的手距离蛇的七寸尚有很远的距离……

    心脏狂跳的同时,俊朗的声音想起:“小兄弟怎么样?”

    高勇抬头一看——董方成!不错,就是那个传道的董方成!尽管双腿仍在不自觉地颤抖,高勇还是勉强站了起来,看着死在一边的毒蛇长出了一口气,感谢道:“谢谢恩人出手相救!否则只怕要丧命于此了!”

    董方成摆摆手说道:“别谢我,掷匕首的不是我,是他!我的师弟!”

    高勇顺势望去很是惊讶,心道:“这不正是那个装作腿瘸的人吗?想不到它还会这一手功夫!”高勇抱拳致谢后将苏雪莲拉起说道:“救命之恩,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董方成哈哈笑道:“客气什么,都是逃难的穷人!我们不互相帮忙,还有谁能帮忙?那些官吏?还是那些官兵……还有啊,不要叫恩人,我姓董,名方成。我比你大,叫我董兄就好了。这位是我的师弟小吴。”

    “董兄,吴兄,在下高勇。看样子我最小,还是叫我小兄弟吧!这位是我的表妹苏雪莲。”

    “还是高兄弟比较顺口。”

    三人对视同时大笑,颇有一股惺惺相惜的感觉。高勇跟着深有感触地说道:“董兄的话一点不错,不瞒你,我是从北边乌桓部落里逃回来的,一路南行见闻惨不忍睹。可是没想到——这官军比那些乌桓人更狠毒!”说话间眼中流露出悲痛哀悼感同身受之情。

    董方成点头叹息,走上前抱住高勇的肩头愤怒地说道:“想不到高兄弟小小年纪便经历如此多的苦难,唉!现在这世道,士人嫌弃我们,官吏欺压我们,外族劫掠我们,只因为我们是穷人。难道穷人就该死?穷人就应该被欺负?”

    这时小吴走上来劝道:“师兄别这样。自从跟了大贤良师之后一切不都好了吗!只要我们按照师傅的吩咐去做,不但自己能过上好日子,还能让更多与我们一样的穷人过上好日子。”

    高勇没想到这个小吴能够说出如此打动人心的话,确实,好日子是所有穷人的向往,可是……

    董方成看到有些动容的高勇趁机问道:“高兄弟是不是也想过上好日子?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跟大贤良师一起为天下穷人造福?”

    高勇面上感动,心中却警惕异常,不由暗道:“这二人真是厉害,一唱一和不知不觉间把人带入他们的套中。看来,太平道分布广泛、道众无数与这种极具煽动性的宣传有很大关系。”于是装出好奇的样子问道:“董兄,大贤良师是神仙吗?我听到周围邻居说他能上天入地呼风唤雨!”

    “哈哈,这些纯属谣传。大贤良师与我们一样,也是穷苦百姓出身。不过他机缘巧合得到仙人指点练成济世救人之功,故此才广收门徒道众以求多救世间百姓。”

    高勇表面上点头理解,心底却叹息道:“说得这么好听,可一旦发动起义就全变味了,烧、杀、抢、掠,做着和官军一样的恶行。史书上说黄巾军与蝗虫并无二致,所过之处一片荒芜。最可笑的是打着‘黄天当立’的旗号却没有建立有效的行政管理机构,由此导致的直接后果便是没有稳固的后方根据地,没有稳定的粮草兵员补给,几十万、几百万老弱妇孺混在一起导致战斗力下降,一路随抢随吃不事生产,因此败给官军也在情理之中。说白了,他们是为了起义而起义。”

    董方成看到高勇沉思,以为他已经心动,遂问道:“怎么样?高兄弟要不要加入太平道,将来我们并肩努力,去救那些尚在酷吏欺压下的穷人兄弟。”

    高勇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多谢董兄好意,只不过我还要带着妹妹投奔亲戚,等将她安顿好后再来寻找董兄加入太平道。”

    一丝失落在董方成的眼中一闪而逝,他勉强笑道:“说得也是,我太心急了。不知高兄弟要去哪里投奔亲戚?”

    见到失望的董方成,高勇内心有些愧疚,却还是眼望玄菟城方向说道:“去玄菟,我有一个堂叔住在那里。”

    董方成苦笑一下说道:“真是不巧,我与师弟要向西走,看来我们只好就此分别了。”

    高勇再次深深鞠躬以谢救命之恩,董方成伸手相扶,连连说道:“高兄弟太客气了,举手之劳不必介怀!”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说完,高勇转身向南走去,可是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董方成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人,从他肯于出手救下那家人便可以推知。想到这,高勇恻隐之心渐起,自己明知历史走势却不予点醒……

    于是,高勇停下脚步,心情复杂地转过身,却正望见董方成用同样复杂难辨的目光看着自己,“董兄,小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董方成伸手相请说道:“你我一见如故,但讲无妨!”

    “董兄济世救人之心令人感动,如若太平道他日势起,希望董兄务必谨记:‘正奇相辅,避实就虚,破而后立,巩固根基’!”

    一席话说得董方成眉头深锁,眼神中除了震惊还有领悟,而二者之间又略带一丝杀意。董方成震惊是因为高勇居然点出了太平道的未来目标,这个被济世救人掩盖除了张角兄弟以及几个心腹徒弟外无人知晓的目标。一瞬间,董方成陷入了短暂的思绪混乱,他不明白高勇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更不明白的是为何要说出那如同指点将来起事方略的十六个字,而这些是张角等人想不到的。“难道他能够预知未来之事?不可能,否则他也不会险些丧命于此。随口乱说?也不会这么准吧……难道是仙人指点……咦?这个高兄弟的面相……”

    董方成仔细打量高勇那涂满厚厚灰土的脸许久,方才豁然开郎说道:“正奇相辅,避实就虚,破而后立,巩固根基!方成记下了。高兄弟一路平安,日后你我想见定要畅叙一番。”

    高勇微笑道:“一定!”言罢背起苏雪莲迈开大步向南走去。

    看着高勇渐渐远去的背影,小吴缓缓地拿出了腰间布袋内的匕首,董方成伸手将他按住,说道:“此人绝不简单,日后定有一番作为,只是不知道……唉!”

    小吴不解道:“那为何不……万一他投靠官军,岂不是?”

    董方成拍拍小吴的肩膀看重他说道:“你没发现他的面相奇特?”

    小吴仔细回想点头道:“却是与平常人稍有差异。难道?”

    董方成抬头望向高勇的背影,“不错,他正是我说的那个少年。我也不知道放过他对不对,也许把他绑回师傅那里,让师傅引导他入道,对我们太平道有莫大益处,况且他小小年纪却一身正气尤为难得,记得那块石头吗?如果不是我让你出手结果那个佰长,只怕他和他表妹都会惨死街头。”

    小吴听到他这番话反倒不解:“那师兄为何放过他!依我看,即使是绑回去,师傅也不会怪罪的。”

    董方成摇摇头,“人各有志,无法强求。况且他以十六字相赠,我又如何忍心?走吧,去西边的村庄再招些道众。”

    小吴跟随董方成向西走去,却忍不住转头望向高勇——明媚阳光照耀下,蜿蜒向南的官道被两边毫无生气的枯草包夹,少年背着妹妹步伐坚定地南行,他的身后,无数绿芽在黝黑肥沃的土地上茁壮成长欲与枯黄争辉;他的头上,一只雄鹰在晴朗空旷的天空下展翅翱翔欲与苍穹比高——也许他真的能逆天改命。

    ……

    三四天的跋涉,高勇终于来到了玄菟城。玄菟城是玄菟郡的郡城,是连接辽西郡和辽东郡的咽喉要道,也是东汉幽州最北端的军事重镇。

    远远地便能够看到烟气缭绕的玄菟,城墙高达四米,周围超过十里。城门远比奉阳城宽大,城墙上数十面红色大汉旗帜迎风飘扬。城门由十余士兵把守,不停的呵斥打骂进出城门的人。

    高勇拉着苏雪莲兴匆匆地走向城门,到了近前才发现,每一个进城的人都要往一个木箱子里扔数枚铜钱。

    高勇小心翼翼地走到一个面相还算和蔼的士兵跟前陪着笑脸问道:“军爷,我想问一下这里进城都要收钱吗?”

    那名士兵懒洋洋的看了高勇一眼,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爱搭不理地说道:“都要交,每人十钱。这是城门税,是王太守为了养兵护民而设!快点交钱,否则就像他们一样在城外晒太阳吧!”边说边向城门两边努努嘴。

    高勇顺势一看,果见许多人或蹲或躺,都是衣衫破烂的乞丐与穷人。其中还有好些女人和儿童,看着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静静等待死亡的样子,高勇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和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无奈。

    按照要求交了二十钱后,高勇带着沉重而又困惑的心情进入了玄菟城。这座城池的规模要远远大于奉阳,估计人口当在两三万,这样的人口数量在东北可算是相当大的了。

    玄菟城的规划也好于奉阳,三横三竖的主干道将内城分为了九个部分。在正中间的商业区,高勇进了一间‘王记酒店’,店伙计十分热情,招呼二人坐好后便问需要点什么吃的。

    高勇不假思索地说道:“两屉包子,一碟小菜。”

    “包子?”店伙计满脸疑惑,仿佛听到了什么不理解的事情。

    “包子就是包子啊!难道你没有听说过?”高勇有些生气地问道。

    “客官,恕小的愚笨,确实没有听过。”店伙计双手一摊做了一个不知道的表情。

    “那饺子有听说过吗?馅饼有听说过吗?”高勇带些嘲讽的口气继续问道。

    “抱歉客官,您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听过。而且我敢保证在整个玄菟都没有人听说过。您还是点些其他的吧。”

    “两碗煮饼。一碟小菜。还有,我问你一下,现在是不是光和五年?”

    “没有错,确实是光和五年,说起这个年号啊……”刚说到这里,店掌柜大声呵斥道:“小六!还不快点上菜,客人都等急了!”

    高勇看了一眼那个精明的掌柜,心中暗自赞叹:“真是一个人才,知道勿谈国事。不过,想不到这个时代包子还没有发明,饺子、馅饼更无从谈起……唉,乏味啊!假如我开家酒店卖这些东西,那岂不是会大赚特赚!”

    想归想,高勇还是第一次享受到如此平静的吃饭时间,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担惊受怕、朝不保夕、逃难艰辛都清晰地印在身上刻在脑子里了……

    晚上,高勇找了一间客栈,这一次本想让苏雪莲睡在床上,自己打地铺,毕竟苏雪莲已经十岁,在当时来看也已经不小了。可是耐不住苏雪莲的美音轰炸,软磨硬泡下只好投降,于是高勇又一次看着苏雪莲在自己的怀中睡去。

    高勇望着屋顶,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同学,想起了学校…也想起了《寻秦记》,里面写到项少龙无论怎样也无法阻挡历史的车轮轨迹,反而成为了推动历史车轮前进的关键催化剂,最后更被永远的埋藏在历史的长河中。

    那么自己会不会也面临同样的命运,会不会也同样地被埋进历史岁月中。“不过还有一种可能,”高勇忽然想起了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的文章:时间是不均等的,我们所处的世界仅仅是时间-空间体系中的一条线而已,在广袤的空间中有许多这样的时间线,也许各个时间本身就是相互重叠,也许还有着和我们的时间线相平行的许多时间线。当某种外力发生作用的时候,本来应该平行的这些时间线会在某一点甚至多点相交,从而也就出现了神秘失踪数十年之后又神秘出现的事件。

    “如果是后一种可能,那么我所处的很有可能是另一个时空,那么我的行为便不会影响到原来时空中我的存在。”想到这高勇渐渐兴奋起来。

    然而这种兴奋仅仅持续了几分钟,高勇便再次被同样的问题所困扰:到底该怎么做?是顺应历史选择明主辅佐,还是……而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以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的。虽然经历过生死考验,早已经生死置之度外。但是,改变历史进程究竟会对后世产生多大的影响,高勇不知道。而面对这种不确定性的改变,高勇自问还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这种不确定的未来,尽管自己的名字里有一个‘勇’字!

    “唉,这些事慢慢想,明天得早点到府衙把乌桓要来劫掠的消息告诉这里的官员……”

第三章 艰辛旅途(中)

    清晨,推开木窗,一股混杂着芳草幽香的清风扑面而来,初升的朝阳明亮耀眼,柔和的阳光洒落在每一寸土地上。

    吃过早饭,高勇将苏雪莲留在客房内,自己只身来到街上,向路人询问郡府的位置。然而,每当将这句话说出口,不是引来旁人的怒视,便是被问之人理都不理高勇,啐口吐沫后扬长而去。反常的状况令高勇十分不解,却又无可奈何。

    正在不知所措时,前边街口过来了一队郡兵,他们手中高举战戟腰悬配剑,面目凶恶耀武扬威。郡兵中间保护的马车上侧卧着一个四十左右岁、面容枯黄、相貌猥亵、穿着上好绫罗绸缎之人。只见他一边自斟自饮,一边眼望四周,目光在人群中不断搜索。

    高勇不清楚情况,只得躲在避退街边的人群后观察。而人群中,那些年轻一些的女子纷纷后退躲避起来,更有甚者干脆蹲下。跟着高勇听到有人小声议论:“唉!又来找女人了!天天这样还怎么让人活啊!”

    “忍了吧,谁让他是这里的太守!”

    “乌桓人来了不见他出来,哼!”

    没想到这样的家伙居然是玄菟郡守,高勇哑然失笑。但是,小三临终前的嘱托驱使着高勇尽力推开人群上前告知。“不管怎么样,只要这个太守肯于下命令让边境附近的百姓入城躲避即可。”然而,刚走了两步,街上便传来那个太守的淫笑:“就是她!小丫头让我找了好几天,哈哈!今天你说什么也跑不掉了!你们几个赶紧过去把它抓起来带回郡府!”

    闻听此言高勇大惊,急忙上前,却见郡兵手中的戟尖高悬在自己头上,周围的人群同样被这种武器威胁。街对面,四个郡兵拨开人群后将一个正要逃跑的少女抓住,旁边四五个汉子看不下去,一拥而上夺戟打人与郡兵乱成一团。

    其余的人见状除群情激愤之外,亦纷纷试探着上前夺取那些郡兵的武器。诧异间,站在前排的高勇被汹涌的人流再次挤到了后边。

    太守见状大怒,腾地站立起来大吼道:“造反了?郡兵听令,造反者杀无赦!杀光这帮乱民!”

    此言一次,郡兵皆大吼,同时长戟刺向手无寸铁的人群,几个什长各自抽剑毫不手软地砍下。一时间,鲜血洒街、哀号声起,几个人先后受伤倒地。其余的人见到这种情况,不得不退后。

    愤怒被武力镇压下去,太守满意地看看周围,这时那个面容姣好的少女被捆绑结实扔到车上,太守看着哭泣的少女说道:“美人,哭什么?一会有你乐的!走,回府!把这几个造反的抓起来扔进大牢!”

    在人群愤怒的目光中,太守在郡兵的保护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人们摇头叹息、低声咒骂,却无济于事,最后在沉默中散去。

    高勇靠在墙上,见到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官逼民反——这个才是东汉末年的真实写照,当官的都这样,那些在权力保护下的地主世族的恶行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周围人群的表现让人想起了一句话: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了解历史的高勇知道人们最后选择的是前者!

    回到客栈,高勇倒头便睡,他要尽量忘记刚才看到的一切,并且开始考虑到辽西寻找李头他们……

    这一睡便是一昼夜,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立刻结账,然后二话不说背起苏雪莲走向西门。苏雪莲看到高勇那迷茫哀伤的脸,决定什么也不问,只是静静地靠在他那让人感到无比安全的背上。

    离开城门的那一刻,高勇对自己要投靠朝廷安国定边的想法感到困惑,这样的官府、这样的国家到底要不要为之奋斗……

    出玄菟向西南大约八十里是玄菟郡第二大城市——辽阳。它是玄菟与辽东的必经之路,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怎奈城墙年久失修残破不堪,快被淤泥填平的护城河已无任何军事价值。由店掌柜那里得知由玄菟到辽西的车队要在几天后才到,于是高勇不得不多耽搁几日。

    趁着这个机会,高勇决定了解这里的社会情况,以弥补匆匆离开玄菟的遗憾。经过仔细探查,高勇被这里的纯朴民风深深的打动,明白到他们为何敢于反抗。这里的人热情豪爽,这里的人彪悍勇猛,然而贫困的生活却将这一切深深的压抑。

    因为贫困,玄菟那样的大城他们进不去。本来这里他们也是无法进来的,不过,驻守此地的郡兵并没有严格执行上级的命令,对于穷人常常网开一面。询问他人后才得知,驻守辽阳的佰长本领很大,数次击退侵掠的乌桓兵,而他的叔叔是幽州簿曹从事,所以玄菟太守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自打他调任为这里的佰长后常常顶撞上司,故此职位也仅仅是佰长,不过作战时,几个司马都要听取他的意见。

    贫民区里,不论哪一家弄到了食物都不会独自吃掉,而是找来左右邻居一起享用。当官差前来横征暴敛的时候,这些人便会奋起反抗,坚定地团结在一起。高勇“有幸”再一次看到了官逼民反,不过这次的收获更大一些。

    那是城北的贫民窟,一群穷人聚集在一起拒不向官差缴纳税赋。那个官差大怒,调来了百余名郡兵加以镇压。

    当时的场面非常混乱,那些身强力壮的男人们结成了一道人墙将妇孺保护在身后。带兵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国字脸,浓眉细眼,散发出精明干练的光芒。

    这个人见到这些百姓悍不畏死,也有些感动,仅让士兵在外围结成了一到墙隔绝围观的百姓。高勇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前边去。

    只见那个官差盛气凌人地对着国字脸吼道:“当兵的,赶快将这些乱民抓起来,我要把他们统统处死!哼!敢抗税?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王法!”

    国字脸冷眼盯了官差半晌,没有理会他的命令。那个官差火大了。提高音量怒道:“告诉你,我就是王郡守的外甥,你要是得罪了我小心你的官位不保!”

    国字脸依旧面无表情,反而将手中的剑放回了鞘内,缓步走到人墙之前问道:“你们那位说的算?”

    沉默了片刻,“我说的算!”一个壮汉迈大步走了出来。

    高勇远远望去,只见这个壮汉身材相当出众。宽面阔肩,虎背熊腰,双眼大如牛铃。站在远处便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那一身的勇猛。

    国字脸定睛打量,其间不时微微点头。许久,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反抗官府?”

    牛眼高声道:“我叫秦二狗,本地人。你问我们为什么反抗官府?我告诉你——就因为官府不让我们这些穷人活!反正逆来顺受是死,反抗官府也是死。那我宁可做一回乱民,至少这样我们可以吃上一顿饱饭!”

    慷慨激昂的一席话,使得全场变得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那个官差同样一愣,被这种无惧无畏的胆气震慑得说不出话来。因为这句话实实在在地道出了穷人的心声。

    片刻之后,围观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声叫道:“说得好!这就叫做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人们被这句话一激,纷纷群起响应,有的开始向内拥挤,有的开始高声嚷嚷着放这些百姓一条路,有的干脆高喊造反了!

    国字脸毫不理会周围的群情激愤,反而赞赏的看着一身豪气的牛眼,一改严肃的表情,笑着说道:“说得好,是一条好汉!”

    官差看到势头不对,喝骂道:“你们要干什么?造反不成?还不快将他们抓起来!”

    国字脸走到牛眼跟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以后跟着我干!你们所有人都听好了,只要有把子力气就到我这里,练就一身武艺,然后保家卫国!”

    这一句话让已经亢奋起来的人群顿时安静下去。

    “真的?”那些人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居然从一个军爷的口里说出来。

    官差大怒,骂道:“好你个小小佰长,居然敢擅自收留乱民!看我不……”这时,他身后的随从上前低于数声,官差当即眉头深皱。

    国字脸突然转过身怒目而视,高声喝道:“看你什么?告诉你,这里的每一个弟兄都是穷人出身。你们花天酒地吃喝玩乐的时候,是这些兄弟在与敌人拼命!我劝你还是赶紧滚回去,否则我手下这帮兄弟发起怒来……”

    差官看到左右那些怒目而视、双手紧握战戟的士兵,慑人杀气滚滚袭来,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好!魏明,你有种!我们走着瞧!”跟着带领随从冲出了人群……

    高勇在心理记下这个叫作魏明军官的相貌,同时也想起了大叔曾经提到的小魏子,难道他们是同一个人?不过,现在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经过这样一场骚乱,高勇更加深切地体会到乱世的可怕,特别是穷人,真的没有一点权力,除了等死就只有反抗,这样的结果往往导致更加混乱的世界和更加悲惨的生活。

    在辽阳守了三四天才等到去辽西的车队,付了五十钱的车资后,高勇和苏雪莲踏上了去往辽西的旅程。

    根据史书记载,辽东在唐朝以前一直都是贫困破败之地,寒冷气候和北方游牧民族的不断侵扰成为了最大的不利因素,直接导致了这里人烟稀少,历代都不受重视。

    虽然后来汉朝前后历经了近四百年,几起几落,却始终不愿向北多踏出半步,令其失去了那得天独厚的广袤平原,物产丰富的原始森林还有品种齐全的矿产。

    在马车上,高勇亲眼目睹了破败不堪的村镇、百里无人烟的景象。从辽阳出来后一路向西北直奔归化,在那里休整一天后,折向西边,经过四五天的颠簸才赶到幽州辽西郡的咽喉要地——宾徒。

    宾徒是连接玄菟和蓟县的重要中转站,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估计应该在锦州附近。同时也是辽西边军的驻扎地。下了马车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打探边军驻地,结果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而高勇这种举动反倒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最后总算在好心人的指点下找到了一个类似于办事处的地方。

    这是位于县府外五十米的一个院落,门外站有两名士兵。高勇急匆匆跑上前去却被士兵拦阻喝问:“什么人?敢闯这里!”

    高勇伸手挡住压在脖间的戟头说道:“我……我是来向李头报信的,是边军三娃让我回来报信的!”

    二人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的惊讶。其中一个人说道:“我进去通报一下,你在这里等着!”

    片刻,士兵带着一个低级军官打扮的人出来,军官上下打量高勇问道:“你说回来报信?还要找李队头,你们什么关系?”

    高勇回道:“几个月前我在边境被李头所救,然后……”说到这高勇停顿了一下,此时脑中突然多了一种想法——对于被乌桓俘虏的事轻易不要说,否则很有可能被当作奸细。“然后,碰到了他的手下小三,那时小三重伤,他临死前跟我说乌桓很快会来劫掠,让边军做好准备。”

    听到小三的死讯,军官呆立在场,双眼凝望高勇许久,直看得高勇头皮发麻。“你跟我来!”说了这四个字,那名军官走进院子,进入正厅。

    “小兄弟,我与李头、小三他们是生死兄弟,那一年只有我们十几个人活着回来……后来,李头被降职,我们几个兄弟被调开。只是没想到……”说着军官呜咽起来。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高勇急切问道:“怎么了?难道李头……”

    军官平静一下心情继续说道:“一个月前他被派到北边侦察顺便寻找两个月没有消息的小三……结果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这一刻,换作高勇呆立。军官起身对高勇说道:“李头最喜欢孩子,上次回来他就跟我们说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少年,他跟我们说那个少年非常不简单。小三这么年轻就走了……呵呵,人啊!”片刻后,他继续说道:“离开这里吧,就算知道乌桓要来,上面也不会答应我们出兵的。不过,为了小三,我还是会试试。”

    高勇上前一步说道:“可是……”

    军官停下走向门口的脚步,低下的头仰了起来:“希望你好好干,将来做比他们还大的官,这样我们才能够上阵杀敌!”

    带着混乱的思绪回到客栈,脑中不断地想起李头、小三、大叔他们音容笑貌……也许要走自己的路才能为他们报仇!在宾徒城内休息的时候,高勇还听到了其他不好的消息:乌桓放出了话,一日汉朝不答应册封他们的首领为王,他们就一日不让幽州安宁!

    前面已经有几个车队被抢劫,死伤无算。高勇听过后尤感愤怒,这么大的一个汉朝,居然让一个小小的乌桓族如此欺辱,最可恨的是东汉官府居然完全不敢管,任由他们胡作非为。看来这东汉朝廷不要亦可!

    虽然有着巨大的危险,带队的人还是决定继续向蓟县前进。由于要再过半个月才有车队去蓟县,而现在手中的余钱已经不多,所以高勇不得不与他们同行。

    客房内,高勇对苏雪莲说道:“雪莲妹妹,明天我们就要出发去南边了,今天你要好好的休息,否则等到上了路就有的罪受了。”

    苏雪莲嘟囔道:“我要去逛街!”

    听到‘逛街’两个字高勇头猛地大了一圈。要问现在什么最后悔?就是教会了苏雪莲‘逛街’这个词!看着她高高兴兴的可爱表情高勇只能轻声叹气……

    走在街上,苏雪莲看到前面有一个卖小饰品的摊子时大呼一声跑了过去,高勇急忙快步追上,就在这时对面过来一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的人狠狠地撞在身上,弄的胸口生疼。

    高勇正打算转身教训那个人,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小偷!伸手一摸钱袋——没了!高勇大怒:“抓小偷!”然后猛地将苏雪莲抱起来向着那个追去。

    毕竟多了一个人的负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眼看就要失去踪迹。高勇的心中也是急愤异常,这么多人的街道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帮忙!

    那个小偷心中窃喜,依旧狂奔不止。却没有留意脚下,行人当中一个少年突然伸出一只脚轻轻这么一拌——小偷便来了一个转身翻腾两周半腾空落地!伸脚少年瞬间扑上将小偷双手反拧。

    高勇见状大喜,气喘吁吁的跑了过去,向着那个少年道谢:“谢谢!乎——累死我了!”

    少年扬扬手:“举手之劳而已!”

    此刻那个被压住的小偷哭着说道:“两位大爷放过小的吧!我要给妹妹看病,所以才出来偷钱的!千万不要把我送到官府啊!”

    ——————

    这两天天气闷热患了轻度感冒,头昏脑涨以致一些地方处理得不好,等以后有了灵感再详细改过。

第三章 艰辛旅途 (中)

    清晨,推开木窗,一股混杂着芳草幽香的清风扑面而来,初升的朝阳明亮耀眼,柔和的阳光洒落在每一寸土地上。

    吃过早饭,高勇将苏雪莲留在客房内,自己只身来到街上,向路人询问郡府的位置。然而,每当将这句话说出口,不是引来旁人的怒视,便是被问之人理都不理高勇,啐口吐沫后扬长而去。反常的状况令高勇十分不解,却又无可奈何。

    正在不知所措时,前边街口过来了一队郡兵,他们手中高举战戟腰悬配剑,面目凶恶耀武扬威。郡兵中间保护的马车上侧卧着一个四十左右岁、面容枯黄、相貌猥亵、穿着上好绫罗绸缎之人。只见他一边自斟自饮,一边眼望四周,目光在人群中不断搜索。

    高勇不清楚情况,只得躲在避退街边的人群后观察。而人群中,那些年轻一些的女子纷纷后退躲避起来,更有甚者干脆蹲下。跟着高勇听到有人小声议论:“唉!又来找女人了!天天这样还怎么让人活啊!”

    “忍了吧,谁让他是这里的太守!”

    “乌桓人来了不见他出来,哼!”

    没想到这样的家伙居然是玄菟郡守,高勇哑然失笑。但是,小三临终前的嘱托驱使着高勇尽力推开人群上前告知。“不管怎么样,只要这个太守肯于下命令让边境附近的百姓入城躲避即可。”然而,刚走了两步,街上便传来那个太守的淫笑:“就是她!小丫头让我找了好几天,哈哈!今天你说什么也跑不掉了!你们几个赶紧过去把它抓起来带回郡府!”

    闻听此言高勇大惊,急忙上前,却见郡兵手中的戟尖高悬在自己头上,周围的人群同样被这种武器威胁。街对面,四个郡兵拨开人群后将一个正要逃跑的少女抓住,旁边四五个汉子看不下去,一拥而上夺戟打人与郡兵乱成一团。

    其余的人见状除群情激愤之外,亦纷纷试探着上前夺取那些郡兵的武器。诧异间,站在前排的高勇被汹涌的人流再次挤到了后边。

    太守见状大怒,腾地站立起来大吼道:“造反了?郡兵听令,造反者杀无赦!杀光这帮乱民!”

    此言一次,郡兵皆大吼,同时长戟刺向手无寸铁的人群,几个什长各自抽剑毫不手软地砍下。一时间,鲜血洒街、哀号声起,几个人先后受伤倒地。其余的人见到这种情况,不得不退后。

    愤怒被武力镇压下去,太守满意地看看周围,这时那个面容姣好的少女被捆绑结实扔到车上,太守看着哭泣的少女说道:“美人,哭什么?一会有你乐的!走,回府!把这几个造反的抓起来扔进大牢!”

    在人群愤怒的目光中,太守在郡兵的保护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人们摇头叹息、低声咒骂,却无济于事,最后在沉默中散去。

    高勇靠在墙上,见到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官逼民反——这个才是东汉末年的真实写照,当官的都这样,那些在权力保护下的地主世族的恶行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周围人群的表现让人想起了一句话: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了解历史的高勇知道人们最后选择的是前者!

    回到客栈,高勇倒头便睡,他要尽量忘记刚才看到的一切,并且开始考虑到辽西寻找李头他们……

    这一睡便是一昼夜,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立刻结账,然后二话不说背起苏雪莲走向西门。苏雪莲看到高勇那迷茫哀伤的脸,决定什么也不问,只是静静地靠在他那让人感到无比安全的背上。

    离开城门的那一刻,高勇对自己要投靠朝廷安国定边的想法感到困惑,这样的官府、这样的国家到底要不要为之奋斗……

    出玄菟向西南大约八十里是玄菟郡第二大城市——辽阳。它是玄菟与辽东的必经之路,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怎奈城墙年久失修残破不堪,快被淤泥填平的护城河已无任何军事价值。由店掌柜那里得知由玄菟到辽西的车队要在几天后才到,于是高勇不得不多耽搁几日。

    趁着这个机会,高勇决定了解这里的社会情况,以弥补匆匆离开玄菟的遗憾。经过仔细探查,高勇被这里的纯朴民风深深的打动,明白到他们为何敢于反抗。这里的人热情豪爽,这里的人彪悍勇猛,然而贫困的生活却将这一切深深的压抑。

    因为贫困,玄菟那样的大城他们进不去。本来这里他们也是无法进来的,不过,驻守此地的郡兵并没有严格执行上级的命令,对于穷人常常网开一面。询问他人后才得知,驻守辽阳的佰长本领很大,数次击退侵掠的乌桓兵,而他的叔叔是幽州簿曹从事,所以玄菟太守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自打他调任为这里的佰长后常常顶撞上司,故此职位也仅仅是佰长,不过作战时,几个司马都要听取他的意见。

    贫民区里,不论哪一家弄到了食物都不会独自吃掉,而是找来左右邻居一起享用。当官差前来横征暴敛的时候,这些人便会奋起反抗,坚定地团结在一起。高勇“有幸”再一次看到了官逼民反,不过这次的收获更大一些。

    那是城北的贫民窟,一群穷人聚集在一起拒不向官差缴纳税赋。那个官差大怒,调来了百余名郡兵加以镇压。

    当时的场面非常混乱,那些身强力壮的男人们结成了一道人墙将妇孺保护在身后。带兵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国字脸,浓眉细眼,散发出精明干练的光芒。

    这个人见到这些百姓悍不畏死,也有些感动,仅让士兵在外围结成了一到墙隔绝围观的百姓。高勇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前边去。

    只见那个官差盛气凌人地对着国字脸吼道:“当兵的,赶快将这些乱民抓起来,我要把他们统统处死!哼!敢抗税?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王法!”

    国字脸冷眼盯了官差半晌,没有理会他的命令。那个官差火大了。提高音量怒道:“告诉你,我就是王郡守的外甥,你要是得罪了我小心你的官位不保!”

    国字脸依旧面无表情,反而将手中的剑放回了鞘内,缓步走到人墙之前问道:“你们那位说的算?”

    沉默了片刻,“我说的算!”一个壮汉迈大步走了出来。

    高勇远远望去,只见这个壮汉身材相当出众。宽面阔肩,虎背熊腰,双眼大如牛铃。站在远处便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那一身的勇猛。

    国字脸定睛打量,其间不时微微点头。许久,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反抗官府?”

    牛眼高声道:“我叫秦二狗,本地人。你问我们为什么反抗官府?我告诉你——就因为官府不让我们这些穷人活!反正逆来顺受是死,反抗官府也是死。那我宁可做一回乱民,至少这样我们可以吃上一顿饱饭!”

    慷慨激昂的一席话,使得全场变得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那个官差同样一愣,被这种无惧无畏的胆气震慑得说不出话来。因为这句话实实在在地道出了穷人的心声。

    片刻之后,围观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声叫道:“说得好!这就叫做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人们被这句话一激,纷纷群起响应,有的开始向内拥挤,有的开始高声嚷嚷着放这些百姓一条路,有的干脆高喊造反了!

    国字脸毫不理会周围的群情激愤,反而赞赏的看着一身豪气的牛眼,一改严肃的表情,笑着说道:“说得好,是一条好汉!”

    官差看到势头不对,喝骂道:“你们要干什么?造反不成?还不快将他们抓起来!”

    国字脸走到牛眼跟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以后跟着我干!你们所有人都听好了,只要有把子力气就到我这里,练就一身武艺,然后保家卫国!”

    这一句话让已经亢奋起来的人群顿时安静下去。

    “真的?”那些人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居然从一个军爷的口里说出来。

    官差大怒,骂道:“好你个小小佰长,居然敢擅自收留乱民!看我不……”这时,他身后的随从上前低于数声,官差当即眉头深皱。

    国字脸突然转过身怒目而视,高声喝道:“看你什么?告诉你,这里的每一个弟兄都是穷人出身。你们花天酒地吃喝玩乐的时候,是这些兄弟在与敌人拼命!我劝你还是赶紧滚回去,否则我手下这帮兄弟发起怒来……”

    差官看到左右那些怒目而视、双手紧握战戟的士兵,慑人杀气滚滚袭来,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好!魏明,你有种!我们走着瞧!”跟着带领随从冲出了人群……

    高勇在心理记下这个叫作魏明军官的相貌,同时也想起了大叔曾经提到的小魏子,难道他们是同一个人?不过,现在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经过这样一场骚乱,高勇更加深切地体会到乱世的可怕,特别是穷人,真的没有一点权力,除了等死就只有反抗,这样的结果往往导致更加混乱的世界和更加悲惨的生活。

    在辽阳守了三四天才等到去辽西的车队,付了五十钱的车资后,高勇和苏雪莲踏上了去往辽西的旅程。

    根据史书记载,辽东在唐朝以前一直都是贫困破败之地,寒冷气候和北方游牧民族的不断侵扰成为了最大的不利因素,直接导致了这里人烟稀少,历代都不受重视。

    虽然后来汉朝前后历经了近四百年,几起几落,却始终不愿向北多踏出半步,令其失去了那得天独厚的广袤平原,物产丰富的原始森林还有品种齐全的矿产。

    在马车上,高勇亲眼目睹了破败不堪的村镇、百里无人烟的景象。从辽阳出来后一路向西北直奔归化,在那里休整一天后,折向西边,经过四五天的颠簸才赶到幽州辽西郡的咽喉要地——宾徒。

    宾徒是连接玄菟和蓟县的重要中转站,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估计应该在锦州附近。同时也是辽西边军的驻扎地。下了马车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打探边军驻地,结果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而高勇这种举动反倒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最后总算在好心人的指点下找到了一个类似于办事处的地方。

    这是位于县府外五十米的一个院落,门外站有两名士兵。高勇急匆匆跑上前去却被士兵拦阻喝问:“什么人?敢闯这里!”

    高勇伸手挡住压在脖间的戟头说道:“我……我是来向李头报信的,是边军三娃让我回来报信的!”

    二人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的惊讶。其中一个人说道:“我进去通报一下,你在这里等着!”

    片刻,士兵带着一个低级军官打扮的人出来,军官上下打量高勇问道:“你说回来报信?还要找李队头,你们什么关系?”

    高勇回道:“几个月前我在边境被李头所救,然后……”说到这高勇停顿了一下,此时脑中突然多了一种想法——对于被乌桓俘虏的事轻易不要说,否则很有可能被当作奸细。“然后,碰到了他的手下小三,那时小三重伤,他临死前跟我说乌桓很快会来劫掠,让边军做好准备。”

    听到小三的死讯,军官呆立在场,双眼凝望高勇许久,直看得高勇头皮发麻。“你跟我来!”说了这四个字,那名军官走进院子,进入正厅。

    “小兄弟,我与李头、小三他们是生死兄弟,那一年只有我们十几个人活着回来……后来,李头被降职,我们几个兄弟被调开。只是没想到……”说着军官呜咽起来。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高勇急切问道:“怎么了?难道李头……”

    军官平静一下心情继续说道:“一个月前他被派到北边侦察顺便寻找两个月没有消息的小三……结果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这一刻,换作高勇呆立。军官起身对高勇说道:“李头最喜欢孩子,上次回来他就跟我们说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少年,他跟我们说那个少年非常不简单。小三这么年轻就走了……呵呵,人啊!”片刻后,他继续说道:“离开这里吧,就算知道乌桓要来,上面也不会答应我们出兵的。不过,为了小三,我还是会试试。”

    高勇上前一步说道:“可是……”

    军官停下走向门口的脚步,低下的头仰了起来:“希望你好好干,将来做比他们还大的官,这样我们才能够上阵杀敌!”

    带着混乱的思绪回到客栈,脑中不断地想起李头、小三、大叔他们音容笑貌……也许要走自己的路才能为他们报仇!在宾徒城内休息的时候,高勇还听到了其他不好的消息:乌桓放出了话,一日汉朝不答应册封他们的首领为王,他们就一日不让幽州安宁!

    前面已经有几个车队被抢劫,死伤无算。高勇听过后尤感愤怒,这么大的一个汉朝,居然让一个小小的乌桓族如此欺辱,最可恨的是东汉官府居然完全不敢管,任由他们胡作非为。看来这东汉朝廷不要亦可!

    虽然有着巨大的危险,带队的人还是决定继续向蓟县前进。由于要再过半个月才有车队去蓟县,而现在手中的余钱已经不多,所以高勇不得不与他们同行。

    客房内,高勇对苏雪莲说道:“雪莲妹妹,明天我们就要出发去南边了,今天你要好好的休息,否则等到上了路就有的罪受了。”

    苏雪莲嘟囔道:“我要去逛街!”

    听到‘逛街’两个字高勇头猛地大了一圈。要问现在什么最后悔?就是教会了苏雪莲‘逛街’这个词!看着她高高兴兴的可爱表情高勇只能轻声叹气……

    走在街上,苏雪莲看到前面有一个卖小饰品的摊子时大呼一声跑了过去,高勇急忙快步追上,就在这时对面过来一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的人狠狠地撞在身上,弄的胸口生疼。

    高勇正打算转身教训那个人,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小偷!伸手一摸钱袋——没了!高勇大怒:“抓小偷!”然后猛地将苏雪莲抱起来向着那个追去。

    毕竟多了一个人的负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眼看就要失去踪迹。高勇的心中也是急愤异常,这么多人的街道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帮忙!

    那个小偷心中窃喜,依旧狂奔不止。却没有留意脚下,行人当中一个少年突然伸出一只脚轻轻这么一拌——小偷便来了一个转身翻腾两周半腾空落地!伸脚少年瞬间扑上将小偷双手反拧。

    高勇见状大喜,气喘吁吁的跑了过去,向着那个少年道谢:“谢谢!乎——累死我了!”

    少年扬扬手:“举手之劳而已!”

    此刻那个被压住的小偷哭着说道:“两位大爷放过小的吧!我要给妹妹看病,所以才出来偷钱的!千万不要把我送到官府啊!”——

    这两天天气闷热患了轻度感冒,头昏脑涨以致一些地方处理得不好,等以后有了灵感再详细改过。

第三章 艰辛旅途(下)

    高勇没有理会他的话,伸手拿回自己的钱袋,本想就此转身离开,却看着这个哭成泪人的小偷心中一软,蹲在他身边,掏出了二十几个铜钱递给他,说道:“我也要过活,只能给你这么多了!无论你说的是真是假——以后都要好好做人!要知道一日为贼——终身为贼!”说完拉起伸出援手的少年感激道:“多谢兄弟相助,走我请你吃顿便饭!”

    少年会心一笑赞赏道:“看得出你是一个重情意的人!你这个朋友我交了!在下吴天,望平人,今年一十六岁。”

    看到吴天充满亲和力的笑容,高勇施礼道:“在下高勇,奉天人,今年一十五岁。”

    “奉天?”吴天奇道:“这个地名好奇怪,没听过。”

    高勇呵呵笑道:“它在玄菟西南三十里外,是一个靠近河边风景秀丽的小村庄。”

    这时,苏雪莲拉动高勇的胳膊疑惑道:“哥哥,雪莲住的村庄叫做‘汉乌村’,不是‘奉天’。”

    高勇轻抚她的黑发说道:“‘奉天’是哥哥出生长大的地方,那里很美的,等有机会一定带你去。”跟着抬头对吴天说道:“我们找家小店边吃边聊。”

    交谈中才知道吴天也有着和高勇相似的悲惨经历。那是在前年,乌桓、鲜卑最后一次联合进入玄菟郡劫掠,将他所住的村子洗劫一空,他的父母于混乱中被杀。剩下他一个人流落到了玄菟,后来靠做苦工才筹够了路费,准备到相对安全的蓟县去闯荡一番。

    对于凄苦的经历,高勇感同身受,叹息道:“吴兄,你我有着相似的经历、相同的目的,也许这种相遇便是传说中的机缘!”

    刚刚还开朗微笑的吴天突然沉默下来,片刻后说道:“这么说你对乌桓和鲜卑也是恨之入骨?”

    高勇目露凶光咬牙切齿:“恨不得屠其族夷其类!”

    离开宾徒踏上旅程,闲来无事的两个人谈论起来,当然话题离不开**的官府和凶残的乌桓鲜卑。

    吴天愤恨地说道:“你是不知道,那些个平时对穷人随意打骂的官员只要听到乌桓鲜卑前来劫掠便惊吓得屎尿横流。不仅不派郡兵前去抵挡,反而将他们全部都调到城内保护自己的小命,眼睁睁地看着周围村庄的百姓被屠杀……”

    高勇对年龄不大却已然阅尽世间沧桑的吴天说道:“吴兄,假如有一天你大权在握拥兵百万,会不会依然想要报仇?”

    “当然会!仇恨这东西是刻在心理、流在血里几百年几千年甚至几万年都不会磨灭消失的!假如我有了孩子也一样要他们将这份仇恨牢记,等待报仇的那一天……更何况我又有大权又有大军,我要将乌桓鲜卑都绑起来,让他们跪下,我要亲手砍掉他们的头。”吴天笑着说道,嘴里叼着一根小树枝。“也许你没有经历过那样的惨景,父母就在你眼前被人杀死,而你却无能为力,那种感觉就好像……就好像……心口被大石头压着,透不过气来!”说到这里吴天顿了一下,眼睛望向遥远的前方,“高兄弟,我知道你是一个重情义的人,这几天的相处,我越来越感到你和我们这样的穷人不一样,你家里大概有人读过书吧。我是一个穷人,没有上过私塾,对于好多你所讲的大道理都不懂。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能够认识你这样一个朋友。”

    高勇回应道:“我也同样的高兴能够有你这样的朋友。有句话叫做:英雄惜英雄,用在你我身上再合适不过。而且我一向认为有没有上过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一颗真诚、勇敢、正直的心。看看那些当官的哪一个不是饱读诗书,可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完全是狼心狗肺!全都该死!”

    吴天应和道:“没错,该死的是他们。如果我有了权定会将这些贪官杀个干净。让穷人再也不用交税,小孩子再也不用为吃饭发愁,都能够有学上,都能够……”

    “这个理想会实现的,我保证!那时候你一定要做个将军带领兵马消灭乌桓!”高勇坚定地说道。

    “好,高兄弟,有你这句话我放心了。哈哈!跟你说话就是痛快,虽然不能真正杀掉一个乌桓人。”

    离开宾徒的第三天,车队如往常一样在年久失修的官道上走着。昨夜气温骤降,跟着下起了数年来罕见的大雪,将周围的一切覆盖,白茫茫银装素裹。高勇依旧与苏雪莲和吴天闲聊,“昨天那场雪好大啊!本以为天气转暖不会再有了呢。”

    吴天仰面朝上看着苍白的太阳说道:“打我生下来这是第一次在开春之后下这么大雪。”旁边的旅客也插嘴道:“可不是吗?我来玄菟差不多二十年,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便是冬天也没有过。”

    高勇为苏雪莲紧了紧衣服说道:“估计又是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来捣乱……”

    “西伯利亚?这是什么地方?他离奉天远吗?”吴天好奇地望来,周围也有几个人靠近,都想听听这个奇怪的地方。

    “这个西伯利亚啊……啊……大概在玄菟北面数千里外,是一块广袤无边的大平原,树木遮天蔽日,飞禽走兽奇花异草,其内矿藏丰富,金、银、铜、铁随处可挖。只不过那里终年积雪,气温比玄菟的冬天要冷上许多,夏天倒跟现在差不多。当然了,这些都是听我家邻居说的。”

    刚开始时周围的人还饶有兴趣,可听到高勇最后一句话后大跌眼镜,只有吴天哈哈大笑,被高勇这种冷幽默吸引。尚未收住笑声,吴天的眼睛突然望向车队后方不动了。

    高勇感到奇怪,打趣地问道:“吴兄,是不是有一个雪中仙子啊?看得这么入神。”

    吴天好像完全没有听到,眼睛眯起远望。高勇觉得他的模样很好笑,打算伸出手拍他的肩膀。可吴天却突然大声喊道:“大家小心,后面好像有劫匪追来!”

    听他这么一喊,许多旅人向后方望去。果然后方远处有一片雪雾弥漫过来,雪雾的前边一排十余匹黑马飞奔,马背上的人皆手挥剑戟喽喽怪叫。“乌桓人!一定是他们!”高勇仔细地打量那些追赶骑兵的装扮。

    看到危机迫近,几名车夫发疯一般抽打马匹,加快速度向着最近的城镇奔去。高勇的心跟随着马车的颠簸而躁动,感觉自己如同即将再入虎口的猎物。没有多久,车队右侧山坡上出现数百骑兵,他们远远地望着这支正在全力逃脱的车队。

    立于最前的乌桓人面目丑陋,他身后一人禀报道:“赫将军,宾徒送来的消息说这支车队肥的很,里面几个商人颇有钱财。”

    又是赫连恒,他昂起头嘴角微翘眼现蔑视:“哼,他们汉朝皇帝既然不肯出钱封官,我们只好自己动手了!告诉后边人手脚麻利些,别留下活口。”

    车夫的呼喝之声,啪啪——鞭子抽打马匹的声音,这一切都让人心情骤然紧张。苏雪莲躲在高勇的怀里缩成一团,高勇则将其抱紧,对吴天说道:“吴兄,车队速度太慢,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我很了解乌桓人,他们会杀了所有人!”

    疾驶车上,吴天眼望四周说道:“高兄弟说的没错,跟着车队难逃一死,现在只能想办法悄悄跳下车,躲进路边树林枯草中,这样还有一线希望。”显然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高勇也知道这样下去只能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悄悄地收拾好东西后,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在经过树丛时翻身三人先后滚落下去。高勇抱着苏雪莲在雪地上翻滚了七八圈后才停下来,紧接着头昏眼花跌跌撞撞地跑进树林。马车上的同伴还以为他们不小心跌落,根本顾不上相救。

    落地瞬间,高勇突觉自己左踝疼痛难忍,心里立时明白到:刚才左脚触地导致脚踝扭伤。跑进树林后左脚吃不住力,只能在吴天的搀扶下勉强站立起来,一瘸一拐的向着树林深处走去……不到一刻钟,树林外传来马匹疾驰的声音,脚下的大地亦开始轻轻颤抖。

    吴天示意噤声,同时挥手让他们缓慢的趴在雪地上,一点点钻进草堆中。他自己则在雪地上向几个方向踩出脚印,做出慌乱逃脱的假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却始终悬着。林外的马蹄声依旧徘徊,不但没有离去,反而有人下马沿向着留在雪上的足迹寻了过来……

    此刻,高勇知道只有一个人出去引开敌人,其余两人才有机会活下来,但自己的脚受了伤,恐怕跑不了多远……可看到苏雪莲可爱的模样,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勇气,高勇转过头对吴天说道:“吴兄,雪莲妹妹托付给你了,一会我……”说到这高勇的嘴被吴天的手堵住。

    “什么都不要说了,雪莲妹妹离不开你。从第一天认识你我就感到你是一个干大事的人,不像我。呵呵!”说着他还笑了出来,“放心,他们抓不到我的,我跑的比兔子还快,如果是你的话……呵呵……那可不好说了!”

    高勇待要继续争辩,吴天一把将他们二人按在草丛中,抓起周围枯草盖好,弯着腰将足迹弄得混乱不堪……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吴天突然蹲下严肃地对高勇说道:“高兄弟答应我一件事好吗?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替我和我的父母报仇!”同时紧紧握住高勇的手,一种包含了信任和嘱托的温暖传递过来,直入心底。

    片刻,吴天再次露出惯常的开朗笑容说道:“来生再作好兄弟!那个时候你做大臣,我做将军,然后我们杀光贪官除尽外族……要记住我们见面时的暗号——好兄弟,讲义气!”说完悄悄转身离开,模仿着三个人的足迹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高勇趴在草丛中含着泪看着吴天远去的身影,心中发誓:好兄弟,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不久,远处传来乌桓兵嘲笑辱骂的声音……“小崽子,一个人弄了这么多脚印,害得兄弟几个空欢喜一场!”“说那么多干吗,剁了他喂狼!”“对对,剁了他,敢骗我们!”

    片刻后,林外的马蹄声渐渐远去……高勇由藏身之处沿着吴天留下的足迹寻去,可是除了一片被鲜血染红的冰雪之外再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啊——啊——啊”高勇仰天长啸,仿佛要讲自己几个月来积压在心中的悲愤与凄凉全部吼出来。苏雪莲紧紧抱住高勇抽泣,嘴里不停地念叨:“哥!怎么会这样?”

    “好兄弟,讲义气!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大叔、小三还有李头报仇的——”

    因为吴天的舍身相救,高勇和苏雪莲躲过了一劫。那些乌桓人抢劫了车队,将所有旅人杀掉,留下十几具尸体静静地哭诉着乌桓的残暴。空中,乌鸦渐渐聚集,呱呱鬼叫,仿佛在为如此丰盛的美餐庆祝,也仿佛在说什么时候可以尝到那些杀人者的肉——也许那肉更好吃。

    几个时辰前这些人还有说有笑,可是现在……在这些无辜惨死的人跟前,高勇擦干了眼泪。这一刻,心中无比的平静,也许凡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都能够面对以前无法面对的事情。这一刻,心中不再有迷茫,抛却了所有的恐惧与胆怯。这一刻,高勇伸出手对天发誓:“我——高勇在此发誓——一定会为大家报这血海深仇,并要为天下苍生谋得一个太平盛世!”

    带着沉痛的心情,高勇背着苏雪莲继续向西步行。在这十一月的寒冬,冷风呼啸,刺骨冰冷。幸运的是包裹里还有些干粮,足够二人坚持到辽西。一路上高勇努力地回忆那些曾经学过的知识,从中思索如何在这乱世打出一片新天地。

    数日的风餐露宿使得二人看上去如乞丐一般,买了没多久的衣服被刮得破破烂烂。高勇面色消瘦,苏雪莲也是无精打采。不过,无论多么艰苦的旅程都会有终点,无论多么黑暗的长夜都会有黎明。在经历了许多磨难之后,高勇终于走到了他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辽西郡。

    辽西郡是幽州(东汉州名。辖郡、国十一,县九十。治所蓟县,在今北京大兴县西南。辖境相当于今北京市、河北北部、辽宁南部及朝鲜西北部。)治下的一个大郡,在右北平郡的东面,现今的昌黎至迁安一带。

    进城时高勇特别留意了这辽西郡治所阳乐的城墙。由下至上高达五米,明显的好过玄菟城,虽然墙面有些破旧,但还算是一座相当有防御力的城池,加上他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可以说这里直接关系到幽州东部五郡的安全。

    进入城内明显能够感到这里的人口要远远多于玄菟。整座城池由一条贯穿东西的大街和三条横亘南北的大道组成,共分为六个大区,站在东门便可将一切尽收眼底。

    各种店铺沿着东西向大街开设,客栈、酒家、布料店、铁匠铺、作坊应有尽有。找了一间布料店,高勇为自己和苏雪莲各订做一套最便宜的衣服,好在现在天气转暖,衣服用料少,价钱也降了下来。

    换上了新衣后,高勇立时感觉有了精神,人也神气起来。在客栈里休息两天,将脚伤养好后,高勇带着苏雪莲到阳乐城内闲逛,了解这个时代的经济与科技。

    沿街向西走去,人流涌动,熙熙攘攘,叫卖之声此起彼伏。“这城却是比玄菟郡城大,店铺齐全规模大出许多,基本安排在了临街两侧,布局还算合理,可惜就是卫生差了些。”高勇看着路边的垃圾不由得心生感慨。

    不远处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高勇顺着声音走了过去,看到了一个小铁匠铺,这就是古代的铁器店。

    高勇带着好奇步入店中,一股木炭焚烧产生的浓重刺鼻的烟味扑鼻而来,苏雪莲急忙捂住自己的鼻子,面露苦色。高勇全然不觉,只顾四下打量,心中暗道:“这时代的冶炼条件真够差的,炼铁的炉子还靠烧木炭,这样温度肯定不够,炼出来的铁中杂质的含量必定很高,从而影响了铁的性能。毕竟是千多年前,冶金业落后在所难免!呵呵,幸好高中时我的化学不错,对于炼铁的原理和化学方程式倒背如流,还有那表示高炉、平炉结构的插图,即如此那就等我以后改进吧——建个平炉,再建个高炉,这样就会有好铁好钢了。”

    扫视四周,看到墙角有几样从没见过样子怪异的农具,倒是引起了兴趣。虽然叫不出名字,却与后代的犁、锄头、铁锹有些神似,“只要有好铁好钢,自然可以造出类似现代的农具,提高农业生产效率……”高勇思索着转身走出了铁匠铺。

    铁匠铺的老铁匠看到进来一个少年自顾自嘟嘟囔囔了半天后又转身离开,瞪眼张嘴大感奇怪……

第三章 艰辛旅途之王佐鬼才

    离开铁匠铺,高勇沿街直走,很快来到了城东,这里有一座高台,方形石砌底座,一共二十级台阶,台顶十乘十见方,有石刻栏杆围护,站在台上可以将全城尽收眼底。

    据路人介绍,这高台乃是上任辽西太守所建,已经建成七八年。高台被称作望峰台,是辽西郡乃至幽州有名的高台,许多文人士子、达官贵人都会到此一游,而这里也慢慢地成为了士子们聚集清论的地方。

    此时正值上午十时左右,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前几日的寒冷早已消失殆尽,代之而起的是清爽春风绿意盎然。台上三五光鲜衣着的年轻人席地而坐,时而谈笑,时而远眺。

    高勇拉起苏雪莲缓慢登上台阶,一边打量这高台的石砌结构一边聆听擦肩而过的羞涩春风。然而,当高勇全心全意与大自然交流的时候,台上的五六个年轻人却停止了说笑,齐向高勇望来,而那望向穿戴粗衣草鞋的高勇的眼神充满诧异与蔑视。

    “你是什么东西?敢到这里来?”靠近台边的年轻人傲慢地发问,食指点向高勇额头,夹带着羞辱与呵斥。

    高勇闻言一愣,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怒火渐起,“东西问什么?”

    年轻人没反应过来,直接问道:“我问……”他身旁的人捅了捅才点醒了他,“好啊!你敢骂我!是不是不想活了?”

    “骂人?我没有啊,你刚才不是问我什么东西?那么既然我是东西,你们也一样是东西,难道你不是东西?”

    另一人出口道:“此乃士子清论之地,人所共知,你等贱民速速离开,我们不与你计较便是。”说着不断挥手示意高勇离开。

    这时,台下走来一个少年和一个青年士子,他们立于旁边笑看这突如其来的辩论。

    看到他那滑稽的模样,高勇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你说此乃士子清论之地,请问有何凭据?我没见有石碑、书籍记载此事,或许你可以问问这石台,若它确认,我立即离开!”

    “岂有此理!你个贱民竟敢如此撒野!告诉你,《淮南子•;齐俗训》有曰:‘是以人不兼官,官不兼事,士农工商,乡别州异,是故农与农言力,士与士言行,工与工言巧,商与商言数。’,你这等贱农只配到农田耕种!”

    “哈哈哈哈!可笑可笑!”高勇摇头否认,可心里却大为惊讶,没想到这个人整出这么一句,只好绞尽脑汁想对策:“《管子•;小匡》有言:‘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柱石)民也。’此为何意?士农工商皆为天子臣民缺一不可。如若非要划分贵贱,那么我问你何为国之根本?”

    “这……皇上当为国之根本!”

    “皇上乃一国之主,却不是根本,国之根本乃农!即是你瞧不起的农,农者,国之命脉。无农则无商、无工、无食,无商无工则无衣无器,试问:无食、无衣、无器你等何所依?东南风还是西北风?便是高祖皇帝、本朝光武皇帝亦要鼓励农耕以恢复国力。唉,如若你等治国理家……其衰败不远矣!”

    年轻人大怒,自打降生以来尚未被如此顶撞过,当即脸红脑热便要抽剑伤人。他身后一年长者将其按住,沉稳道:“听你之言绝非泛泛之辈,要上台观景不难,须作诗赋让我等信服。”

    高勇抿嘴微笑走到十九级台阶处,向西眺望,蔚蓝色的天空如水洗一般,由此远去,农田树林包裹中的阳乐城一览无余。高矮相间的房屋,宽阔笔直的街道,南来北往的人流……以此及远,苍茫环宇、天地相接,极东浩瀚大洋无边无际,极南富饶群岛星罗棋布,极西高原峡谷纵横交错,极北冰天雪地严寒刺骨。

    不觉间心生感触,想起了自己一路来的见闻经历,想起了大叔、吴天临去前的嘱托,随口朗声道:“青天白日碧长空,风起云涌诞英雄。策马扬鞭驱敌寇,重整河山入新轮。太平盛世风雨顺,国泰民安百业兴。但有一腔热血铸,威扬中华万古魂!”

    “好,好一个威扬中华万古魂!”高勇转身看去,一个年轻文人一边拍手赞叹一边走上高台,此人束发高冠、英俊倜傥,一身青色衣装,尽显士子本色。

    年轻士子身后还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确实,能发如此豪言壮语者定非凡人,是不是荀大哥?”少年用他那稚气未消的声音赞扬道。二人一唱一和来到高勇近前。

    台上几人见到年轻士子腰间悬挂的名贵玉佩和精美配剑,知道此人多半来自名门望族,更见其对粗衣少年如此夸奖,便不好再继续刁难,只得施礼闪开。

    年轻士子仅仅回礼便不再理会他们,径直来到高勇跟前。在高勇打量这两人的同时,那士子也在打量着高勇。“好一个粗衣少年,年纪不大却敢发如此豪语!”年轻人心中暗赞。

    稍停片刻,士子上前施礼道:“刚才无意中听到兄弟的诗赋,令在下深感钦佩。凌云壮志匡扶宇内的气魄,掌控天地万物朗朗乾坤的豪情,只觉如不能结交当为人生第一大憾事!在下姓荀名-字文若,很想与小兄弟结为朋友,不知能否告知”

    听到“荀-”二字之时,高勇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脑中立刻想起了《三国志》中荀-的简史:荀-,字文若,颖川颖阴人,自幼被认为有王佐之材,公元163年出生。根据推算现在应该是19岁。高勇强自按耐住内心的激动,声音微微颤抖地问道:“请问,荀兄可是颖川颖阴人,令尊可是荀绲荀先生?”

    “咦?”荀-十分惊奇,他不明白眼前的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年纪还要小的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在下确实是颖川人,家父也正是。却不知你是如何得知?”

    听到荀-亲口承认,高勇心中充满兴奋,“在下姓高名勇,刚刚十五岁,家住玄菟郡。刚才所说皆是听自家师之口。”

    毕竟不能够跟他说自己来自两千年后的世界吧,只好临时编些虚构人物蒙混过关。高勇继续说道:“家师曾说:普天之下,荀兄之才足可位列三甲。胸中有经天纬地之才、安邦定国之智。”

    荀-被高勇这一席恭维说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完全没有想到在遥远的异乡会有一个如此了解自己内心深处想法的人,这安邦定国之志荀-从没有对外人讲,包括自己的父亲和兄弟。“尊师抬爱,此等评语文若愧不敢当。”

    “评价荀兄之语乃出自师傅之口,定不会有错。他老人家还常把荀兄比作张良,所以在下才能够早有所闻。”

    “原来如此,尊师看重文若了。”虽然如此,荀-的脸上仍显出自豪的神情,高勇心想:这恭维人话到哪里都好用啊。

    听到他们二人互相恭维,其余几个士子面面相觑,以为这两个人都是疯子,而那个年轻士子又不好惹,只好败兴而走。

    荀-伸手示意,四人席地而坐。

    这时,高勇突然记起荀-本应在二十岁时出任亢父县令,为何前一年要到这里,便问道:“只是不知荀兄何以到这偏远之地呢?此处距离颖川路途遥远,恐怕远超千里。”苏雪莲有礼貌地点头见礼,而后坐到高勇身边。

    荀-和那个少年坐到了高勇的对面,继续说道:“本来,家父已经安排我明年年初举孝廉,出任亢父县令。可是今年六月,在外出游学时遇到一位奇特的老人,此人大智大慧,通晓天文地理。我们一见如故,便在林中下了一盘棋。其间他对我说道:‘汝心系苍生,奈何命运不济,明珠错投,仅能施展半生才学。不过,今年星相奇特,隐隐化外之人降临,而汝之命星亦因此而改变,或许此人能够成全你的毕生所学。汝向北,或可遇见此人,一切造化尽属机缘。’听完之后,我本来不是十分的在意,但架不住这个小鬼头的软磨,只好来到幽州一探究竟。”

    高勇听罢微笑道:“这样的话怎可轻信,看来荀兄多半要空跑一趟了。”

    荀-摇摇头,说道:“非也,来到这北方之地,我才真切的感受到他的魅力。这里民风彪悍、崇尚武力,且世家大族势弱,民智尚未僵化,不像中原百姓思想固执。我猜想这救世之人必起于北方。”

    听到这样一番精湛的分析,高勇为之深深震撼,在两千年前便能有这样的分析实在难得。确实在中国历代王朝中,绝大多数都是北方统一南方,而由南方向北的只有朱明王朝。虽然后来内乱还是北方取胜。

    高勇同意道:“荀兄此言确是真知灼见,小弟佩服。啊,我们聊了这么久还没有介绍他们呢。”说着把手指向苏雪莲和那个少年。

    荀-哈哈笑道:“看看我,遇到知己就这位吗?来,郭嘉,见过高兄。这郭嘉本是我师兄的孩子,经常缠着我,此次出行都是他软硬兼施,我迫于无奈只得陪他出来游学,让他多了解了解外面的世界。”

    “啊!”这一次,高勇叫出了声,刚刚平复的心情再一次激动起来,“实在是没有想到,居然在这大汉的北部边地一次遇到了两位三国闻名的人物,莫非”高勇张着嘴目不转睛地看着郭嘉,直看得郭嘉不知所措。

    荀-看到了高勇的样子也觉得十分奇怪,问道:“高兄弟为何如此惊讶?是不是也曾听令师说起过嘉儿的事情?”

    高勇急忙咳嗽两声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故作神秘地说道:“关于郭兄弟的事情师傅仅仅是略微提起,他老人家言道郭兄弟之才不可限量,可能尚在荀兄之上!”

    荀-惊讶地望向郭嘉,赞赏道:“尊师此言不假,嘉儿虽然尚未加冠,可是其才学已经远远超过同龄之人。博古通今,诸子百家样样精通。”

    经荀-这么一说,郭嘉面露微红,不好意思地摆着手说道:“郭嘉尚小,学识浅薄,有何才堪当此等评语。”

    就在郭嘉急着辩解的时候,高勇猛然想起了一件事:郭嘉英年早逝,早早地离开了三国舞台。好像是因为吃什么丹药造成的。于是急问道:“郭兄弟是否已开始服用术士所炼之丹药?”

    郭嘉点头说道:“高兄怎么知道的?因为嘉自幼身体虚弱,去年听从父母安排开始服用。”

    高勇心思不停地转动,他要想办法救郭嘉一命,思索片刻突然灵光一闪,神秘地望向郭嘉言道:“请将左手伸出。”然后学着郎中的样子将手指轻轻地搭在他的脉门上。一双眉头深锁,似有难解之语。

    荀-注意到高勇的表情,暗自担心起来。不久,高勇长舒一口气,眉头慢慢舒展,语重心长地说道:“请恕在下直言,郭兄弟不应再服用那等无用丹药,你的额头眉宇间隐约透着暗黑之色,脉象也呈现出中毒征兆。这应该是由丹药中的毒物引起,怎么说呢?应该叫做‘铅’和‘汞’!”

    郭嘉对于服食丹药的副作用多少也是知道一些,但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经过高勇这么一说也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急忙说道:“这些嘉在古籍上也曾经看过,却都没有给出确切的解释。可否请高兄说明一下这个‘铅’和‘汞’是什么事物?”

    高勇伸出手示意郭嘉不要着急,随后解释道:“它们是两种存在于我们周围的物质,我们每日都有可能接触到,但是那只是微乎其微很小量。可是,郭兄弟服食的丹药中确是以这两种物质为主要成份。它们能够在短时间内让人身体感到强壮和精力充沛,然而当这两种东西在人的体内积少成多后会造成脱发、面色发黄,并最终导致过早离开人世。”

    一席话说得郭嘉面露惊讶,高勇见状继续说道:“好在郭兄弟服食时间不长,如果此后改用补药逐渐调理,相信应无大碍。”

    郭嘉对着高勇施礼道“多谢高兄忠告,嘉铭记于心。”

    高勇急忙说道:“我说的也不一定全部正确,但是那丹药却绝不能够再服。相信我的话,否则郭兄弟的阳寿当不过此数——”高勇伸出了三根手指。

    荀-吃惊道:“高兄弟的意思是——三十?”高勇点头默认。片刻后才接着说道:“我师傅曾说在玄菟以北、夫余国内的广袤林海之中有一种草药——人参,只要能够坚持服用其所熬制成的参汤,不但可以去除疾病,更可以延年益寿。”

    郭嘉在口中默念了几遍后再次对高勇表示感谢。

    荀-好奇地问道:“高兄弟几次提起尊师,令文若十分想亲睹其尊颜,不知”

    高勇当然不可能有这样的师傅,但又必须将他们的好奇打消,胡编道:“哎,荀兄晚来一步,家师已于今年八月驾鹤西游了。临终前他曾立下遗嘱不准我说出他的生平,一旦有人问起就报他老人家的名号:千年居士。”

    荀-一脸的崇敬之色,赞道:“不愧为世外高人!千年居士——”

    高勇谦逊一笑,介绍到:“这是我的表妹——苏雪莲,雪莲见过荀兄,郭兄。”苏雪莲很有礼貌的浅浅一笑,向二人见过礼,荀-到没有什么,可是这郭嘉就不同了,眼睛一扫刚才的阴霾,不住的上下打量。看得高勇险些笑了出来。

    这高台上的聊天甚是开心,高勇万万没有想到荀-和郭嘉竟然都是幽默之人,特别是郭嘉,年纪轻轻已饱读诗书,谈古论今面面俱到,而且他还讲了几个有趣的寓言故事,逗得苏雪莲笑声不断。

    不知不觉已近晌午,荀-便热情邀请高勇到其府上做客,因为荀-家族的实力以及他本身的地位,他的住所坐落在阳乐的富人区,是一座两进的套院,共有房屋大小十余间,仆人十名。

    看到这样的府院,高勇总算明白到为何那些士子瞧不起别人了,这种院落不是一般人能住得起的,商人有钱却没有资格,农民是两者都没有。慢慢地,物以类聚,世家大族文人士子越走越密,婚姻裙带越发复杂繁琐,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势力,门阀制度也由此开始。

    由于掌控国家权力的世家豪族强行将国民划分出等级,逐渐远离社会中下层民众,再加上官吏贪污**上瞒下剥,东汉就此走向严重的阶级对立,以致最终爆发了黄巾起义。

    在荀府的午饭相当丰盛,不仅有面食,还有稻米,菜肴多种,青菜、肉类一应俱全,自从在王伙夫那里吃到点肉腥后,一直到现在才算再见到肉。而吃饭时的繁文缛节也令高勇头痛,好在平时从苏雪莲那里了解一些,才勉强蒙混过去。

    吃过午饭后,高勇和荀-促膝长谈,天文地理、风土人情,治国安邦之策、行军作战之略无所不包。而高勇也用他那两千多年的知识让荀-大开眼界,深深地为高勇的智慧所折服。苏雪莲作为女孩子不适宜在这种场合旁听,只好由郭嘉陪同四处参观游览,逛边阳乐城的每个角落。

    此番畅谈,令荀-感到高勇绝不简单,干脆将高勇接到府内。郭嘉当然高兴,不但有了一个同龄的女孩作伴,还能够天天听到高勇那些“奇思妙想”“闻所未闻”之事。

第四章 名将良相(上)

    一日春雨过后,碧空如洗,空气清新宜人,鸟儿在枝头欢快地蹦跳鸣叫。凉风轻拂,吹散萦绕心头的郁闷哀愁。

    荀-让仆人在他的书房设了一桌酒席,邀请高勇对饮。高勇自从来到东汉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一时间不知所措。

    荀-看到高勇进屋时尴尬的模样微觉好笑,待二人落座,他亲自为高勇斟酒,说道:“此酒是-代师兄感谢高兄弟对嘉儿的救命之恩。实不相瞒,在兄弟小住期间,-特意邀请了蓟县的名医为嘉儿诊脉,得出和高兄弟一样的结论:嘉儿确实有中毒征兆。但是他们不知为何毒引起以及解救之法。”

    高勇的内心闪过一丝惊骇:这荀-确是谨慎细密之人,思虑如此周到,虽然感觉对自己不是很信任,不过事关人命谁又能疏忽大意。

    荀-接着歉意道:“关于此点还请高兄弟谅解。”

    高勇一口喝下酒,口中微辣绵香清醇并留,笑着说道:“这本是人之常情,试问又有谁能够轻易相信一个相遇不久的陌生人。如此细心反倒显出荀兄思密周全,不愧家师称赞。”

    荀-也一口喝下,将酒再次斟满之后说道:“几天的相处,-敢肯定高兄弟绝非出自普通人家,对尊师亦加倍敬重。天文地理、齐家治国无所不通,仅仅是那首诗词便足以让人肃然起敬-虽不才,却也能够感觉到兄弟智略不在荀某之下。因此-有一问:高兄弟此次出行是否秉承师命要有所作为?”

    高勇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细闻酒香问道:“荀兄可否告知在下是否应该货与帝王家?投效朝廷建立功绩?”

    “这个…”荀-笑了笑,没有做答,反而看着高勇期待他的答复。

    “勇虽不曾踏进中原,却也知道现如今大汉朝廷奸臣当道、宦官弄权,忠君之臣被逼隐退惨遭迫害流亡的不在少数,而圣上确对此不闻不问,任由贪官污吏搜刮民才、卖官卖爵,弄得天下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各地异心之徒蠢蠢欲动”

    说到这,高勇顿了顿,眼睛望窗外晴空,继续言道:“现今,冀州钜鹿的张氏兄弟借口传道治病广收门徒,在玄菟勇曾亲眼得见。依此推断不出两年便会从者云集,这些入道民众极易被人蛊惑。但凡生起事端,后果不堪设想。然而,面对太平道日益壮大,朝廷始终不见整改迹象,反而加倍欺压贫苦民众,令其义无反顾投靠太平道的张氏兄弟。倘若哪日天灾降临造成粮食歉收以致饥民遍野……那时张氏振臂一呼,道民、饥民揭竿而起,天下又将陷入动乱纷争之中……只是可怜我汉朝黎民又将遭受水深火热之灾。其后,朝廷或许会派兵剿灭这些乱民,可无论谁胜谁败,都会使汉朝元气尽伤!北方匈奴、乌桓、鲜卑但见朝廷内乱爆发必将趁机南下前景堪忧啊!”

    对面的荀-被高勇这一篇分析精辟、入木三分的推论深深地震撼。这几年的四处游学除拜师求教习治国安邦之策外,体察民情亦是必修功课,而高勇所说的一切恰恰都是荀-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荀-心中明白高勇所说不假,只是关于这北方夷族入侵却是没有过多思考,现在被高勇一语道破,顿时发觉到自己的稚嫩,同时也被高勇所描述的凄惨景象将内心搅动得翻江倒海,双眼湿润起来。自小忧国忧民、心存大汉安危、心系天下苍生的荀-当然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高勇看着眼睛湿润面露哀伤的荀-接着说道:“不瞒荀兄,师傅临终前对在下言道:‘这天下不久将陷入大乱,此乃天像所定,非人力所能更改。然而,人力尚有可为,那便是尽快结束这乱世!’勇此次出行便是奉师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拯救黎民,使他们少受颠沛流离、妻离子散的痛苦,还给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荀-听到此处,凝望高勇许久,他不明白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何以说话如此脉络清晰、分析如此透彻,仿佛世间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最重要的是他并非那些只会泛泛空谈不学无术之辈,沉默片刻方才言道:“贤弟一番高论确实如醍醐灌顶,让荀某受益匪浅。但不知贤弟要如何做起?现如今,权臣当道,奸佞横行,又如何能够实现贤弟刚才所说的太平盛世呢?”荀-边说边用灼热的目光望向对面的高勇。

    史书记载荀-是一个相当固执的铁杆保皇派,其思想恐怕自少年时代便已经确立,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轻易改变的,所以这个措词不能够体现出自己那些来自现代对抗皇权的主张,更不能有任何造反的企图,否则被告发拿去砍头岂不冤枉……只有表露自己的忠君之心方能让荀-真心结交,至于以后如何只好试着慢慢改变他吧。

    想罢,高勇合上双眼,平静因刚才的一席话而激动起来的心情,整理思路选取符合这个时代的词语,而后缓慢张开双眼,起身离座,立于屋中,自信地说道:“立足幽州,鼓励生产、稳固边疆、整顿吏治、制备兵戈;万事俱备后便要上奏朝廷出兵鏖战,定东北、扩国境、驱除胡虏!待北方初定,再挑选时机提忠君之兵入京,清除宦官奸臣,辅助皇上惩治贪官、安顿黎民;几十年后,国力充沛、百业兴旺,再出兵四夷:向东跨海占新陆,向北直捣冰雪原,向南开辟新天地,向西扩疆至海边!若此设想能够实现,我大汉天朝必将成为东方千秋万代的神话!”

    荀-听过,声声入耳、字字刻心。这一刻,荀-心潮澎湃,感慨万千,仿佛眼前就是千军万马平定东北、驱除匈奴、南下海疆这一切仿佛都因高勇的话而变成现实,自己竟似乎感觉到了历史在自己手中书写的那份骄傲与自豪!

    但是,看着眼前只有15岁的高勇,荀-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竟然出自他的口中!心中不禁疑虑更重:“此人年纪轻轻便能出此壮语,为国为民、心志高远,况且其学识丰富、博古通今,更知许多新奇事物,可见他定非泛泛之辈!但是,虽然刚才的一席话激动人心,却不知他有没有能力实践……”

    思索中的荀-抬起头,目光正巧与高勇相对……‘自信’!这是荀-从高勇眼中看到的最能代表他此刻心志的词语!

    这是一种通晓天机的自信,这是一种预知未来的自信,这是一种掌控世间万物的自信!荀-动摇的心被这种强大的自信所坚定,“即便为了这份强大的自信我也要试上一试!”

    遂起身上前,激昂地说道:“如此真论,令-驱散萦绕心头许久的迷雾;兄弟之心,系天子臣民;兄弟之志,保国开疆;-虽不才,愿尽绵薄之力,与贤弟一起辅佐皇上造福黎民、威扬盛世大汉!”

    看着双眼含泪的荀-,高勇紧握他的双手,坚定地说道:“能与荀兄携手并肩报效朝廷乃是上天所赐。勇虽力量有限,却甘愿与荀兄一同为天下苍生谋得一个太平盛世!让我汉朝成为历史上永远颂扬的神话!”

    这一刻,二人倍感激动,双手相握,热泪滚落。突然,屋门打开,郭嘉领着苏雪莲走了进来。直到高勇近前,郭嘉伸出双手抱住高、荀二人的手,颤声说道:“嘉虽尚未成年,但也愿助己力造就一番伟业!”说完双眼含泪,坚毅的目光望向高勇。

    高勇先是一惊,旋即明白过来,这郭嘉肯定是在门外偷听!“怪不得后来郭嘉那么厉害,看来是果然是天生的奇才啊!”高勇心赞。

    三个人互相凝视,而后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苏雪莲用崇拜的目光望向高勇,她不懂这三人为何会哭,但有一件事她最为高兴,那便是一直照顾自己的勇哥哥再次有了好兄弟!与此同时,苏雪莲想起了吴天,心中对着上苍祈祷:“天哥哥,勇哥哥又有好兄弟了。你看到一定会高兴的……”

    光和五年(公元182年)三月,抵达阳乐的高勇巧遇荀、郭二人,并且由于高勇的一翻肺腑之言而倾心结交。虽然不知道高勇有没有能力完成他的设想,荀-还是决定先跟随高勇一段时间仔细观察,如其可辅则辅之,如其徒有其表那么到时离开也不迟。

    之后经过近半个月的相处,高勇越发的感觉到荀-的大才和郭嘉的聪慧,并且从他们那里了解许多的这个时代的情况。东汉末年,全国共有十三个州,分别是:幽州、青州、冀州、徐州、兖州、并州、司州、凉州、荆州、益州、豫州、扬州和交州。

    军事上,光武帝建立东汉政权不久,便下旨废除了执掌地方兵权的郡国都尉,以后又罢轻车、骑士、材官及楼船士等,实际上取消了地方军队。在和平时期,少量维持地方治安的郡县兵,由太守令长兼管,在某些沿边地区则复设都尉或属国都尉别领。总的来说,东汉时期地方军队的力量比较弱小。这也是为什么黄巾起义能够迅速的爆发而无法短时间内镇压的原因。除此之外高勇还知道了其他诸如经济、水利、农业和文字等等各方面的知识,对于这个时代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荀-也从高勇出知道了许多闻所未闻的事情。比如说农民爆发起义的根本原因在于土地兼并和人口过剩,工、商两业对国家的重要贡献,特别是高勇提到执法机构与行政机构分离的制度以及他的诸多优点,令荀-大开眼界。

    当然关于立法权、君主立宪、国会议会等事物高勇没有提及,毕竟思想局限的荀-即便是那个时代的皎皎者恐怕也无法接受这种太过先进的东西,因为社会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在没有完善发达的工商业以及基础教育前包括立法、行政、执法有效分离都是瞎掰。而即便有了这些还需要民智开化,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如果强行实施更会引来反效果。

    荀-见到高勇但凡有时间便要往返于各个商铺之间,询问价格、产地,当然还有基本不会有人回答的工艺。

    作为士子,荀-同样受到士贵商贱的影响,把商人看作最下贱的人,从不与他们打交道,在他眼中士子只能够与士子交谈,虽然高勇不断强调商业的重要性。故此他对高勇的行为很是不解,终于忍不住问道:“高兄弟为何频繁往来于各个商铺之间?这些事情交给府内下人去办即可。”

    高勇闻言已知荀-想法,解释道:“了解行情,制订自己的发展方略。”

    荀-大惊:“莫非你要放弃士子身份去经商?”

    高勇微笑道:“荀兄,商有两种:其一为经商,此商只为获利,无涉其它;其二为政商,此商将获利作为途径与手段,入政才是其根本。”

    荀-眉头深锁,完全不理解高勇的这套‘新奇理论’。

    高勇继续说道:“荀兄,请问由察举入仕,多少年能够升任一郡之长?”

    荀-回道:“少则三五载,多则十数载,不一而定。若遇清廉正直之士,其速如飞;如遇卑贱龌龊之徒……唉!”

    高勇点头道:“不错,因我不比荀兄有家族支持,虽稍有艰难,却仍可一帆风顺直上九天。现今仅我一人,若论察举,恐怕十个轮回也察举不到我头上。”荀-默然,他明白高勇说的却是实情,没有家族背景,没有朋友相助,无论多有才干也终将被埋没。

    高勇又道:“故此,我决定选择一条捷径——由商入仕!”

    荀-面色困惑:“这……贤弟何不随我去颖川……”

    高勇摇头道:“颖川属中原腹地,即便入仕也难有作为,反倒不如这边疆郡县更能发挥才智,少了制肘,多了面对乌桓、鲜卑的机会,他日势起,饥饮乌桓血,笑餐鲜卑肉,岂不快哉!荀兄可明白其中之意?”

    荀-看到高勇眼神中的狡猾转忧为喜道:“虽然将来容易为世人诟病,却也是仅有的捷径。”

    看到荀-领悟,高勇哈哈笑道:“捷径还有一种说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宦官做梦也想不到买官者正是要其性命之人!”

    荀-摇头苦笑,心中凄婉:如果不是皇帝放纵宦官,何来才能之士报国无门,只得寄身商贾之列!

    相聚的时间永远短暂,四月上旬,本打算在幽州与高勇一起度过春季的荀-突然接到家书。大意是让他赶快回家,以便赶上即将到来的夏季察举,这样才能够让家族拥有继续兴旺的环境。

    父命难违,荀-只好先赶回家向其家族的长辈进行说明。这一个月的熏陶让荀-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特别是思想上已经开始靠近现代思考方式,最明显的是荀-跟高勇学来的口头禅: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

    终于离别的时刻还是来临了。出发的那天,四个人显得依依不舍。已经与郭嘉捻熟的苏雪莲哭得尤为伤心。一路上荀-不断向高勇介绍此番回家的路线和沿途的风光美景直到城外分别的地方,荀-开口道:“贤弟留步,此去多则四五月,少则一二月我定能够赶回来。”

    高勇眼含热泪紧握住荀-的手说道:“敬候荀兄的佳音,相信荀兄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是另一翻景象了。”

    “哈哈,这个我绝对相信,以贤弟之才绝非难事。只是政商之道还需多加斟酌,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实行为好。”荀-轻声言道,满含劝阻意味。

    这时郭嘉突然开口道:“我倒是比较赞同高兄的办法,既然直路不通,只好绕道而行,为官如作战,既要全己灭敌,又要能守善攻。世间万物殊途同归,只要目的达到,手段吗……嘿嘿!放心,就算那些人不让,我也会想办法回来。毕竟雪莲妹妹还在这里呢。”

    苏雪莲被郭嘉的话逗得破涕为笑。高勇点点头,感叹郭嘉确实不负鬼才之名!于是荀-与郭嘉不得不在这春夏交替的时刻踏上归家的路途。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身影,高勇轻声说道:“一路平安!”

    荀-二人的离去让已经熟悉热闹的高勇和苏雪莲突然感觉不适应了。住在已经由荀-付好房租的房子内,高勇开始思索自己将来要走的路,首先要考虑如何建立自己的基业,有了根基才能逐步实现自己的想法。

    政商是最快的途径,这种事古今常有。经商赚钱,买官捞名,也算是曲线救国吧。因为钱财是独立的资本,特别是在这样一个皇权弱化的年代,有了钱可以直接从皇帝手中买到官位和爵位,之后组建自己的部曲私兵,“呵呵!”高勇忍不住笑道:“又可以买官又可以招募私兵,这种事如果让汉光武帝知道还不活活气死!”

第四章 名将良相(中)

    经过细致调查,高勇发现这时代纸张已经开始在上层普及,主要是蔡侯纸,即东汉尚方令蔡伦(字敬仲,东汉桂阳郡人。)发明的。在蔡侯纸发明之前,民间用大麻和苎麻的纤维等原料造纸,纸质太差,厚薄不均、强度较低,不便书写,且产量低难于普及。官方多用竹简、木牍,少量用丝帛书写。

    蔡伦精心总结了民间造纸的经验,改进了造纸的工艺,又选用价格便宜的树皮、麻头、破布、废鱼网等作为造纸原料,这些东西不仅容易得到,而且比之原始植物来也便于加工。加工方法是:先把这些东西搅拌石灰,沤过,再放在石臼中舂,把纤维舂散,然后加水煮烂,掺和胶一类有粘性的物质,使纤维互相溶合成浆状,再用细帘在浆中均匀地捞出这些细碎的纤维,让它干燥。这样就制成了质地轻薄、价廉耐用的纸。整个过程完全具备了造纸术的基本工艺挫、煮、打、抄。

    可是蔡侯纸纸面比较粗糙,颜色明显发黄,虽然比照早期纸张已经有了很大改进。但这种纸的价格仍然较贵,无法在社会中下层普及,而产量的限制,无法满足当时社会的需求。

    价格高且供不应求,这是绝佳的的商机!高勇立即开动脑筋,思索着自己那个时代的纸是如何制造的,虽然无法达到现代纸张那样的平滑度、厚度和亮白度,但是其质量应该会好过现在的蔡侯纸。

    按照这个思路,高勇根据记忆大体上写出了纸张的原料、制作工艺、辅助材料、生产设备等主要部分,特别是在提高亮白度和平滑度上,因为很好的平滑度和亮度是进行印刷的先决条件。

    为此画了上百幅图,之后用荀-留下来的钱财买了座靠近河边小作坊。在这个作坊里,高勇闭门苦研,从原材料的漂白、柔滑技术到生产设备的设计和改进,每道工序都要经过许多次反复试验。毕竟高勇没有参观过造纸厂,他所知道的一切有关于造纸的知识都是来自书本,而现在只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想办法将这些杂乱无章的事物组合起来。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在起初的试制中出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情况——原材料无法很好的柔滑、漂白剂不起作用、纸张无法成型等等。这些着实让高勇费了一番头脑,不过被一一迎刃而解。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经过数百次的失败之后,终于在光和五年五月,结合了当时的物质与两千年后的技术,这个时代第一张真正意义上的白纸诞生了!

    以硫黄为主体的漂白剂令纸张更白,蒸煮搅拌与打磨令植物纤维更细密紧凑,增强了柔韧性,不像蔡侯纸那样容易撕裂,压网烘干技术保证了纸张的厚薄均一,这种方法完全是古代版本的现代造纸工艺。

    新型纸的光滑度、亮白度以及厚度都要远远好于当时的蔡侯纸,已经可以满足印刷的基本要求。虽然纸张仍旧比较厚硬,毕竟是以树皮、草、麦秆等为原料生产的,不过装订成书没有问题。当然了,对于用了十几年现代纸的高勇来说这样的纸还差得远。

    当这种纸第一次出现在阳乐的时候,人们不敢置信地看着这种奇特的纸,它的白、它的韧、它的平滑,放在阳光下几乎看不出明显的纤维脉络。高勇将纸按照长4宽3的比例切割,更是开创了纸张规格统一的先河,人们惊讶之余,第一批百十张纸立刻被抢购一空!

    许多精明的商人看到了其中巨大的利润,纷纷上门求购,更为这种纸大做免费广告。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种白纸的名声传遍幽州。根据他们的习惯,一般以发明人命名纸张,故此这种纸被叫做“高氏纸”,简称为“高纸”。(PS:稿纸是不是从这里来的?)

    高纸的巨大成功,令高勇的身份地位迅速攀升,一夜之间成为阳乐乃至幽州街谈巷议的人物,财富亦疯狂积聚起来。幽州大族涿县的刘家、渔阳的公孙家、襄平的鲜于家纷纷派人前来花高价订购。

    高勇审时度势,迅速扩大生产规模,并且适当的降低了纸价,由每张80钱降为70钱(注:东汉末年未发生动乱之前,粱米(优良小米)=石/400钱,黍米(黄米)=石/300钱,大麦=石/220钱,粟米(小米)=石/220钱,谷=石/220钱,豆豉=石/500钱),并且多买还有优惠,这样的价格仅比当时的蔡侯纸稍贵,在价格相差不大的条件下,试问谁不想要用更好的东西?

    于是各地商家蜂拥而来。甚至远在青州的商人也为了这种纸来到了在他们眼中视为苦寒之地的幽州!

    纸张量产后,高勇开始着手考虑书的问题,毕竟当时的书仍以手抄为主,价格自然而然要昂贵许多,这也是许多普通百姓没有能力接触书的一个主要原因。这种情形直到活字印刷的诞生才得以缓解。

    而现在,高勇决定将这个技术提前,准备先研究出活字印刷术,进而是原始印刷机,那样一来,仅靠印刷术就能够创造巨大的财富,同时还能够使广大的普通百姓接触书籍开启民智!

    高勇决定好后,立即搜索活字印刷的相关知识,“幸好当初高中时学习活字印刷术多看了几眼,只要画出图纸再仿造制作应该不难。”

    然而,想得容易做起来难。这时的长度计量工具是寸、尺,高勇极其的不适应,每次都要进行单位换算。于是,高勇索性按照米与尺的换算,制造了当时第一把米尺,并且将刻度精确到了毫米(后来这把尺作为帝国的长度标准被首藏于帝国博物馆)。有了长度单位,高勇开始研究活字印刷术,经过数次试验以及关于历史上活字印刷术的记忆,最后决定采用泥字与油墨作为基准。就这样中国古代的活字印刷术诞生了。而刊印的第一本书则是古代经典《战国策》。以后又陆续刊印发行了《左传》、《诗经》以及举世闻名的《论语》。在书的后封页高勇还加入了后代才有的印刷日期、字数等相关数据,也算一个创举。

    《战国策》为西汉刘向编纂,他将宫廷密室所藏战国史料:《国策》、《国事》、《短长》、《事语》、《长书》、《修书》等六部以国别划分,把六种书的资料分别编入12国中。因这些材料大多是记述战国时游说之士的策谋和言论,所以,刘向将其定名为《战国策》。然而,《战国策》里并不全是策士的说辞,还有诸如“豫让刺襄子”、“荆轲刺秦王”之类记载,所以,不能仅视为战国时游说之士的策谋和游说之辞的汇编,它还是一部上接《春秋左氏传》,下接陆贾《楚汉春秋》的战国杂史。

    《战国策》计33篇,记载了继《春秋》以后,讫楚、汉之起,共245年间的历史。因此书思想活跃,有许多纵横阴谋之术,不合于儒家的思想,故被儒家所排斥,未得在世广泛传播。高勇此次刊印寓意明显,便是要开启诸子百家争鸣,而仅印此一本比引来士人、儒家、官府的猜忌,故此才将《论语》、《诗经》等儒家经典一并刊印,以求分散注意。

    其后几年内,高勇更是花巨资寻来《吕氏春秋》、《孙子兵法》、《孙膑兵法》(注:1972年2月,山东临沂银雀山一号汉墓出土了竹简本的《孙膑兵法》,古时又称作《齐孙子》,东汉末年失传。)、《鬼谷子》、《司马骧苴兵法》、《太公兵法》甚至《商君书》等名著,并将他们刊印留存,即作为军政教材,又可以保证他们永远流传下去,当然这都是后话。

    光和五年六月初,高勇利用那些商人预交的定金在幽州的治所蓟县开办了第二家纸作坊,专门生产印书用纸。毕竟一本三十余页的书已经卖到1500至2000钱了,比起单纯卖纸利润又高了一倍。

    跟着高勇受到蓟县太守举荐(PS:这荣誉是几十摞纸换来的,心疼啊!那些可都是钱呢!)。虽说没有被上面任用,却也是极大地提升了高勇的信心。

    这一年高勇15岁,在北方的幽、冀二州已经小有名气,家财也以百万钱计。有了钱,高勇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住的地方买下来,而且连同左右两边的宅子一并买下,预备着给荀-回来时居住。而自从荀-离开后的这段时间始终没有他的消息,这令高勇有些担心。

    六月最后一天下午,高勇如往常一样指导苏雪莲读书。“跟我背: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九得九!”话音刚落,屋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哈哈,贤弟好悠闲啊!我还以为你一定会忙得不可开交,看来这一次打赌我又输给嘉弟了!”

    “荀兄!”高勇惊叫出来,几乎是风一般冲出了屋子。不错,荀-还是初次见面时的一身装扮,只不过脸上和身上却满是尘土,显然是经过长途跋涉。三步并作两步,高勇上前握住了荀-的手,同时也传来了苏雪莲的声音:“啊呀!原来是嘉哥哥!”高勇一看果然是小鬼才郭嘉。

    几人入屋就座,高勇迫不及待地询问起荀-这一次回家的经历。

    荀-微微一笑,洒脱地说道:“-不得不佩服贤弟的先见之明,族内的长辈都希望我能够参加举荐,然后逐步升迁进入朝廷,再不济也要做到郡守。特别是当我提到要来幽州帮助贤弟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赞成的!居然说贤弟这样没有出身没有家族背景的人——哎,我就不转说了!好在家父同意我的想法。”

    高勇急切问道:“那后来呢?他们怎么会让你出来?”

    这时郭嘉突然接口道:“那还不容易,金蝉脱壳之计!”说着还对苏雪莲眨了一下眼睛。

    荀-笑看郭嘉的俏皮样子说道:“这还要多亏了家父,他也认为那句:‘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是治理名言,认为人应该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坚持不懈!所以我就逃了出来。”

    几人同时开怀大笑。荀-又接着说道:“一进入冀州,街谈巷议皆是贤弟之名,特别是那种‘高纸’,-见到之后也甚为惊讶,仿佛渐渐明白到贤弟所说政商的含义了。而那刊印的《战国策》、《论语》、《诗经》等书更是古往今来的伟业,越多人看书,则越多人智启,大汉复兴有望矣!”

    高勇摆手谦虚道:“荀兄过奖,这才刚刚起步,离目标还有很遥远的距离。”

    荀-在高勇为他买的新宅内安住下来。并在高勇开设的私塾中为师,招收附近的优秀少年进行启蒙教育,而苏雪莲则由高勇亲自授课。除此之外荀-还要协助高勇处理商业上面的事情,虽然作为士子荀-瞧不起商人,但是因为这是高勇发展的必经之路,只好放下成见,开始试着与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打起交道。

    本来高勇打算将各种自己所知的知识告诉给荀-,但是一经细想,却又放弃了。高勇认为如果将这些几千后的知识拿出来荀-未必能够全部接受,反而会有泄漏的危险,那样一来高勇的高深莫测将不复存在。

    在造纸和印刷两项事业步入正轨后,高勇按照既定的发展模式——先商业,后政治,开始了下一步的打算。经与荀-缜密协商,一致认为在目前这种吏治**、奸臣横行的大环境下,想要靠正常方式逐级买官升迁很难能够获得成功,而且逐级打点成本颇高,反倒不如去洛阳,凭借雄厚的财力直接由皇帝宠信的十常侍手中买官,弄一个边地郡县的治权。

    于是,将幽州事业暂时托与荀-后,高勇带上最新刊印的书籍和优质纸张以及大量钱财,在几个会些拳脚武艺的下人保护下西进洛阳。

    出蓟县,高勇扮作贩布商人小心翼翼一路南行,经范阳,入冀州中山国境内。由于这里不存在乌桓人劫掠,路上相对安全,不用急着赶路。

    在望都休息了两天,然后继续南行,经卢奴,过无极,踏入常山国界。

    当高勇得知沿路往前既是常山真定时,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激动。因为在哪个时代高勇像大多数热爱三国的书迷一样,对于赵云有着特别的欣赏,而且关于赵云的话题也是曾出不穷,更有甚者研究出赵云很有可能是一个女性!现在有了机会,当然不能错过,只是不知道这个赵云到底如何?带着疑问,高勇进入了常山真定。

    一路所遇村庄,十有**都有太平道众,他们行动诡秘,常常三五成群地离开村庄,消失月余再返回,逢人便提太平道的种种好处,其描述与董方成毫无二致。由此可见太平道规模之大范围之广。

    沿路而走,随处可见郁郁葱葱的树林,片片淡绿的草地,各种奇花异草点缀其间,说这里是人间仙境一点都不为过,完全没有任何的污染。“这三国时代就是比我那时候强,你看这里绿树成荫,林间官道,处处鸟啼,阵阵花香,环境真是没地说!”高勇心道。正自欣赏路边美景的时候,突然左前方的树丛中有人影闪动

    “甙!”突然一声断喝,只见树林中冲出十余人,个个头戴黑巾,面目狰狞。“惨了!碰上劫道的了。怎么办?我不会武啊!早知道就雇几个镖师了!”高勇心想,可是面上却不能有丝毫害怕的模样。

    高勇仰起头,用最高音量回答道:“甙你个头!我一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道你们是劫路的,放心,我这里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弟兄们,上啊!”高勇对那几个下人喊道,“杀一个,五千。活捉一个一万!”

    听到这么高的赏钱,这几个下人还真的使上了吃奶的劲,“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啊!”高勇心道。

    可是,双拳难敌四手,猛虎架不住群狼,更何况这些下人并非完整意义上练武之人,加之对方人多势众,十几个人对付六七个下人还是绰绰有余。不到片刻,六个下人中三个重伤倒地,另外三个也挂了花。看到这一切高勇那叫一个急啊!难道天命如此

    当下人们被彻底制服之后,劫匪首领一步一步向高勇走来,毕竟在不知道高勇虚实的情况下他是不敢冒然攻击的。

    看到匪首靠近,高勇反而心下清平,回想起跟王伙夫学过的几招拳脚,身随意转,一跃而起,反向那个匪首急速冲去,爆喝道:“看拳!”

    劫匪首领冷笑一声,猛然将刀举起,准备来个力劈华山。高勇却是毫无所惧,仍旧挺身向前,同时右手执匕首准备乘机偷袭

    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好汉子!有种!”话音未落,利箭迫空骤至!高勇面前的匪首已然脖子中箭,仰面摔倒,血液像喷泉一样汩汩而出。他死也不明白这箭怎么这么厉害!

    高勇也被这一箭吓的险些蹲坐于地,寻声望去,只见一白衣少年,跨下一匹枣红马,手握亮银枪,已经突入群贼之中。只见他手中银枪戳、挑、缠、劈犹如龙腾大海,又或九天飞龙!转瞬间,那十几个贼人非死即伤,个个哀号着在地上打滚。看到这个少年如此武艺和胆略,高勇脑海中立刻闪出了四个字:常山赵云!

    来不及多想,高勇先把受伤的下人扶上车,并且与那三个受轻伤的下人合作迅速的将还在地上痛哭的匪徒捆绑结实。在一切都处理完后,高勇来到这白衣少年面前,双手抱拳,说道:“多谢壮士相救,在下感激不尽。看到壮士如此身手,使在下想起了一个人,不知他与壮士有没有什么关系?”

    白衣少年面色一愣,旋即谦虚道:“不知那个人是谁?如果在常山地界,也许在下也能知晓。”

    “常山——赵云!”

    白衣少年闻听此言面露惊诧之色,显然未料到眼前这人会知道赵云,先是一愣,而后答道:“嗯?在下正是常山赵云。却与阁下素为谋面,不知阁下是由哪里得知?云未曾出过这常山地界。”

    在得到赵云的确认后,高勇心中兴奋和激动一起涌了上,“没想到这个人真的是赵云!”心里的激动却又不能显露在脸上,只得再次将师傅推出来搪塞,说道:“这个吗,乃是听自家师之口,他曾经数次提起常山赵云,夸赞他忠肝义胆,武艺超群,胆识谋略更非寻常人可比,如遇明主必将成为将领之楷模!”边说边打量这个真正的常山赵云。这赵云身长六尺(现在他才14岁),姿颜雄伟,洒脱之气弥漫眉间,有着古之良将之风,不愧是众人崇拜的对象。

    听到高勇说完,赵云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抱拳道:“尊师抬爱,云愧不敢当。”

    “吾师所言,句句属实;我今一见,便觉这一次贼人遇的不冤。”高勇客气道。

    赵云微微笑到,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一般高的高勇,只见他年纪虽轻,谈吐阅历却远超常人,双眼明亮有神,笑容真诚。而其衣着品味绝非一般商人可比,倒像是世家大族的公子,赵云心中不免惊诧,说道:“云与阁下今日一见,总觉似曾相识。阁下衣饰并非寻常商人,而年纪如此之轻,令云想起一人来?”

    高勇奇道:“嗯?何人?”

    赵云从怀中拿出一本整洁的新书放于高勇面前,“便是刊印这本《战国策》的阳乐高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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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9515/ 第一时间欣赏天烽最新章节! 作者:碧海情深所写的《天烽》为转载作品,天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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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烽介绍:
天降烽火焚尽乱世藩篱,涅磐重生开创盛世社稷!
七煞为搅乱世界之贼,属火、金,南斗第六星,乃将星,遇帝为权。七煞即坚毅勇敢之星曜,象征「威勇」,化气为「将星」,主「肃杀」。——化外之人降临,隐含天地变化之兆,世界为之撼动,乱世破灭、盛世始起。
破军为纵横天下之将,属水,北斗第七星。——三国乱世唯一人得此评价:其所将七百余兵,号为千人,铠甲斗具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
贪狼为奸险诡诈之士,属水、木,北斗第一星。——三国乱世只一人有此经历:先后辅佐数主,皆能全身而退,阴谋诡辩算无遗策,兼有良、平之奇。
此三星一旦聚合即为“杀、破、狼”格局,天下必将易主无可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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