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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霸蜀txt下载     霸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95章 丞相密令

    成都为什么缺钱?刘备进成都后的那次分赃——不,官方说法是大赏群臣——是罪魁祸首。除了刘备本人之外,分得最多的就是诸葛亮、法正、关羽和张飞,每人金五百斤、银千斤、钱五千万、绢千匹。这其中除了银之外,其他三个都是可以作为货币用的,绢更是现在用量最大的货币替代物。

    这些都是现钱,如果再加上其他大臣得到的赏赐,可以说,当时成都有再多的钱也不够分。这么多钱肯定不会一下子全投入市场流通,绝大部分都藏在各家的库房里,成为不流通的死钱。铸币又不是印纸币,印刷机一开就有钞票,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金属,无法迅速补充的。

    成都缺钱,也就是意料之中。

    有货没币,那么货物就会降价,可以吸引一部分外来货币,不过魏吴现在的经济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宁愿实行以货易货,也不愿意带钱币来交易,这从根本上限制了蜀国的货币问题无法得到有限的解决。

    物价下降,钱变得更值钱了,积储了大量钱币的人要花的钱更少,更不愿意轻易的将钱花出去。他们宁愿将钱币藏在家里,坐等升值,也不愿意拿货币到市场上购买货物。

    换句话说,关家、张家、法家和诸葛家就是四个私营的大银行,其他的赵家、麋家之类的都是小银行,蜀汉的钱几乎都在这些大大小小的银行里,可是国家却严重钱荒。

    现在。关家为了能获取更好的发展机会,愿意在魏霸身上投机,魏霸担心的缺钱自然不是问题。

    当然了,魏霸也清楚,这些钱不是白给的,关家需要的是大投入,大回报。这就是关凤为什么追问他敢不敢和诸葛亮对抗的问题。他们有钱,可是诸葛亮手里不仅有钱还有权,双方的实力不成对比。如果魏霸没有这种勇气,关家当然也不会把钱往水里扔。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都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也就不再互相试探。魏霸开门见山的表示了担心,他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我不是不敢,我是实力不足,眼下只能委曲求全。养精蓄锐。避免直接对抗。

    关凤并不完全反对魏霸的策略。但是她提醒魏霸,如果消极的坐等,那么诸葛亮迟早会将兵权全部收归己有。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马谡经过北伐、襄阳两次战事,已经有实力掌兵,如果猜得不错,在接下来的几年里,诸葛亮会用马谡来逐步收拢兵权,为扶马谡上位做好准备。到了那时候,你更没有机会。

    因此,你不能坐以待毙,要在诸葛亮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争夺兵权。你不应该在宫里浪费时间,而应该到边郡去掌兵,培植自己的力量。我们都是武人出身,你就是把学问做得再好,你也不可能通过经学入仕,你能倚仗的只有兵权。

    关凤最后问了魏霸一个问题:先帝是凭什么成功的?曹操、孙权,又有哪个是凭学问成功的,他们也许读书,但哪一个会把心思放在经济民生上?不是说民生不要紧,而是说乱世之中,兵权为重,有了兵权才有一切。

    关凤这句话最终打动了魏霸。夏侯徽早就劝过他效仿曹操的称霸之路,而曹操称霸的基础就是兵权。有了兵权,自然可以找到能晓治民之术的人才来帮忙。没有兵权,鬼才理你。

    魏霸答应了。关凤姊弟大喜,随即商定了联络和各家的细节。出乎魏霸的意料,关凤决定最先联络的不是张家,而是马家。关凤说,别看马岱现在是平北将军,但是他不能代表马家,真正代表马家的应该是马超的儿子马承。马承现在还年幼,主事的是马岱,马岱在陇山,家里的事就是马岱的夫人说了算,当然了,还有马超的女儿马文姗。

    说到马文姗,关凤意味深长的瞥了魏霸一眼。魏霸尴尬的顾左右而言他。

    ……

    关凤的行动很迅速,两天后,当魏霸准备出发的时候,关凤送来了两百刀盾手,五十名马家骑士。加上魏家武卒和赵家矛兵,魏霸现在总共有四百精锐,如果再加上那两百名虎贲郎,他的实力可一点也不比刘琰弱。不过,魏霸没有把实力全放在明处,除了一百名魏家武卒、五十名赵家矛兵随他上了船,其他人都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

    除了有人之外,大量的钱财也送进了魏家庄园,这些钱都是用来订购魏家铁作出产的盔甲武器的,价格当然很高,只不过以魏家铁作的生产能力,估计要一年之后才能全部交货,这些钱现在等于是无偿贷给魏家使用的。魏霸当然也不能不表示一下,他委托李譔在关家、马家的庄园里安装一些水磨、桑叶自动传输机构等机械作为回报,权当是先付利息。

    八月初,蜀国迎亲的队伍上路了,大大小小的船五十多艘,仅是楼船就有两艘,高大威武,装饰一新,处处透着喜气。作为迎亲队伍的主官刘琰当然要独占一艘,不过他只能用规制略小的那艘,而最豪华的楼船却被魏霸占了。虽说新郎鲁王刘永不需要远迎,但是魏霸肩负着保护吴国公主的重任,提前到这艘船上熟悉情况也就在情理之中。刘琰虽然有些郁闷,在这个理由面前也只能捏起鼻子。

    作为迎亲的正副官,本当是亲密合作,可惜这两人是谁看谁都不顺眼。魏霸不愿意到刘琰的船上去,刘琰更不可能到魏霸的船上来,两人除了刚刚出发的时候碍于礼制见了一面,还互相冷嘲热讽了几句之外,就再也没有过交集,有什么事情要联络,也是由张绍或者赵统在中间传话。

    亲还没迎到,魏霸暂时没有什么任务。一路上。他除了在舱里读书,要么是看赵统操练那两百虎贲郎,要么就是看着两岸的青山出神。他非常清楚,在那些深山里面,关凤正带领着五十名马家骑士、两百关家刀盾手向永安进发。

    关凤很有把握,魏霸却还是有些担心,以诸葛亮的谨慎,两百多人的武装力量潜出了成都,不可能瞒得彻底,迟早会泄露出去。更何况他也看得出来。关凤根本没有真正掩饰的意思。她似乎就是要向诸葛亮表明其强硬的态度。

    船队顺水而下,半个月后,他们来到了永安。永安都督陈到亲自到江边迎接,费祎和张温也在其中。他们名义上是迎接后将军刘琰。不过见面寒喧几句之后。魏霸就成了主角。陈到上下打量着魏霸。赞许的点点头:“魏侍中,听说你病了一场,从此脱胎换骨。我本来还不怎么信,现在亲眼所见,虽然觉得匪夷所思,却不得不信了。”

    魏霸连忙上前行礼。陈到继赵云之后统率刘备麾下的亲卫营。陈到现在指挥的就是传说中的白眊兵,是刘备占领益州之后才真正建立起来的由羌人、蛮人为主的精锐部队,没有相当的实力是无法让这些悍勇之辈俯首听命的,仅由此一项就可以知道陈到的手段。

    亲卫营的统率都有一个特点,功劳再大,名声也不显。赵云如此,陈到也是如此。不过,魏霸的师父赵云、老爹魏延都和陈到有过共事经历,对这位陈到非常欣赏,魏霸没少听他们提起到陈到。

    “后进魏霸拜见都督,并代师父及家父问都督安好。”

    陈到含笑道:“怎么,赵老将军和文长老弟还经常提起我?”

    “当然,他们常说,陈将军是我大汉的虎侯呢。”

    陈到大笑,挽着魏霸的手臂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后生可畏!赵老将军老当益壮,令尊正当盛年,你们兄弟又迎头赶上,都是当世人杰,我怎么敢称虎侯。”

    魏霸和陈到寒喧了几句,两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像是相识很久,不仅把刘琰甩在一边,就连费祎和张温都有些面面相觑。刘琰是不高兴,张温是有些生气,费祎的脸上一如往常的浅笑,心里却有些不自在。陈到是诸葛亮安排到永安来的重将,魏霸却和诸葛亮渐行渐远,陈到对魏霸这么抬举,显然不是诸葛亮希望看到的。以陈到的厚重性格,他这么做,恐怕也不是无意为之。

    到了永安城中,陈到设宴款待,宾主尽欢后,费祎把魏霸单独叫到了一边,传达了一个意外消息。

    孙公主要求蜀国迎亲的队伍出蜀境,到西陵迎亲,而且指明要魏霸亲往,否则便不肯西行。

    西夷就是夷陵,是陆逊击败刘备之后才改的名字。

    魏霸不假思索的拒绝了。“不行,丞相给我的命令中说得很明确,我不出蜀境。”

    费祎从袖子里抽出一页纸,递到魏霸的手中。

    魏霸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

    费祎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丞相给你的密令,不具名,看完之后就烧掉。要是被人发现了,丞相是不会承认的。”

    “这么神秘?”魏霸大惑不解,一边将密令展开,迅速的看了一眼,眉头一挑,倒吸一口凉气。他沉默了半晌:“为什么是我?”

    “你觉得刘琰能行吗?”费祎笑眯眯的反问道。

    “那陈都督手下有白眊精兵,也比我更有条件完成这个任务啊。我身边总共才三百五十人,这么大的任务,我担不起。”

    “错了,你只能带你的武卒离开,虎贲郎和赵统的部下都不能有任何异动。”费祎坚决的摇摇头:“否则,一定会引起吴人的警惕。”

    魏霸轻轻的将密令推了回来:“恕我不能从命。”

    费祎愣了一下,看看密令,又看看魏霸:“你确定?”

    “我很确定。”魏霸歪了歪嘴:“费君,如果不是我相信你,相信丞相,我会认为这是你们故意害我。以一百人深入丛林,而且是我根本不熟悉的丛林,去完成一个连官方都不会承认的任务,还要随时面对敌人重兵围剿,就算我是神,也没多少生还的机会。这也太难了。”

    “如果不是难,又怎么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你?”费祎将密令折起来,取下灯罩,将密令伸到火上点燃。火光亮了起来,照亮了他的眼睛和脸庞:“我跟你说实话吧,丞相本来坚决不同意这个计划,他说这个计划太冒险,成功的可能性太低,是我和马幼常坚持要做。因为我们觉得,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如果成功了,可以确保吴国在五年内无力对我产生危险,而你也可以从此独当一面。以你的才华,最多十年之后,你就可以继你父亲之后,成为荆襄系中首屈一指的重将。”(未完待续。。)

第396章 扑朔迷离

    费祎离开之后,魏霸独自坐了很久,那份密令虽然已经烧了,每个字却依然盘旋在他的脑海里。他反复权衡着利弊,猜测着其中有几分真,有几分假,可是这种事显然比宇宙大爆炸还要难猜。

    世上最难猜的是什么?人心。

    魏霸猜不透费祎说的话里面有几句是真的,他本能的把费祎和诸葛亮划作一个圈子,对那个圈子里的人,他都先天的抱有几分怀疑。

    第一次北伐的时候,诸葛亮曾经把他当作弃子,这一次,阴谋的味道更浓。

    赵统在门外,看到费祎离开了,这才走了进来。还在走廊上的时候,他就大声的与敦武说话,站在门口,他又咳嗽了一声,敲了敲门。

    魏霸抬起头,招了招手:“师兄,来得正好,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赵统不动声色的迈步进了门,顺手带上房门。门口的武卒一看这个架势,不用吩咐,立刻把住了大门,同时把命令无声的传了出去,整个小院进入戒严状态。

    “什么事这么紧张?”赵统坐了下来,取过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捧在手里,不紧不慢的问道。

    “丞相给了我一个密令。”魏霸明知外面不可能有人偷听,还是习惯的压低了声音,把密令的内容说了一遍,然后目光灼灼的看着赵统。

    赵统的脸色一直很平静,除了眼皮跳了两下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表情。

    “师兄。你看我该怎么办?”

    赵统瞟了他一眼。“你是说该不该相信丞相吧?”

    魏霸点点头,有些尴尬。

    “相不相信他,其实并不重要。”赵统捧着水杯,呷了一口,咂了咂嘴,接着慢条斯理的说道:“如果你有把握能完成,就算那是一个坑,你也应该勇往直前,谁挡你的道,你就杀谁。如果你觉得没把握。就算前面有金山。你也不能轻易的迈出一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魏霸沉吟半晌,点了点头:“师兄,我明白了。这个任务太危险,我还是安生一点的好。明天我就去回了费祎。坚决不入吴境一步。”

    赵统颌首同意。“官场如战场。一步不能踏错,还是小心些的好。贪婪,是最致命的诱饵。”

    赵统又聊了几句。起身离开。魏霸坐在灯下,却久久不能入睡。他虽然出于谨慎,决定拒绝这个诱惑,可是他同样知道,这不是他想拒绝就能拒绝的。东吴方面如果坚决要求他入吴迎亲,他不去的话,和亲不成的罪名就会落在他头上。诸葛亮不可能因此杀他,却难保不会因此让他坐冷板凳。而关凤等人显然不会希望看到这一幕,不是每个人都像赵家父子这么谨慎,有足够的耐心。

    “笃笃!”两声短促的敲门声响起,魏霸一惊,定了定神,喝道:“进来。”

    门推开了一条缝,外面的星光透了进来,魏霸这才注意到时辰已经不早了。两个人影从门缝里挤了进来,一个是敦武,另一个却穿着一件斗篷,将整个脸都隐在黑暗之中。进了门,关好房门,他这才缓步走到魏霸面前,撩开了斗篷,缓缓的从腰间拔出一口长剑,倒提剑尖,慢慢的放在魏霸面前的案上。

    敦武扶着刀,一声不吭的站在一旁。

    魏霸瞟了一眼长剑,慢慢的抬起头,打量着来人,突然说道:“你是易钗而弁的女子?”

    那人笑了。她一笑,顿时如一朵鲜花怒放,却依然带有三分冷艳。鹅蛋脸,大眼睛,高鼻梁,是个五官精致的美人。她身材高挑,即使是穿着又长又大的斗篷,也遮不住她娇好的身材。

    “蜀山门下韩珍英,见过魏侍中。”

    魏霸向后靠了靠,手臂张开,很随意的垂在身体两侧。可是他的手指离胯边的短刀却不过两寸,而他的两腿曲着,看似散慢,却随时可以发动反击。特别是左腿,一脚蹬出去,就可以将面前的案和案上的长剑踢飞,更能用木案发动攻击。

    他不得不小心,蜀山门下这四个字就意味着危险。彭小玉送回消息说,在长安驿的时候,彭珩身边那个被敦武一刀破颅的年轻人就是蜀山门下,提醒他小心一些,这些游侠一类的人物最讲究复仇。

    “看来侍中也清楚,那个死在敦君手下的是我师弟。”韩珍英见魏霸全神戒备,不禁莞尔一笑:“没错,我这次来,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和他过过招,见识一下他一刀破颅的刀法,看究竟有多神奇。”

    “我劝你不要试。”魏霸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冤冤相报何时了?”

    “侍中怕了?”

    “我怕什么?”魏霸不以为然:“我魏家有数千武卒,真要惹恼了我,除非你们能上天上地,否则我要剿灭你们,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更何况我还是天师道关中治的治头大祭酒,请青城山出几个剑道高手,也不是什么难事。”

    “侍中果然是不肯受点委屈的。”韩珍英笑笑,从怀里取出一只锦囊:“我这次来,除了要与他一较高下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受人之托,把这个东西带给你。”

    韩珍英提着锦囊,却没有上前,只是看着魏霸。魏霸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敦武上前一步,接过锦囊,退到魏霸身边,递给魏霸。魏霸接在手上,慢慢打开锦囊,里面是一片叠得整整齐齐的帛书,纵横交错的画着很多墨线,看起来像是一副地图。

    魏霸有些意外,将帛书摊在桌上,果然是一幅地图,一幅非常详尽的地图。地图上除了墨线之外,还有一些血迹。只是地图并不全,被人从中裁断,还留着一些毛边。除了地图之外,锦囊里还有一块看起来有些沉旧的牌子,看不出质地,也不算大,入手却很沉重,上面刻着一些看不懂的花纹,像是文字,又像是图腾。

    魏霸扫了一眼那幅地图。“你是受谁之托?”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如果你决定接受任务,我还有一封密信交给你,到时候你自然明白。如果你不愿意接受,那我就把这些全部拿回去。”

    魏霸大惑不解,这究竟是谁啊,不仅有这么详细的地图,还有这么奇怪的要求。不过既然他知道那个秘密任务,那应该就是那么几个人中的一个。

    “我可以考虑一下么?”

    “当然可以,不过最迟明天早上,你要给我答复。”韩珍英把目光转向敦武:“有这么长时间,想必我们可以一见高下了吧?”

    敦武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

    魏霸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出去了。韩珍英重新罩起斗篷,迈着长腿先出了门,敦武留了片刻,附在魏霸耳边低语了几句。魏霸诧异的仰起头:“真的?”

    “嗯。”敦武郑重的点点头:“虽然他没有亲口承认,可是他的剑法我看得出来。”

    魏霸笑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多了。你去吧,好好收拾这个小娘皮,把她打服了,收来做个老婆也不错。你也一把年纪了,该成家了。”

    敦武顿时臊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说道:“少主……”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魏霸坏笑道:“而且,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两个已经有些看对眼了。我本来还担心有仇,既然不存在这个问题,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去吧,搞定她!”

    敦武面红耳赤的出去了。魏霸在灯下看着那幅地图,想着那些藏在暗中的人,不禁好笑。这年头真是人心隔肚皮,谁也猜不透啊。个个都是聪明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后人从史书上只能知道一张皮,谁能知道这张皮下面掩盖了多少故事?

    魏霸拨亮了灯,在灯下仔细的研究起这半幅地图来。在他的脑海里,慢慢的呈现出一片茂密的丛林,一片充斥着鲜血和厮杀的丛林,一段尘封的往事,一段悲壮而凄美的往事。

    第二天早上,天刚麻麻亮,魏霸起身,做完了早课,来到费祎的房间。

    “费君,我决定接受任务。”

    费祎似乎早有准备,他满意的拍拍魏霸的肩膀:“丞相没有看错你,我们没有看错你,你是个有担当的年轻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来,这是丞相拟定的详细计划。同样没有具名,你只能自己看,千万不能泄露出去。”

    魏霸拿着那个厚厚的袋子,微微一笑:“如果我不接受,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费祎瞟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觉得我们会怎么办?”

    魏霸揉了揉鼻子,放弃了和费祎斗嘴皮子的想法。这人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嘴比谁都紧,又经常在两国之间往来,这口才不知道比他好多少倍呢。

    魏霸辞别了费祎,回到自己的房间,敦武和韩珍英便并肩迎了上来。魏霸瞟了韩珍英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韩姑娘,敦武不错吧?”

    韩珍英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踢着脚尖。敦武憨憨的笑着,一向酷酷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害羞。魏霸看得好笑,咳嗽了一声。“我说嘛,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我把杀人的交给了你,以后你要杀要剐还是要疼要爱,我都不管,当值的时候不要分心就行。”

    敦武连忙说道:“少主你放心,我不会耽误正事的。”

    魏霸哈哈大笑。(未完待续。。)

第397章 吟诗

    吃完早餐,魏霸带着敦武等人上了街。永安原名白帝城,就是那句著名的“朝辞白帝彩云间”的白帝城,是西汉末年割据巴蜀的公孙述所建。后来公孙述被灭,白帝城也就被破坏了,后来屡经维修,一直未能恢复原貌。章武二年,刘备在夷陵被陆逊击得大败,无脸回成都,就在白帝城住了下来,改名永安,又在城西筑永安宫。他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最后的八个月,大概也是这一生最憋屈的八个月。

    刘备驾崩之后,赶到永安的丞相诸葛亮就回到成都主持大局,留镇永安是与诸葛亮一同受命的中都护李严。按照刘备的遗命,李严统内外军事,当然要镇守在最要紧的战略要地。当时蜀汉最大的威胁就是来自东吴,永安是最前线,李严镇守这里也就没什么意外。可是李严大概没想到,这个先例一开,他这个中都护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成都朝堂了。

    诸葛亮当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与东吴恢复盟好,永安不再是前线,李严却没能回到成都去。他在永安呆了几年,看着诸葛亮先是南征,后是北伐。诸葛亮北伐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有机会回成都了,结果诸葛亮却转他为前将军,调任江州,作为北伐的后备役。那时候李严知道自己被诸葛亮耍了,中都护莫名其妙的没了,他这个军事一把手不仅不能亲历前线指挥作战,反而成了诸葛亮的后备役,还丢了经营几年的永安根据地。

    永安现在有这样的规模。大部分都是李严的功劳,只是李严自己没机会享受了。作为三峡的西端要塞,来往于吴蜀之间的商人在顺流而下之前,都会选择在永安停一下,养足精神,以应对凶险无比的三峡,谁也不知道这次过三峡会不会是最后一次。而逆流而上,过了三峡之后,也会选择在这里停一下,喘口气。定定神。然后再继续西行。

    永安成了蜀汉东端最大的军事重镇和商业重镇。

    陈到的驻军在小城,市场却不在大城,而在城外。魏霸要游览白帝城风光,就必须出城才行。陈到有些担心。安排了一个叫白俭的都尉带着五十个白眊兵保护魏霸。

    白俭话不多。导游当得很不称职。到了某个地方,只会木愣愣的说,这是什么。那是什么,然后就警惕的注意着四周的环境,什么人文风景,他是一窍不通,更别说其他的了。好在魏霸也不希望身边跟个话唠,他到集市上来,可不是为了买东西的,而是为了来见关凤。

    事情有了变化,他必须把这个消息及时的通报给关凤。

    在一个酒肆前,魏霸看到了一匹风尘仆仆的骏马,和一个熟悉的面孔。他不动声色的对白俭说道:“白都尉,我想去喝点酒,一起去?”

    白俭憨厚的笑笑,拍拍背上的弓:“侍中放心的去吧,我在外面候着就行。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可不能大意,万一出点事,陈都督饶不了我。”

    魏霸哭笑不得,心道这货是哪儿来的,这么不会说话,什么叫“放心的去吧”,老子是去陪美女喝酒,又不是上刑场。还有,难道你担心的不是老子的安全,只是陈都督饶不了你?

    见魏霸神情怪异,白俭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不妥当,胀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魏霸笑了,大度的挥挥手:“好了,你就在外面守着吧,我去去就来。”

    魏霸上了楼,一眼就看到了男子装扮,临窗而坐的关凤,他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关凤瞥了他一眼,低声说道:“那个汉子不错。”

    “什么不错?”魏霸莫名其妙。

    “你看他身上背的那张硬弓,就可以知道他的箭术肯定不错。”关凤看了看楼下的白俭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他的脸色黝黑,应该是常年在室外活动的人。他走路的时候两脚分得比较开,身体微微前倾,膝盖微曲,应该是习惯走山路的。从他说话的口音中基本能肯定他不是本地人,而是涪陵甚至涪陵以南的人。综合各方面来看,这人应该是个箭术高明的猎户,凭真本事进入白眊军的。”

    魏霸听得目瞪口呆。他一直觉得自己观察力很强,可是和关凤一比,他简直弱爆了。他只能看出这个白俭有点本事,毕竟能在白眊军中做一个都尉的人不会是弱手,可是他绝对没有关凤想得这么细。

    “姊啊,你不领兵实在是可惜了。”

    “我这不是来领兵了吗?”关凤得意的一笑,随即又收起了笑容,严肃的说道:“这么急着见我, 有什么事?”

    “情况有变,我们要进入吴境。”

    关凤的脸色顿时变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这是丞相的安排。”魏霸把费祎告诉他的情况说了一遍,但是韩珍英带来的地图之类,他却没说,他静静的看着关凤,等了片刻才问道:“姊姊,你说我能去吗?”

    关凤已经冷静下来,她撇了撇嘴,自言自语的说道:“看来丞相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

    魏霸眉头一皱:“我们能有什么事?”

    关凤愣了一下,随即咄了魏霸一口:“你别瞎想,我是说,我们几家联手帮你的事。”

    魏霸松了一口气,轻抚胸口:“我说呢。这件事是肯定的,你们两百多人,又有这么多战马,怎么可能瞒过丞相的耳目。”

    “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更该大干一场了。”关凤微微一笑,眼睛发亮:“就算这是个坑,我们也要冲上去,把他的陷阱都踩烂了,看他能将我们怎么样。”

    魏霸骇然。他之所以不把韩珍英带来的情报说出来,就是想看看在这种情况下关凤会采取什么样的对策,没想到这女人居然一点也不怕,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最简单,最粗暴的办法。

    你不会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吧?这么危险的事,你当是过家家?他忍不住提醒道:“姊,这可危险。”

    “废话,我能不知道危险?”关凤没好气的斥道:“正因为有风险,我们才要迎难而上。因为风险越大,收益就越大。你想想看,这件事要是办成了,他还能把他困在宫里读书?除了你,还有谁有资格镇守那一片土地?”

    “我怎么没看到有什么收益?”魏霸故意沮丧的说道:“我只看到有危险。”

    “那是你笨。”关凤无声的笑了起来:“你不是一直愁没兵吗?只要你控制了那里,转眼间,你就能有上千的精锐步卒。想当年先帝东征,也要请那些蛮子助阵的。”

    魏霸也笑了。他之所以改变主意,同意去执行这个危险的任务,当然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要想以武为本,就要有强大的武力。魏家有武卒,可是这些武卒在短期内不可能是他的,要优先供应老爹魏延和兄长魏风,能给他的只是一小部分。他要想迅速发展,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而不是仅仅依靠关、张等人,就只有到那些蛮人聚集区去征兵。不管是东吴还是蜀汉,这都是精兵的最佳来源。

    “既然如此,那姊姊就先行一步吧。”魏霸沉吟道:“你们不要去西陵,那太危险了。我这里有张地图,你按照我标识的地方部署接应。”

    魏霸从怀里掏出一份复制的地图,推到关凤面前:“姊姊,我可是把命交到你手上了。”

    关凤将地图接过来,塞进袖子里,想了想,突然怒道:“臭小子,你连地图都准备好了,还来问我的意见?”

    魏霸嘿嘿一笑:“因为我知道姊姊会这么想。”

    “你怎么知道?”关凤嗔道:“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虫?”

    魏霸指指自己的心口,又指指关凤,挤了挤眼睛。“我虽然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可是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关凤眉头微蹙:“是诗还是赋?我怎么没听说过。”

    “是诗!”魏霸想了想,轻声笑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我做的,好听不?”

    “你做的?”关凤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魏霸,嗤的一声喝了一口酒,把酒杯往案上一顿:“那你再说两句。”

    魏霸一本正经的吟道:“隔座送钩春心暖,分曹射覆菊花红。”

    关凤沉吟了片刻,扑哧一声冷笑:“你这诗气象倒是够大,四时八节,出入无碍。一会是春天,一会又是秋天。”

    魏霸无语,端起酒杯遮脸。和关凤吟诗似乎搞错了对象,这种雅事,只有夏侯徽才能明白其中的微言大义。

    关凤不依不饶,又咄了一口:“有心思写这些狗屁不通的诗,不如花点心思去好好笼络手下的士卒。这大热天的也不知道让人送点酒水下去,让他们解解渴。岂不知雪中粒炭人心暖,锦上添花无人看么?”

    魏霸一听,连连点头,一边让人送点酒下去给那些白眊边解渴,一边赞道:“姊姊,还是你想得周到,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你是少年得志,哪里会想到这些士卒的苦楚。”关凤看着楼下的那些亲卫,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这些人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也未必知道什么圣人大义,却比那些读书人有良心多了。至少,他们不会一边捧你,一边害你。”(未完待续。。)

第398章 大虎公主

    孙鲁班很生气,特别是听到魏霸这个名字的时候。

    作为吴王的长女,作为如今最受宠的步夫人的长女,孙鲁班从来就没有受过委屈。她是在众星捧月般的呵护中长大的,她身份尊贵,人又长得漂亮,上至吴王本人,下至每一个见过她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她,没有一个会让她不高兴的。

    因为吴王的宠爱,她小时候的随手一指,风流倜傥的周循就成了她的夫婿,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也不能娶妻生子,甚至连纳妾也不行,只能守身如玉,等到她十六岁。她出嫁的那一天,是她最开心的一天。周循比她大八岁,当时已经是二十四岁的翩翩少年,是吴国青年中屈指可数的才俊,即使不提他那个威名赫赫的父亲,就以他本人的才华和相貌,也是一个非常理想的夫婿。

    奈何好景不长,成婚之事不到一年,周循就病死了,她成了寡妇,更悲剧的是她连一儿半女的都没有。周家的人虽然没有表示过任何不满,但是她很清楚,周家人对这门亲事很后悔。如果不是要娶她,周循早就可以娶妻生子,不至于连个后人都没有。

    在周家过得不舒心,孙鲁班又回到了宫里。她不想看到阿姑乔氏那张美艳却悲凄的脸。

    年纪轻轻的就守寡,孙鲁班心里很不是滋味,特别是当两个妹妹一个出嫁,一个即将出嫁的时候,她更是无法失落。不过好消息随即传来了。吴国将与蜀国和亲,她将嫁给蜀国那个最近名声雀起的年青才俊,镇北大将军魏延的次子魏霸。

    孙鲁班对魏霸不陌生。去年蜀汉北伐,一举夺取关中,震动天下,一举改变了三国的实力对比,父王孙权曾经无数次的感慨吴国没有出现这样的机会,征战多年,即无法将战线向北推进。今年上半年,三国在襄阳混战一场。魏霸更是大出风头。不仅连克魏军,击破樊城,更是把吴国最受人景仰的名将陆逊坑了个鼻青眼肿,颜面大失。当然最让孙鲁班印象深刻的还是她的弟弟孙虑也因此丧身疆场。死在魏军的铁蹄之下。

    父王孙权因此险些疯了。每次提到魏霸就不再是羡慕。更是切齿的仇恨。孙鲁班在同样怨恨魏霸的同时却越发的好奇起来,是怎样的一个年轻人,居然能有这么高明的手段。将魏吴两国的君臣都玩弄于股掌之上。他是如此年轻,甚至比伯父孙策和阿舅周瑜并肩纵横江东的时候还要年轻一些。如此年纪,就能取得这样的成就,就孙鲁班所知的历史,好象没有几个人能和他相提并论。

    所以当得知要和这样的一个人成亲的时候,孙鲁班再次陷入了无边的幸福之中。她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人,刚刚失去了一个万里挑一的夫婿,随即又有了一个举世无双的夫婿。

    然而,好象上天也有些嫉妒她一样,这次的幸福来得更加短暂,甚至于还没有到手,就变成了耻辱:魏霸居然拒绝和亲,连蜀国丞相诸葛亮都无计可施,只好把和亲的人改成了鲁王刘永。

    对父王孙权来说,这个结果也不错,可是对孙鲁班来说,这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更是一个无法接受的莫大耻辱。

    魏霸这个名字从此成了孙鲁班心里的刺,她一想到这个名字就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魏霸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堂堂的吴国大公主嫁给你,那是你的福气,你居然敢拒婚?魏霸,我一定要让你为这个决定后悔终生。

    从那一天开始,孙鲁班就要考虑着怎么羞辱魏霸。当得知魏霸即将到达西陵的时候,孙鲁班心花怒放,却不是因为即将出嫁,而是因为终于可以报仇了。

    孙鲁班不是鲁莽之人,她没有露出任何惹人生疑的迹象。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端庄得体,坐那里颈直背挺,笑不露齿,美艳万方而不失公主的风范。

    除了在宽大的袖子里有一把不合时宜的短刀之外。

    她要做的事没有任何人知道,除了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闺中好友,孙虑还没过门的未婚妻潘子瑜。潘子瑜是奋威将军潘濬的女儿,去年刚刚和孙虑定亲,如果不是战事耽搁,他们已经成亲了。因为这场战事,她还没有过门就失去了夫婿。

    虽然原因不同,可是她很自然的和孙鲁班有了共同语言。只是她没有孙鲁班这样的胆气,居然想要亲手报复魏霸。

    看着踌躇满志的孙鲁班,潘子瑜很担心。“公主,那贼子是个手段狠辣之人,据陆家的姊姊说,不仅潘家父子吃了他的苦头,就连陆将军本人做了那么周密的安排,最后还是着了他的毒手。你一个弱女子,能行吗?”

    孙鲁班眉毛一挑:“谁说男人做不成的事,女人就一定做不成?子瑜,不是我说你,你别的都好,就是胆子小了些。这里是我吴国的地盘,你怕他做甚?杀了他,难道诸葛亮还会给他报仇不成?且不说蜀汉没这力量,就算有,诸葛亮恐怕也没那心呢。”

    潘子瑜默默的点了点头。蜀汉内部的矛盾,这些天孙鲁班已经多次给她灌输过了。

    “对了,令尊奋威将军公务谈得如何了?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不知道呢,我有好些天没见到父亲了。”潘子瑜蛾眉轻蹙,轻声叹息:“看样子,又要打仗了。”

    “打仗有什么不好?”孙鲁班笑道:“那些不听话的蛮子,就是要打,就是要杀,不让他们知道厉害,他们是不会老实的。”

    “公主说得是呢,可是兵凶战危,我总是怕。”潘子瑜唉声叹气,愁眉不展。孙虑的死给她带来了太多的阴影。留在大王身边都会有战死的危险。更何况是亲临一线?她的叹息让孙鲁班很郁闷,如果不是怜惜她的遭遇,只怕孙鲁班就要赶她出去了。

    一个侍女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行礼:“公主,蜀汉的迎亲船快要靠岸,将军已经去江边迎接了。”

    孙鲁班摸着袖中短刀的刀柄,淡淡的说道:“来便来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去,查一查,他们会下榻何处。特别是那个叫魏霸的。看看他长得什么模样。”

    “喏。”侍女行了礼,退了出去。

    潘子瑜看着孙鲁班,又一次问道:“公主,你真要这么做吗?”

    “你不要问了。”孙鲁班晃了晃有些酸胀的脖子:“这件事与你无关。成与不成。都是我一个人的事。”

    潘子瑜听出了孙鲁班的不悦。不敢再问下去。

    ……

    魏霸等人经过了惊涛骇浪的三峡,终于安全的停靠在西陵城外,高耸入云的巫山。蜿蜒千里的大巴山都抛在了身后,眼前除了一些低矮的丘陵,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原野上,金黄的稻子提醒着人们丰收的季节就要到来,不过稻田的数量太少,只是沿江两岸比较多一些,更远的地方却是荒草的绿色。可以看得出来,年初的那场大战对西陵的农时影响不容忽视。

    来迎接的是右将军左护军,临湘侯步骘。步骘五十多岁,国字脸,浓眉大眼,仪表堂堂,一部短须打理得整整齐齐,为他的儒雅中平添了几分威势。

    在张温和费祎的引荐下,步骘和刘琰互相见礼,魏霸是后辈,只能等他们见完礼再上前行礼。步骘仔细的看了魏霸半晌,却没说什么,只是略有些矜持的还了一礼,便热情的邀请刘琰上车回城。

    对于步骘的冷淡,魏霸倒也无所谓。现在他身处险境,最关心的应该是安全问题,步骘对他是不是客气并不重要。他登上了车,敦武随车而行,王双骑着一匹战马,率领五十武卒,和赵统率领的五十个矛兵并肩而行。两百虎贲则分成两列,护在马车的两侧。他们要保护不仅仅是魏霸,更多的是刘琰这个后将军。魏霸真正倚仗的也不是他们,而是武卒和赵家矛兵。

    西陵城是长江三峡的东部要塞,也是吴国的西大门,陆逊击败刘备之后,一直镇守在此,经营多年,比起白帝城,西陵城的规模只大不小。刘琰和魏霸虽然没有把所有的人都带上岸,却也有八百多人,可是步骘依然在城里给他们安排了独立的营地,一点也不显得局促。

    一到营地,魏霸就和赵统忙着安排警戒。这件事原本应该由主官刘琰来安排,不过刘琰这货除了有一张婊子脸和能说会道之外,带兵的本事实在有限,为了安全起见,魏霸尽管对刘琰戒心甚重,还是主动承担起了扎营的任务。重生之后,他遇到的第一件大事就是为诸葛亮的北伐大军准备营地,那时候老爹魏延手把手的教过他注意事项,现在他做起这些事是得心应手,就连赵统见了,也是赞不绝口,挑不出任何毛病。

    魏霸安排了营门的警戒,和赵统一起走上了营中的望楼,四下打量,查看着西陵城里的布局。这个望楼大概是步骘特意安排的,还没有城墙高,能看到的东西实在有限。

    “要想看清楚,得到那里去才行。”魏霸指着城中最高的建筑,开玩笑的说道。

    赵统看了一眼,笑着摇摇头:“那是不可能的,且不说那里是步骘的治所,现在更是吴国公主所住的地方,岂是你我能随便上去的?”

    听到吴国公主四个字,魏霸就忍不住想笑。他正想告诉赵统刘永为了这个公主差点要杀他的事情,营门外来了一个吴国侍者,对守门的士卒说了几句,那士卒便一路小跑的赶了过来。

    “侍中,步将军要召见你,商量迎亲的事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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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 代价

    魏霸和赵统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收起了笑容。他们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步骘要见他,步骘现在正和刘琰会谈,商量迎亲的具体流程,没有必要特地见魏霸。魏霸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留在吴国公主的身边,保护她的安全,确保她毫发无伤的回到成都,与刘永拜堂。具体的礼仪流程,与他没什么关系要,步骘也根本不需要与他商量。从刚才步骘的态度就可见一斑,他大概也没什么兴趣和他攀谈。

    能假借步骘名义召见他的,只有一个人,那位孙大虎公主。

    魏霸早就知道这位吴国公主是什么性子,被退婚这样腌臢气,这位吴国公主要是能忍气吞声的咽下去,那才叫怪了。只是他没想到孙大虎这么急,他刚到西陵,就要召见他。

    “你小心点。”

    魏霸在路上想过很多可能,此时虽然有些意外,却也没有乱了阵脚。他应了一声:“请回报步将军,我马上就到。”

    士卒去了,魏霸立刻下了车,随即叫来了敦武、韩珍英和王双。他让王双率领五十个武卒在营门外等候,敦武和韩珍英陪他进步骘所在的牙城。韩珍英换了一身侍女的服饰,又把长剑交给敦武,只在身上藏了一柄短剑。

    魏霸相信,就算孙大虎丧心病狂,准备了重兵要击杀他,也无法在一瞬间击杀他们这三个高手。只要有一丝丝不对劲,能够高来高去的韩珍英就可以冲出包围。发出信号,而王双和赵统就会带着武卒和矛兵冲过不过百步的距离,杀入牙城,接应他们撤退。

    这当然不是万全之计,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又有什么万全之计可言。真要遇到疯子,不顾一切的下手,非要除他而后快,那他也只好认倒霉。

    出乎魏霸的意料,要见他的真是步骘。步骘和刘琰分宾主而坐。张温和费祎也在场。从案上的杯盘来看,他们已经喝了一阵了。旁边还有一张案,上面摆着同样的酒菜,却是一点也没动过。想来是刚刚为他准备的。

    魏霸上前施礼。步骘摆了摆手。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的说道:“真是惭愧,这些天一时忙得晕了,只顾着与刘将军商议迎亲的事。却把魏侍中给忘了,还请莫怪。”

    魏霸笑笑,连称不敢,入了座,举杯向步骘敬酒,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这时,一个侍女捧着一只锦盒从后面走了出来,径直走到魏霸面前,曲膝跪倒,将锦盒高高的举过头顶,轻声说道:“公主赏魏侍中宝刀一口。”

    魏霸一惊,放下了筷子,把目光转向了步骘。步骘也有些意外,疑惑的看着那个侍女。刘琰沉下了脸,双手拢在袖子里,一声不吭。张温和费祎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尴尬。孙公主这件事做得可有些冒失,而且不合礼仪。如果要赏,那不应该漏了主官刘琰的,单独赏魏霸一个人,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步骘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却无法可想,他咳嗽一声:“这个……既然是公主赏赐,魏侍中就不要客气了,收下吧。”

    魏霸请示的看了一眼费祎,费祎也无奈的点了点头。魏霸起身,正要拜受,那个侍女打开了锦盒,露出一口做工精致的短刀,看着魏霸说道:“公主说了,这口刀非常锋利,是公主的心爱之物。闻说魏侍中少年英雄,屡立战功,这才赐与魏侍中。希望魏侍中能够随身佩带,以后多立战功,不要辜负了公主的一片厚意。”

    魏霸连忙行礼,接过锦盒,取出刀,装模作样的看了看,赞了几声好刀,把刀佩在腰间,然后又谢了公主,那侍女这才起身离开。

    步骘等人面面相觑,接下来的酒就喝得有些寡而无味,草草的结束了。

    送走了刘琰、魏霸等人,一直强颜欢笑的步骘沉下了脸,来到公主所在的院落,径直上了小楼。孙鲁班是步夫人所生,而步夫人却是他的从女,论辈份,孙鲁班是他的孙女辈,那些侍者根本不敢拦他,只好赶在他前面报告孙鲁班。

    步骘进门的时候,孙鲁班已经离榻,欠身施礼:“将军。”

    “你要赐魏霸刀,为什么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步骘也不客气,开门见山的说道:“你可知道,我正在与他们商量一件大事?你突然要见魏霸,把我的事全给打乱了。”

    孙鲁班撇撇嘴:“什么大事,不就是迎亲的事吗?都准备了这么多天了,还有什么好准备的?”

    “你?!”步骘一时语噎,不知道怎么和孙鲁班解释。他在屋里来回转了两圈,语气很严厉的说道:“这是国家大事,不是你一个女儿家应该知道的。从现在开始,你要是有什么事,先要跟我商量一下,不得擅自行事。”

    “知道了。”孙鲁班淡淡的应了一声,低下了头。步骘见她这副表情,知道和她没什么好说的,一甩袖子,大步出了门。直到步骘的脚步声走远了,孙鲁班才抬起头,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国事国事,你们就知道拿国事来吓唬人。等我把魏霸杀了,你们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国事。”

    魏霸回到驻地,将腰间的那口刀扯了下来,往案上一扔。正在看文书的赵统见了,赞了一声:“好精致的刀。”

    “是吗?”魏霸指了指刀:“你把刀抽出来看看。”

    赵统诧异的看看他,放下文书,拿起那口装饰精美,镶了至少七八颗宝石的短刀。刀一入手,他就觉得有些诧异:“这刀怎么这么轻?”

    “那小寡妇耍我呢。”魏霸苦笑一声:“这是把假刀。”

    “假刀?”

    “刀鞘是真的,刀柄也是真的,刀却是假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又不像木头,倒像是什么蜡之类的东西。”魏霸小心的拔出那口刀,露出里面看起来雪亮,却没有一点杀气的刀刃,在案上轻轻的一按,刀尖就秃了,再用点力气,整个刀身都歪了。

    赵统愕然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才猜测道:“莫非她是想让你遇险时没有兵器可用?”

    魏霸摇摇头:“不知道,如果是这样,那她想得也未免太天真了。”

    “不过,她好象也聪明不到哪儿去,堂堂的公主,玩这样的恶作剧。”赵统连连摇头,觉得不可思议。魏霸却没说话,他想到的却是今天那有些诡异的酒席。自从他去了之后,在座的其他四个人说话都有些不太自然。

    ……

    刘琰低着头,坐在案后,一声不吭。费祎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的转着手指,不时的瞟他一眼,眼神中既有不屑,又有担心。

    过了良久,刘琰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着费祎:“参军,这真是丞相的意思?”

    “你还要我说几遍?”费祎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要是没胆量,那就当我没说过。不过,以后你再被魏霸父子欺凌,可不要到丞相面前哭诉去。”

    刘琰胀红了脸,急急的说道:“费君,我知道丞相的一片苦心,可是如果一点证据也没有,万一将来事发,我如何应对?魏延那个匹夫,可不是一个讲理的人。”

    “你还知道魏延不讲理?”费祎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刘琰,“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丞相?要证据,是不是到时候把责任推到丞相身上去?”

    刘琰哑口无言,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是在费祎面前,他又怎么敢这样说。

    费祎动了动身子,沉默半晌:“我实话对你说吧,魏霸早就防着你了。除了他身边的那些人之外,还有几百精锐隐在暗中。就凭你那千把人,要想杀他,那简直就是个梦话。现在我已经把那些人调开了,又深入吴境,你完全有把握一击成功,更何况还有吴人相助。将来万一事发,你大可以把责任推到吴人身上去,魏延什么证据也没有,难道他还敢杀了你?”

    刘琰目光闪烁,咬了咬牙,眼神越来越狠厉。他最后用力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听费君的安排,杀了这个竖子,为丞相解忧,为国家除患。”

    费祎微微一笑:“这才像个汉子嘛。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我们安排得非常妥当,不会有任何意外出现。”他站起身,拍拍刘琰的肩膀:“这件事成之后,你可能要暂时受点委屈。不过你放心,丞相不会亏待你的。”

    刘琰拜倒在地:“琰对丞相的忠心日月可鉴。”

    费祎无声的笑了笑,起身离开。刘琰跪倒在地,好半天才抬起头,额头全是细密的汗珠。他的眼睛中充满了血丝,一片红,他的脸色却是红一阵,白一阵,变幻不停。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件事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否则,他的下场肯定会很惨。

    当然,做了,他的下场也未必就能好到哪儿去。可是他没有选择,两害相权取其轻,他除了服从诸葛亮的安排之外,没有其他的退路。以前他是刘备的附庸,现在他是诸葛亮的附庸。如果不是诸葛亮,就凭他的这点本事,又怎么可能有今天的位置?他连一次真正的战斗都没有参加过,凭什么能在魏延这样的悍将之上,高居后将军?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任何利益都是有代价的。现在,到了他付出代价的时候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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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盘瓠令

    陆逊伏案而书,每一笔都很凝重,似乎每一笔都有可能是最后一笔一样。一篇篇幅并不长的表,却足足写了半天。他依然在写着,似乎永远写不完。

    孙舒城牵着陆抗的手,静静的站在门口,看了片刻,转身离去。陆抗虽然跟着母亲离开了,却不舍的扭着头,希望父亲能够看到他企求的眼神,停下手中的笔,抱抱他,陪他玩一会儿。

    可惜,陆逊一直没有抬头,仿佛根不知道妻儿曾经来过。

    陆明朱站在廊下,看着孙舒城迎面走来,浅浅的笑了笑,侧身施礼。孙舒城默不作声的还礼,转身就要离开。陆明朱想了想,突然说道:“嫂嫂,兄长……也是为国着想。”

    孙舒城停住了脚步,转过来,端详了陆明朱片刻,淡淡的笑道:“妹妹,我现在是陆家的女人,不是孙家的女儿。国事,不是我这样的愚笨妇人可以cāo心的,我只关心我的家,我的丈夫,我的儿子。”

    陆明朱轻声叹息,微微躬身施礼。孙舒城轻咬着嘴唇,拉着陆抗的手,转身继续前行。陆明朱看着她消失在转弯处,这才快步走向陆逊的书房,陆岚从后面赶了上来,看了孙舒城的方向一眼,和陆明朱并肩而行,却什么也没说。两人一先一后进了书房,看着伏案而书的陆逊,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声。

    “什么事?”陆逊头也不抬,眯起眼睛,拈过一根突出的笔毛,重新将笔在砚上拖了拖。

    “阿兄,你不要再写了。你的建议,大王已经知道了。再写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他还没有接受。”

    “你再写,他就能接受?”

    “他没有接受,我就要再写。”

    “你何苦呢?”

    “尽力而为罢了,谈不上苦。”陆逊停住了笔,沉默了片刻,又坚决的说道:“我不能看着他玩火,把荆州的局势恶化。”

    陆明朱眉头紧皱,有些着恼。陆岚也有些生气了,声音也大了起来:“阿叔。你是一片忠心,可是大王不这样认为,他身边的那些人也不这么认为。他们以为你被魏霸吓破了胆,谈霸sè变……”

    “他们怎么说,是他们的事。”陆逊突然抬起头。不悦的注视着陆岚:“君子当直道而行,奈何曲从于那些小人?他们只看到魏霸,却看不到远在成都的诸葛亮。诸葛亮虽然擅权,可是他知道什么时候当为,什么时候不当为。魏延镇守关中之际,诸葛亮会让他的儿子魏霸出什么意外?这分明是一计。”

    陆岚不敢直视陆逊,胆怯的低下了头。陆明朱缓缓的吐了一口气:“阿兄。你说的也许有道理,可是现在西陵已经不是你的辖区,接下来的战事也不由你指挥,你说得再有道理。也不过徒惹大王不快,只会把事情扩大,于国事何益?万一你因此被贬,将来想说也没机会说了。”

    陆逊愣了片刻。长叹一声,重重的将手中的笔拍在案上。墨汁四溅,一团墨溅在他的心口处,慢慢晕开,如黑sè的血,又如黑sè的菊。陆明朱看了一眼,心中一动,运指如飞,突然脸sè大变。

    “怎么了?”陆逊见陆明朱脸sè不好,诧异的问了一句。

    陆明朱沉吟良久,一字一句的说道:“下坎上坤,六三,师或舆尸,凶!”

    陆逊将信将疑:“区区一场平叛,至于么?”

    陆明朱看看他,苦笑一声:“我也觉得不至于,可是卦相如此,我只是直说罢了。”

    陆逊想了想,重新拿起笔:“那我更应该再谏了。”

    陆岚看看陆明朱,摇了摇头。陆明朱脸sè有些发白,咬着嘴唇,没有再说什么。

    ……

    西陵城南的江市,锦肆。

    敦武和韩珍英并肩而行,东张西望,不时的说笑两句,神态轻松自然,像一对刚刚成亲的小夫妻。

    “呀,你看,双面锦!”韩珍英突然像是发现了宝似的,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拿起一块蜀锦样片,爱不释手。柜台后面的掌柜一看,连忙说道:“姑娘果然好眼力,这可是成都刚到的双面锦,数量有限。”

    “是吗?我喜欢。”韩珍英转过头,拉着敦武的肩膀摇了摇:“我们买一块好不好?”

    敦武眉头一皱,没好气的斥道:“这东西有什么好要的?等回了成都,我送你两匹。”

    “真的?”韩珍英眼睛发亮,兴奋之sè溢于言表。

    掌柜不高兴了。“这位小兄弟,不是小老儿我不会说话。这种双面锦是成都工官的特产,没有第二家的,就算你是皇亲国戚,恐怕也拿不到一匹半匹。你一开口就是两匹,似乎有些过了吧?这位姑娘如此美丽贤惠,只有她这样的好女子,才配得上这双面锦,你要是舍不得买,也就算了,又何必说这样的大话呢。”

    “就是,你骗我。”韩珍英一摔敦武的手臂,没好气的说道:“你根没有双面锦。”

    敦武翻了个白眼:“我说的话,你不信,你倒信这个糟老头?不知道无商不jiān吗?这双面锦是限售的,江边的集市怎么会有,谁知道他是从哪儿偷来的,也许就是江盗销赃所在。”

    掌柜一听,顿时面sè大变。他沉声道:“年轻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那你说说,你这双面锦是从哪儿来的?”敦武抱着手臂,泰然自若的晃着腿:“我听说两个月前,从成都来的一艘运锦船被劫了,其中就有双面锦,不会是你们下的手吧?”

    掌柜哼了一声,袖子一甩:“胡说八道!你不想买就赶紧走,不要挡着我做生意。”

    “我如果不走呢?”敦武从韩珍英手中取过那块双面锦手巾的样品,翻来覆去的看着:“我越看你越像江盗,这要是送到官府去,可是一大笔赏钱呢,至少买这块手巾不成问题。”

    掌柜一惊,随即换上一脸的笑容,绕出柜台,冲着敦武连连拱手:“这位客官,你真会说话。里面请,有事好商量嘛。你要是手头紧,小老儿不敢说多,这千百钱还是拿得出来的。怎么样,去喝杯水酒,慢慢叙谈?”

    敦武也不推辞。掌柜给旁边的小伙计使了个眼sè,热情的把敦武向市外引去。他们出了江市,七拐八绕的来到一个僻静的所在,进了一个小院。一进门,几个正蹲在廊下闲扯的汉子便站了起来。他们大多赤着上身,有的穿着牛鼻裈,有的则穿着一条连裆裤,个个面sè黝黑,肌肉虬结,眼神凶恶,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百姓。

    一路上笑得像朵花似的掌柜此时不笑了,面寒如冰,他抛下敦武和韩珍英,快步上了堂,在堂上坐定,厉喝一声:“说吧,哪道水的朋友,敢到我这儿来吃风。”

    这一声说完,那些三三两两的散在四周的汉子们立刻围了过来,将敦武和韩珍英围在中间,一个个握着拳头,亮着肌肉,大有一言不和,就将敦武和韩珍英击杀当场的意思。

    敦武平静的打量着四周的壮汉们,将脸sè有些发白的韩珍英拉到身后,缓缓从怀里换出两样物事,摊在手掌上,慢慢的转了一周:“这两样东西,你们认识哪一样?”

    壮汉们互相看看,脸上的凶恶之sè退去,全部变成了疑惑。堂上的掌柜看了,不免有些诧异,他刚要起身,敦开推开那些紧张的壮汉,施施然的上了堂,将手里的东西往掌柜面前的案上一放:“你呢?认识哪一样?”

    掌柜一看,一直眯着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他愣了片刻,抢起那块黑sè的木牌,声音颤抖的问道:“你们……你们究竟是谁,怎么……怎么会有这块槃瓠令?”

    敦武眼神一闪,淡淡的说道:“你刚才也应该听说了,我们从成都来。”

    “成都?”掌柜的打量着敦武,一时有些犹豫:“你的口音,不是成都口音。”

    “我不是成都地人,正如你也不是南郡人一样,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你说是不是?”敦武笑盈盈的说道:“只要这块槃瓠令不假,那我们就是朋友。”

    掌柜沉吟片刻:“槃瓠令是不假,不过这块槃瓠令已经失踪多年,我不得不小心些。再者,你身上不仅有我们的槃瓠令,还有传说中的金铃,我不能不对你的身份做个了解。”

    敦武点点头,看看四周:“这里方便吗?”

    掌柜点点头:“方便,这都是我信得过的兄弟,个个都是出生入死的好汉子。”

    “那就好。”敦武从掌柜手里接过那块槃瓠令:“我是来接你们回家的。”

    “回家?”

    “是的,我相信你们不会做惯了江盗,忘记了家乡吧?”

    “当然不会。”掌柜不假思索的说道:“这些年来,我们rì夜思念家乡,可是吴狗看得严,我们看似zì yóu,却无法跨过长江一步。一到南岸,就会被他们追杀。你……真能带我们回家?”

    “当然。”敦武从怀里掏出一方小小的黑犀印,一脸严肃的说道:“我是大汉皇帝陛下亲信,侍中魏霸的亲卫将敦武,特奉魏侍中之命,前来与诸君联络,共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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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落水

    预料中的为难并没有到来,在西陵城的几天,吴人除了热情的款待之外,没有做出任何惹人猜疑的举动。魏霸和刘琰依然是能不来往尽量不来往,有什么事,自有费祎和赵统等人在中间联络。孙大虎公主除了赐了一把假刀之外,也没有后续的动作,让魏霸白担心了好久。虽然每天佩着那口镶满了宝石,看起来很名贵却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宝刀到处招摇有些二,魏霸还是蛮开心的。他根本不担心孙大虎,他担心的是孙权,万一孙权丧心病狂,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杀他,身处吴军的包围之中,他就算是通天的本事,也只有一个下场。

    好在这个危险一直没有来,魏霸终于等到了重新出发的消息。

    一切准备停当,魏霸和赵统率领着虎贲郎、武卒和矛兵,保护着孙公主的车驾,缓缓出了西陵城,来到江边,又护着孙公主上了那艘最豪华的楼船。步骘是送亲的负责人,他要随行一起赶往成都,为了保护公主的安全,他亲自率领二百亲卫登上了楼船。

    这艘楼船虽然不小,可是依然装不下七八百人,因此魏霸只能将两百虎贲郎安排到另外的船上去,给步骘挪出空间。

    孙公主住在上层的飞庐正中船舱,魏霸在左侧,步骘在右侧,各带十名亲卫,其他人都住在下层的船舱里。步骘还是那副死人脸,看到魏霸,也只是点点头,从不主动寒喧,魏霸和他说话,他也言简意赅,惜字如金,远不如和刘琰在一起说话时的随和。

    见他这副模样,魏霸也没心情去用热脸贴他的冷屁股,大部分时间就坐在自己的舱里,坐等开船。

    船队缓缓驶离了江岸,逆水而行,再加上有公主在船上,要尽可能的保持平稳,所以船速并不快,走了两天,船才到达峡口,停靠在南岸一个叫夷渊的地方。夷水在这里汇入长江,形成了一个河湾,风平浪静,不会有颠箥之苦。夷渊里还有一个沙洲岛,岛上绿树成荫,橘柚飘香,又有不少野味,正是一个休闲的好所在。孙公主在吴地的最后一夜,就将在岛上的小院里渡过。

    楼船吃水太深,无法靠近江洲岛,要上岛就要换乘小船。孙大虎离开船舱时,看着摇晃的跳板犯了愁,怎么也不敢走上去,她身边的那些侍女、侍卫们劝了很多,她也不肯踏出一步。

    “魏侍中……”一直陪在孙大虎身边的潘子瑜无奈,只好向魏霸求救。

    魏霸一直冷眼旁观,想看看这位孙大虎公主想玩什么花样。上大船的时候没事,下船的时候就不敢了?这也太拙劣了吧。虽说下船是比上船难一点,可也不至于区别这么大,难道这里比长沙的水还急些。

    见潘子瑜求救,魏霸立刻起身还礼:“敢问姑娘有何吩咐?”

    “侍中能不能……扶公主下船?”潘子瑜不敢看魏霸的眼睛,低下了头。

    “这……不合适吧?”魏霸为难的说道:“为何不让公主身边的侍卫们扶好她?我是一个外臣,传出去,恐怕对公主的清誉有亏。”

    “侍中多虑了,公主生xìng豁达,旁边又都是些亲信的人,能有什么传言的。公主对魏侍中赞誉有加,赐宝刀于侍中,也没有什么人敢说闲话。”

    魏霸想了想,只好走了上去,抬起手臂,横在孙大虎面前:“公主,请扶着臣的手臂,臣护送公主下船。”

    孙大虎看了他一眼。在此之前,孙大虎已经见过魏霸,不过那时候只是匆匆一瞥,看得不够仔细。现在旁边没什么外人,她总算可以好好的看一眼这个让人切齿的狂生了。在她看来,魏霸虽然身材高大,可是要论相貌,远没有她的前夫周循俊朗,更没有周循的神采。周循是翩翩佳公子,温润如玉,魏霸却是一块顽石,也许有些斑斓的花纹,一时让人目眩,却终究掩饰不住他的粗鄙。

    这样的人,居然还敢拒婚?孙大虎非常生气。不过她没有表现在脸上,微微颌道:“有劳侍中了。”

    “不敢,为公主效劳,是臣的本职。”魏霸也一本正经的答道,虽然他心里充满了jǐng惕,却同样不会放在脸上。他当然清楚孙大虎非要他来扶她下船,肯定不会是因为喜欢他。从她身边的那位潘子瑜姑娘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一对小寡妇同盟对他没什么好感。

    孙大虎把手搭在了魏霸的手臂上,两人一起走上了长长的跳板。跳板虽然又长又厚,两端又有人固定着,可是两人走上去,跳板还是有些晃动。孙大虎抓得紧紧的,指甲都快陷进魏霸的肉里了。魏霸无奈,只得强忍着。

    走到中间,孙大虎忽然停住了,似乎要换口气,走在前面的魏霸也只好停住了,等着她。他侧着身子,站在孙大虎的前面,孙大虎一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一手掩在额上,似乎有些头晕。

    “魏霸,本公主如何?”孙大虎低低的问道,语气冰冷。

    魏霸愣了一下:“公主,你说什么?”

    “本公主问你,本公主如何,你怎么敢拒婚。”

    “呃……”魏霸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是神马情况,孙大虎是想逼婚吗?

    “我是堂堂的吴国公主,不知道多少年轻俊逸想娶我为妻,你居然拒婚,让本公主的颜面往哪儿搁?”孙大虎用手掩着脸,声音很低,语气中却是杀气腾腾。“你说,你该当何罪?”

    魏霸语塞,半晌才道:“公主,我们还是快点走吧,步将军和刘将军都等着你入席呢,拖得久了,可不好。””

    “让他们等等。”孙大虎恶声恶气的说道:“你是自己跳下去,还是让本公主推你下去?当然了,你要是够胆量,也可以把本公主一起拖下去。”

    魏霸一脸冷汗,心道这是小孩子斗气么?他强忍着笑,低声问道:“是不是我跳下去,公主以后就不再追究此事?”

    “哼!”孙大虎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那好,公主站稳了。”魏霸见两边的人已经都看了出来,不想再纠缠下去,示意孙大虎站稳,然后作出立足不稳的样子,扑通一声跳入水中,在水里用力的扑打着,一副快要淹死的模样。

    侍卫们大惊,有人冲上跳板,要接孙大虎下去。有武卒跳下水去,把魏霸从水里救了上来。孙大虎扮出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扶着侍卫的手下了跳板,脸上惊魂未定,眼中却全是得意。潘子瑜看了,不禁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公主,这又是何苦呢。”

    “你不懂。”孙大虎撇了撇嘴,上了车,静静的等着。

    武卒们已经把魏霸救上了岸,魏霸浑身**的,当然无法赴宴了。好在这里离沙洲岛只有百余步,沿途都有吴国的侍卫,孙大虎身边也有侍卫同行,倒也不需要他一路保护。魏霸自己回到船上,脱下湿衣,又简单的冲洗了一下,换上干净衣服,这才走出船舱,看着远处沙洲岛上的灯光冷笑。

    敦武走了过来,静静的站在魏霸身后。

    “联络好了?”

    敦武一动不动,声音低得只有魏霸能听到。“全都联络好了,得手之后,就立刻上岸,可能要杀一场,南岸有吴军宜都郡的驻军,不可能一点防备也没有。”

    “没关系,他们以为尽在掌握之中,却不知道我们也有准备,到时候只要动作迅速一点,想必他们来不及反应。”魏霸背着手,缓缓的在甲板上走着:“现在只等费参军的消息了,只要他一放出消息,我们立刻通知江盗们行动,一定要把时机把握好,任何一点失误,都有可能弄巧成拙。”

    “侍中放心,我亲眼看过他们演练,不会有问题的。”敦武笑了笑:“这些蛮子,一听说可以回家,个个兴奋得跟孩子似的,又哭又笑。”

    魏霸吐了口气:“这是他们的纯朴,也是他们的悲哀。就和孩子一样,长大,其实未必就是一件幸福的事。”

    敦武看了魏霸一眼,不太理解魏霸此时的感慨。魏霸也没指望他理解,这本来就是他自己的感悟,不可能期望别人也有这样的体会。

    “阿武,你快来看。”韩珍英忽然在船舱里叫了一声,听起来有些慌乱。敦武听了,连忙走了进去。只见韩珍英捧着那口孙大虎赏给魏霸的短刀,面sè窘迫。敦武仔细一看,这才发现短刀的刀身已经没了,只剩下一个刀柄。

    “这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韩珍英结结巴巴的说道:“我看这刀jīng美,就想看看刃口是不是锋利,没想到一抽出来,只看到这些。”她指着脚下的那一滩手,有些手足无措。

    “阿武,怎么了?”魏霸听到他们的说话声,也走了进来,一看眼前的这副情况,他略作思索,顿时哑然失笑:“小把戏!”

    韩珍英急红了脸,不知道怎么解释。魏霸挥挥手道:“好了,好了,这和你无关,不过是孙大虎想害我罢了。”他想了想,又笑了起来:“我倒很好奇,接下来她还有什么高招,千万不要这么小儿科才好。”(未完待续。)

第402章 一场好戏正上演

    沙洲岛上,孙大虎草草的吃了一点东西,便回自己的住处休息了。闲杂人等散去,只剩下步骘、张温和刘琰、费祎四人还在席上。

    他们不约而同的放下了酒杯。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步骘逼视着脸色有些发白的刘琰:“接下来,就看刘将军的手段了。公主在岛上,万无一失,船上只有魏霸、赵统和他们的一百五十名部曲,我想这点人应该拦不住刘将军吧。”

    刘琰紧紧的咬着牙:“没问题,希望步将军关照好你的人,不要闹出误会。”说完,一仰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饮得太匆忙,以至于半杯酒都洒在了胸前。

    “你放心,没有我的命令,我的人会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一个也不会出来。如果谁不听命令,你杀了便是,我绝不怪你。”步骘微微一笑:“刘将军,酒虽好,却不能过量,事成之后,你再痛饮不迟。”

    “喏。”刘琰侧过脸,深深的看了费祎一眼。费祎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竖起三根手指。

    ……

    夜深了,大部分人已经沉入梦乡,微风徐来,水波不兴。停泊在夷渊中的大船小船都静谧无声,除了桅杆上高悬的火把,水面上一片黑岸。士卒们都已经进入了梦乡,除了值夜的士卒,再也没有人在船上走动。

    魏霸的船上一样黑着灯,不过他却没有睡。他全副武装,除了头盔捧在韩珍英的手中之外,身上收拾得整整齐齐。他站在窗前,看着远处只有几点火光的沙洲,面色平静无波。

    孙大虎不在船上,中间的舱门紧紧的锁着,右侧步骘的部下也休息了,舱门同样关得紧紧的,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魏霸所在的左舱却是另外一副景象,王双和一百多武卒静静的伫立在黑暗中,等待着战斗的开始。

    “笃笃笃”,一阵轻而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小侍女快步走上了舷梯,一看到眼前的景相,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捂住嘴,险些瘫软在地。没等她叫出声来,王双向前迈出一步,长身展臂,正好托住了她,顺手将她提了起来,轻轻的放在魏霸面前,轻松得像是提了一个孩子。

    侍女面色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魏霸认识她,她是孙鲁班身边的侍女。

    “大半夜,你跑到这儿来,有什么事?”

    “公主请……请你去……去一趟。”

    魏霸眉头一挑:“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说?”

    侍女连连摇头:“妾身也不清楚,公主……一定要……要你去。”

    魏霸沉默了片刻:“好,我马上就去。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喏。”侍女如释重负,连忙躬身退了出去。可是一看到外面那黑压压的人群,感受到那份无声的杀气,她又不敢再退了,只好隐在舱门边,默默的等候着。

    魏霸一直没出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舱门一开,魏霸走了进来,冲着已经等得心慌意乱的侍女点点头:“我们走吧。”

    “喏。”小侍女大喜,连忙向前走去。她走得有些急,险些一跤摔倒,又是王双伸出手,及时的扶住了她。她感激的看了一眼这个高大粗猛的汉子,提起裙子,小心翼翼的下去了。敦武带着十个武卒,随即紧紧的跟了上去。他们下了楼船,换乘小船,来到沙洲上,立刻有两个士卒迎了上来。

    “什么人?”士卒紧握着手中的长矛,警惕的看着魏霸和他身后的武卒。

    “是公主要请魏侍中去。”侍女连忙走上前去,亮出手里的牌子。那两个士卒显然认识这个侍女,狐疑的互相看了一眼,让了开去。侍女领着魏霸,一路前行,沿途当值的吴军士卒都不敢阻拦,他们一路来到孙大虎所住的院落,侍女让魏霸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汇报。魏霸应了,静静的站在门外等候。他仰着头,看着天上的繁星,和那个刚刚升起的灯笼,嘴角微微挑起一抹冷笑。

    “公主请你进来。”侍女重新出现在小楼上,冲着魏霸招了招手。

    魏霸给敦武、韩珍英使了一个眼色,二人会意,举步向楼上冲去。楼梯口守卫的两个吴军士卒一看,顿时大惊失色,伸手就去拔刀。冲在前面的敦武厉喝一声,长刀出鞘,一刀将左侧的一个士卒斩杀,接着反手一刀,砍下了右侧士卒的首级。

    就在他拔刀的同时,韩珍英纵身跃起,像是一只还巢的乳燕,脚尖在敦武的肩膀上轻轻一点,飞身越过二楼的栏杆,“呛啷”一声轻响,剑光如电,直奔那个侍女。那侍女吓得双目圆睁,没等她叫出声来,韩珍英的长剑从她的脖子边掠过,肘尖准确的撞在她的喉头上,把她的尖叫生生的憋在喉咙里。

    侍女往后便倒,韩珍英从她身边掠过,娇喝一声,长剑轻挥,一幅轻纱缓缓飘落,露出了后面目瞪口呆的孙大虎和潘子瑜。十几个刚刚从后面冲出来的甲士被轻纱罩住,眼前一黑,失去了目标,他们手忙脚乱的撕扯着,韩珍英手起剑落,剑声嗤嗤,片刻间将他们的咽喉一一洞穿。

    魏霸背着手,缓步走了上来,敦武手持长刀,随侍在后,韩珍英将所有的甲士击杀,这才冲着敦武得意的一扬下巴,走到魏霸身后,警惕的注视着面色煞白的潘子瑜和强自镇静的孙大虎。

    孙大虎衣衫半解,露出圆润白晳的左肩,肩窝里插着一把短刀,一把和赏赐给魏霸一模一样的短刀。鲜血从伤口处流了出来,浸湿了她丰满的胸口,染红了她身上的丝衣。

    “不简单,够狠。”魏霸轻轻的拍着巴掌,冲着孙大虎挑起拇指:“不愧是大虎,对自己也能这么狠。”

    “你?”孙大虎面色发白,额头全是细密的汗珠,她看着泰然自若的魏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潘子瑜更是体若筛糠,面无人色。

    “我说大半夜的公主请我干来什么,原来是让我看你自己扎自己玩啊。”魏霸掩着嘴,笑盈盈的说道:“公主不觉得这样很蠢吗?”

    “我……”孙大虎又羞又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看看倒在血泊中的甲士,再看看魏霸身后虎视眈眈的敦武和韩珍英,听着楼下转瞬即逝的惨叫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魏霸四处看了看,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惬意的打量着狼狈不堪的孙大虎,嘴角含笑。孙大虎被魏霸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下意识的拉起衣服,掩住赤luo的肩膀,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公主稍安勿躁,我请你看一出好戏。”魏霸回过头,指着天空:“公主,看到那颗特别亮的星了吗?”

    孙大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的确看到了一颗特别明亮的星星,她不禁有些诧异,这颗星来得突兀,她从来没有看这么亮的星。她本想问,可是一看魏霸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又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一阵阵疼痛袭来,孙大虎渐渐的支撑不住了,痛苦的呻吟起来。魏霸伸手指了指,韩珍英倒持长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冲着孙大虎扬了扬:“你是就这么忍着,还是先把伤口处理一下?你这伤虽然不是很深,时间长了,却可能残废。”

    孙大虎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潘子瑜却不敢怠慢,连忙走了过来,接过小瓷瓶,颤声道:“请你……救救公主。”

    ……

    刘琰紧紧的盯着屋角的漏壶,看到浮标摇摇晃晃的停在了子时初刻的地方,猛的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栏杆旁,运足目力,向魏霸所大的楼船看去。

    他在楼船上看到了影影绰绰的身影,接着,看到一个接一个亮起的火把,然后听到了惊慌失措的喊声。他嘴角撇了撇,张大了嘴巴,想要大笑两声,嗓子却哑哑的,什么声音也没有。他舔了舔嘴唇,唾了口唾沫,大喝一声:“放下跳板,攻击!”

    “喏!”早就在等待命令的士卒们大声应喏,几人合力抬起跳板,放了下去。跳板落下,发出巨响,没等跳板停稳,一队士卒就冲了上去,飞快的跳上魏霸的楼船,消失在船舷的后面。

    刘琰在亲卫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走上了跳板。他这些天虽然没少练习,可是此刻走在跳板上还是有些心惊胆战,他知道,这一步跨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几步远的跳板,仿佛有一生那么长。

    刘琰终于走完这段路的时候,已经浑身冷汗,他跳下船舷,看着眼前厮杀正酣的战局,尖叫一声:“杀——”

    “杀!”更多的士卒跳上了楼船,向二楼的舱室冲了过去。

    沙洲上,亲卫点亮了灯,全身披着甲胄的步骘大马金刀的坐在灯下,目光落在眼前的地图上,心思却全落在外面的一举一动。

    地图是荆州的地图,沿着用粗大的黑线表示的长江,有三个用朱砂勾出来的重镇:西陵、江陵、武昌。除此之外,一上一下各有一个,上边的是武陵,下边的是襄阳。

    西陵就在步骘的右手边,而真正的西陵现在就在步骘的脚下。

    步骘觉得肩上沉甸甸的。他的前任陆逊做得太好了,以至于他都找不出可以改进的地方。襄阳之战,吴军大败,但是也有一个意外收获,作为江东系的重镇人物陆逊重大失误,因此被留镇武昌,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却失去了经营多年的西陵。

    西陵是个要塞,不能没有人镇守,所以步骘来了。

    步骘到西陵,而潘濬将担负起征讨武陵蛮的重任,这两个人都不是江东系,其中侵夺陆逊兵权的意味不言自明。也正因为如此,陆逊强烈反对这个计划,却无法动摇孙权的决心。

    步骘清楚孙权的用意,当然也清楚自己肩上的担子。与诸葛亮联手除去魏霸,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阴谋。不仅仅是因为魏霸不可能轻易就范,更在于诸葛亮本人的诡计多端。一不小心,这件事就有可能完全变样。

    步骘做好了周密的安排,可是出于谨慎,他还是不能安睡,他要一手掌控着所有局势的进展。

    因为除了和费祎等人商量好的部署之外,他还有一个秘密的计划。

    孙权要魏霸活着,他要魏霸那神乎其神的机械技术,特别是新战船的技术。步骘留在船上的那些亲卫就担负着这个重任。他们将在魏霸面临绝境的时候突然杀出,从刘琰的手里救下魏霸,然后步骘将告诉他整件事的真相,让魏霸死心塌地的投入吴国的怀抱。

    孙权之前所有的表演——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是为了这一刻。要不然,之前他怎么可能愿意把最宠爱的孙大虎嫁给魏霸。

    这才是孙权真正的目的,当然只有步骘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

    步骘仔细盘算着自己的计划,一个亲信将领突然冲了进来,打断了骘的思路。步骘不悦的抬起头,刚要斥责他,却被亲信的话给打断了。

    “将军,公主把魏霸叫去了。”

    步骘的脸顿时铁青。

    孙大虎派人把魏霸叫了过去,此刻魏霸不在他本应该的楼船上,而在公主的住处。这让步骘有些措手不及,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事情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

    他对孙大虎的行为非常愤怒,他必须及时的阻止孙大虎,让魏霸回到他的楼船上去。要不然,今天所有的一切安排都将成为一个笑话。

    步骘站起身,准备赶到孙大虎的住处,刚迈出一步,他突然愣了一下,然后像一头豹子一样冲出了大帐。

    他被眼前的这一切惊呆了。

    数不清的黑影冲了过来,潮水般涌向岸上的大营,喊杀声如惊雷,滚滚而来。

    步骘看着那些冲杀过来的“江盗”,勃然大怒:“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他身后的亲信也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回答步骘的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本来应该去攻击魏霸楼船的“江盗”怎么会杀到沙洲上来了,这和步骘的部署截然相反。

第403章 弄假成真

    在步骘和费袆商定的计划中,扮作江盗的吴军任务就是攻击魏霸所在的楼船,给刘琰攻击魏霸制造借口,以刘琰的优势兵力击杀魏霸及其部下,然后把责任全推给那些真正的江盗——步骘早就安排人对江盗进行了围剿,准备好了百十个俘虏,只等着最后把他们的尸体扔在魏霸的楼船上。

    这样一来,只要费祎和刘琰不说,谁能知道魏霸是怎么死的?魏霸死了,刘琰立了功,诸葛亮去了一块心病,皆大欢喜。

    在这个计划之外,步骘另外藏了一手,只是现在情况大出他的意料,所有的秘密都没有意义了,至少有两三百江盗冲上了沙洲,攻击毫无准备的吴军,连步骘本人都身处危险之中。

    步骘知道,这件事肯定出了意外,只是他不知道意外从何而来。他来不及去考虑原因,当务之急是守住沙洲上的大营,召唤留宿在船上的主力前来支援。沙洲上的吴军不过两三百人,而且分布在四个方向,又没有任何作战的准备,根本挡不住这些突然出现的敌人要,可是战船上却有两千多人。只要把主力召集过来,这些江盗一个也跑不掉。

    步骘下令敲响了战鼓,鼓声大作,远处战船上的将士接到警报,迅速亮起了火把,敲响了战鼓,回应步骘的命令。

    从黑暗中涌出来的江盗们听到战鼓声,知道情况紧急,他们齐声怒吼着。向沙洲上的吴军冲了过来。其中一部分杀向了公主孙大虎所在的院落。看到这副情景,步骘更是吓出一声冷汗,这些江盗居然知道公主所在的位置,很显然,他们绝不是凑巧出现在这里,他们是有备而来。

    “保护公主!”步骘厉声长啸,面目狰狞。这里是吴军的驻地,如果在自己的驻地上把公主给丢了,那吴军的脸面可就丢光了。

    步骘被这个意外气得暴跳如雷,亲自拔出战刀。冲到了最前线。他高高的举起长刀。向面前的一个江盗杀去。那江盗夷然不惧,狞笑一声:“原来是步将军,来得好!”一边说着,一边挥刀猛劈。

    “当”的一声。两刀相击。步骘手臂一阵发麻。连退两步,那江盗却是浑若无事,举手投足之间斩杀了步骘两名亲卫。他远远的看了步骘一眼。笑了笑,消失在人群中。

    步骘惊骇莫名,他认出了这个人:这是个真正的江盗。

    吴军事起仓促,一点防备也没有,人数又少,被江盗们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江盗们势如破竹,轻易的击破了吴军的阻拦,杀进了孙大虎所在的小院。

    魏霸凭栏而坐,看着破门而入的江盗们,再看看后面紧追不舍的吴军,笑得合不拢嘴。

    几个江盗冲了小楼,为首的一个正是那个在江市卖双面锦手巾的老头,不过此刻他那张圆脸上没有一点商人的市侩,只有冲天的杀气。在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头发扎成怪异椎髻的壮汉,他们肌肉虬结,**的身上纹着奇怪的花纹,一看就知道是未开化的蛮子。

    那老头四下一看,大步走到魏霸面前,拱手施礼:“雄溪相夫,拜见魏侍中。”

    魏霸连忙起身还礼,然后一指已经吓得缩成一团的孙大虎和潘子瑜:“相夫头领,这个是吴国公主孙鲁班,这个是马上要攻打你们部落的潘濬潘将军的女儿潘子瑜。”

    相夫一听,眉毛一竖,恶声恶气的说道:“多谢侍中。”随即一挥手,两个壮汉扑了上去,二话不说,一人扛起一个,转身下楼。相夫再次对魏霸躬身施礼:“魏侍中,我先走一步。如果这次能够顺利回家,将来一定给侍中立长生牌,永记在心。”

    “好说,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要想渡过难关,我们就要精诚合作。接下来,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劳烦相夫头领。”

    相夫微微一笑:“侍中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说完,大步向楼下走去。他叽哩咕噜的喊了两句什么,蛮子们举臂大呼,潮水般的退了出去。这些人个个穷凶恶极,不过说了几句话的时间,他们就将原本精致的小院变成了废墟,所以值钱的东西都一扫而光,连那些被韩珍英割断的轻纱都给扯走了。

    魏霸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惊叫一声:“这些蛮子穷疯了吧,他们会不会把孙公主的衣服也给剥了?”

    敦武苦笑道:“这可说不准,这些蛮子在这里做了几年江盗,东躲西藏,朝不保夕,对吴人恨之入骨。现在抓了个吴国公主,别说剥衣服,就是生吃了都有可能。”

    “我靠,这可不行啊。”魏霸连忙下楼,拔出战刀,杀气腾腾的大吼道:“公主被蛮子抢走了,快救公主啊。”

    武卒们会意,七嘴八舌的大喊着“救公主”,冲出小院,尾随着江盗冲向水边。

    吴军士卒被那些江盗杀得狼狈不堪,好容易江盗们退走了,他们以为危险过去了,可以休息片刻,却看到魏霸和十多个武卒又追了出来,一边追还一边喊“救公主”,他们这才意识到事情远远没有结束,而是闹大了,公主被江盗们抢走了。

    “快救公主!”吴军跟着魏霸等人喊了起来,向江盗们追了过去。

    “救公主!”魏霸一边跑,一边冲着大惊失色的步骘吼道:“步将军,贼人抢走了公主,快追啊。”

    步骘一听,顿时头晕目眩,天旋地转,握不住手里的刀,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亲卫们吓坏了,大声叫喊,等步骘清醒过来,江盗们已经上了船,魏霸也追了过去,他的身边只有几个焦急万分的亲信将领,一个个盯着他,等着他下命令。

    “看什么,快追,把公主救回来!”步骘跺足大呼。

    “快追!”这几个亲信这才知道这些江盗是真的,不是步将军安排的人,纷纷起身向战船跑去。

    楼船上,王双吼声如雷,左手持刀,右手持锤,大踏步前进。他每跨出一步,都有两三个刘琰的部下倒在血泊之中,不是头破血流,就是缺胳膊断腿,没有一回之敌。他原本就身高力强,杀法凌厉,经过魏霸和赵统指导,改进了发力技巧之后,他已经跨过了那个门槛,真正迈入了猛将的行列,杀得畅快淋漓。刘琰的部下根本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哪里见识过这么凶猛的敌人,一时间被杀得步步后退。

    刘琰汗如雨下,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情况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跳上船后,先是发现应该早就沉入梦乡的魏家武卒和赵家矛兵一个也没睡,反而是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然后又发现他一心要杀的正主儿魏霸根本不在船上,指挥战斗的是赵统,冲锋陷阵的是王双。

    因为船上没有一个所谓的江盗,也没有公主,所以剿杀江盗,保护公主的借口就无从说起,刘琰的到来自然成了意图不轨,遭到了赵统和王双的迎头痛击。五十名步卒站在飞庐上,扣动手中连弩的弩机,箭如雨下,射得刘琰的部下狼狈不堪,自顾不暇,更谈不上支援冲在前面的战友。而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士卒则遭到了王双无情的打击,王双率领五十名武卒和五十名矛兵,推锋直进。

    甲板上很快血流成河,刘琰被王双逼到了船舷边,王双那张血淋淋的脸就在他的面前。

    王双狞笑道:“嘿嘿,后将军,没想到吧?”

    刘琰色厉内荏的叫道:“你……你敢杀我?”

    “嘿嘿,我家少主要我转告你一句话。”王双咧着大嘴,臭哄哄的口气直喷到刘琰的脸上,让他几乎窒息。“要杀你的人,不是我家少主,而是丞相,你要报仇,就去找丞相吧。你在下面安心的等着,估计他很快就会来找你了。”

    没等刘琰明白是什么意思,王双一拳击出,硬生生的将刘琰的脑袋砸碎,白色的脑浆和鲜红的血糊了一拳头。王双伸出舌头,舔了舔手上的红白相间的东西,津津有味的咂了咂嘴。

    旁边的刘琰部下看着这一幕,吓得肝胆俱裂,再也没有反抗的勇气,转过头,不管不顾的四散而逃。

    “好了,重整队形,准备追击!”赵统走了过来,见王双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也觉得有些恶心。他捂着鼻子,轻喝一声:“侍中马上就过来了。”

    “唉,好咧!”王双嗅着浓烈的血腥味,兴奋的应了一声,回身重整队形,清点受伤不能再战的武卒和矛兵的数目,把他们送上一艘小船。

    他刚刚做完这一切,魏霸就“追”着江盗们赶到了。赵统和王双随即下了楼船,换乘速度快的战船,继续追赶。他们有备在先,速度比其他人都要快,吴军还在乱糟糟的部署,他们就和江盗们先后到了南岸。

    “刘琰如何了?”魏霸一边查看情况,一边问道。

    “死了。”王双将拳头伸到魏霸的面前,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魏霸诧异的问道:“你干嘛?”

    “让少主检查一下证据。”王双得意的说道:“这白是他的脑浆,红的是血。”他拈起一片小骨头,仔细的看了看:“这个……应该是鼻梁骨吧?”

    “我靠!”魏霸哭笑不得,飞起一脚,踹在王双如磨盘一般的大屁股上。“你这牲口口味还真重啊。”

    王双哈哈大笑。

    魏霸刚要再骂,赵统扯了扯他的袖子,一指前方:“子玉,前面好像打起来了,我听到吴军的战鼓声。”

    魏霸神情一肃,立刻下令发起攻击。(未完待续。。)

第404章 路漫漫

    相夫等人遇到了沿江巡逻的吴军。

    夷渊里的战斗虽然只持续了短短的一顿饭时间,江盗们来去如风,在吴军反应过来之前一击命中,成功劫走了公主孙大虎,全身而退。可是激昂的战鼓声却提醒了江边巡逻的吴军,他们不知道夷渊里发生了什么事,既然有战鼓声,那说明肯定是出了事,所以他们第一时间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并向大营发出了警报。

    相夫等人冲上岸的时候,被吴军等个正着。黑暗之中,吴军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影,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敌人,又究竟有多少人,但是他们听到了这些蛮子古怪的口音,知道肯定不是自己人,尚未交战,先射出一阵箭雨。

    相夫等人猝不及防,等听到箭矢破空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中了埋伏,想举盾也迟了,数名**着上身的壮汉被箭射中,惨叫着扑倒在地。

    意外出现的敌人不仅没有吓退这些蛮子,更激起了他们的战斗意志。作为江盗,他们随时随地的准备战斗,否则这些年也无法生存下来。短暂的挫折之后,他们大致估摸了一个方向,向吴军发起了凶猛的反击。

    吴军巡逻队同样有着丰富的遭遇战经验,他们结阵而斗,刀盾手、长矛手互相配合,毫不留情的将冲到面前的蛮子砍倒,挑杀,弓箭手则隐在阵后之中,不时的放冷箭,射击这些防护非常简陋的蛮子。蛮子们打仗时有个不好的习惯,喜欢叽哩咕噜的大喊大叫。这无疑是给吴军提供了目标。

    双方激战,蛮子们虽然勇敢,却无法突破吴军的阻截,白白的损失了十几个人。相夫见此情景,也有些不安,他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吴军,是原本就埋伏在这里的,还是意外遭遇。如果是前者,那他们今天肯定没有取胜的可能。可是如果现在就撤走,那战死的人就白死了。

    就在这时。魏霸和赵统等人赶到了。

    魏霸不容分说的命令道:“相夫头领。不可恋战,立刻撤退。”

    “侍中,他们……”

    “不要管他们是谁,也不要管他们有多少人。现在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魏霸厉声道:“我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多一个伤员。就是多一份累赘。快走,还能走的就带走,不能走的就让他们找个地方躲起来。自求多福。”

    相夫做头领多年,也是有个决断的人,他知道魏霸说得对,再耽搁下去,一旦被后面的吴军追上,所有人都跑不掉。他咬咬牙,一跺脚,怒喝一声:“走!”

    蛮子们虽然不甘心,却不敢违抗相夫的命令,迅速后撤。魏霸率领武卒殿后,举着盾牌挡箭,同时对韩珍英低语了几句。韩珍英点头,尖着嗓子叫了起来:“别射箭,别射箭,公主在这里——”

    吴军发现敌人撤退,不敢轻易的追杀,只能做弓箭射击。突然听到有女子的声音,又听说公主被敌人抓住了,不由得大惊失色。他们都知道出嫁蜀国的大虎公主今天停驻在夷渊,敌人既然是从夷渊来,有可能真的抓住了公主。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大,他们都不敢再发一箭,生怕误中了公主,功劳没立成,反而闯了大祸。

    趁着吴军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武卒们悄无声息的杀了过去。他们中有一半人是跟着魏霸南征北战的,对夜战一点也不陌生,吴军又不敢随意出手,顿时被他们杀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魏霸也不恋战,一击即走,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顿饭的功夫之后,步骘亲自率领主力赶到南岸,却只看到了遍地狼藉的尸体。这其中大部分是吴军的,夹杂着十几个纹身椎发的蛮子。

    费祎分开人群,走了过来,气急败坏的对步骘说道:“步将军,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贼寇出现?”

    步骘瞪了他一眼,气得无话可说。他觉得费祎就是装的,他肯定知道这一切。他骗了他。

    “费君,你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费祎毫不畏惧的一瞪眼:“这是你步将军的防区,你问我?我可告诉你,我们的后将军刘琰死了,是死在你们吴人的土地上,你们要对此负责。”

    步骘不知道费祎是真是假,此时此刻,他也没心情和费祎扯什么外交辞令。“费君,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公主被贼人劫走了,我现在要去救回公主,你是和我一起来,还是回去等着。”

    “公……公主被劫走了?”费祎张口结舌,一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同时被劫走的还是奋威将军的女儿。”步骘一想到这两个人就欲哭无泪,一个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妙计,结果搞出这么大的乱子,不仅想要达成的目标一个没完成,最重要的公主却被人劫走了,生死未卜。他现在别的都不想了,只想救回孙大虎,否则,他无法向孙权交待。

    步骘没心情和费祎多扯,带着部下追了下去。

    费祎站在原地,和张温互相看看,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恐惧和疑惑。公主被劫了?公主不是在沙洲上吗,怎么会被劫?张温的额头沁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他非常清楚孙权的脾气,也清楚孙大虎在孙权心里的重要性,如果孙大虎有什么意外,孙权绝对饶不了他。

    费祎也有些慌了神。事情的发展也超出他的预料。他不知道这些蛮子是从哪儿来的,是步骘安排的,还是凑巧冒出来的?魏霸会不会有危险?他也想过这些人有没有可能是魏霸找来的,可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就随即被他否定了。魏霸刚到西陵两天,怎么可能有机会去接触这些江盗。

    “惠恕,这……这是什么人?”

    张温借着火把仔细看了看那些蛮子的尸体,苦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应该就是当年那场战事后的溃兵聚集起来的江盗。他们是当地驻防将士看不见的手,专门用来干一些不能见人的阴暗事。”

    费祎心中一动:“武陵蛮?”

    张温点点头。

    费祎愕然半晌,眼神中多了几分苦涩和自嘲。见张温失魂落魄,他的手动了动,想拍拍张温的肩膀以示安慰,可是手指只是动了一下,又缩了回去。现在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接下来,已经不由他左右了。

    ……

    魏霸等人一路急行,沿途击溃了数股巡逻的吴军士卒,终于在天亮时分进入佷山。

    奔跑了半夜,虽然有些疲惫,却没有人叫一声累。蛮子们突破了吴军的堵截,终于可以返回家乡,兴奋溢于言表,看到一路“追”过来的蜀军,他们眉开眼笑,感激不尽,虽然他们说的话大部分无法让魏霸等人听懂,但那份发自肺腑的感激却无须语言就能体会得明白。

    武卒体力过人,急行半夜,对他们来说就是小事一桩。就地休息的命令一下,他们就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有的登高警戒,有的打水生火,有的则寻找合适的地方,躺下假寐。王双迈着大步,一边巡视部下们的情况,一边兴奋的自言自语,不时的挥一下拳头。他的拳头上还残留着一些红白物事,脸上、胡须里更是沾了不少干涸的血块,再配上他那一对兴奋得发光的大牛眼,看起来比那些遍布纹身的蛮子还要恐怖几分。陪着孙大虎的潘子瑜一看到他走近就吓得浑身发抖,反倒是自残的孙大虎还勉强撑得住,没有露出太明显的怯意。

    魏霸和相夫坐在火塘边,看着渐渐烧开的水,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成功的突破吴军的防线,相夫对魏霸多了几分敬重和信任,不再是纯粹的利益交换关系。

    “魏侍中,你这些部下很强悍。”相夫打量着那些武卒,毫不吝惜自己的赞赏。

    “你的手下也都是难得的勇士。”魏霸打量着那些蛮子,温和的笑道:“更难得的是忠心可嘉,流落吴地数年,还不忘我大汉。”

    相夫轻叹一声:“我们虽然没什么文化,被中原人称为蛮子,可是我们却敬重有文化的人。当年马先生到我们那儿去,对我们非常尊敬,不把我们当蛮子看,还为我们做了很多好事。我们大王敬重他,这才亲自率领族中的勇士助阵。开始打得多好啊,跟着大皇帝连战连胜,都以为要一举夺回荆州,甚至扫平东吴,谁曾想一战而败,马先生和我们大王都战死了,我们有家不能回,东躲西藏,像个见不得光的老鼠。”

    相夫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现在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水开了,韩珍英捧着已经洗过的头盔,盛了一点热水,送到魏霸的面前。魏霸接过来,却没有喝,转手递给相夫:“头领,喝口热水。”

    相夫看了魏霸一眼,感激的点点头,接过头盔,喝了一大口,然后递还给魏霸,目不转睛的看着魏霸。魏霸接过来,也喝了一大口。相夫见他毫不嫌弃自己,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韩珍英见了,不由自主的撇了撇嘴。

    魏霸一抹嘴角,郑重的提醒道:“头领,有句话我要事先告诉你。逃出来了,当然是好事。不过,我们还有上千里路要走,随时都可能和吴军遭遇,或者被他们追上,一不小心就可能死人,甚至可能全军覆没,可不能大意。”

    相夫笑道:“这个我清楚,我会约束好部下,听侍中的指挥,绝无二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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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计中计

    朝阳跃出大地,将金色的阳光撒在每一个将士的身上,照在步骘疲惫不堪的脸上,照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

    看着远处并不算高大的佷山苍翠的山峦,步骘勒住了战马,抬起手臂,命令停止前进。

    “将军,为什么不追了?”贾桐赶了过去,沙哑着嗓子问道:“公主可能就在前面。”

    贾桐是孙大虎的随身亲卫将,在昨夜的那场冲突中,他有十几个部下被杀,他誓死保护的公主更是被人劫走了。这让他原本一片光明的前途顿时黯淡无光,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他必须救回公主。此刻见步骘停了下来,他非常不解。夜里看不清路,已经错失了很多机会,现在好容易天亮了,正是抓紧时间追的时候,怎么反而停下了?

    “公主可能在,可是敌人也可能在。”步骘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对一个失职的亲卫将,他没有必要给什么面子。“你再看看我们还有多少人,就靠这些人,万一遇伏,还有生路吗?”

    贾桐回头看看那些走路都打晃的吴军将士,非常失望。夜里搞不清敌人究竟向哪个方向跑了,步骘只能分头追,现在跟在身后的只是极少的一部分,总数不会超过三百,而且个个疲惫不堪。这些人如果贸然入山,遇到了敌人的埋伏,别说救公主了,不全军覆没就算是运气。

    步骘的决定不能说错,可是贾桐却觉得不满意:“那将军就在这儿等着?”

    “那你说怎么办?”步骘不满的反问道。

    “至少也要派人去打探一下。看看究竟有没有埋伏。”

    “你说对了,我正是这么想的。你有没有这个胆量进山?”

    贾桐感觉到了步骘的轻蔑,怒声道:“为了救公主,我愿意。”

    步骘点点头:“那我就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第一个进山,如果发现有敌人,立刻发出警报。”

    “喏。”贾桐没好气的拱了拱手,撒腿向山里奔去。他非常清楚,就算他不肯这么做,步骘也会逼他这么做。何况他也没什么退路了。战死总比回去被孙权杀掉的好。

    贾桐进山,步骘随即又安排了五十个士卒,每五人一组,互相守望。入山巡查。其他的士卒就地休息。恢复体力,准备战斗。

    进山的吴军斥候很快就被魏霸安排的哨兵发现了。

    一听说吴军追来了,相夫顿时跳了起来。下令伏击那些斥候。魏霸及时的拦住他。相夫很不理解:“不杀掉他们,万一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魏霸笑笑:“这山虽然不大,可是要找我们几百人,却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们很安全,贸然出击的话,却有可能暴露行踪。你以为这些斥候就是一伙?他们肯定是好多人,互相看着,你除非是一下子把所有人都杀掉,否则肯定会暴露。”

    相夫狐疑的看看他,慢慢的坐了下来。

    “你放心好了,我在四周的山崖上都安排了人,只要有人接近,我们能提前知道,到时候再把这些不知死活的吴军杀了便是。在他们靠近之前,我们可以安心的休息。”

    相夫这才点点头,示意那些紧张的蛮子稍安勿躁。他们只有两三百人,虽然个个身手矫健,骁勇善战,可是他们多次想突破吴军的封锁,逃回老家去,都没能成功,而且损失惨重。如果不是吴军想养着他们做打手,早就把他们给灭了。

    这次能以两三百人冲击有两三千人守护的夷渊,劫走了吴国公主,而且全身而退,这都是魏霸筹划的功劳。在他们看来,这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都在魏霸的指挥下完成了,还有什么事是魏霸做不到的?更何况魏霸身边那些武卒远比他们强悍,和这样的人做朋友,而不是做敌人,也让他们感到放心不少。

    赵统走了过来,坐在魏霸身边,一边嚼着干粮,一边轻声问道:“子玉,接下来怎么办?天亮之后,肯定会有更多的吴军赶来,一旦被包围,我们很难逃脱。”

    “我不怕他们来。”魏霸微微一笑:“我就怕他们不来。”

    赵统偏过脸,看着魏霸那张坏笑的脸:“现在,你是不是该把前因后果对我说一说了?”

    魏霸点点头:“这是自然。不过现在人多眼杂,那些蛮子又没有全部相信我们,我只能长话短说,以免他们疑心我们。”

    魏霸一边喝水,一边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这次和亲,代表着吴蜀再次结盟,双方都需要休养生息。蜀国需要时间来消化关中,吴国也需要补充襄阳之战损失的兵力。因为江东独特的领兵制度,他们的兵力来源无非这么几个:吴郡、会稽、豫章等地的山越,荆州各地的蛮夷。

    在孙权的计划中,武陵蛮就是最重要的一个。武陵和益州的南中接壤,控制住这里,不仅可以得到大量的兵源,还可以就近威胁南中。当年刘备驾崩之后,吴人就曾经煽动南中的豪强如雍闿、高定等人叛乱,南中数年未定,直到诸葛亮亲自南征,才勉强稳定了南中这个大后方。

    如今,吴蜀再次联盟,不能再发生大规模的战事,可是吴国又不甘心看着蜀国顺利的消化关中,所以他们又把目光盯上了南中。第一步,就是借口武陵西南部的五溪蛮叛乱,派奋威将军潘濬平叛。五溪蛮在荆州地界,孙权要平叛,那是顺理成章,蜀国不能有什么意见。可是,诸葛亮得到消息,孙权派潘濬平叛是另有深意,绝不仅仅是平叛这么简单。

    诸葛亮为了要稳定南中,就不能让孙权得意。就要从中捣乱,故意把水搅混。这件事不能明着干,否则就会与吴国发生直接冲突,势必对刚刚恢复的汉吴联盟发生不利的影响,只能玩阴招。

    这个任务,就落在了魏霸的头上。

    “孙权想杀我,刘琰也想杀我,而且他们认为丞相也想杀我,所以一拍即合,准备在夷渊把我干掉。由刘琰亲自出手。再把责任推给莫名其妙的江盗。到时候只要他们不说,谁也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死的,就算我老爹要找人报仇,都找不到正主儿。实在说不过去。最多把刘琰推出来做替死鬼。”

    赵统恍然大悟:“可是丞相把这件事告诉了你。将计就计。让你逃到武陵,把武陵的战事扩大,拖住潘濬。不让孙权如意?”

    魏霸无声的笑了笑:“不错,他是这么说的。”

    赵统听出了魏霸的言外之意。“你觉得丞相有更深的意思?”

    “我不知道丞相究竟有什么意思。”魏霸接着说道:“可是我很清楚,以一百武卒,五十矛兵入武陵,就算是再加上关马两家的两百五十人,总共四百人,到了人生地不熟的武陵,既要和本地土著作战,又要和潘濬率领的大军作战,还没有稳定的辎重给养,能活着回去就是个奇迹,要想完成丞相的任务,那更是异想天开。”

    赵统摸着胡须,没有说话,眼神中却露出了深深的恐惧。他听懂了魏霸的意思,诸葛亮这一计可不光光是把孙权耍了,而且把他们也送入了险境。这件事是不能曝光的,他们如果死在武陵,只能白死,诸葛亮根本不会承认,更不会派人接应,不派人下黑手就算是仁慈了。

    既坑了孙权,又把魏霸以及赵家、关家、马家派出帮助魏霸的人一网打尽,给他们一个警告,这着实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如果如诸葛亮算计的那样,这四百多人最后能回到成都的屈指可数,魏赵关马四家损失不管有多大,至少从心理上受到了警告,以后会顺服很多。

    赵统沉默了良久:“丞相好计谋。”

    魏霸嗤的笑了一声:“你怕了?”

    赵统咧了咧嘴:“你不怕?我奇怪的是,你当初一口拒绝,显然是看出了这里面的危险,为什么后来又突然答应了?”

    “当初一口拒绝,是因为我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个坑,后来答应了,是因为我得到了帮助,有把握跳出这个坑,把这个坑变成一个机会,一个真正的机会,而不是丞相说的那种不切实际的机会。”

    “就是这些蛮子?”赵统用目光扫了扫那些蛮子。他原本不理解为什么魏霸刚到西陵没几天就能找到一群蛮子做帮手,现在听魏霸一解释,他知道,这里面有人暗中帮忙。如果能把这些武陵蛮收为己用,魏霸就有了底气与潘濬作战,甚至有可能在武陵站稳脚跟。

    “当然不仅是这些蛮子,还包括整个五溪蛮。”魏霸顿了顿,又说道:“必要的时候,我还可以得到整个南中驻军的支援,当然了,在此之前,我先要让那些人相信,我有这个实力。”

    赵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能不能得到南中驻军的支持,那以后再说,在他看来,只要魏霸能掌握住武陵蛮,那生命安全就有了保障,不会莫名其妙的死在吴军的攻击之下。危险还是有,但成功的机率却大大增加。魏霸改弦易张,突然变计,也就不是心血来潮的决定,而是有了成功的把握,这才以身赴险。

    一想到居然有人瞒着诸葛亮帮助魏霸,直接破坏了诸葛亮的计划,赵统的心情十分复杂。他既然觉得庆幸,丞相府内部不合,他们这些非荆襄系就有更多的机会,又觉得不幸,诸葛亮居然要借助吴人的手来除掉魏霸,并且一口气重创赵关马诸家,他这心思未免也太重了些,手段未免太阴狠了些。

    不过,现在魏霸不仅没事,反而把刘琰打死了,更伙同这些蛮子劫了吴国公主,事情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掌控,接下来,不但孙权坐不住,恐怕就是连诸葛亮也无法安睡了。

    赵统斜睨了魏霸一眼,正好迎上魏霸狡黠的眼神,他愣了一下,随即摇着头,苦笑道:“子玉,你就是个惹祸精,丞相现在怕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魏霸微微一笑:“不给他找点麻烦,什么事都在他的计划内进行,那我还怎么可能有活路?丞相这个人哪,的确很聪明,但是他还没有聪明到把所有的事都算无遗策。”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来李丰说的那句话:诸葛丞相没有经过底层的锻炼,有些时候难免眼高手低。他总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控制住自己的掌握之中,为此,他不得不事必躬亲,可惜他根本不清楚,这么做其实有些笨,除了让自己很累之外,一点也不合算。

    再聪明的人也不是神,人力终究有穷时。想要以一己之力,事无巨细的控制所有的事情,结果只能有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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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风云突变

    正如魏霸预料的那样,步骘虽然派出了十队斥候,却依然没有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就在步骘的眼皮子底下,魏霸和相夫带着人悄悄的再次起程,他们必须在吴军的大军赶到之前进入武陵山区,只有进入山区,才能发挥他们的特长,才能跳出吴军的围追堵截,才能安全的回到五溪蛮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魏霸才有机会组织五溪蛮,和潘濬以及更多的吴军好好的较量一场。

    在此之前,他只能逃命。

    好在魏霸不是第一次逃命,在撤出武关的时候,他就逃过命,而且把追击的司马师打得损兵折将。这一次,他身边虽然没有那么多人,可是地形却对他非常有利,又有熟悉地形的蛮子领路,他们在群山中照样能如鱼得水。

    魏霸并不希望逃得太顺利,正相反,他需要一点困难和挫折,只有如此,那些蛮子才能对他更加依赖,他也才有足够的时间来和这些蛮子培养感情,为以后统领他们与吴军作战打下感情的基础。

    说到底,诸葛亮这一招不过是借刀杀人,借五溪蛮这把刀来破吴人的局,借吴人这把刀来杀魏霸,解决自己的心腹之患。五溪蛮是最无辜的,他们将在这场战斗中付出重大的牺牲,利益却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魏霸等人离开之后,步骘又花了半天时间才捕捉到踪迹,再次开始追击。这半天时间也没有全部白费,又有近千人聚拢了来。步骘的胆气更大了。

    可是,费祎和步骘发生了剧烈的冲突。在如何定性这件意外,如何厘清双方的责任上,两人有严重的分歧。步骘认为,公主被劫时,魏霸就在公主身边,他本来就是负责公主安全的,现在公主被蛮人劫了,他要负主要的责任。而且根据眼前的情况来看,他很可能是和那些蛮子一伙的。整件事都是蜀汉人的阴谋。蜀汉人当然要负主要责任。

    步骘的这个看法遭到了费祎的断然否决。费祎说,公主被劫时,魏霸的确是在公主身边,可是他只有十个人。怎么能挡得住那么蛮子?你们几千人都没能拦住蛮子。让他们长驱直入。轻而易举的攻到了公主的小院,又让他们全身而退。如果这些蛮子不是你们的人,他们怎么可能来去自如?你们肯定是没有和亲的诚意。所以这才故意让人劫走了公主,又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现在我们蜀汉的后将军死在你们的地盘上,魏霸为了救回公主正在追击,你却说魏霸是罪魁祸首,如果魏霸救回了公主,你怎么解释?

    双方各执一词,吵成一团,谁也不肯承担责任,当初的默契现在荡然无存。步骘向武昌的孙权汇报,费祎也紧急派人向成都的诸葛亮汇报,与此同时,他通知驻守永安的都督陈到,事情发生剧变,请陈到做好作战的准备,不要让吴人钻了空子。

    武昌离得近,孙权最先得到了消息。

    看完步骘的报告,孙权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然后突然大怒,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案几,将案上的笔墨、文牍全部砸在地上。他身边的侍臣们吓得面无人色,手足无措,谁也不知道孙权为什么好好的突然就发了狂。

    “大虎被人劫了,大虎被人劫了!”孙权纵声咆哮,怒不可遏,如发怒的猛虎,眦睚欲裂。“就在大军的守护下,我的女儿被人劫走了!”

    众人一听,顿时目瞪口呆。他们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那桩针对魏霸的阴谋,只知道公主孙鲁班一行已经起程,谁料到突然之间,至少有四五千人保护的公主居然被人劫走了。这不吝于是一个晴天霹雳,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晴天霹雳。

    孙权吼了一阵,立刻让人叫来了潘濬。潘濬匆匆走进大殿的时候,虽然紧张,却还没有乱了方寸。他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他是知道那个阴谋的,在他看来,这无非是步骘部署不周,被魏霸看出了破绽,所以魏霸先下手为强,把公主劫走了。

    等他看完步骘的报告,他这才吓出一身冷汗。事情远比他想像的更复杂,不仅他的女儿也被劫走了,而且还出现了五溪蛮。

    五溪蛮?潘濬立刻和自己即将要执行的任务联系起来,闻出了些许阴谋的味道。他沉思良久,小心的提醒道:“大王,魏霸从来没有来过西陵,他怎么能和五溪蛮勾结在一起?这件事,恐怕不是步将军想的这么简单啊。”

    孙权一惊,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不是魏霸一个人的举动,而是有人在暗中策划?”

    潘濬点了点头。

    孙权眼中露出惊恐之色,他立刻想到了潘濬的任务。这个任务还没有开始,是个仅有数人知道的机密,而蜀汉居然因此做出了应对,这说明已经泄露出去很久了,而且吴蜀共同对付魏霸这件事很可能就是一个陷阱。有这个能力来部署这一切的,似乎只有成都的诸葛亮。

    孙权的脸色随即变得阴森可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敢将我即将出兵五溪的事泄露出去?”

    潘濬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他相信孙权能够想得到,毕竟知道这件事的人就那么几个。他和步骘现在都是受害者,显然已经排除了嫌疑,剩下的人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不落井下石,但也没有义务去维护,而且他知道,那几个人都是很敏感的人,最好不要和他们搭上关系,否则很可能惹火烧身。

    孙权冷静下来,想了很久,对潘濬说道:“大虎被劫,生死未卜,你女儿子瑜也在其中。既然贼人是五溪蛮,那他们要么去成都,要么回老家。你立刻出发,向五溪蛮进军,用武力逼他们交出大虎。如果……如果大虎有什么损失,就扫平他们,鸡犬不留。”

    潘濬大吃一惊:“大王,物极必反,这些蛮夷不通仁义,又向来与我离心离德,如果纯任武力,恐怕会将他们逼到蜀汉一方,对我们的计策大为不利啊。”

    孙权有些不耐烦的斥道:“承明,你是不是糊涂了?那些蛮子既然与我们离心离德,一心倾向蜀人,你就算是对他们再好,又有什么用?既然他们不通仁义,那就只能以武力压服。我不管那么多,你去把我的女儿和你的女儿救回来,只要这个目的达成,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武陵的事,我就托付给你了。”

    潘濬连忙拜谢,躬身而退。半个时辰后,他带着亲卫部曲迅速离开了武昌,急速赶往前线。在武陵发动战事的计划已经筹备了一段时间,零陵、衡阳的一部分兵力已经在往那边调动,只不过还没有完全准备就绪罢了。现在事出突然,容不得他们再从容部署,潘濬只好一边往那边赶,一边调集大军。

    潘濬走了之后,孙权越想越多,越想越生气,他基本已经锁定了泄密的人,而且大致能猜到他泄密的原因是什么,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愤怒。这些世家大族为了自己的权利和利益,居然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置国家大事于不顾,现在更把自己的女儿大虎推到了危险之中。

    是可忍,孰不可忍?

    孙权随即下令,召张温和费祎以最快的速度前来武昌,就夷渊之变做出解释。

    荆州忽然之间变得紧张起来,一匹匹快马冲出武昌,在官道上飞驰,将孙权的命令送往江南各郡。而武昌宫里的气氛也变得让人窒息,虽然夷渊的事故只在小范围内传播,可是大王孙权多次在宫里发怒的事却引起了种种猜测。这几乎是孙虑战死之后情形的重演,只是因为原因不明,反而显得更加神秘,让人更加不安。

    紧张的气氛在张温和费祎赶到武昌而达到了**,孙权和费祎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费祎出宫之后,随即被软禁在驿馆里,不得随意行动。而张温的境遇则更惨,他直接被孙权投进了大狱。

    就在这时,一直在家闲居的辅国将军陆逊迎来了一个神秘的客人。

    穿着一身常服的孙权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伏案而书的陆逊,他的眼窝深陷,两眼布满血丝,神情狰狞,有如暗流涌动的大江,虽然波涛并不汹涌,却蕴含着狂暴的力量。

    陆逊感觉到门口的阴影,他抬起头,看到孙权憔悴的面容,不禁大吃一惊,连忙离席拜倒。不等他开口,孙权先说话了,他的声音沙哑,刺得陆逊的耳膜生疼。

    “伯言,孤要与蜀国开战。”

    “大王,不可!”陆逊不假思索的说道,拜服在地,汗水从他的后脖颈处涌了出来,顷刻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孙权缓步走到他的身前,俯视着他衣衫颜色渐渐变深的后背,一字一句的问道:“为什么?”

    陆逊咽了一口唾沫,再次拜了拜,恳切的劝道:“大王,主不可因怒而兴兵。如果能战,当初又何必和亲?”

    孙权顿了顿,又问道:“那些五溪蛮溃兵组成的江盗,你了解多少?”

    陆逊一愣,慢慢的抬起头,惊骇莫名。他终于明白了孙权为什么会这么愤怒。

    “大王,这件事……与那些江盗有关?”

    孙权眼神微缩。“孤知道,那些江盗看似来去自如,其实一直在你的控制之下,可孤不明白的是,魏霸怎么会和他们混在一起了?”(未完待续。。)

第407章 任重而道远

    陆逊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孙权的意思很明显,是怀疑他和那些曾经被他控制的江盗勾结,劫走了孙鲁班,破坏了和蜀国的和亲,同时给步骘、潘濬等人造成麻烦,以冀重新控制西陵。

    这个罪名太大了,大得让陆逊承受不起。更让陆逊受伤的是孙权的怀疑。

    孙权怀疑他,不再信任他了。

    陆逊脸sè惨白,眼神呆滞,颓然的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孙权拂袖而去。

    孙权刚刚出门,小陆抗就从外面冲了进来,抱着陆逊的脖子,眼泪汪汪,可是他却没有哭,咬着嘴唇,眼神愤怒的看着孙权离去的方向。陆逊搂着儿子的小身子,看到他愤怒的眼神,吃了一惊,连声说道:“抗儿,不可如此无礼。”

    “小儿无知,发乎天真,哪有什么礼与不礼,只有亲与不亲,爱与不爱。”孙舒城从外面慢慢的走了进来,慢慢的蹲下身子,跪坐在陆逊面前:“夫君,你又何如此,纵使不做这什么辅国将军,你回吴郡著书立说,教导抗儿,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夫人,你不知道,这是危急之际,存亡之秋,我岂能坐视不理?”陆逊抱了抱陆抗,在他的鼻子上点了点,强挤出一丝微笑:“抗儿,阿爹怎么教你的,如何才是士?”

    陆抗抬起手臂,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大声说道:“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那能够因为任重而道远,就放弃吗?”

    “不能。”陆抗稚声稚气的说道:“锲而不舍,金石可镂。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陆逊笑了,将脸贴在儿子的胸前。紧紧的搂着他的身子:“好孩子,阿爹没有白教你。”

    孙舒城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劝。过了一会儿,陆逊松开儿子,重新坐到案前,铺开了竹简。孙舒城怜惜的看看他,拉着恋恋不舍的陆抗出了门,顺手带上了房门。

    一天之后,陆逊的武陵平叛疏送到了孙权的面前。他提出了几个建议:首先。武陵平叛势在必行,救回公主,有关国体,稳定边郡,有关安全。不可轻视。其次,避免与蜀国发生冲突,应保持与蜀国的外交关系,最好能联手剿灭,至少要保证蜀国不会从中生事。最后,要控制战争的规模,不能扩大化。吴国目前兵力不足。需要时间休养生息,防范重心应该放在襄阳、西陵,而不应该纠缠于武陵一带。武陵一带易动难安,应以抚为主。以剿为辅。

    孙权看了陆逊的上疏之后,冷笑一声,让人回报陆逊,武陵的战事不用你担心。孤已经调集大军赶往武陵,这次一定要剿灭这些五溪蛮。彻底平定武陵,如果蜀人敢明目张胆的插手,那孤就攻入益州,让诸葛亮南北难以兼顾。

    听到这个回复,陆逊苦涩的长叹一声:“武陵从此非我所有了。”

    使者把陆逊的表现回报给孙权后,孙权勃然大怒,下令步骘、潘濬等人务必要荡平武陵,彻底解决五溪蛮这个脓疮。

    ……

    历山,魏霸看着貌似为难实则坚决的相夫,问了一句:“你们确定?”

    相夫用力的点了点头:“兄弟们都是这个意思,他们不想把吴狗引到深山里去,想在这里打个伏击,甩掉他们。”

    魏霸一言不发,一向说话都是和言悦sè的赵统却火了,怒斥道:“相夫头领,你知道步骘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他手下现在有多少人?”

    “知道。”相夫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他是那个什么王后的叔叔。”

    步夫人深受孙权宠爱,虽然没有王后的称号,但很多人都称之为王后,连相夫这样的江盗都知道了。

    赵统冷笑道:“所以你觉得,步骘只是一个靠着步夫人才升官的无能之辈?”

    相夫反问道:“难道不是吗?我们顺利进入夷渊,劫出公主,虽说有侍中的接应,可是也足以证明步骘不是个jīng明之人。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如果赵中郎有什么担心的话,你可以退在一旁,由我们这些命不值钱的蛮子来打头阵。”

    魏霸一听相夫语气不对,连忙摆了摆手:“既然头领主意已决,那就听头领的便是。不过,相夫头领,我明确的告诉你,你这个决定是很冒险的,你可能会失去很多好兄弟的xìng命。”

    相夫傲然一笑:“我们这些命来就是捡来的。”

    魏霸点点头,笑了:“那好,我期待头领胜利归来。”

    相夫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转身离去。赵统急了,沉下了脸:“子玉,这些蛮子不知深浅,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魏霸把赵统拉到一边,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让他们尝点苦头,有什么不好?这些人现在愿意听命于我,不过是因为我手里有槃瓠令,并不是真正的信服我。让他在步骘面栽个跟头,他们才知道对手有多强大,以后才能更听话。”

    赵统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魏霸jǐng惕的看着他:“师兄,你现在把这些人当成自己的部下还为时过早,这些人野xìng未除,说翻脸就翻脸,一定要恩威并施才行。一味的对他们好,其实是害了他们。”

    赵统苦笑道:“我知道,我只是……可怜他们。”

    魏霸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说道:“可是如果我们不能真正的收服这些蛮子,到时候没有人会可怜我们,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赵统点点头:“我知道了。”

    魏霸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赵统这个人不管想得通或者想不通,他都会忠实的执行自己的职责。既然这些蛮子不肯听劝,以为步骘好欺负,非要回头打步骘一顿再走,那他就要先撤退了。步骘这些天追得不紧不慢,情况可疑,魏霸担心他是故意的,很可能会派人先抄他的后路,然后来个前堵后截。为此,他不得不扔下这些不听话的江盗,让他们去和步骘死嗑,自己置身事外。

    魏霸走到夷水边时,潘子瑜正在给孙鲁班处理伤口。孙鲁班刺了自己一刀,伤口虽然不是很深,却因为没有得到好好的休息,这两天伤口愈合的情况并不乐观,有溃烂的趋势,每天都要换药。

    见魏霸走过来,孙鲁班艰难的站了起来,向营地走去。魏霸走了过来,从草丛里捡起一块带血的布,走到脸sè苍白的孙鲁班面前,弯下腰,一字一句的说道:“公主,如果你再耍小聪明,我会把你交给那些蛮子。你应该知道,他们对你非常有兴趣。”

    “你敢!”孙鲁班硬撑着喝道。

    魏霸不屑的哼了一声:“你应该知道,我既然把你劫出来了,就没打算还给孙权。至于鲁王,你觉得他会因为一个被蛮人劫走的公主和我翻脸吗?”

    孙鲁班的脸sè煞白,咬着牙,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滚了下来:“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你们俩都是我的人质,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轻易杀你们。”魏霸将那块布扔在孙鲁班的面前:“从现在开始,你不会再有药了,能不能撑到伤口痊愈,就要看你的造化。”他看看潘子瑜,“还有,我们要和蛮人分开行军,不会再有人背你们,你们要自己走。如果跟不上,我会亲手shè杀你们。”

    他笑了笑。“公主,我想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不是吓唬你。”

    “你……”孙鲁班看着一脸微笑,眼神却冰冷得没有一丝热度的魏霸,像是被一座大山压住,几乎无法呼吸。她强撑了半晌,突然胀红了脸,大声嚷道:“那你现在就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魏霸直起腰,一边说着,一边拔出腰间的长刀。雪亮的长刀在秋rì的阳光下闪着凛冽的光,让人遍体生寒。魏霸双手握刀,在孙鲁班的脖子上比了比,厉喝一声,挥刀劈下。

    孙鲁班顿时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却什么也喊不出来。她仿佛听到了死神的狞笑,温暖的阳光顿时失去了温度。

    转眼之间,魏霸手中的长刀就带着风声,砍到了孙鲁班的脖子边。刀上蕴含的杀气,激得孙鲁班的脖子上一根根汗毛竖起,皮肤上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恐惧在瞬间控制了孙鲁班的全部心神。

    “住手!”一柄长矛刺到,矛头准确的挑中了魏霸的长刀。“当”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魏霸双手握刀,后退一步,看着赶到的赵统,沉下了脸:“赵中郎,你想抗命?”

    赵统摇了摇头,收起长矛,反握在身后:“侍中,她是人质,杀了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可是我没有闲人可以背着她走。”魏霸冷笑一声,用刀尖挑起那块带血的布:“更何况她还自以为聪明,想给步骘留下记号,这么愚蠢的女人,我想我和她没什么好说的,不如杀了干净。”

    赵统皱了皱眉:“公主,我可以带着你走,可是如果你这么不识轻重的话,我也会选择杀了你。”

    死里逃生的孙鲁班此刻心神俱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潘子瑜虽然也吓得不轻,毕竟没有像孙鲁班一样直面死亡,还有点神智,听了赵统这句话,她连忙说道:“中郎放心,一定不会了,一定不会了。”

    赵统转头看向魏霸,魏霸哼了一声,收刀入鞘,冷冷的看着赵统:“你负责这个女人的行动,不能掉队。掉队我就杀了她。”

第408章 伏兵

    相夫率领两百多蛮兵上山埋伏,魏霸等人继续前进。别说孙鲁班受了伤,就是没受伤,她们也跟不上健步如飞的武卒和矛兵。赵统无奈,只得给让人用长矛扎了两个担架,抬着她们走。

    孙鲁班大概是被魏霸那一刀给吓傻了,整整一天都没有说话,像具尸体一样躺在担架上,除了随着担架起伏,她没有一点反应。魏霸说话算话,再也没有给孙鲁班药,而且不准任何人给她药,理由很简单,这种冶疗外伤用的药很珍贵,是用来救最宝贵的战士的性命的,不能浪费在这个蠢女人的身上。

    魏霸率军急行了一天,渡过了酉水,在一个山坳里扎下了营。安排好了四周的警戒后,魏霸在隐蔽处点起了一堆火,坐在火旁陷入了沉思。

    他从夷渊逃出来已经有十天了,赶了六百多里路,而且都是山路。速度不可谓不快,可是步骘一直跟在后面,既没有被他甩掉,也没有追上来。这个情况让魏霸非常警惕,与相夫不同,他对步骘有着非常高的警惕。

    步骘是什么人,他前世没什么印象,可是现在,他对步骘却不敢掉以轻心。从永安出发进入吴境时,费祎就曾经和他仔细讨论过步骘的情况。步骘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不是仅仅因为他的从女是孙权宠爱的步夫人。他自己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他最大的功绩就是斩杀了苍梧太守吴巨,控制了交州豪强士燮。威镇交州,益州大姓雍闿等造反之前就曾和步骘联络。后来刘备东征,他奉命北上,镇守零陵、桂阳诸郡,孙权之所以能够全力以赴的攻击襄阳,就是因为步骘守住了他的后方。

    现在,陆逊因为和吴郡的世家走得太近,受到了孙权的猜忌,被留在了武昌,步骘担起了守护荆州西大门的重任。虽说和孙权想重用江淮人士的思路有关。但步骘本人的实力也是考虑的重要因素之一。

    多年的征战。步骘不仅娴于战阵,特别是对山地战、丛林战有清醒的认识,更有实力强悍的部下。他的麾下有部曲一万,都是逐渐收拢的悍卒。熟悉丛林战的精锐。单兵实力也许不如武卒。可是要论整体实力,步骘有足够的把握追上来把魏霸等人打得落花流水。

    可是他一直没有逼得太紧,而是保持着一段距离。既不让魏霸等人脱离自己的视线,又不急着追上来。魏霸怀疑,步骘另有阴谋,他也许在等什么机会。

    魏霸想来想去,觉得最大的可能无非是让人先绕到他们的前面,设置好埋伏,然后再两面夹击,将他们一网打尽。要说最好的伏击地点,莫过于历山西的酉水。

    半渡而击,不仅仅是大军作战的杀手锏,对于丛林战来说,更是一个不可忽视的战术。

    在茂密的丛中作战,最大的问题不是如何杀死敌人,而是如此发现敌人,追上敌人。因为地形的问题,在山林中作战注定了就是一个生死只在喘息之间的战斗。你无法像平原上一样拥有足够的准备时间,当你发现敌人的时候,你肯定就和敌人近在咫尺,那一瞬间的反应快慢,就有可能决定你的生死。

    渡河的时候,河面上没有遮挡,必然会暴露行踪。而两岸如果有敌人埋伏,你却很难发现。这个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等你上了岸,很可能就会有一大群的敌人在等你,或者干脆在河面上就遭到无情的打击。

    魏霸为了安全起见,抢先渡过了酉水,然后潜伏在山林之中,等待着相夫的消息。他不肯与相夫一起反击步骘,但是他不能扔下相夫不管,如果就这样离开,他就是赶到五溪,拿出槃瓠令,也不会得到五溪蛮的尊敬。他必须救出相夫,哪怕是他的尸体,才能获得五溪蛮的认可。

    让相夫吃点苦头,和救出相夫,争取这些蛮子的支持,这是并不矛盾,反而是相辅相成的两件事。

    一百五十多人在山林里隐蔽了下来,武卒们散入四周,代替那些蛮子担当起了警戒的作用。魏霸没有来过这里,不过他手里有一份详细到让人发指的地图,足以让他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他之所以敢接受这个任务,地图和槃瓠令都是不可或缺的筹码。

    进入丛林作战,最担心的不是断粮,在茂密的丛林里,像武卒这样的精锐小分队,有无数的办法找到吃的。他们最担心的是迷路,一旦迷了路,在山里转上几个月都是很正常的。要想在大山里来去自如,要么是找熟悉地形的本地人做向导,要么是有一份准确详细的地图。

    魏霸手里就有这样一份地图。这份地图不全,但是残余的部分却包括了武陵郡内的主要地区,足以保证魏霸在武陵郡范围内的战斗能够顺利进行。根据地图的情况,魏霸怀疑,缺失的那一部分很可能是益州的牂柯郡,某人把那半份地图留在手里,也许是不希望他进入益州,也许是想看看他的能力再决定是否做进一步的投资。

    酉水就是所谓的五溪之一的酉溪,渡过酉水,再向南行不远,就是酉溪蛮的出没之地。相夫是雄溪蛮,而雄溪却是在武陵的最南部。他和酉溪蛮有接触,却不是一家。他之所以想打败步骘再走,大概也是不想被人追得像条狗一样的进入酉溪蛮的地盘,他要昂头挺胸的回去。

    对于这些好斗的蛮子来说,面子有时候比性命还要重要。

    魏霸把斥候重点安排了酉水的下游,他估计,如果步骘有其他的安排,从酉水下游来的可能性最大。

    在魏霸等待伏兵出现的时候,孙鲁班因为伤口恶化。发烧了,烧得人事不醒,满口胡话。魏霸得到消息,只是犹豫了片刻,便挥挥手:“让她自生自灭,如果能撑过去,那就继续带她走,如果她死了,就地挖个坑埋了。”

    来报告的赵家矛兵不敢多说什么,赶紧走了。时间不长。赵统气呼呼的来了。不由分说,把魏霸拽到了孙鲁班的面前,指着通得满脸通红的孙鲁班,怒不可遏的说道:“你看看。你看看。你再不给点药。她就死定了。”

    魏霸掰开赵统的手,冷漠的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看着赵统:“如果你当时让我杀了她,现在就不会有这样的麻烦。你既然把麻烦揽到了自己身上,你就要负责到底。药,没有!我还要留着救有用的人。处罚,倒是有一个!你冲撞上官,目无法纪,我先给你记个大过,给你机会将功赎罪。如果你再这样不分轻重,你可以带着你的人离开,免得他们因为你一时头脑发热,白白的死在这里。”

    赵统听了,面红耳赤。那些赵家矛兵本来对魏霸不肯救人也颇有微词,听了魏霸最后几句话,他们才知道魏霸为什么不肯救人,因为在他的心目中,他们这些普通士卒的命并不比什么吴国公主贱。魏霸宁多留着一点药,将来就可能多救一个士卒。作为战士来说,治伤的药就于救命的药,只不过他们从来没有敢把自己的命和公主的命相提并论罢了。

    “魏君,请你开开恩,救公主一命。”潘子瑜泪流满面,扑倒在魏霸面前,连连叩头。

    “我已经给过药,不会再给。”魏霸坚决的推开潘子瑜,刚要再说,一个武卒匆匆的走了过来,附在魏霸耳朵低语了几句。魏霸眼神一紧:“当真?”

    “当真。”武卒肯定的点点头:“是属下亲眼看见。”

    魏霸笑了起来,来回踱了两步,禁不住笑了起来。

    “子玉,怎么了?”赵统虽然刚刚被魏霸当众训斥了一番,此刻还是忍不住的问道。

    魏霸看了他一眼:“酉水下游来了不少战船,是吴军武陵郡的郡兵,领兵的是武陵太守卫旌。”

    赵统一惊,随即如释重负:“那可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们不仅有了船,还有了粮食和药。”

    魏霸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说得倒轻松,卫旌足足有一千多人,三十多条船,那么容易打?”

    ……

    卫旌在亲卫们的保护下,站在船头,打量着两侧黑黝黝的山影,听着哗哗的流水声,心潮澎湃。

    卫旌和步骘是好朋友,他们是一起逃到江东的,只不过卫旌没有步骘那么强,也没有步骘那样深厚的背景,所以这些年在吴国的仕途并不是如意,如今也不过是个武陵太守而已。武陵太守听起来不错,实际上真正控制的区域非常有限,武陵太守的命令真正能够施行的区域不到全郡面积的三分之一,过了酉水、沅水,就是武溪蛮的范围,卫旌剿抚不力,当然不能升官。

    如今,好友步骘负责西陵,又追击魏霸,当然把这个好机会留给了卫旌,第一时间通知卫旌率兵拦截,让他截住魏霸的去路,然后把他们一网打尽,救回公主,独揽大功。如果这件事做成了,想必孙权一定不会吝惜赏赐。

    卫旌深知这是一个大好机会,接到消息之后,他来不及招集更多的人马,就带着一千多人出发了。步骘说了,估计敌人不超过五百,最多六七百人,以一千水师拦截足矣,何况他们还有战船,有充足的军械,后面还有步骘率领的三千多精锐。卫旌只要拦住魏霸,不让他们顺利渡过酉水,这件功劳就如探囊取物。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卫旌决定亲自上阵。一天前,他收到了步骘的消息,说魏霸等人已经到了历山,根据他们的速度估计,明后两天他们就会到达酉水,从这里渡过酉水,进入西侧的群山。

    卫旌不敢怠慢,他提前进入阵地,就等着明天魏霸等人赶到之后,一网打尽。

    “这里是唯一的渡口,将战船分成两部分,在渡口两侧埋伏,等贼人渡水之后,从后面包抄。”卫旌指着平静的水面:“主力埋伏在西岸,多备弓弩,等他们被包围之后,发射弓弩,射杀这些胆敢劫持公主的贼人。”

    “喏!”卫旌身边的将士齐声应喏,纷纷转身去做准备了。

    卫旌抚着胡须,微微一笑:“樊笼已备,只等螭虎入彀。等抓住了魏霸,我倒要看看他是何等样的人物,不仅耍弄了辅国将军,还能从步子山的手中逃脱。”

    “府君英明,这次如果生擒了魏霸,救回公主,大王必然会对府君另眼相看。”旁边相貌儒雅的主簿廖安笑眯眯的说道:“这武陵的战事,以后也许就会由府君全权负责,至于奋威将军他们嘛,就请他们原路返回吧。”

    听到潘濬的名字,卫旌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只是笑得有些勉强。武陵蛮发生叛乱,作为武陵太守的他无力平叛,还要孙权调潘濬来指挥,这显然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局面。(未完待续。。)

第409章 终究是敌人

    卫旌来得坦坦荡荡,根本没有防备着别人,相反,他还有必要一定限度的张扬一点。在他看来,真正要瞒的魏霸等人还在历山中逃窜,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亮一下战旗和军威,让那些穷疯了的蛮子知道知道厉害,不要来搅事,也是有必要的。他不反对趁机打一下自投罗网的蛮子,可是他现在真的没时间去理他们,抓住魏霸,救回公主,是此时此刻他心目中的头等大事。

    卫旌在西岸立下阵地,扎下大营,以渡口为半径,立下了一个半径一百五十步的战阵,然后将战船隐在两侧的山谷间去,派出斥候到对岸打听情况。为了小心起见,他甚至亲自下水,在魏霸等人即将渡水的地方进行了勘测,查看水深,以便了解一旦战斗,这里的水深是不是足以淹死人,或者让他们有机会潜水逃走。

    卫旌忙了半夜,布置了一个精密的陷阱,他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他要捉的猎物就在他身后看着他。

    ……

    魏霸将一颗小石子轻轻的放在草图上,盯着草图看了很久,叹了一声:“这个卫旌是有些本事的,难怪能和步骘做朋友。”

    赵统抱着刀,下巴抱在膝盖上,眼睛盯着地上的吴军兵力部署草图,想了好一会儿:“我们如果不是提前赶到,怕是凶多吉少。”

    “就算是提前赶到,要救出相夫,也不是易事。”魏霸轻轻的挠着颌下的软须。前世虽然不怎么讲究仪容,可胡子还是天天刮的,现在才二十岁就要蓄须,他有点不太适合,一摸到这些胡子,就有一种沧桑感。

    “兵力相差太悬殊了。”魏霸说道:“杀出去,也许能取意外之效,可是要想全歼他们,基本没有可能。如果搅杀在一起,还有可能被他们缠住。”

    赵统微微颌首:“那怎么办?能换个地方吗?”

    “不行。”魏霸摇摇头:“从地图上看。这点是最适合渡河的。下一个适合的地点离此还有八十多里,要沿河而行,穿过丛林。”他抬起头看看赵统:“卫旌既然赶到这里设伏,自然是算定了我们肯定要从这里渡河。其他地方嘛。自然也有伏兵。而且他坐船。顺水而下,比我们要快,要省力。”

    赵统咂摸着嘴:“那你打算如何?”

    “夜战。”

    “夜战?”赵统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看被浓密的树冠挡住的天空。群星被树冠挡住,只要空隙间露出一点点星光。夜空一片黑暗,如果不带火把,那是伸手不见五指,如果带着火把……那就是一个活靶子。

    “嗯。”魏霸重重的点了点头:“夜战是我魏家武卒重点训练的内容之一。天明之前,晨光初露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发动攻击。不过,他们只能起骚扰的作用,最后的绝杀,需要你来完成。五十个矛兵,一次出击的机会,直捣要害,务必要生擒卫旌本人。”

    魏霸顿了顿,又道:“或者杀死他。”

    赵统沉默了片刻,忽然笑道:“你早就准备送我一份大功了吧?”

    “不是我送你一份大功。”魏霸摇摇头,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是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完成这个任务。我这么安排,纯粹是出于对整个战局胜负的考量,与个人感情无关。”

    赵统无声的笑了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躬身施礼:“喏。”然后转身大踏步的走了。

    魏霸随即叫来了敦武、王双等人,安排即将开始的夜战。魏家武卒一百人,分成两组,分别切入卫旌大帐的两侧,他们的任务是造成吴军的骚乱,同时切断卫旌与侧翼的联系。他们不能与卫旌离得太近,否则赵统突击的时候就没有足够的战术空间,也不能离得太远,否则万一赵统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们无法及时的支援。

    “以卫旌所在的位置为基准,两侧各相隔三十步。这样的距离,可以确保侧翼的弓弩手无法有效支持中军。”魏霸停住了,目光扫了扫:“魏兴,你和王军侯一起行动。”

    魏兴站起身,拱手应命:“喏。”

    “子全,这次行动,你负责左翼。”魏霸把目光转向王双:“记住,我们的任务是阻击,不是卫旌。”

    王双挠着头:“少主,我们为什么不去杀卫旌,而要让给赵中郎?”

    魏霸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把目光转向敦武等人。敦武等人都低下头,沉默着,显然也有同样的疑问。魏家一百武卒骚扰吴军,却把攻坚的任务留给了赵统,这似乎有些自己啃骨头,却把肉留给别人吃的意思,这些等待了很久的武卒都无法理解。

    “首先,夜袭非赵家矛兵所长,让他们去,很可能会提前惊动吴军,失去战机。这种高难度的任务,非我魏家武卒莫属,非诸位莫属。”

    魏霸放缓了声音,耐心的解释起来。这些武卒以后就是他的班底,他不仅要把这些人训练成善战的勇士,更要把他们培养成会动脑子的将领,兵法不能只停留在字面上,更要贯彻到行动中去。

    听到魏霸这句话,敦武等人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

    “其次,我们只有一百人,以后还会有很多仗要打,就算诸位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包揽所有的任务,必然需要其他人的帮助。赵师兄是我信得过的人,我当然要先把机会给他,让他顺理成章的成为说话顶用的人。他说话有威信,我就多一个臂膀。”魏霸的目光慢慢的转过每个人的脸上,恳切的说道:“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敦武、王双等人有的懂了,有的不太懂。但是他们都知道魏霸这么做有他的深远考虑,而不是仅仅着想于眼前的这一场战斗。没有人再有疑问,齐唰唰的站起身来,躬身行礼:“喏!”

    “去准备吧,让兄弟们饱餐一顿,有的人,也许吃不上明天的朝食了。”魏霸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去做准备,自己坐了下来,闭目冥想。

    赵统回到自己的住地。安排完了任务。嘱咐矛兵们做好战斗的准备,好好休息,这才来到孙鲁班的帐篷前。魏霸说到做到,没有再给孙鲁班一粒药。好在赵统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他让潘子瑜烧了些开水。放进一些盐,给孙鲁班清洗伤口,又用布沾了水替她擦身降温。经过大半夜的折腾。孙鲁班终于熬过来了,只是疲倦得很,无力的躺在潘子瑜的怀里,心有余悸的看着这个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的世界。

    听到赵统的脚步声,孙鲁班有些神经质的转过头,紧张的看着赵统。潘子瑜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公主,不怕,是赵中郎。”

    听说是赵统,孙鲁班这才慢慢的放松下来,慢慢的转过头,看了赵统一眼,随即又把目光挪了开去。她迟疑了一会儿,才颤动着开裂的嘴唇,轻声说道:“多谢中郎救命之恩,若有机会回到吴国,一定恳请父王厚报中郎。”

    赵统无声的笑了笑:“我救你,不是因为你是公主,而是因为你是女人。这里是战场,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孙鲁班眉头一竖,骨子里的倔强冒了出来,脱口而出:“为什么,你看不起女人?”

    赵统歪了歪嘴:“不是我看不起女人,事实上,在战场上,女人就是不如男人。”

    孙鲁班身子一动,想要坐起身来反驳,潘子瑜连忙搂紧了她,凑在她耳边急急的说道:“公主,赵中郎可是好人。”孙鲁班听了她的提醒,这才觉得自己和赵统争论似乎不怎么合适,何况她现在虚弱得很,也没什么力气争辩,只得哼了一声,重新放松了身体,无力的喘息着。

    赵统从怀里取出一块牛肉,小心的放在潘子瑜面前:“潘姑娘,公主大病初愈,身子虚弱,你把这块肉熬成汤,喂她喝一点。另外,外面很危险,你们在帐篷里,不要随便出来,以免发生意外。”

    潘子瑜感激的看了赵统一眼:“多谢中郎。”

    赵统忽然有些脸红,连忙低下头,躬身退了出来。他直起腰,看了看四周黑乎乎的山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又活动了一下身体,这才在帐门口坐了下来,将长矛搁在身前。他刚才让潘子瑜不要随便出帐,可不是开玩笑的。军中难得有女人,特别是像孙鲁班、潘子瑜这样的女人,既然魏霸随时都可以杀死孙鲁班,那在他的眼里,孙鲁班就不是公主了,而只是普通的人质。那些粗鲁的士卒也许不敢碰公主,可是普通的人质,他们却有足够的胆子来调戏调戏。

    潘子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答应了赵统的要求,然后仅仅如此,还不足以让她安心,直到她从帐篷的缝隙里看到赵统如山一样的背影,她才算是真正的放了心。她坐在帐篷里,透过窄窄的缝隙,出神的看了很久,直到孙鲁班按捺不住的叫了一声:“你看够了没有?”

    “公主,你……你醒啦?”潘子瑜心慌意乱的应道,脸上红扑扑的。

    “哼,我都醒了两次了。”孙鲁班冲着火堆上的汤盂撇了撇嘴:“如果不是汤快烧干了,我才不会叫你呢。”

    “噢。”潘子瑜这才醒过神,连忙跳了起来,取下滚烫的汤盂,给孙鲁班舀了一些汤,吹凉了,送到孙鲁班的嘴边。孙鲁班接过汤,呷了一口,忽然说道:“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子瑜,你说我们怎么报答这位赵中郎?”

    “啊?”潘子瑜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又臊得满脸通红。孙鲁班见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子瑜,你现在的样子好傻。”她伸手拉开帐篷,向外看了一眼,不禁 “咦”了一声:“人呢?”

    旁边闪过一个赵家矛兵,躬身施礼:“我家少主去战斗了,留下我们五个人照顾二位姑娘。”

    潘子瑜和孙鲁班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赵统是战斗了,而他的敌人却是要来救她们的人,他们是敌人,不管赵统对她们有多好,他们终究是敌人。

    “不知道……来是的谁。”孙鲁班缩紧了身子,看着快要熄灭的火,幽幽的说了一句。

    潘子瑜没有说话。不管来的是谁,她们获救的机会都不大,她们终究会被魏霸挟持到更远的地方去。而她的父亲潘濬此刻也在行军的路上,他们之间,必然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想到魏霸之前骄人的战绩,特别是辅国将军陆逊的遭遇,潘子瑜不禁有些担心,父亲会成为下一个陆逊吗?(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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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蜀介绍:
编草鞋,画裸女,
住在血腥的军帐,
曾经是流浪在街头最痞的王,
饮天下最烈的酒,
睡天下最柔的女人,
战天下最强的武将。
我不是枭雄,不是仁者,只是最狂霸的传说。
破败的汉室,不要燃尽,请等我霸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霸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霸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