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圣城
第211章圣城
龙门客栈。
是杨悦一众人等居住的客栈。这家客栈不算太大，杨悦因为这个名字，才住到这里。
客栈的老板果然是一个女人。
不过这个女人却并不香艳。也或许曾经香艳。只是到了这把年纪，再香艳的女人大概也已过景。
然而老板娘似乎并这样认为。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还插上满头花朵。一搂都搂不住的水桶腰还当做杨柳小腰摆来摆去，用束腰紧紧扎住，扎成一只牙葫芦，不免令人笑喷。
杨悦初见到她时，便差点笑喷。
不过这个香艳的牙葫芦老板娘极是热情，特别是看到杨豫之时，眼中还冒出一大堆火花。
夜色阴沉，看不到一颗星星，杨豫之没有跟杨悦一同去吃酒，呆呆地站在楼上向下眺望。这是他在天马牧场时，养成的另一个习惯。
他住在二楼，正对着客栈前院门口。门口灯火明亮，进出客栈的人正好能看得一清二楚。
杨豫之便站在楼上怔怔地望着门口，一动不动。
白齐齐格则怔怔地望着他，如化石一般。
如果不是有人来，几乎让人以为又回到了天马牧场。
突然，杨豫之跳起身来，飞步向楼下跑去。
白齐齐格吓了一跳。向院外看时，只看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那黑影极快。杨豫之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跑得如飞一般，紧追不舍。
转过街角之时，那黑影终于被杨悦逮到。
“站住”杨豫之一个蛙跳，扑了上去。
黑衣人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杨豫之却不由愣住。那黑衣人不过是个身材纤瘦的男子。
……
杨豫之返回客栈时，神情极度沮丧。连香艳的牙葫芦老板娘向他抛的几个“风情万种”的媚眼儿，也没有看到。
落落地走到楼梯口，又差点撞到刚好正在下楼三个白衣人身上。
那三个白衣人皆是女子。都用长长地白色头巾裹住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种装扮在大街上比比皆是，到也不算稀奇。
稀奇地是杨豫之与那三个白衣人擦肩而过，中间的那个白衣女子，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一眨不眨，口中唔唔呀呀不知说些什么。
杨豫之却并未看到，等到三人走过去，才突然感到有些纳闷。
走回二楼，走过白齐齐格与龙比格住的房间门口时，心中蹊跷陡生。怔怔地望着房门出起神来。
房门虚掩，里面无声无息。若在平时，不等他走到近前，这道门早已打开，会走出一个怔怔而望的人来。
杨豫之心中咯噔一下，猛然想起刚才在楼梯上遇到的那眼神，分明流露出求助之意。
是龙比格？刚才那人是龙比格？
杨豫之不由皱眉，暗道这些人为何非要这般打扮，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龙比格长什么模样。
敲了敲房门，听不到里面动静，杨豫之犹豫片刻，推门进去。
龙比格果然不见了，而白齐齐格倒在地上。
杨豫之顾不上多想，冲出房门，远远看到那三个白衣女子已出了客栈门，上了一辆马车。
杨豫之忙牵马追了出去。
……
等到杨悦等人赶回龙门客栈时，龙比格和杨豫之早已不知去向，只见到白齐齐格倒在地上。
白齐齐格醒来，却对发生过的事情一概不知。
从牙葫芦老板娘处得知杨豫之追着三个白衣人出去。
“龙比格果然与弥勒教的人大有瓜葛。”杨悦与西天王对望一眼，面面相觑。
杨悦不由暗暗自责，她原本已想到龙比格大有问题，却留杨豫之看着她，实在是太过大意。
西天圣母没见到，反而白白丢了龙比格。竟然还搭上一个杨豫之。
郭孝恪不敢怠慢，立即派人四下里去追，却哪里追得上。
一连三天过去，却依然没有杨豫之与龙比格的踪影。
西天王派出去联络西域弥勒教众的事儿，却也无果。
杨悦心情烦闷，却也无计可施。
西域弥勒教到底在哪，一点线索都没有。那些白衣人如鬼魅一般，竟然来去无踪。
直到第四日一早。杨悦被一阵乐声吵醒。
正要问怎么会事儿。西天王已来禀报：“公主，西天圣母终于有了消息。”
杨悦大喜，忙跳下床。走出去看时，见有四个白衣女子站在客栈问口，正在奏乐。另外还有一辆马车，和八个“赤面金刚”。
其中一个白衣老者，满脸胡须将整个脸都罩住，不知嘴在何处，声从何出。正是在月牙河见过的须弥尊者。
“属下奉西天圣母之命，迎接公主前往圣城相见。”
没想到来西域这么久，终于等到西天圣母会见。
“圣城”在哪？全没听说过。想来定是杨悦与西天王一直想找的西域弥勒教的总坛。
“我的两位朋友可是在圣城？”杨悦急忙问道。
“公主到了圣城自然知效。”须弥尊者漠然说道。
杨悦见说，却不再怀疑，不用说龙比格定是被抓到圣城，杨豫之追踪到那里，说不定已被幽禁……
“属下已备好马车，请公主同属下立即启程。”须弥尊者恭声言道。
“好”杨悦那用迟疑，这些天找不到西域弥勒教，早已郁闷之极。
“尊者想得到是周道，不过我等自有马车。”西天王在一旁笑了笑说道。
“西天王不必自作多情，马车非为你准备。”须弥尊者冷哼一声道，“你也用不着”
“为何用不着？”西天王奇道。
“西天圣母只请了公主一人前往，没有请西天王去。”须弥尊者面上嘲讽大起，嘿嘿言道。
“只请公主一人？”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公主何等身份，岂能随意交由你等。”
“本座有保护公主之责，定要追随左右。”西天王微怒，怔了怔说道。
须弥尊者冷眼余睨众人，负手而立，双眼朝天，竟然看也不看众人，不言不语。一幅爱去不爱模样。
杨悦到是没想到西天圣母会耍此花招。
她的意思很显示。一句话：“不想见杨悦。”
怎奈杨悦四处宣扬，来西域拜见她，出于无奈只好说要想见。今日摆了这个阵势，实则是想让杨悦知难而退。到时候她便有借口说：不是她是见杨悦，而是杨悦不敢去见她
“一人就一人。本公主这就跟你同去。”杨悦看了看须弥尊者，微微一笑。
须弥尊者反到一怔，愣了下才道：“请公主上车”
“公主，不可”西天王大急，连忙阻止。
“有何不可。”杨悦摇头笑道，“由西天圣母保护安全，有何不可？”
“万一，万一……”西天王知道以杨悦的身手，只怕连一个一般毛贼都打不过。万一有个闪失……
“万一我去了那找到豫之，也好带他回来。”杨悦笑道。
“可…”
“可什么？我今日如果不去，西天圣母岂不正好有了借口，便成了‘不是她不见杨悦，而是杨悦不敢去见她。’如此一来，岂不坠了我中原弥勒教的威风。”杨悦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西天王愁眉苦笑，“公主莫要只想着声名，咱们还是另想办法吧。”
“放心。”杨悦摇头笑道，“天王莫要忘了，若果如你所言，我是弥勒佛，西天圣母又怎会对我不利。”
说完不待西天王再行阻拦，已上了马车。
西天王无奈，只好任由杨悦一人前去。
上了马车，杨悦不由一呆，那马车虽大，上面竟然只有一个人的位子。是一个华丽的卧床，其余地方堆满各种瓜果食品、还有一些书籍玩具。
杨悦不由诧道：“这些东西做什么？”
“公主有所不知，只因此地到圣城，路途遥远，而且荒芜人烟。这些东西是供公主路上打发时间。”
“有多远？”杨悦看了一眼车中的食物足足够吃上半月，不由奇道。
“去了就会知道。”那须弥尊者淡淡说道。
没想到果如须弥尊者所说，杨悦座在马车上，一路穿山越岭，竟然走了三天。
三天之后，已无路可供马车行走，又改做骑马。
骑马又走了三天，最后山势过陡，又改做牵马徒步而行。
又行了一日，才终于到达“圣城”。
初见“圣城”，杨悦不由吓了一跳，以为又回到昆仑山中的那个废弃之城。
这个地方竟然与昆仑山中的废城完全一样。是个高山绿洲。
四面都是冰川雪域。山中盆地，湖水、草甸，沟河纵横，牛羊遍野，实在是个极美的地方。
与废弃之城唯一不同的是，这片绿洲上的城堡完好。
第211章圣城
第212章 西天圣母
第212章西天圣母
虽然路途遥远，却如此顺利到达西域弥勒教总坛，到是杨悦没有到的。
这些天来，她虽然面上嘻嘻哈哈，心中却无时无刻不高度警惕。
这个须弥尊者是不是西天圣母所派，是否真要带他去见西天圣母，甚至这个须弥尊者是否是真正的须弥尊者……杨悦都拿不准，心中疑神疑鬼。
直到看到眼前的这座城池，杨悦终于心头落下一块大石。
这座高山绿洲与她曾经到过的废弃之城如出一辙，定然不会有错，这儿便是弥勒教总坛。
艳阳当头，照在碧绿的绿洲上，湖泊鳞鳞，牛羊满山，耕者出耕，织者采桑……看着眼前的这种“圣城”，如同世外桃源一般，令人心旷神怡。
穿过湖水、草地、稀疏的村庄，到了绿洲中心的一座城池。
城池不大，不及高昌城十分之一，却井井有条。
城内同其它城市一样，也是里、坊构造。
须弥尊者一路介绍，杨悦得知这里有酿酒、制衣、制革、造铁等等各种制造业与手工业作坊应有尽有。竟然是个自给自足的**王国。
杨悦一路穿行，走着走着，越来越感到有些别扭。想了片刻，才想清楚。这一路走来，无论乡野城区，凡所见之人，无不千篇一律都穿着白色衣衫。
弥勒教尚白原来到了这种地步。所有的人几乎没有差别，除了身着白衫，女子白巾裹头，男子头戴白冠，便是小孩子也不例外。
杨悦不由暗暗奇怪，这些女子只露一双眼睛，根本看不到长像，如何才能区分？
然而，更奇怪地是须弥尊者竟然遇到不少相识的人，还热情的相互打着招呼。须弥尊者叫那些白衣女子的名子丝毫不差。
“你怎么认出这些是谁？”杨悦忍不住纳闷地问道。
“大家都有编号。挂在胸前，只要记住编号当然认的。”须弥尊者笑了起来。
编号？杨悦仔细观察，果见所有白衣女子胸前都绣着一串数字，竟然是用阿拉伯数字编写。不过数字的颜色却不尽相同。
杨悦不由好奇地问道：“怎么颜色不尽相同，是否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意思？”
“正是。”须弥尊者点点头，指前迎面走来的几个白衣女子说道，“不同扣颜色代表不同的年纪。这个红色的数字代表她已满十三岁可以婚配了，那个青色的代表已满三十岁，早已有了儿女，还有那个黄色的已过了五十岁……”
“啊？”杨悦忍不住笑出声来。弥勒教中竟然如此识别女子，真是好笑。
见对面有一个绿色数字的白衣女子走过来，正要问绿色数字女子多大年岁。突然，不远处传来地通鼓响。
杨悦不由诧异道：“还不到落更时分，怎会敲鼓？”
正说间，突见大街上的人个个加快脚步急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悦大奇。正要想问，须弥尊者已解释道：“这一百下鼓点，是吃饭鼓。到了午饭时间。大家都到寺院吃饭去了。”
“到寺院吃饭？”杨悦奇道，“难道所有的人都到寺院蹭饭吃？”
杨悦到是知道在后世许多人专门到教堂领免费餐，没想到这里所有的人都到寺院去蹭饭。
“这里的寺院，是大家吃饭的地方。不过，只有吃饭时间才会供食，除此之外便没有了。”须弥尊者说道。
“难道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回自家吃饭？”杨悦更加惊奇，这一路上走来，东瞧西看，她早已发现若大一座城池，竟然没有一处酒楼饭庄。
须弥尊者摇了摇头，说道：“不但吃在寺院，大家还住在寺院里。”
“都住在寺院？难道这儿的人都没有自己的家？”杨悦越听越惊奇，差点张大嘴巴合不笼。
“寺院便是家，我们这儿是大家庭。每个坊中都有一座寺院。”须弥尊者看了看她，眼中闪出诧异，似乎对杨悦这种少见多怪十分不解。
“集体生活？”杨悦暗暗纳罕，没想到这里到是提前进入了共产时代。
心中极是好奇，有心想到寺院去看看。
可惜须弥尊者要带她到圣殿，只好做罢。
城池最北面是圣殿，圣殿是西天圣母所住的地方。虽然叫做圣殿，看上去却更像一座寺院。
杨悦找了这许多时候，终于能得见西天圣母“圣颜”，心中反觉有些不真实，总觉得有些太过顺利了。有惊无险地一路来到圣城，又有惊无险地去拜见西在圣母……
杨悦被请到一个叫做“议事厅”的大殿。顾名思议，乃是平日议事的地方吧。
“原来是圣母的办公厅。”杨悦暗自咕哝一句。
四下打量这座办公厅，厅中陈设极为简单，到是一目了然，不过几张四脚几案，席地而座。比起长安城的大内皇宫相差几万里远。一个极是富丽堂皇，一个却极为简朴。
虽然简朴却一定没有简陋之感。
须弥尊者在圣殿前将杨悦交给一个白衣女子自去。
那白衣女子安排杨悦到这厅中等候，又上了些茶果，便退了出去。
杨悦独自在此等了些时候，不见西天圣母人影，有些不耐。
四下去看，目光落在中央几案上的一摞“书卷”上，不由一呆。
那“书卷”再熟悉不过，竟然是一摞报纸。
这儿怎会有“报纸”这种东西？难道这儿也有穿越而来的人？杨悦心下不由暗惊。
杨悦急忙走过去看，却不由哑然失笑。
那报纸竟然是“天下书社”出版的《天下新闻》。
杨悦须手拿了起来看，发现那报纸竟然是最新一份。
《天下新闻》每旬一期，逢十日出版。这份报纸正是当月十号所新出。再翻看其它，原来期期不落，都在这里。
这个西天圣母虽在千里之外，到是对中原之事十分了解。
杨悦出走西域，已有许多时候看不到报纸。反正闲极无事，便拿来细读。
苏味道等人如今对“新闻”采访越来越得心应手，甚至报纸“广告”这种东西也开始出现。
细读《天下新闻》，虽然有不少奇闻，却没有引起杨悦多少注意。
只有两件事引起些兴趣。
一件事儿是“大唐军神”制造的“唐晷”被评为本年度最有创意的发明。
还有一件事儿是太子出资扩建的大慈恩寺终于建成，玄奘法师主持了**会。
看来玄奘法师已回了长安。
算算日子，如今正是九月中旬，不知不觉中离开长安竟然已有两个多月。
想着想着，杨悦突然感到有什么不对劲。
今日是九月十五。而这刊《天下新闻》乃是十日出版，也就是说这份报纸从长安城到这座“圣城”共用了五日时间。
而杨悦从高昌城到这里便用了五天时间。而从高昌到长安，大唐传递军情的“飞驿”最快也需要四天时间。
《天下新闻》怎会在五日之内“飞”到“圣城”？其中定有古怪
然而有何古怪？
难道这里到高昌不过一日路程，须弥尊者故意带我绕路？还是同昆仑山中的废城一样，这山中秘道可能直通出去？
正在暗自琢磨。突然传来一声念唱：“圣母驾到。”
杨悦扭头去。见有四个白衣女子拥着一个白衣女子从大殿西门盈盈走来。五个白衣女子的衣着同外面见到的女子一模一样。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不到张像。
只除了中间那位白衣女子长发及膝披在脑后稍有不同。
杨悦不由微微失望，没想到这些人在室内竟然也是此等打扮。看来想见西天圣母的真面目有点犯难。
不过，杨悦跟众人也有一拼，知道来这里，她也换了一身白色衣衫，连面上也戴了面纱。
小偷见贼，谁也不用说谁。
杨悦无奈地笑了笑。上前行礼。
“原来她真是西天圣母。”杨悦看到长发白衣女子额头上的梅花金钿，认出是在高昌城外茶棚里见到的白衣女子。
那个白衣女子不会是杨夫人。虽然只有一双眼神外露，但与杨夫人完全不同。
“听说这《天下新闻》乃是公主所创。到是开天辟地的一件事情，再好不过。”西天圣母见杨悦手中正拿着报纸在看，微微一笑，言道。
杨悦放下手中的《天下新闻》，也笑了笑，说道：“圣母过誉了。不过闹着玩儿而矣。”
“玩儿？”西天圣母身微微摇头说道，“公主何必自谦。听闻大唐军神制造的一种叫做‘唐晷’的东西，被评为最有创意的发明，以我之见，公主的《天下新闻》才是最有创意的发明。”
“圣母说笑了。”杨悦笑道。
“不过，听说大唐军神制造也是公主所创，想来这唐晷也是公主的创意了。”西天圣母笑了笑又说道。
杨悦摇了摇头，笑道：“圣母误会了，若让我作几篇文章还行，这种机械制造却非我所长。”
“是啊，闻说公主诗文名冠天下士林，真乃少见的风流人物。”西天圣母感叹道。
杨悦谦虚几句，不再废话，直视西天圣母双目说道：“龙华大会匆匆一别，在下对圣母十分仰慕，今日终于得见，不知可否得见真正面目。”
说完，心中微微有些紧张，定定看着西天圣母。
杨悦原本认定千叶公主的女儿乃是西天圣母，因为杨夫人千叶公长像极似，才会认定西天圣母是杨夫人。如今得见西天圣母又并非杨夫人。那西天圣母是否千叶公主？与千叶公主是否相像，便成了她急于想确认之事。
第212章西天圣母
第213章 西天圣母（2）
第213章西天圣母（2）
杨豫之紧追三个白衣人坐的马车。那马车似是发现身后有人追上来，走街串巷，在城中兜起圈子来。
那马车不知用的什么马，竟然极为神骏。杨豫之骑的西州军马居然一直追不上。
不过，那马车却也一直甩不开杨豫之。杨豫之马儿虽然占了下风，但胜在单人单骑。比马车轻便许多。
五更鼓落下，那马车不再理会杨豫之，向西面城门冲去。城门刚刚打开，便见到一车一马，一前一后，急速驶出。
等到杨悦得知丢失了杨豫之与龙比格时，杨豫之追着马车早已奔出高昌城五六十里。
见杨豫之紧追不放，马车不再理会，一路向西直奔。
突然，一个黑衣人斜刺里穿过，向南急奔。
杨豫之一怔，已看清那黑衣人是个女子。当下勒住马疆，掉转方向又向那黑衣女子追去。
那黑衣女子似是故意引杨豫之追逐，一路上走走停停，见杨豫之跟上便跑，见杨豫之落下便又停下。
杨豫之心急如焚，双眉紧锁，这一刻，孤独寂寥的神情变成专注。专注地去追那个黑衣女子，至于追上她要做什么，他似乎根本没有去想，只是去追，只知道必须要追上她。
只可惜他的马奔了一夜，早已体竭力疲。
黑衣女子从头到脚都是黑色，连骑的马也是一匹纯黑色马。
又追出百里左右，杨豫之的坐骑已经呼呼吐气，迈不开步。
那黑衣女子看到，突然冷笑一声，纵马而去。
杨豫之大急，干脆跳下马儿发足急奔。奈何双足怎能追得上四蹄。片刻功夫，那黑衣女子早已消失得无踪无影。
杨豫之没有学过轻身功夫，只有一股至死不休的死拼。虽然不见了黑衣女子踪影，杨豫之却并未停下，一直向黑衣女子消失的方向飞奔。
飞奔、飞奔……急走、踉跄、倒下、爬起、再走……直到精疲力竭。杨豫之兀自用力向前爬。
他的双眼已变成红色。那女子最后的笑声，如一把刀一般戳进他的心窝。
“啊——”突然一声闷声怒吼，杨豫之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昏死过去。
……
听了杨悦的要求。西天圣母不置可否，盯着杨悦看了片刻，突然笑了笑说道：“其实你已经见过本宫真实面容。”
“看来沙钵略可汗墓中之人果然是圣母。”杨悦也报以微微一笑。
西天圣母点点头，忽又笑了一下道：“反而是本宫一直未见到过公主真面目，龙华大会之时公主似乎化了妆，不知今日公主可否让本宫见上一面。”
没想到西天圣母真面目没有见到，反倒被西天圣母要求见自己。
“圣母要见杨悦，又有何难。到是杨悦的荣幸。”杨悦哈哈一笑，一挥手将面纱揭开。
西天圣母眼光一闪，似是微微愣神。仔细打量杨悦，不知为何眼中闪过一道古怪的笑意，愣了一下，又笑了笑，也将面纱揭开，说道：“公主如此爽快，本宫又何吝一见。”
杨悦一滞，最后一点幻想也被扑灭。面前的西天圣母果然与千叶公主有几分相似，但根本不是杨夫人。她比杨夫人似是大了几岁。
虽然一块石头落地，另一种疑惑又升起。
杨夫人既然不是千叶公主之女，为何跟她长得极似？似乎比面前的这位西天圣母还要相似几分。杨悦心中暗暗疑惑：难道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真能张得十分相像？
再次仔细打量西天圣母，乍一看，的确与杨夫人有几分相仿，但仔细观察却又完全不同。杨悦不由暗自纳闷。
那千叶公主与西天圣母相比，反而更加像武照。
转念又一想，不由释然。那千叶公主的画像不过十五六岁模样，西天圣母与杨夫人如今都已四十多岁，自然大有不同。
想是在墓中，灯光幽暗，才会对西天圣母假扮的千叶公主信以为真……
怔了片刻，杨悦醒过神，又问道：“在下有一个疑问，不知圣母可能解惑？”
“公主可是想问本宫为何知道母亲的真正死因？”西天圣母盯着杨悦的双眼问道。
杨悦点点头，心中不由叹道：这个西天圣母果然了得，他人的心思到是摸得一清二楚。
西天圣母叹息一声道：“其实当日，我也在墓中。”
“圣母也在墓中？”杨悦不由大是惊讶，“据比格公主所说，当时千叶公主的女儿已被隋世祖偷走……”
西天圣母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道悲痛，说道：“当时千……我虽然被父皇派人偷走，不过还未离开。公主到过昆仑山中的那座城，那座城正是父皇为母亲所建。当时我被人带到昆仑城，因思念母亲，又偷偷地跑了回去。正好看到母亲苦苦哀求阿史那月，阿史那月却大声责骂她忘恩负义，开始还只是骂她背叛千金公主，忘记国恨家仇。说到后来却越骂越难听，说千叶公主跟隋天子不过是……一对奸夫yin妇，生下一个私生女不说，还妄想成双成对…….”
西天圣母口中的父皇与母亲，不知不觉中变成了隋天子与千叶公主，杨悦心中微觉诧异。但见她说到此事时，悲痛之情，却又不可能有假。
虽然事隔多年，想来那一幕深深地印在了西天圣母脑海中，眼中尽是与惊骇与恐怖。说到后来，嘴唇也止不住地打颤起来，几乎话不成句。
西天圣母身边的一个白衣侍女忙给她端过一杯茶水，轻抚她的背部。
半晌，西天圣母才还过神来，定了定，继续说道：“千……我母亲痛苦之极，疯了一样向外跑，却被阿史那月一剑刺出，正中背心，当场毕命……我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想来当日若非如此，定然也逃不过此劫。”
西天圣母说完，兀自浑身哆嗦，沉浸在痛苦之中。
杨悦看了，心下不由微有歉意。
想到龙华大会上的西天圣母装神弄鬼、神秘莫测，此时却原来跟平常人一样，不过是个上了些年纪的女子，面色温和，满是悲悯。若去了面上的惊恐，到像个慈祥的女菩萨。
当下杨悦劝慰几句，不忍让她过度悲伤，转开话题问道：“在下还有一事请教圣母。龙华大会之时，圣母曾经说过，弥勒圣典与寻找弥勒佛有莫大关联，在下想请教其中到底有何关联，不知可否明示。”
西天圣母定了定神，稍稍恢复些冷静，沉吟片刻，突然盯着杨悦，静静说道：“公主便是弥勒佛。”
这话虽然听西天王说过一次，杨悦听了还是禁不住大吃一惊，皱皱眉头，说道：“我……怎会是弥勒佛？圣母莫要开玩笑。”
西天圣母摇了摇头，紧盯着杨悦说道：“公主当还记得龙华大会之时，公主解除教众身上魔咒之事。”
“魔咒？”杨悦奇道，“当时教众不是吃了‘僵尸丸’么，哪里来的魔咒？”
西天圣母摇了摇头说道：“公主有所不知，我教中所有神丸之所以有如此神力，是因为神丸之中下了魔咒，才会如此。”
“这世上难道真有魔咒？”杨悦不由张大眼睛，有些啼笑皆非。
“公主还是相信的好。”西天圣母点点头，继续说道，“我教圣典正是唯一能解除魔咒宝典。”
“解除魔咒的宝典？”杨悦沉吟片刻说道，“圣母是指念一遍**，或者用血滴在经书上便能解除药……魔咒？”
西天圣母点了点头，说道：“只是公主大概不知，并非所有的人念一遍**便能解除弥勒魔咒。只有我佛弥勒才能做到。”
弥勒佛念**才能解除魔咒？杨悦摇了摇头，有些不信：“怎么可能？同样一篇**而矣，谁念又有何区别。”
“这便是为何说找到圣典便能找到弥勒佛主的秘密。只有弥勒佛主才能懂得圣典的奥妙，只有弥勒佛主颂读圣典才能度化众生，令人幡然醒悟，不再受魔障侵扰……”西天圣母微笑说道。
“啊？”杨悦不由张大嘴巴，惊得说不出话来。有心想说那圣典的奥妙只怕并非西天圣母所说的那样，经书上另有一种文字，却是她根本不认识的字。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却忍住没有说出来。
“公主如若不信，今晚到是可以一试。”西天圣母见杨悦惊得呆住，忽然神秘一笑。
“想来比格公主也被圣母请到这里了。”杨悦也微微一笑说道。
“公主果然聪明，今晚公主便可以见到她了。”西天圣母笑了笑，并不否认。
“我有一个兄弟，不知圣母也请来了没有？”杨悦点了点头，忽又问道。
龙比格与西天圣母有瓜葛显而易见，但杨豫之千万别被她们误会成龙比格一伙。
“兄弟？”西天圣母微微诧异。
“他叫杨豫之。跟我虽然不是亲兄弟，却比亲兄弟还要亲。”杨悦笑道。
西天圣母微微一怔，向身边的侍女瞥了一眼，摇头说道：“没有。”
杨悦心下暗奇，杨豫之明明去追龙比格，若没来这里，会去哪里？若来了这里，西天圣母又何必隐瞒？按理说杨豫之与弥勒教没有任何关联，即使看在自己这个“弥勒佛”的面子上，他们也不会为难他才对。
杨悦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西天圣母刚才看过的侍女，突然心中微动，起身行礼，肯请说道：“圣母若见到他，万望圣母转告杨悦一声，杨悦将感激不尽。”
说完，突又加了一句，“我这个兄弟虽然不太懂事，但若有人敢伤他，杨悦定然不会答应。”
那侍女原本低着头，听了杨悦之言似有所警觉地抬头看杨悦一眼，重又低下头去。
只是这一眼，杨悦却不由微微一笑。西天圣母进来之时，她只注意到圣母额头上的梅花金钿。此时才发现，那白衣侍女的眼光淡如水，寒如冰，星辉一闪，令人难以忘怀。原来那天茶棚里的长发白衣女子是她。
杨悦微微一笑，说道：“阿威可是来到这里？”
“阿威是谁？”果然，西天圣母有点诧异地问道。
杨悦笑了笑说道：“其实前些天，在高昌城外的茶棚里，杨悦又遇到圣母一次，只是当时不知阁下便是圣母，所以不敢贸然相见。圣母当时收了一个小男孩儿入教，此人难道不是叫做阿威？”
西天圣母诧异地再次向身边的侍女看去，低声说了一句话。杨悦虽然听得真切，怎奈却没有听懂。在西域晃悠了两个多月，杨悦已识得西天圣母说的是突厥话。
那侍女也向西天圣母低声说了句什么，西天圣母点点头，说道：“原来公主说的是曹威。他的确被带回到这里。”
杨悦再次去看那白衣侍女，白衣侍女低着头，并不看她。
杨悦心中忽然疑惑大起，猛然间突觉此人的一双眼睛，似是不只在茶棚见过，而是早已认识。
西天圣母似是看出她的疑惑，微微一笑道：“那日公主见的人并非本宫，乃是本宫座前阿难弟子。”
“阿难弟子？”杨悦已听西天王说过，西域弥勒教中有二弟子八尊者，二弟子一是阿难，一是多闻。二人是西天圣母的弟子又是圣母座前两大护法，武功奇高。地位等同于中原弥勒教的东西二天王。
八大尊者分别按照八卦方位分为“乾、坤、坎、离、震、艮、巽、兑”。与中原弥勒教中“天、地、水、火、雷、山、风、泽”八大菩萨相对。
“久仰，久仰。”杨悦笑道。
那阿难弟子也低头向杨悦行礼，却不敢正眼去看杨悦。
“这个人我一定认识，”杨悦心中疑惑又起，“只是她到底是谁？”
第213章西天圣母（2）
第214章 拜月（1）
第214章拜月
从圣殿出来，杨悦一面走一面琢磨，那个“阿难弟子”到底是谁，自己在哪见过她？
“原来是她”走着走着，突然灵光一闪，杨悦禁不住“啊”得叫出声来。
那“阿难弟子”原来正是这些天一直跟杨悦等人若即若离的“黑衣怪人”。
只因弥勒教尚白，从不着黑，杨悦才一直没将在茶棚遇到的长发白衣女子跟“黑衣怪人”联系到一起。现在想来，二人的眼神竟然一模一样。
难怪“黑衣怪人”会在沙钵略可汗的墓中出现。想来西天圣母既然在出现在墓中，她的弟子一起去再正常不过。
也难怪龙比格一直说“黑衣怪人”是“天山仙人”。这“圣城”所在位置岂不就在天山之中
只是龙比格既然是被弥勒教人“请”到这里，为何“黑衣怪人”又会去通知杨悦，龙比格被人抢走？
百思不得其解……
与西天圣母约好晚上参加“拜月大会”，杨悦便从圣殿中出来。
杨悦说要四处参观参观，西天圣母想也没想便一口答应，而且连侍卫都没派一个。
没有人跟随便是没有人监视，杨悦倒是没想到西天圣母会如此信任她。
然而，一路从圣殿出来，杨悦发现根本没有看到一个侍卫，或者应该说没有见到一个“赤面金刚”。
难道这里的治安很好，好到根本用不到侍卫？
杨悦走到大街上，这种感觉更加强烈起来。
这座城中，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敞开着门，随意进出。没有人查问她，也没有人注意到她。所有的人都在忙碌，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大概说的就是这里杨悦不由慨叹。这不就是孔夫子的大同理想？
杨悦四处参看，见果如须弥尊者所说，这儿有治铁坊、织布坊、制革坊、酿酒坊……甚至还有玻璃坊。
造玻璃一直是杨悦想做的事儿，只可惜一直没有找到玻璃工匠。据说古代西方人发明玻璃这种东西后，将玻璃工匠圈禁到一个小岛上，不准外出。如同大唐的造纸业一样，是绝不外传的东西。
没想到这个圣城竟然还是个手工业之城。
这里制造出来的这些东西，当然不可能只供圣城用，大概要对外贸易。
原来西天圣母是个做生意的好手。杨悦不由笑叹，自己跟西天圣母相比，似乎小巫见大巫。
突然，杨悦明白过来，西域弥勒教为何要入教的“兄弟”必须到这里。大概是这里的人力资源太过短缺。
在玻璃坊中参观许久。听到晚饭鼓点落下，杨悦才恋恋不舍的顺着人流，随意走进一处寺院。
寺院果然是供餐的地方。吃饭的人虽多，竟然没有一声喧哗，所有的人安安静静地排队领饭，安安静静地坐到餐桌前颂经之后再就餐。
真是个神奇的地方。杨悦被这群如此有序的人震惊，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除了食堂，如须弥尊者所言，这儿果然还有宿舍，另外还有学校、育婴堂……甚至还有各种乐器的乐室……
这怎会叫做寺院？杨悦暗自摇头笑道。
唯一能表明这里是座寺院的是“弥勒大殿”，殿里供奉的正是“弥勒佛”。
虽然这个时代的弥勒佛与后世大不相同，法相庄严，并非大肚笑脸的布袋和尚。
这个弥勒佛像，杨悦已见过多次，倒也认识。这里的弥勒佛跟断崖上的那个佛洞里的一模一样。
“我是弥勒佛？”杨悦望着神龛上的这尊弥勒佛像，啼笑皆非。自己跟他哪里相仿？简直是天壤之别甚至男女有别
杨悦暗暗沉吟，突然感到所有的一切都有些异样。这种异样越来越膨胀，升起一种强烈的怪异感。
这的一切井然有序，然而却太过井然有序。
所有的人都穿白衣，所有的人都一个模样，所有的人都一门心思。工作——吃饭——休息——颂经——拜月？
这是个真实的世界么？
如梦如幻。
杨悦几乎感觉自己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比起初到大唐时代还要感觉异样。
……
月亮刚刚升起的时候，杨悦随着人白衣人回到圣殿前的广场。
杨悦从西天王那早已听说过，每到月圆之夜，弥勒教众会举行拜月大会。
看来圣殿前的这个巨大的广场便是圣城里的白衣教徒拜月的地方。
在龙华大会上，杨悦已领教过弥勒教的拜祭仪式。暗思今晚会有何不同。
正思忖间，蓦然间，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又陡然升起。
杨悦四下里去看，却只看到陆续集聚向广场的人群，身边并无任何异样。
怔了片刻，杨悦突然发觉到自己的与众不同。原来所有教众的手中都拿着一朵红花，只有她没有。
杨悦暗暗诧异下里望去，发现广场四角有人正在分发花朵。
为何持花？杨悦不解，不过她也走过去，领了一支。却看不明白那是什么花，花儿并不十分娇颜，却能闻到一股异香十分浓烈。
杨悦下意识地将花儿凑到鼻子底下。
“莫要闻。”突然，一个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杨悦怔了怔，急忙屏住呼吸。立时意识到这香气定然有异。
弥勒教的诡异，她在龙华大会上已经领教过。没准这花又有什么特别。该不会这香气中下了什么狂药吧。
杨悦心头暗惊。四下里去看，见到一个高大的白衣人从自己身边匆匆闪过。
杨悦想要追上去问个明白，然而，那人一闪，早已失了踪迹。四周到处都是白衣人，如何分辩得出。
杨悦摇了摇头，只好随着众人坐在广场上。
广场的正中央是一个两层高的圆型高台。
“灵台”？圆丘？原来所有祭天的地方都是一个样子。杨悦暗暗好笑。
月光渐渐升高，发出清冷之光，静静地审视着大地。
一圈一圈的白衣人围坐在圆台四周。所有的人都双手合什，夹着一朵花，颔首朝向圆台。
不知什么时候，广场已聚集了上万人。安静地围在圆台周围。一圈一圈地扩散开来，静月之下，朦朦胧胧，令人心生诡异之感。
月上中天时分，突然一阵乐声大起，似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燃灯——”
两个声音一高一低相和而起。
随着念唱声起，圆台下面的人圈中，从八个方位各自站出一个人来。突然，火光一闪，八个人手中各自多出两盏燃亮的莲花灯。
八个人将灯放置到圆台底层。圆台前立时亮了起来。
杨悦这才发现，圆台底层原来不知何时，显出两个人来。
那二人皆长发白衣，一东一西，端立左右。两个人均未裹头巾，但面上绘了彩妆，一点认不出原来的模样。
虽然同是彩妆，但二人却完全不同，左面的那个看上去是个年轻少女，右边那个看上去似是年事已高。
阿难少年灵秀，阿叶老成练达。杨悦早已听西天王说过。知道这一老一少二女子乃是西天圣母座前两大弟子。那年轻女子正是白天见到的阿难弟子，那老年女子当是阿叶弟子。
“恭请圣母——”
圆台上莲花灯照着二人，看得清清楚楚。原来刚才念唱之人，正是这两大弟子。
二人声音刚落，台下八人也齐声高唱。
八人唱完，众教徒也开始高声相和。
众人念唱之声刚停，突然圆台顶端一朵巨大的莲花盛开来，莲花花瓣竟然闪闪发亮，异常好看。
杨悦不由暗暗称奇。
正纳罕间，一个长发白衣女子突然出现在莲花座上。杨悦竟然没有看清她是如何出现。似乎凭空蓦然而出一般。
长发白衣女子同阿难、阿叶二弟子一样，也绘了彩妆，看不出本来面目，额头上一朵盛开的梅花金钿闪闪发光。
“西天圣母”杨悦微微惊呼，暗道一声弥勒教的幻术果然精彩。
身边众白衣教徒早已纷纷拜倒在地，高呼“圣母”。
“焚香——”
阿难、阿叶二弟子再次念唱。
随着念唱，西天圣母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三柱清香。
阿难、阿叶二弟子手中也多出三柱香。
刚才那八个人也再次站出来，各自手中也拿了三柱香。
难道这八个人便是传说中的西域八位尊者？杨悦暗想。
西天王曾经告诉过她，西域弥勒教中八位尊者各有尊号，分别称做：乾阿那律、坤目连、坎舍利、离富楼那、震优波离、艮须弥、巽摩诃迦延、兑睺罗，各有所长。
杨悦仔细去看，果然看到西北方向的“艮”位上，正是接她来此地的须弥尊者。
正要仔细观看八位尊者。
念唱声又起：“拜月——”
那月亮竟然正在圆台之顶。
西天圣母带头向头顶的一轮圆月下拜。自下向高台顶端而望，西天圣母便似是月中一般。
三拜之后，西天圣母将香柱插到面前香炉中。其后是二弟子、八尊者、众教徒依次拜下。
杨悦随着众人伏身。心中却暗自好笑。
燃灯、焚香、拜月，下一步会是什么？
正在猜测，突然感觉身边一片异样。微微抬头去看，见众白衣教徒突然如喝醉一般，仰首望月，随着四面八方而来的乐声，开始轻轻摇摆。
一面摇摆，一面念念有词。仔细听了正是“南无阿弥勒佛”。
音乐声越来越大，念颂佛号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众人的摇摆幅度也越来越大。
摇着摇着，杨悦只感到头脑开始昏昏沉沉。随着众人的念颂，竟然不时出现幻觉，脑海里一尊弥勒佛像越来越清晰，仿佛便在眼着。
杨悦心下大惊。急忙猛掐自己手臂，一痛之下，稍稍清醒。弥勒佛像突然消失。想起刚才虽然经那人提醒，屏住呼吸，却也多多少少闻了些花香。难道是中了**？
正在思忖之间，却又开始昏昏沉沉起来。只感到眼皮发沉，抬不起来，看到一尊弥勒佛像在眼前晃来晃去……
第214章拜月
第215章 拜月（2）
第215章拜月（2）
幻觉？
杨悦闭上眼，是弥勒佛，睁开眼还是弥勒佛。弥勒佛像一直在她眼前晃……
突然，一支手伸过来，快速的塞了一个东西在她手中。
杨悦霍然一惊。
“含上它。”一个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是刚才那个高个子的白衣人的声音
杨悦发现自己手中已多了一粒药丸。当下不及细想，忙将药丸含在嘴中，立时感到精神一震，昏沉之感顿消。
回头去看，见那人坐在自己身后。那人明明是个男子声音，却不知为何，竟然同女子一般裹了头巾。
那人身材十分高大，却缩着身子，微微伏地，才不至于过于显眼。
杨悦向那人报以感激一笑。
那人双眼动也未动，盯盯地望向圆台，似是根本什么也没有做过一般。
想到刚才的幻觉，杨悦不由暗暗称奇。
突然间，音乐嘎然而止。众教徒立时停了念颂摆动。
“带叛教贼”
随着一声高喝，两个“赤面金刚”挟持着一个白衣女子缓步走上圆台低层。
“龙比格？”杨悦微微惊呼。
龙比格的面纱被揭开，月光如冰，照在她苍白的面上，泛起一层冰霜。
龙比格会出现在此并不奇怪，杨悦惊讶的是龙比格竟然是弥勒教人
然而，杨悦却又不禁暗叫一声惭愧。龙比格一直白衣白巾，分明弥勒教众打扮，自己怎会一直没有想到？
但是，她为何成了“叛教贼”？
“优波离，叛教应处以何刑？”西天圣母开口言道。她的声音并不高，却似从四面八方传来，若大一个广场，上万人都听到清清楚楚。
杨悦听到，却微有不同。感觉这个西天圣母果然到了夜间，与白天有所不同。白天跟她亲聊，感觉她不过是个温和的女菩萨。到了晚上，只这声音之中便似有无限威严。
“弥勒教中三十六罪，叛教之罪最为严重，当用火刑处死。”东北方向“震”位走出一个，恭声答道。
杨悦寻声看去，见是一个高眉垂鼻的大汉，那大汉似是先生成一张脸，那鼻子眉毛都似是用泥捏成，然后按到脸上一般。即不像西方人，也不像中原人，到似是庙里的金刚。
杨悦早已被西天王灌输了一脑子弥勒教的事情，认得这位优波离乃是西域弥勒教中“持律”者，也就是掌管刑律之人。
“将龙比格带下，处以火刑”西天圣母淡淡地说道。
杨悦不由吓了一跳，万没想到西天圣母二话不说便要将龙比格处死。
广场上的众白衣教徒随声符合。声音震天阶响。众目怒向龙比格，似乎恨不得上前咬上几口才解恨。
去看龙比格，苍白无力的面上已变成煞白。哆嗦一下，突然眼中闪出一道决绝，大声喊道：“我不服。”
杨悦不由微微一笑，心中到有了几分佩服，此情引境，龙比格没有吓晕，竟然有勇气说出“不服”两个字，到也算是有些胆量。
“按照教中规矩，行刑前有辩解的权力。圣母是否恩准她自辩，也好让她心服口服。”西南方向站出一人，向西天圣母一揖说道。
杨悦看了那人所在的方位，正是八卦中的“巽”位，知道此人乃是摩诃迦延。摩诃迦延善辩，在西域教中堪称第一。
一见之下，果真如此。此人虽然说得十分委婉，又对西天圣母极是敬重，明眼人却无不明白，此人是在向人龙比格说话。
杨悦心中微动，这个龙比格看来并不简单。突然感觉到今晚的拜月大会，必将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果然，西天圣母似是有几分意外，看了摩诃迦延一眼，点头说道：“好，摩诃尊者你来与她相辩。”
摩诃尊者面上一僵，似是没有想到，却不敢有违，恭身说道：“谨遵圣令。”
杨悦心中暗笑：这西天圣母到是喜欢看戏。让摩诃尊者与龙比格相辩，如果辩不过，这教有第一辩的称号不免要坠了伟名。如若辩得过，龙比格便是死罪。难怪摩诃尊者脸色难看。
“比格公主有何不服？”摩诃尊者向前一步，向龙比格行了礼，问道。
原来这个龙比格不只是弥勒教人，看来地位还在摩诃尊者之上。这个到是没听西天王说起过。
“我不肯和亲突厥，的确忤逆圣母之令，却并非叛教”龙比格整理了一下额头发丝，说道。
龙比格和亲突厥，怎会是奉了圣母之令？杨悦心中暗奇。
“圣母令比格公主和亲北庭，此事早已定下，岂能无信？”摩诃尊者摇头说道，“再者，须弥尊者奉圣母令请比格公主回圣城，公主竟敢抗令不尊，不是谋反，又是什么？”
“此事乃是我父王在位时，同圣母所定，此时我父亲已非焉耆国王，我不奉令，不算失信”龙比格说道。
“比格公主的父亲虽然已失国主之位。但‘比格公主’乃是受我大隋封号，身份何等尊贵，岂能任你恣意妄为”摩诃尊者步步紧逼。
“比格公主”竟然是“大隋”封号？杨悦听了，不由暗自笑得肚痛。现在已经什么时代了，西域诸国竟然荒唐如斯，弥勒教以大隋的名义与诸国结交，竟然也行得通？!
笑了一会儿，却又不得不感叹。看来隋文帝这个“圣人可汗”不是空口而来，隋炀帝西巡二十七国来朝也非一时风流。杨氏父子经略西域，原来至今余威尚存。东突厥虽灭，西突厥原来一直还在亲“隋”。
不过想一想，这西天圣母乃是千叶公主之女，千叶公主乃是北周武帝的突厥皇后阿史那氏之女，西天圣母其实兼有四分之一突厥血统。也难怪她会与突厥人交好。
龙比格无语可辩，突然连声冷笑，愤然说道：“‘比格公主’身份尊贵？圣母既然有意与突厥结交，为何不派自己的女儿去。圣母的女儿才是真正的公主，岂不比我这个远房亲戚强得多？”
“大胆”摩诃迦延大怒道，“圣母的女儿已逝，谁人不知，你怎可以此诬陷圣母如若圣母之女在，岂会抡得到你？”
圣母的女儿？杨悦一呆，突然想起西天王说过，西天圣母与李二郎有一个女儿，异常聪慧灵俐。李二郎怎么也算是她的二叔，没想到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姊妹”原来早已死了。心下不由叹息。
突又想起龙比格说起和亲一事，咬牙切齿，原来如此。
“据我所知，死去的不过是圣母的小女儿。圣母的大女儿却尚在人世。”龙比格嘿嘿冷笑，说道。
“一派胡言，圣母只有一个女儿，何时又来一个女儿”摩诃迦延讶道。
“昆仑城因何而毁？想必大家十分清楚，乃是因为一个姓李的”龙比格继续冷笑道，“听说圣母出嫁之前，曾与一个姓李的相好，并且生有一女…….”
“住口”这次有四人同声怒斥龙比格。分别是“乾、坤、坎、艮”四个方位各自站出来怒目龙比格。
龙比格突然哈哈大笑，语气大起讥讽之味：“即做的，为何说不得。当年的圣女做出这等背伦之事，竟然还能成为今日之圣母，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
一石抛出，立时激起千层浪花。
众教徒虽然不敢大声喧哗，却也有不少人开始低声议论。
连杨悦身后的那个高大的白衣人也止不住激动起来。杨悦感到身后异样，回头去看，见到那白衣人身体微颤，不由大为怪异。
这摩诃尊者分明与龙比格唱了一处双簧，杨悦心中微沉。看来西天圣母今日有麻烦了。这个龙比格当真不简单。
“当年之事，并非如你所想，圣女并非为了私欲，乃是奉了教中旨意去做。”突然，圆台低层的阿叶弟子开口言道。
“教中旨意是谁的旨意？”龙比格笑声更响，语中讥讽之味更浓，“是当年的圣女的旨意？她想怎样做当然会怎样说。难怪我教会有专门去勾引男人的旨意”
“你”阿叶弟子见她不顾颜面，竟然说得如此难听，不由气得浑身哆嗦，一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如此”突然，杨悦身后传来一声喃喃自语，那声音里满是伤痛。
杨悦听到，再次回头去看那高大的白衣人，那白衣人的双眼正好对着杨悦，杨悦甚至能看到里面的道道血丝，每一个血丝都化出一道伤痛。
此人是谁？为何如此激动？杨悦心头微震，难道是他？
那白衣人看到杨悦望着他，似是猛然警醒，眼中红光一闪，竟然变成了微笑，立时冷静了下来。
杨悦不由又迷惑不解。
“此事原是教中机密，当日之事，圣女的确是人领了教中旨意所为。”须弥尊者突然高声说道，“此事乃是‘红花议会’决定。非是圣女一人之意。本人当日也曾参加会议，往事不必再提。此事圣女并无过错。”
“然而，据我所知，当日有资格参加‘红花会议’的人，如今死得死去得去，须弥尊者是唯一的幸存者，当然说什么便是什么。”龙比格突然咯咯一笑，一改苍白无力，阴阳怪气地补充说道，“不过，我却听说须弥尊者当年是圣女的热烈追求者之一……”
“无耻”杨悦心中不由暗骂一声。这个龙比格平日当真太小瞧了她，此人看上去娇弱无力，竟然是个厉害角色，字字诛心，极是阴损。这话想来是要激怒须弥尊者。
须弥尊者果然勃然大怒：“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在这儿胡言乱语。”
龙比格见说不由仰头大笑：“我的确什么也不是，圣母之女的身份自然比我再尊贵不过，何不让她去突厥和亲。”
“你”须弥尊者一跃而起，冲向龙比格，手起掌落，似要将她立时毙于掌下。
众人不由大骇，齐声惊呼。
“须弥尊者”西天圣母突然断喝一声。
须弥尊者当即住手，纵身而起，又退回原位。他这一纵一跃不过眨眼之间，若他要伤龙比格，不过举手之间。
龙比格不由吓得脸色大变，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的女儿自然比你身份高贵得多。”西天圣母向龙比格冷冷说道，“不过，她有她的造化，无需你来置喙。”
西天圣母言语不高不低，自有一种威摄之力，立时压下场中嗡嗡之声。
“什么造化？”龙比格突然冷笑又起，咯咯大笑道，“难道你想让她当‘弥勒佛’不成？”
弥勒佛？
‘嗡’得一声，广场上又一阵大乱。
杨悦心中不由打了个突。西天圣母一直说她是弥勒佛，现在按龙比格的说法，西天圣母又让自己的女儿当弥勒佛，难道其中真有什么阴谋？
然而龙比格的阴险实在深不可测。最初还以为她不过是因为“和亲”之事怨恨西天圣母，奋起反抗。此时看来，并非如此。她处心积虑，分明与某些教中人勾结，定有所图。
“弥勒佛并非我说是便是。”西天圣母冷声言道，“你不必在此妄加挑拨。”
“哼你女儿明明便在此间，为何不叫她出来与众人相见。让大家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弥勒佛”龙比格冷哼一声道，忽又高声言道，“圣母鬼鬼祟祟，不肯与自己女儿相认，难道有什么阴谋不成？”
“圣母的女儿在圣城？”八位尊者之中有四位已同声奇道。
“圣母，既然公主回城，何不让大家一见？”那四位尊者一怔之下，又同声说道。
虽然说法委婉，显然是对西天圣母已起了疑心。场中不少教徒已开始茫然四顾，似是想搜寻圣母之女在何方？
“你等莫要受她蛊惑。我与她失散多年，怕她不会相信，因而还不曾相认，。”西天圣母有些无奈地摇头说道。
“这有何难。”龙比格突然笑道，“圣母不必担心，这儿有一人是她十分信任之人，如若由他出面作证，相来让她相信并非难事儿”
谁？连杨悦也不由好奇起来。
“西天王，请。”龙比格一挥手，她身边的一位红脸金刚竟然听从她的指挥，站了出来。
杨悦不由大奇，哪个西天王？
仔细看时，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跟随自己在一起的西天王。
西天王什么时候变成跟龙比格一伙？杨悦心中大震
第215章拜月（2）
第216章 拜月（3）
第216章拜月（3）
西天王决不可能会与龙比格一伙，更不可能背叛自己。杨悦坚信。
然而，西天王为何会跟龙比格在一起，他又是什么时候到了圣城，为何要扮成“赤面金刚”？
难道西天王假装与龙比格一伙，隐忍不发是在搞“计中计”？还是发现西天圣母有什么端睨，帮龙比格一起来捣乱？
杨悦心中一团迷雾。
龙比格却咯咯一笑，高声说道：“西天王在昆仑城曾说过一段故事。说的正是李二郎与圣母之事，是也不是？”
西天王点了点头：“在下原本并不知道二郎当年喜欢的女子是圣母。见到千叶公主的画像，才明白她原来是千叶公主之女，是西天圣母。”
杨悦恍然大悟，难怪当年卫公会反对李二郎的自由恋爱。原来李二郎喜欢的并非一般弥勒教徒，而是弥勒教的“老大”。
如果只是一教众，没准还有脱离弥勒教的可能，但弥勒教的“老大”又怎么可能脱教？
况且，刚才须弥尊者已说过，西天圣母当年是奉了教旨去“勾引”李二郎，难怪后来二人没有走到一起。也难怪卫公对弥勒教恨之入骨，狗拿耗子顺手剿了“昆仑城”。
“西天王看到千叶公主的画像时，曾说过她与一个人相似，可是怀疑那人是西天圣母之女？”龙比格又问道。
“在下并非怀疑，而是早就知道她是二郎的女儿，只是刚刚知道她原来也是圣母之女。”西天王静静答道。
西天王的脸上涂了红色，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杨悦不由暗自惴惴。从西天王出来那一刻，她已感到有些不对。到此时，不得不更加怀疑，西天王说的那个人越来越像她。
“那人是谁？”龙比格接着追问道。
西天王仰头看了看西天圣母，沉吟片刻，徐徐答道：“她是隋国公主。”
再无异议，杨悦没有感到意外，反而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西天王在说到李二郎有一个女儿时，会突然哈哈大笑。又为何见杨悦称李二郎为“二叔”时，西天王面上尽是怪异。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是李二郎的女儿。
大概不只他“知道”。卫公为何会一见之下便认杨悦为干孙女，又将李二郎住过的院子特意送给她住，难道仅仅巧合？
想来也是认定她是李二郎的“女儿”。
然而，为何她又成了李二郎的女儿？杨悦莫名其妙。
从赵王之女，到圣母之女，由隋炀帝的孙女又变成隋炀帝的外孙女，由李靖的干孙女又变成亲孙女。杨悦突然发觉自己的身世越来越邪门。
到底是谁在编写自己的身世？又为何要编写自己的身世？杨悦茫然不解，只觉得一直以来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四周突然静了下来。众教徒一齐抬首，仰望西天圣母。所有的人脸上都闪着同一个疑问：“是真的吗？”。
杨悦到西域来一直大张旗鼓地四处寻找西天圣母，须弥尊者将杨悦接到圣城。这件事并非秘密，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
大概已有不少教众开始认定龙比格与西天王所说是真。
“西天王说的不错。”西天圣母终于开口言道，“她的确是我的女儿。”
突然，杨悦明白过来，这个西天圣母定然是想借西天王之口，让她相信自己是圣母的女儿。
然而她怎么可能会是西天圣母的女儿
西天圣母是被人骗了，还是在骗人？
这一切，到底是谁在谋划着什么阴谋？
杨悦茫然失措。
“悦儿，你过来。”西天圣母柔声说道，如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温柔。
杨悦一动不动。
广场上静了下来，月光无声而清冷。
“悦儿——”西天圣母再次唤道，是一个母亲的深情呼唤。
杨悦依然不动。
广场上的教众开始茫然四望。却不知望向哪里。
“我知道你在这儿，你……不要怪母亲，我之所以没告诉你，是怕你不能接受。”西天圣母声音微颤。
任谁也听得出这微颤的声音之中，暗含了无限悲伤与无声的哭泣。
四下一片安静，静到落针可闻。
“你去吧。”
杨悦身后的白衣人突然推了推她，低声说道。
“我不是她的女儿。”杨悦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不论是谁在编造她的身世，杨悦下定决心，决不能让她得呈。
“莫要胡闹”白衣人皱了皱眉说道，语气竟然有一丝严厉。
“我真的不是”杨悦摇头苦笑。
“悦儿”突然，白衣人伸手扣住杨悦的手腕，不容分手，将她拉着站了起来。
“我不是”杨悦大叫。
众教徒一齐望了过来。
“我不是绝对不是”杨悦无奈地嘶叫，一路被那白衣人拖到了圆台低层。
众教徒怔怔地望着她，竟有不少人开始摇头叹息。显然已认定杨悦乃是圣母之女，而且刚才圣母已经说过，她的女儿不知道，可能会不认她。
一个母亲终于找到自己的女儿，而那女儿却不相信，不肯认自己的母亲……唉
叹息之中，伴着无数怜惜的目光。
“我不是，真的不是，绝对不是”杨悦站在圆台低层，大声叫道，“圣母一定搞错了”
圆台顶端没有回答，只闻到一阵轻微的啜泣
台下也浮起一阵轻微的抽泣声，已有不少人跟着圣母痛伤起来。
“我不是，我不是”杨悦奋力大叫。
可惜，没有人相信她。
“孩子，你是”阿叶弟子走上前，拍了拍她的手，叹息一声道。
“公主，你是”须弥尊者上前一步说道，“公主跟圣母当年长得一模一样，特别是这个眼神……”
“公主，圣母不会认错，你一定是。”
教徒中已有半数以上，开始劝解杨悦。
老天，疯了，大家都疯了。明明是一个谎言，为何大家都会相信？
难道自己便这样又被莫名其妙地安排成西天圣母的女儿？杨悦无奈地暗道。
突然，想起白天见过西天圣母的样貌，自己跟她顶多只有一二分相仿，竟然被这个须弥尊者说成一模一样，岂有此理。
“你们看看，我可是与圣母相似？”杨悦大叫一声，干脆将面纱揭开。
轰得一声，台下传来阵阵笑声。
“公主莫要再不信。”
“你跟圣母果真长得一模一样”
“尤其是眉毛、额头，简直便是圣母的眉毛额头。”
“我看脸形最像”
“公主莫要再否认。”
……
难道这些人真的中了大邪？杨悦不由哭笑不得。
明明不同，却竟然被说成一模一样。
杨悦不由暗道一声，弥勒教的邪术可真厉害。这帮教徒根本就是一群机器人，人云亦云，没有自己的判断。
杨悦急声叫道：“不相干的人长得一模一样也有可能。我认识的一个人跟千叶公主长得一模一样，可她根本不可能是千叶公主的女儿。你们怎能凭着几分相似便认定我是圣母的女儿。先前还有人说我跟隋世祖长得相似，难道……”
杨悦说了半截却不由住口。突然想起西天圣母原本是隋世祖的女儿，自己如此说法岂非越描越黑？
“公主，认了吧。你这样，圣母该有多伤心。”
众教徒纷纷说道。
“我不服”杨悦不由无奈地怒吼一声。
去看龙比格，见龙比格正幸灾乐祸地望着她。突然想起，刚才那个摩诃迦延说过“如若圣母的女儿在，自然抡不到你去和亲”，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的诡计。
然而，西天王为何也要帮她陷害自己？而西天圣母这个时候认女儿，岂不是也在害女儿？
杨悦心思碾转，百思不解。
“是与不是，公主看一看自己的左肩便知。我女儿左肩上可有一朵梅花印记，是……她父亲刻下的……”圣母不知何时停了眼泪，挥了挥手，众人叫声立停。
“梅花印记？”杨悦诧道。
继而大笑道：“圣母果然错了，我身上根本没有什么梅花印记”
“公主不必否认，何不让众人看上一看。”西天圣母突然微微一笑。
“好，看就看，也好让你等心服口服”杨悦急于分辩，当下二话不说，将左肩露出，坦然说道。
一旁的阿叶弟子拿了一朵莲花灯来，凑近杨悦的肩头。
突然，广场上异常安静起来，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杨悦纳闷地回头，见所有的教徒都伏身拜倒，对着月亮双手合什。
“恭喜圣母找回公主”一声巨响，齐声叫道。
杨悦一怔，望向自己肩头，突然发现，自己肩头上竟然盛开着一朵的梅花。那梅花用金丝勾边，十分艳丽，在灯光之下竟然还闪闪发出金光。
杨悦不由大惊，谁开出这样的玩笑，竟然愉愉给她贴上一个金丝花钿。忙伸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去，这才发现那梅花金钿竟是刻在肉中……
什么时候自己身上多了一朵梅花？
杨悦“嗡”得一下，几乎晕了过去，已是百口莫辩，只觉得双眼冒出星星。
幸好一直在她身后的高大白衣人仍旧站在她身边，忙一把将她扶住。
杨悦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吧哒一滴“水”落到了她的面上。
杨悦仰头望着圆台顶端的月亮，不由怔怔出神。
睛空万里，哪里来的“水”？
半晌，杨悦才意识到，原来并非自己在颤抖，而是那白衣人抖得厉害。脸上的水滴，也是那白衣人眼中滚落的泪滴……
杨悦惊呆之余，不由大奇。
“你是二叔？”杨悦突然意识到什么，低声问道。
刚才她已发觉到他的异样，心中早已有所怀疑。
高大的白衣人缓缓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孩子，不会有错，这朵梅花是我刻上去的。”
与此同时，杨悦已看到白衣人领后插着一支玉箫。
“箫”果然是他，“箫魔”李二郎，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的果然是李二郎。
“父亲？”杨悦低声惊呼，有些不忍心破坏李二郎的激动。心中却又不得不大声提醒自己，千万不要陷入别人圈套。
然而，李二郎听到杨悦的惊呼，却再也无法忍住激动，将杨悦紧紧抱在怀中。“咚”得一声，竟然向后倒下。杨悦也不由自主地随之倒下。
便在此时，摹然间，一双纤细的手伸过来将二人拉住。
“清醒点”那人低声说道，“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
寒光一闪，杨悦转头去看，正看到那人的双眼。原来是阿难弟子。
突然，阿难弟子伸手向李二郎头上猛拍过来。
杨悦不由大惊，刚要喝声“你干什么”。见到李二郎霍然一惊，转醒过来。原来刚才他竟是喜极而晕。
第216章拜月（3）
第217章 拜月（4）
第217章拜月（4）
虽然杨悦也很想有这样一个家庭，大唐战神李靖的名头，要比什么圣母、公主之类，对她的吸引力更大。然而她不是。
圈套，这一切只是圈套
“我不……”杨悦摇了摇头，拉着李二郎，哽咽说道。
杨悦很想说“我不是你们的女儿”。
只是她刚刚说了一半，西天圣母打断了她的话，悲声说道：“你若不是我的女儿，会是谁？你从哪里来，你的父母是谁？为何有与我女儿一模一样的梅花印记？又为何与我长得相似？如果你能说得清楚，或许…”
“我从哪里来？”杨悦一呆，自己从一千三百多年后而来。
蓦然，她心中打了个突：“这个西天圣母难道算准了我来路不明？”
“我……”杨悦张了张嘴，终于无奈地说道，“好吧，暂且就当我是你们的女儿。不过，将来你们找到自己的女儿，可千万别说我骗了你们。”
“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你们要想找人和亲，可千万别找我。”杨悦沉吟一下，又补充道。
众教徒听了不由一阵哄笑。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阿叶弟子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圣母怎么可能派你去和亲。你是圣母之女，自然是我教圣女。而且你不只是圣女，还是……”
“还是‘弥勒佛’”龙比格突然接口，嘿嘿冷笑，“看吧，她是弥勒佛我早就说过圣母会说自己的女儿是弥勒佛
兄弟们，醒醒吧，莫要再被圣母欺骗。圣母想怎样便怎样，她的女儿不会被派去和亲，她的女儿是圣女，这还不够，她还要让自己的女儿成为我佛弥勒”
龙比格仰头悲呼，撕心扯肺，极富感染力
众教徒不由心头微怔。
龙比格说的不错。圣母的女儿不去和亲，派别人和亲，也还罢了。因为圣母的女儿原本便是下一任圣女。
但是，圣母难道真如龙比格所言，还要将女儿说成“弥勒佛”？
弥勒佛是谁？是弥勒教的神，是弥勒教众的信仰，他无处不在，在人们心中，在人们头顶……他将度化众人，脱离困苦……
他怎么会是一个小小的女子？
若圣母果真将自己的女儿说成是神，是否真的包藏了私心？
疑心如草，见风而长。
一瞬间，广场上人心浮动。不少人开始低声言论，也有不少人仰望空中圆月，伏身下拜，祈祷弥勒佛保佑弥勒教不要被人利用……
“大家应当知道，圣母是隋天子的女儿，她要复国，她要报仇，她要利用我们神圣的佛主，为了她的私仇，让兄弟们为她流血……”龙比格口若悬河，义愤填膺。
“住口。”八位尊者中有几人站出来呵斥道。
“圣母最公正，不会让兄弟们做无谓的牺牲。”
站出来呵斥龙比格的尊者有六位。说出这句话的只有一位，那人是刚才跟龙比格一直“辩论”的摩诃尊者。
杨悦不由微微一笑，“双簧”又来了。
“不会？”龙比格冷哼一声，激昂地说道，“两个月前到中原参加龙华大会的兄弟，除了目连尊者和十六金刚，可有一人回转？这不是牺牲又是什么？难道我们真要为了圣母一人的私仇，再次招来灭城之灾？昆仑城的悲剧难道还要重演么？”
“这个龙比格口才不错啊。”杨悦暗自叹道。
“哄”得一声，台下开始乱起来。昆仑城被剿不过是十年之前的事儿，许多人都曾亲历，亲眼目睹了家园被毁。当日一战之惨烈，不堪回首。
“圣母，兄弟们刚刚有了新家…….”
“圣母，咱们在这儿过得好好的，为何非要去招惹大唐。”
“大唐的神兵，教中兄弟如何抵挡得住。”
“是啊。我们的‘金刚’敌不过李靖的神兵，圣母罢手吧。”
“别说李靖，便是郭都护都是运兵如神。银山道上，听说大唐一个士兵追得五千突厥兵败逃。”
……
西天圣母挥了挥手，教众徐徐安静下来。
“兄弟们放心，当年的事不会重演。本宫也决不会让兄弟们去跟大唐作战”西天圣母幽幽说道。
“圣母英明”广场上立时响起一片欢呼。
不过，只有一两位尊者面色一暗，摇头叹息。
“谢谢你，青青。你能放弃，最好不过。”李二郎精神也为一震，眼角有些湿润，抬头喃喃说道。
杨悦的手一直被他握着，见他如此，隐隐明白了当年李二郎为何与西天圣母没能在一起。
一将难求。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兵法的重要性可想而知。李二郎正是卫公神诡兵法的传人，大概西天圣母“勾引”李二郎的目的，是为了反攻大唐。然而，李二郎得知西天圣母的目的后，宁可去做了僧人……
杨悦手上用力，握了握李二郎，以示安慰。李二郎望向杨悦，眼中一亮，闪出欣喜之意。
“然而，我女儿是不是弥勒佛却并非我说是便是。”西天圣母不紧不慢地又道，“目连尊者，龙华大会上的事儿，你向教中兄弟说一说吧。”
“尊令”正南方位站出一人，恭身答道。
杨悦定睛看时，见到目连尊者正朝自己点头微笑。认出此人原来见过，是在去灵台路上，在招贤镇上的小饭馆中吃饭时，遇到的三个白衣人中的那位老者。
坤目连神通第一，原来是这样一个瘦弱的老人。杨悦心中暗道。
目连尊者向众人合什道：“龙华大会上，荆王与中原教中风菩萨联合叛教，竟然给教中兄弟吃下僵尸丸，若非公主颂经解开魔咒，众兄弟从此便会变成僵尸。便是我等也差点葬送在龙华大会。”
目连尊者到是言简意赅，三言两语便将当晚之事说完。
然而，众教徒听他说完，立时一片赞叹，齐声称颂“南无阿弥勒佛”。看来这个目连尊者在教众心中到是很有信义。
不过，饶是如此，也有人不信。
“你说什么当然便是什么。谁不知道你对圣母忠心，很难说不是圣母跟你事先早已串通好了。反正参加龙华大会的众兄弟，不知去向，只有你等逃了回来……”龙比格尖声冷笑道。
“事实便是事实，你不必故意挑拨。如今，虽然众兄弟落到唐人手中，但总比变成僵尸好得多。”目连尊者到是好涵养，并不动怒，只微微皱眉，淡淡说道。
“最可恨的是那些叛教贼”须弥尊者却正好相反，怪眼一翻，怒目龙比格，讽刺地说道。
龙比格连声冷笑，并不多加纠缠。突然话头一转，高声言道：“若果真如此，何不让公主当众试上一试。如果她真能念一遍经书便能解开教中神药魔力，我等甘心承认她为弥勒佛。”
说完，龙比格面上趣味大闪，似乎将要看到一场十分有趣的画面，已是忍俊不禁。
“原来你偷我的经书，原来是准备好了今日一用”突然，杨悦盯着龙比格，笑了笑说道。
龙比格面上一滞，愣了愣，突然爆出一串狂笑，半晌，才收住笑，说道：“你果然很聪明。对，你的经书是我拿的，只是我很纳闷，当时你怎么猜到是我拿了你的经书？”
杨悦没想到她到是干脆，居然在众人面前，敢承认是她偷了自己的经书。
“只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杨悦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你虽然装得很像，可惜偷东西太不专业，犯了几个致命的错误。”
“什么错误？”龙比格有些好奇地问道。
“在沙钵略可汗墓中，你看到金印那一刻，眼中不该闪出的贪婪之色，这是致命的错误之一；后来，你下**，又假装中毒比我先晕倒，我原本也被你骗到，可惜你太性急，我刚刚倒下，你便迫不急待得去偷东西，这是致命错误之二。不过，虽然第一条错误让我警觉，第二条错误让我怀疑，但还不能断定东西必然是你所偷。但是你不该犯下第三个致命错误：你自己不该告诉我是你偷了东西。”杨悦不慌不忙地说道。
龙比格反而心急，诧异地问道：“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
杨悦看了一眼龙比格的手，微微一笑道：“你的指甲太长，这也是作贼的大忌。”
龙比格一愣，看了看双手，奇道：“那又怎样。”
“你的指甲太长原本也没有什么，然而，从我怀中偷东西时，不该不小心划破了我的衣衫；划破了衣衫也没什么，不该不小心在指甲上留下一根丝线。留下丝线也没什么，更不该因为心虚，在擦额头上的的汗时，又将丝线放到了脸上，让我看得清清楚楚。”说完，杨悦不由纵声大笑。
“原来如此”龙比格恍然，长出一口气道，“所以你故意说你早已将圣典藏在了月牙禅院，我拿走的不过是假圣典，引我上当？”
“是啊，如果不如此说，怎会骗得你将真圣典拿出来换回假圣典。”杨悦忍不住笑得肚痛。
“所以在月牙河，你假装将圣典放到桌子上，急急忙忙跑出去，引我换书……”龙比格突然一笑，说道。
她被识破奸计，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杨悦大奇，不由惊讶地停了大笑。突然察觉到四周大是异样。
四下里去看，不由面色一僵。广场上的众白衣教徒，个个神情怪异。仔细看时，原来个个表情僵直，眼中竟然闪出幽幽绿光。
除了杨悦与李二郎，还有高高在上的西天圣母之外，包括八位尊者、阿难弟子、阿叶弟子，所有的人都面色诡异，如同鬼魅。
不知什么时候一阵刺耳的哨声响起。众“魔鬼”开始摩拳擦掌。
众教徒何时着了龙比格的道？杨悦不由大惊，这些“魔鬼”的厉害她早已领教过。
龙比格看了看杨悦，突然捂着嘴吃吃大笑：“你既然是弥勒佛，那就请你念一遍你的圣典吧如果你解不了他们身上的魔力怎么办？哎呀，我可不想看到你们一家三口葬送在这些神兵之口。”
“难道圣典有异？”杨悦看到龙比格如此笃定，似是胜卷在握，不由诧异地道。
“你真聪明”龙比格笑声更狂，笑得弯下腰去，笑得眼泪直掉，“可惜，你也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你何时又愉换了我的圣典？”杨悦不自主地哆嗦一下，问道。
“你太过轻易地相信人了。你的圣典不是我偷的，而是他给的。”龙比格伸手向手旁一指，终于放开声音纵情大笑。
“西天王？怎么可能”杨悦摇了摇头，失声叫道，“你给他下了药?”
龙比格举起手指，看了看，又得意地摇了摇，说道：“我也想过给他下药，不过用不着，是他主动找我，将真的圣典给了我。”
杨悦去看西天王，西天王虽然依旧眉头紧锁，但眼中并没有绿光，看来果真没有被下药。
只是他低着头，并不去看杨悦。难道是心虚？
“不可能”杨悦再次摇头，突然笑道，“你不用胡说八道，白叔不可能与你一伙。”
“如果是为了这个呢？”龙比格从怀中缓缓拿出一物，依旧在笑，胜利地笑。
“太子金印？”杨悦一呆，望着龙比格手中的镶龙金盒，奇道，“西天王要金印做什么？”
“它不是金印，而是圣主之位”龙比格双眼盯着金印，眼中贪婪大闪，狠狠地说道，“一般的条件他怎会出卖你，如果不是中原弥勒教的圣主之位，他又怎肯与我做这桩交易”
第217章拜月（4）
第218章 拜月（5）
第218章拜月（5）
明月清冷，寒风渐冷。
杨悦环顾左右下尽是白衣魔鬼，眼中闪烁着幽幽绿光，在清冷的月光下更显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杨悦看了一眼西天王，见他脸色浓郁，愁眉大锁，低头不语。
“龙比格，你有野心，以为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样？圣主之位对于西天王没有任何吸引力。”杨悦摇头大笑。
西天王听到杨悦笑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杨悦，眼中闪过一道古怪，微微皱眉。
“何必多言，你拿出圣典一看自知。”龙比格嘿嘿冷笑数声。
“看就看，怕你不成”杨悦从怀中拿出圣典，对着月光打开经书，不由一呆，神色立时大变。
龙比格不由狂声大笑，笑声中尽是讥讽。
杨悦倒抽一口冷气，冷笑一声道：“就凭一枚金印，你觉得就能决定中原弥勒教的圣主之位？”
“这颗金印乃是隋天子之物，想必你十分清楚。但你可知道隋天子当年将金印送给千叶公主是何用意？”龙比格止住狂笑，得意地回问道。
“难道当年隋世祖已知千叶公主有孕，是将此物赐给太子之意？”杨悦诧声说道。
“你果然聪明”龙比格竟然悠闲地冲杨悦柔媚一笑。抬头向西天圣母看了一眼，却又不无讥讽地说道，“只可惜千叶公主不争气，生了一个女儿。”
西天圣母与李二郎谁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杨悦与龙比格对话。西天圣母似是神情飘远，对眼前的一切浑不在意。李二郎只紧紧握住杨悦的手，眼中尽是暖暖爱意。
“女儿又如何，不是照样可以当圣母？”杨悦不屑地回道。
龙比格不理杨悦的揶揄，一指杨悦手腕上的金链，继续说道：“说起来还要多谢公主。公主这条梅花金链，原是中原弥勒教的镇教之宝。”
“一只金链算得上什么宝物。”杨悦摇头大笑。
“但如果这只金链乃是隋天子赐给中原弥勒教圣主的宝物，你觉得它算不算得上宝物？”龙比格咯咯一笑道。
“你的意思是说，这条梅花金链原本是赵王之物？隋世祖赐赵王金链，当然是要将这颗金印给他，也就是说，隋世祖要立赵王为太子？”杨悦怔了怔，恍然说道。
“一点不错。隋天子临死之时，将梅花金链给了赵王，赵王便是大隋的太子。所以中原弥勒教才奉赵王为圣主。”龙比格盯着杨悦，大笑，“可惜你并不知道，还说什么本朝太子金印早已另刻，有这枚金印又有何用？”
“是啊一枚金印又有何用？你觉得中原弥勒教会凭着谁拿了这件东西便立谁为圣主？”杨悦摇头大笑，“便如这只梅花金链，我不过花了几两银子便买了来。赵王却依然是圣主。你觉得中原弥勒教的人会愚蠢到只认死物不认人？难道你不知道中原弥勒教众认为我是赵王之女，要我做圣女么？”
“我当然知道。”龙比格咯咯大笑，面上趣味大起，“但如果圣女死了。你觉得中原弥勒教会不会凭着谁有信物便立谁为圣主？谁都知道西天王陪圣女到了西域，如果圣女死了，西天王拿着圣女临死之时交给他的金印，传圣女口喻，说让西天王接掌圣主之位，你觉得中原教众会不会相信？”
“你——”杨悦面色大变，“你敢杀我？”
“我为什么不敢杀你”龙比格呵呵大笑，快意地道，“你觉得事已至此，我会放过你么？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孤零零的去死。我会让你的父母一起，你们一家人到了地下也好做个伴。”
龙比格得意地斜睨杨悦一眼，眼光从杨悦身上掠过，扫向李二郎与西天圣母，笑得更加快意。
“只怕你要杀我们没那么容易。”杨悦不怒反笑，摇头说道。
“为什么不容易。你觉得圣母与他的情郎为何这半天始终一动不动？”龙比格面上尽是滑稽之笑，“你不觉得他们其实是中了毒？”
“中毒？”杨悦大惊，回看一眼西天圣母与李二郎，见二人面上均显出无奈之色。不由惊惧大起，“你杀了我们，难道能够杀了教中所有的兄弟？你觉得教中兄弟醒过来后，会放过你？任你摆布？”
“不会。当然不全会。”龙比格拍拍手，娇声笑着，脸上显出一幅无奈，说道，“但是，如果我让圣母最忠心的手下，亲手杀了圣母，你觉得他们醒过来后，会怎样？如果到时候他们还是不服，我也只好杀了他们了。”
“无耻”杨悦大怒，盯着龙比格骂道，“看你一幅娇弱模样，没想到心肠如此歹毒早知如此，当日便应该一刀杀了你。”
“只可惜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龙比格再次爆出一阵大笑，笑得十分张狂，“你知道我为何不给圣母与他的情郎吃魔药么？我要他们亲眼看着你死，让他们心痛。然后再杀死她的情郎，我很想看着圣母发疯的模样。一直以来，她都高高在上。神圣高贵，我就是要看看她发起疯来会是什么样子。”
“疯了，你是个疯子，丧心病狂。”杨悦大恨，怒目而视，恨不得冲过去，一刀杀了她。
“对，我是疯了，我是丧心病狂。可是你知道这些年，我是过得什么日子么？
从我记事起，我母亲每天都生活在胆战心惊之中。自从她知道千叶公主的女儿回了西域，做了昆仑城的圣女，我母亲便没有一天不担心。担心有朝一日她杀死千叶公主的事会被圣女知道。
可恨的是，圣母明明早已知道千叶公主如何死法，偏偏假装不知，表面上对我母亲十分好，暗地里却装作千叶公主的魂魄去吓唬她。
你知道我母亲最后怎么死的？”龙比格张大苍白无力的眼睛，如死鱼眼睛，空洞惊惧，
“她疯了，她被圣母吓疯了。她以为真是千叶公主的来找她索命。她以为那件事儿只有她自己知道，但是她错了。当年她失手杀死千叶公主时，其实还有一个人看到，是她告诉了千叶公主的女儿。
你也看到了，在沙钵略可汗的墓中，她又去吓我。想让我也跟母亲一样发疯……
可是她错了。我不会疯，我要报仇，我要替母亲报仇
我母亲虽然杀了千叶公主，可是她只不过是失手杀死。她虽然没有亲手杀死我母亲，我母亲却实实在在地被她折磨而死”
龙比格眼中惊惧渐消，代之而起得是无数哀伤与恨意。
“你以为我丧心病狂。没错，我就是要丧心病狂哈哈哈我就是要看一看，圣母会不会发疯看到自己的女儿和情郎死在自己面前，你说她会不会发疯？”
龙比格放声狂笑，然而她的笑声比哭还要难听。
群魔之中一个狂魔。
杨悦望着龙比格，觉得她没有吃狂药，却比吃了狂药的众教徒还象魔鬼。她那原本苍白无力的脸上，变成殷虹如潮。原来空洞无神的双眼，闪出痛红的火光，双目爆突，手舞足蹈，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
杨悦突然明白过来，龙比格其实跟她的母亲一样，也早已疯了。
这一家人都是什么孽缘。
杨悦抬头望向西天圣母，西天圣母一动不动，似是早已坐化一般，看不出任何情绪。
许久，西天圣母的眼球终于转动了一下。
“我没有想到你母亲会发疯。”突然，西天圣母缓缓说道，“我的确恨她杀了我母亲，的确去吓唬过她，但没有想到她会因此而发疯。”
狂笑嘎然而止，龙比格张开惊惧的大眼，望向西天圣母，似是不敢相信圣母还会说出话来，身体不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顿了片刻，忽然咬着牙，复又高声大叫道：“你胡说。我母亲原本因此而痛不欲生，加上你一吓，怎么可能不发疯。何况，你到墓中去吓唬我，你的女儿也可以作证，你还想装什么好人？”
“那是因为你太贪婪，你想得到金印……如果不是悦儿机灵，说将经书放在了月牙禅院，我想你跟本不打算带她出墓吧。”西天圣母摇了摇头，眼中闪出一道悲哀。
“我，我……”大概是被西天圣母恰恰说中，龙比格突然结结巴巴，一时语结。愣了片刻，忽然拧笑一声，大喝道，“废话少说。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唉——”西天圣母长叹一声，微微摇头。
龙比格举手一挥，面上狰狞大起，向杨悦一指，大声叫道：“先杀死她。”
一阵尖厉的哨声立时响起。
突然，杨悦感到这刺耳的哨声十分的熟悉，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只短哨，脸上不由闪出古怪的苦笑。
在凄厉吱呀的哨声中，群魔舞动，冲向圆台。
八位尊者已首当其冲，冲上了的圆台底层，冲向杨悦。
然而，不待八尊者冲到杨悦面前，其中六位忽然转了路线，反而冲向龙比格。只有两位尊者依旧冲向杨悦面前，一个是刚才的那个能言善辨的摩诃迦延，另一个是睺罗。
便是这两位尊者，不待他们走近杨悦，斜刺里走来两个人，将二人挡住。挡住摩诃迦延和睺罗的，一个是阿难弟子，一个是阿叶弟子。
场中变故突起，龙比格面色大变，浑身上下已抖如筛糠，站立不起。六位尊者已将她团团围住。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台下的白衣教众也分成了两派，混战到了一起。一时间台上台下一片大乱。
“龙比格联合摩诃迦延与睺罗尊者，叛教犯上，你还有何话说。”西天圣母不急不缓地说道。
“我……”龙比格牙齿上下开始打架，半响才哆嗦着说道，“虽然你的人多，但也不一定会赢。至少也要斗个两败俱伤。”
“到了此时，你还不知悔。”西天圣母厉声说道。
一阵琴声悄然而起，渐渐地越来越响，掩住场中的打斗声……掩住一切。
群魔听到琴声如受到地狱磨炼一般，抱头狂吼，直到精疲力竭。坐倒在原地，呼呼喘气。
声响渐渐地停下来，场中站着的人越来越少，只剩下杨悦、李二郎、西天王和龙比格。
西天圣母盘膝坐在莲花座上，膝上是一尾瑶琴。
“你，你竟用飞天魔曲制住大家。”龙比格环顾左右，骇声叫道。
“好即使我赢不了，至少也要让你元气大伤”突然，龙比格狂声大笑，从怀中取出一本经书，飞快地投到一旁的莲花灯上，火光一卷，瞬间，经书被烧去一半。
“哈哈哈，你用飞天魔曲制住大家，妄想用圣典解除大家的魔咒，我偏不让你得呈好了，现在我将圣典毁了，过不了半个时辰，众人的药力解除不了，大家还是一样，都会死你的圣城，你的王国，终会变成一座死亡之城。比昆仑城还要惨——哈哈哈”龙比格目光凌乱，发疯地大笑。
“你错了”杨悦突然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本经书，开始高声朗颂……
“呵呵……你以为你真是弥勒佛，呵呵……你便是真的弥勒佛，呵呵…圣典毁了，你念了又如何……呵呵……”龙比格指着杨悦，呵呵大笑，似是看到天下最滑稽的事情。
杨悦置若罔闻，安静下一片安静，她的眼中、耳中、口中只有经书。
颂经，颂经……
一盏茶之后，经书终于颂完。
广场上，众教徒眼中的绿光渐渐退去，脸上浮起笑意，对着月亮拜下，齐声高呼：“南无阿弥勒佛”…….
“不可能，不可能——”龙比格眼中闪出惊骇之意，“怎么可能？你拿的并非真正圣典，怎么可能依旧能解除魔咒。”
“因为不论是否是真正圣典，我只要念一遍经书，便会解除魔咒。”杨悦看了看站在龙比格不远处的西天王，淡淡一笑。
月光下，她手中的弥勒圣典，浮动着一层鳞鳞银光。
第218章拜月（5）
第219章 西天圣母（3）
第219章西天圣母（3）
“我输了——”龙比格面如死灰，终于说道，“但我想知道我到底是怎么输的，圣母是如何知道我的计划的？”
西天圣母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龙比格无奈，气急败坏地盯着摩诃尊者与睺罗尊者，向二人一阵大喊大叫。可惜她说的是突厥话，杨悦一句也听不懂。
摩诃尊者与睺罗尊者如一滩烂泥一样，坐在地上，不知是精力耗尽，还是事情败露，吓得站立不住。
杨悦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摩诃尊者与睺罗尊者，微微一笑，今晚龙比格的阴谋，很显然西天圣母早已知晓，之所以迟迟隐忍不发，大概是要看一看到底有多少人跟龙比格一起叛乱。
再去看西天王，他依旧愁眉紧锁，站在龙比格身旁，一动不动。
突然，龙比格大吼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袖中射出一只飞弹，直奔杨悦。
一众皆惊。
然而，在飞弹射出的同时，一道白影也随之弹出，刀光一闪，“当”的一声，飞弹被劈成两半。
众人不由心头一松。
然而，刹那间，那劈开的飞弹里面飞出无数细小的银针，飞势不减，继续向杨悦飞去。
变故突起，众人几乎来不及惊呼。
那白影也没想到飞弹如此厉害，大惊之下，一声狂吼，纵身扑向飞针，大半飞针落在了那人身上。
只有零散的几颗飞针继续向杨悦飞去。
“白叔”杨悦大吼一声，顾不上躲开飞针，反而迎头而上。
与此同时，她身边另一个白影掠起，将她用力一推，甩到了一旁。飞针全部落空。
那第一道白影不是别人，正是西天王白虎。
第二道白影自然是一直站在杨悦身边的李二郎。
“原来是你原来你宁可不要自己的性命，也不肯背叛她”龙比格突然爆出一阵哈哈大笑，笑声中却充满凄厉与悲凉，似是不信，又似是解脱。
与此同时，杨悦跳起来时，从她手里的经书中落下一张纸。纸上写着几行字：“龙比格有阴谋……”
不用说，杨悦从怀中拿出的经书依旧是真正的圣典，刚才她不过是在陪着龙比格演戏……
“我杀了你”杨悦被李二郎甩出去，一个趔趄站稳身形，见到西天王已经中针倒地，不由大怒，跳起身直奔龙比格。左右开弓，袖箭与飞刀一齐射出。
“西天王中了毒，你要杀了我，他也活不了。”龙比格继续哈哈大笑。
杨悦一怔，急转身形，袖箭与飞刀被她一带，偏了方向，擦着龙比格的面门飞过。
“抓住她”杨悦大喝一声。
李二郎早已飞身一纵，到了龙比格面前，伸手拿住龙比格要穴，龙比格如同木桩子一样，再也动弹不得。
“拿解药来。”杨悦劈手在龙比格面上甩了一记耳光，狠狠地说道。
“要解药也可以。”龙比格苍白的脸上有一个鲜红的掌印，竟然还能够笑得出来，“不过咱们得做一笔交易。”
“你有得选择么？”杨悦怒道，“你信不信我一剑杀了你。”
“不过公主也没得选择。”龙比格摇了摇头，继续大笑道，“西天王中的毒并非教中神药，即使你念上一千遍**也解不了他的毒。”
“哼你以为你的毒，这世上除了你便没有人能解么？”杨悦心中大怒，却已渐渐冷静下来，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
这个龙比格心机之深，不由让她刮目相看。她能在一瞬间识破“出卖”她的人，又在一瞬间扭转局势，竟令自己立于谈判之地，可谓宫于心计到家了。
“不错”龙比格自信地笑了笑，“不信你可以问一问圣母。”
杨悦回看了一眼西天圣母，西天圣母无奈的点了点头。
“你要做什么交易。”杨悦咬了咬牙，怒目龙比格，恨不得吃了她。
“只要你还肯带我走。我便将解药给你。”龙比格眼中笑意竟然不减。
“带你走？”杨悦一怔，她原本以为龙比格要自己放她走，没想到她却是要求自己带她走。微微沉吟，随即明白了龙比格的意思。
本来杨悦要带龙比格回中原，因为她是俘虏，杨悦抓她回去，是要消除杨豫之私放战俘之罪。想必龙比格心中也十分明白。
此时以龙比格处境，的确宁可跟杨悦回中原，也不原留在弥勒教等死。
而且，只有杨悦将她带走，她才会有生路。
东突厥的颉利可汗被俘回长安，李世民尚且将之宽宥。焉耆一个弹丸小国，龙突骑支到了长安定然也不可能被杀，更况龙比格一个小女子。而且，即使龙突骑支被杀，他的妻女也顶多是为奴为婢，不会有性命之忧。反而因此，说不定会成为某位亲王的家眷，或者进宫当个嫔妃也有可能……
若她果真成了某个亲王的家眷，到时候想要再追杀她定要大费周章。
龙比格打的如意算盘的确很精，转眼之间，不只想到了脱身之计，还想到保命的方法。
一个“弱”女子临危之时，还能想出这等计策，果然了得。
只是此时杨悦已无法跟她计较，只好咬牙切齿地说道：“好，我答应，一定会带你走。”
示意李二郎解开龙比格上半身的穴道。
杨悦拧眉说道：“你现在可以将解药拿出来了。”
“多谢”龙比格竟然笑着向杨悦行了一礼。从怀中拿出一个包裹，铺散开来。
包裹里的东西还真不少，有三只白玉羊脂瓶与三只黑不溜秋的铁罐子。龙比格从其中两个黑罐子里分别倒了些粉末出来，又从一支白玉羊脂瓶中倒了些“药水”，掺合在一起。
杨悦看了不由发蒙，心中不由暗道：“幸亏刚才没有将她杀死，如果她死了，从她身上找到药又能如何。”
捣鼓了一阵子，龙比格才拍了拍手，笑道：“好了，这个能解西天王身上的针毒。”
杨悦知道龙比格有求于自己，不可能造假，忙拿了药去喂给西天王。
走了几步，突然，杨悦又意识到什么，回过头盯着龙比格问道：“你说这个能解西天王的针毒，难不成他还中了其它毒？或者你这解药解完针毒的同时还会中另外一种毒？”
龙比格的心机杨悦已见识过，见她竟然如此痛快的拿出解药，实在不像她的风格，不免心存怀疑。
“公主果真聪明。”龙比格咯咯一笑，“其实西天王早已中了毒。为了逼他与我联手，只用金印yin*他，怕不管用，因而我只好让他吃了点药，原本以为他会顾忌到自己的性命，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不肯背叛你。”
“卑鄙”杨悦不由怒骂一句。
龙比格却并不动怒，摇了摇头，呵呵笑道：“公主莫怕，西天王身上的毒不会立时发作，只要公主将我带回长安，我一定会给她解毒。到时候，如果我不解，公主再派人杀我不迟。”
“你——”杨悦无语，狠狠地盯向龙比格，说道，“虽然我答应你不会死，不过，你要想活得舒服点，最好不要再招我讨厌”
……
一场风波，终于过去。
杨悦救了圣城上万名教众，请求将龙比格带走，西天圣母当然没有话说。
不过，杨悦求见西天圣母一面，三天过去了，竟然没有结果。
不只她，连李二郎也不知去了哪儿，也不曾来见她。
杨悦莫名其妙。西天圣母却总是推脱太忙，不见她。不过西天圣母的确很忙，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善后总要忙上一阵子。
反而是龙比格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如今杨悦成了她的护身符，自然也不用担心被她害。何况，西天圣母已派人将龙比格身外之物统统拿走，她想害人也没有了能力。
除了摩诃与睺罗两位尊者，其它六位尊者与阿叶弟子，到是每天都来向杨悦请安，十分恭敬。
特别是那个阿叶弟子对杨悦十分喜欢，每次来都要陪杨悦说会儿话，走时还会恋恋不舍。
虽然她裹着头巾，杨悦只看到她的双眼，但杨悦却能看出她对自己有一种特别的情感。后来问了龙比格，知道这个阿叶弟子原来是千叶公主母亲的侄女，原也是位突厥公主，是沙钵略可汗的女儿。
当年千金公主死后，千叶公主带阿史那月到了西域，这位突厥公主是唯一知道二人所在的人。
“原来如此。”杨悦不由心中暗叹，看来这位阿叶弟子将她当成了自家亲戚。只是自己这个亲戚却是个假的。杨悦摇头苦笑。
回头看到龙比格，心道：这个龙比格才是她真正的亲戚。龙比格的母亲是都蓝可汗的女儿，都蓝可汗是沙钵略可汗的女儿，与阿叶弟子才是兄妹。龙比格可以说是阿叶弟子的外甥女。但那阿叶弟子却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将她当作空气。
“我母亲失手杀死千叶公主之事，便是她曾亲眼目睹。她与千叶公主关系极好，所以……”见杨悦不解阿难弟子为何对她没有一点同情心，龙比格笑了笑解释道。
“原来是她曾亲见墓中之事。”杨悦沉吟道。想起前几日见西天圣母之时，西天圣母讲述曾见到千叶公主之死一幕，眼中的悲哀与惊恐，如亲历一般，不由暗暗点头。
等到再见到阿难弟子时，杨悦想了想，从怀中拿过一只“短哨”，交给阿难弟子，请她转给西天圣母。
阿难弟子不解。
杨悦笑了笑，说道：“你就说，女儿很久不见母亲了，十分想念。万望今晚能见上母亲一面。”
阿难弟子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到了晚上，西天圣母果然招她相见。
“母亲，这些日子可好。”杨悦行过礼，见西天圣母与城中所有的人一样，裹了面纱与自己相见，盯着那面纱，不由笑了起来。笑中充满了古怪与趣味。
“我知道瞒不过你。”西天圣母也笑了起来，干脆将面纱揭开。
第219章西天圣母（3）
第220章 西天圣母（4）
第220章西天圣母（4）
清辉洒落，寒气袭人。一轮圆月正在圆台头顶。
圆台上，两个白衣身影对面而立。
杨悦望着眼前的西天圣母，笑了。她当然不是几天前见到的西天圣母，那个西天圣母与千叶公主只有一两分相似，而眼前这个西天圣母分明与千叶公主极似，只除了一个年岁看上去大些，另一个定格在了画中，永远年青。
“母亲让我好找。”杨悦望着对面的白衣女子，慨叹一句。
那人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她一直想见到的杨夫人。
自从武照死后，杨夫人便不再见她。直到此时，杨悦的眼中也不由闪出几分愧疚，在她的心中，武照的死永远有她的一份过错。
杨夫人望向远处，似是有无限心事，欲说还休。
二人静静地站着，站了许久，似乎忘记了交谈。
看到杨夫人手中一直拿着一只“短哨”，无意识地随便把玩，杨悦笑了笑，开口道：“看来武权也在这里。”
那只“短哨”正是武权当日给杨悦，让她遇到麻烦时用来招唤他的东西。那哨声极其难听，方圆一、二里可闻。也正是前几天晚上，摧动群魔狂舞的短哨……
杨夫人点了点头，终于收回目光，定定看着杨悦，伸手帮她掖了掖发角，拉她坐在自己身边，说道：“悦儿想知道什么，问吧。”
“我想知道什么？”杨悦怔了片刻，心中无数疑问，一时之间，反不知应从何说起。
“我，我不是二叔的女儿。”杨悦茫然说道。说完又觉得有点可笑，她当然不是李二郎的女儿，想必这一点杨夫人比她还清楚。
然而，杨夫人却摇了摇头：“我与他的确有一个女儿，而且自小……走失，你身上恰好有他刻下的印记。”
“印记？”杨悦摇头苦笑，“我身上从来没什么印记，难道我左肩上的梅花不是母亲故意刻上去的？”
“故意刻上去？”杨夫人惊讶地看着杨悦，摇头说道，“我为何要骗他？我又有什么理由在你身上刻一个梅花印记，难道自己要欺骗自己，终于找到了女儿？”
“可，可我身上的确没有印记……更我不知道，何时有了这个印记。”杨悦大奇，杨夫人眼中闪出一道伤痛，情绪有些激动，分明不像是在说谎。然而，除了她，还会有谁给自己刻这个印记？自己为何又完全不知？
“记的第一次见到你，你的名字，你的样貌，当时我便认定你一定是我的女儿。后来，看到你肩膀上的梅花印，便更加确定。”杨夫人静静地看着杨悦，缓缓说道，似是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会有错，你的确是我的女儿，是我找了二十年的女儿。”
“不可能，不可能。”杨悦心中又惊又诧，怔怔地望着杨夫人，不知道杨夫人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却不由自主地被杨夫人地情绪感染，想要信以为真。
但是，怎么可能？
“母亲什么时候见到我身上有印记？”杨悦暗中掐自己一把，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从大孚寺出来，我记得你穿着很奇怪的衣服，后来在客栈里，让眉儿给你换了新装，那个时候，我已知道你是我的女儿。只是我一时无法向你解释，才认你为义女。你不会恨我们当年丢……失了你，才不想认我们吧？”杨夫人终于控制不住，有些激动，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不自觉得有些颤抖。
大孚寺？客栈？新装。杨悦努力回想，突然想起自己当日换装的时候，武眉儿的确望着自己的肩头发怔，眼神有些古怪。可她并没有说什么，难道那个时候自己肩头上已经有了这朵梅花？
难道说自己穿越过来后，已经不是自己，而是变成另一个人？杨悦不由大骇，头上冷汗直冒。
然而，自己为何还穿了后世的服装过来？显然自己还是自己，是从后世而来。杨悦用力地甩甩头，坚定地给自己打气。
但是，杨夫人为何非要将自己说成她的女儿？她有什么目的？一瞬之间，杨悦脑海里已闪过上百个念头。
猛然抬头看到杨夫人眼中满是泪光，痴痴地望着自己，是一个母亲特有的关爱。虽然有心戳穿她的谎言，杨悦终于忍住，毕竟武照的死，杨悦总感觉自己欠了她一个女儿。
也许正是因此，杨夫人才想让自己变成她真正的女儿。毕竟一个女儿丢失，一个女儿自杀，无论任何母亲都不可能承受这种痛。或许她自己也在麻醉自己，才将杨悦认定为自己的女儿…….
想到此，杨悦有些抱歉地看了看杨夫人，不再反对。
杨夫人见杨悦似是默认了是她的女儿，眼中闪出一道欣喜，动情地将杨悦地拉到自己怀中，眼泪簌簌落下：“悦儿，我的悦儿，你知道这许多年来，母亲有多想你。日日夜夜，无时无记刻不念着你……”
“…….”杨悦默默地抱紧杨夫人，无话可说。能给杨夫人一点慰藉，的确是她最大的心愿。
“但是，……我是如何丢失的？”许久之后，杨悦有些结巴地问道。
或许只有帮杨夫人找到真正的女儿，才能解脱。杨悦暗暗心道。
杨夫人叹息一声，一道伤痛在眼中闪过：“当年，我跟他……你父亲因为一些事情，大吵了一架。趁我不注意，她竟然将你偷偷抱走。我发现后急忙去追，然而追上他才知道，他故意引开我，实际上去将你寄养在一户人家……可是，后来等到他回去找那户人家时，那对老夫妇不知去向……”
大吵一架，可想而知。杨夫人虽然没明说原来，杨悦也能猜测得到。杨夫人是弥勒教的圣女，奉旨“勾引”李二郎，结果或许真的爱上她，但事实摆在面前时，二人的矛盾可想而知。
大概李二郎为了不让女儿做下一任圣女，才偷走女儿。结果却……
杨悦不由摇头唏嘘。
“父亲寄养……我的地方在哪儿？”杨悦想了想，追问道。
“是并州汶水一带。”杨夫人再次叹息一声，眼中痛苦更深。
“并州汶水？不正是武则天的老家？”杨悦一怔。
难道武则天才是她真正的女儿？武则天是谁？原本便是杨夫人的女儿。杨夫人的女儿是武则天，还是武则天是杨夫人的女儿？杨悦不由哑然失笑，自己真是异想天开，绕了一圈又绕了回来。变成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怪圈问题。
“丢了你之后，我想死的心都有。后来，大病一场，幸亏遇到一个好心人，蒙他相救……后来，便嫁给了他。”见杨悦沉吟不语，杨夫人似是解释一般，继续说道。
“父亲后来做了和尚，可是为此？”杨悦怔了一下，问道。李二郎因为西天圣母抛家辞官，当然是爱极了她。二人阴差阳错，实在令人伤感。
“当年，我气他丢失了你，所以一直恨他。”杨夫人抚着胸口，缓缓说道。眼睛微迷，强忍着泪水才没有落下来。
恨他，气他情人相伤，刀刀见血，古今相同。
“母亲莫再伤心。现在不是一切都过去了么。”杨悦不忍杨夫人再伤心回忆，想起这些天一直没见到李二郎，笑了一下，转口说道：“对了，父亲去了哪？”
“他走了。”杨夫人神情一暗，落寞地说道。
“走了？”杨悦一呆，有点不解。
“或许他无法面对你。”杨夫人略作沉吟，说道。
“我，我并不怪他。何况，先前，他一直暗中保护我。能有一个父亲，我高兴还来不及。他怎么可以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就走了？”杨悦不解地喃喃说道。
“莫要管他。没准哪天他想通了，又会去找你。”杨夫人忽然震了震精神说道，眼中终于有了丝笑意，然而这丝笑意的背后，又隐隐闪过一丝古怪。
杨悦怔了片刻，有点不能明白李二郎为何不辞而别。只是杨夫人如此说，她也不好多加追究。直觉告诉她，李二郎走一定不是杨夫人说的原因，或许是杨夫人还在气他，将他逼走也说不定。
月光如水，照在广场上空空荡荡。几天前，广场上的人头攒动，恍如梦中。
“西天王是什么时候跟母亲联手的？”杨悦问道。
“在沙钵略可汗墓中的时候。”杨夫人笑了笑，说道。
“原来西天王去追‘红衣人’，半晌不回，是与母亲合谋。”杨悦恍然笑道。
杨夫人点点头：“只是没有想到龙比格出手极快，阿难看到她将你迷倒，偷了金印，又顺手偷了弥勒圣典，本想阻止她，听到西天王回来，然后又假装昏倒。”
“墓穴洞口的马自然也是母亲故意放到哪儿的。”
“嗯。”杨夫人笑道，“那个墓穴原本有一条秘道，直通昆仑城。但被龙比格的母亲堵死，只剩下一条入墓通道。但是一直以来我并不知道如何进入墓中。龙比格知道方法，却一直找不到墓口。”
“龙比格的目的，当然并非只是将母亲的骨灰送进墓中。她真正的目的是金印。可是她怎知我有‘钥匙’，引我入墓？”杨悦有些不解地道。
“龙比格大概也没想到你会有‘钥匙’。她引你进去，不过是担心我会将墓口直接封死，让她再也出不来。”杨夫人笑道。
杨悦也不由大笑：“此人心计实在是深不可测。”
抬起手腕看了看手上的梅花金链，不由奇道，“这只梅花金链既然如此贵重，怎会被我几两银子便买了来，卖给我金链的人会是什么人？金链怎会在他手上？”
“梅花金链原是父皇给了赵王，想来定是赵王派人送给你的。”杨夫人道。
“还有这本经书，也是赵王转送给我的。”杨悦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经书，看了看杨夫人，说道，“只是这本经书到底有什么奥妙？”
杨夫人瞅着经书，眼中突然闪出一道古怪，不过一闪即逝，缓缓说道：“这本经书原本是弥勒圣典，后来被隋文帝封在大云经寺中。凭着它才能找到弥勒佛。”
“弥勒佛？”杨悦沉默片刻，突然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杨夫人，问道，“母亲，这里只有你我，我只想知道，弥勒佛一说到底是怎么会事儿？”
第220章西天圣母（4）
第221章 飞天遁地
第221章飞天遁地
“你觉得弥勒佛一说是在骗人？”杨夫人瞅着杨悦问道，眼中含着微微笑意。
“难道不是？”杨悦仍旧一瞬不瞬盯着杨夫人。
虽然对杨夫人安排自己是她的女儿一事，杨悦无力反抗。但是如果真的安排她是弥勒佛，杨悦却不想苟同。
“我知道你一向不信佛。”杨夫人缓缓说道。
“可大家都在说我是弥勒佛。”杨悦滑稽地笑笑。
“因为你的确是弥勒佛”杨夫人抬头望向月亮。
杨悦皱了皱眉，望着杨夫人白玉一般湿润的面庞，迷惑不解。
“可我不过是杨悦而矣。”杨悦坐直了身子，有些黯然地说道。
“你以为是我故意说的？”杨夫人摇了摇头：“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只不过，你现在还不知道而矣。”
“因为弥勒菩萨下世后还未成佛，不明白自己是谁？”杨悦嘴角微翘，有点自嘲地说道。
这些话，在龙华大会她已听到过，西天王给她也已说过，几天前的“西天圣母”又说过。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信服。她不只不信佛，还不信道，更不信任何一种宗教。她跟自己那个时代的大部分人一样，早已破除了“迷信”。
“悦儿还记不记得《推背图》。”杨夫人顿了顿，突然离题万里地说道。
杨悦心中却是一震。
《推背图》一事，差点让她在李淳风面前露了底。杨夫人专门说它，会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已知道自己的来历？
也对，如果这个世上还有谁知道她的来自何方，大概杨夫人是最应该知道的一个。难得地是这许多年来，她竟然从来没有问起过自己。
而且，刚刚还给了她一个“亲生女儿”的身份。
她到底要说什么？杨悦望着杨夫人，心中有些忐忑。自己来自另一个时代之事，如果被人知道，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当成怪物，或者疯子？
“我记得悦儿在华山脚下的玉泉院向李道长说起过《推背图》，后来我听说李道长与袁道长的确有一本《推背图》。”杨夫人并没有注意到杨悦地不安，继续说道，“听说《推背图》是推演未来之事。道家术数当今之世莫过于李道长者。想来他的推算十分精确。”
杨悦已是极度紧张，鼻头上不自觉得渗出汗来。生怕杨悦突然会问，她为何知道《推背图》在李淳风推演出来之前便已知晓。
“然而术数不过是道家末学。道家的精华之术还是一种‘飞天遁地’的法门，可惜历代只有师承口传而无著述，能修练成此术之人，了了无几。”杨夫人话峰一转说道。
杨悦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飞天遁地’，难道真有这种法术？”杨悦先前听李淳风提起过，不由问道：“先前我也听说过。还听说历来只有张道陵做到。”
杨夫人摇了摇头，说道：“据我所知，张道陵并非真正会‘飞天遁地’法术之人。历代真正会此法术之人，自己不见得能飞天遁地。”
会‘飞天遁地’之术的人不能让自己‘飞天遁地’，这是什么理论？杨夫人到像是在说饶口令。
杨悦不由讶道：“这是为何？”
“我只听说这种法术十分耗费精力，需要两个人配合才行。具体情况却并不知道，但是……”杨夫人囫囵说道此，又有些犹豫起来。
杨悦道：“但是怎样？”
“如果我没猜错，赵王曾机缘巧合，曾经成功做到过。”杨夫人想了想说道。
“赵王？圣主？善导大师？”杨悦失声叫道，内心立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当日，善导大师曾说过他在“梦中”见到过杨悦。难道善导大师并非是在梦游，而是飞天遁地……不，是穿越了时空，所以自己在后世见到了他？
而后，又被他带到了这里？
然而，他为什么要将自己带到这里？因为她施舍给他拾元钱？所以好心让她也穿越时空？
可是这不是旅行，不是一时好玩儿。根本没有办法穿越回去……
突然，杨悦想到什么，不由一阵激动。
杨夫人说过“飞天遁地”之人不一定会“飞天遁地”的法术
善导大师显然并非道家之人，当然不会“飞天遁地”之术。他不会，自然是有人帮他穿越了时空。那个人是谁？如果自己能找到她，岂不是有了回去的方法。
想到此，杨悦压抑不住心中狂喜，不自禁地紧紧抓住杨夫人的手，问道：“母亲可知是谁懂得此术？帮圣主穿……飞天遁地？”
“不知道。”杨夫人摇了摇头。
忽见杨悦满头大汗，杨悦怜惜地用香帕为杨悦擦了擦，揶揄地说道，“你这孩子，难不成自己还想飞天遁地。这飞天遁地之术十分精妙，据我所知，被施以‘飞天遁地’之术的人也要有机缘才可。”
“有机缘？要有什么样的机缘？”杨悦见说心下不由一凉。
“这个我更加不知。”杨夫人笑了笑，说道，“我只知道，圣主去了如来佛祖所在的灵鹫山，请求佛祖派弥勒佛主下世，救助世人。圣主回来后，曾跟我起说过，佛祖已经答应了他的请求，已派弥勒佛出兜率天，下生人间。当日龙华大会正是为了此事，想必你已知晓。”
“圣主去了灵鹫山，找如来佛祖？”杨悦愕然道，心中却不由好笑。
善导大师去的地方显然是后世，哪里是什么灵鹫山。
“灵鹫山？”突然，灵光一闪，杨悦惊叫一声，差点跳了起来。
“怎么？你想到什么？”杨夫人被她吓了一跳，紧紧盯住杨悦的眼睛，问道。
“大孚灵鹫寺”，自己穿越而来的地方不正是在灵鹫寺么？灵鹫山——灵鹫寺，难道真如杨夫人所说，自己是“弥勒佛”，“下生”到了这个时代？
然而，这一切听上去实在是有些荒唐可笑
自己在后世不过是一个极普通的人，怎么可能是弥勒佛？
“不可能，我不是弥勒佛。”想到此，杨悦怔怔地叫出声来，大大地摇头。
显然善导大师没有将真实的“梦境”告诉杨夫人。一个普通人是变成弥勒佛？善导大师故意跟大家开了个玩笑？
杨夫人见她依然不信，又说道：“如果你不是弥勒佛，圣主怎会将教中‘圣典’给你？又为何你与圣典之间有许多灵动感应？要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颂经就能解去‘魔咒’。”
“但是，若我是弥勒佛，圣典之中到底有何奥妙，又因何不知？”杨悦想到圣典上的甲骨文，不由反问道。
“圣典上有言，我佛弥勒初下世，初为弥勒菩萨，后来在龙华树下正得妙果，才会成为真正的弥勒佛。”杨夫人想了想，说道，“或许只是因为你还没有找到龙华树，没有正得妙菩提。所以还不知自己是谁。”
“然而，龙华树在哪？如何也正得妙果？”杨悦茫然说道。
杨夫人再次摇头，沉吟片刻，说道：“至于龙华树在哪，我并不知道。但是我教圣典与道教的《秘记》，相传都与‘天机’相关。想来‘欲得天机，先至灵台’一言，你也听说过。我想这龙华树或者在灵台，也说不定。”
“龙华树？天机？灵台？”杨悦恍然道，“所以母亲才会在灵台招开龙华大会？”
杨夫人点点头。
“可是，到了灵台，我也并未发现什么‘天机’，还是不知道圣典的奥妙。”杨悦摇头苦笑。
“或许还不到时候。也或许找到那个会飞天遁地之人，会有所帮助。”杨夫人也摇头苦笑。
但是，那个飞天遁地之人会是谁？
…….
“飞天遁地”之人不知在哪里。
不会飞天遁地的杨豫之也一样不知去了哪里。
杨悦问了西天圣母，知道杨豫之的确没到圣城。想着杨豫之的安危，无心多待。
三天后，杨悦与西天王、龙比格已出了圣城。
出圣城果然有密道，那条秘道直通到天山南麓的“千佛洞”。众人从千佛洞出山只用了三日时间。
然而，杨悦想到《天下新闻》的时间，怀疑这里也并非出圣城的最快方法。
只不过这条路，大概因为龙比格知道，所以西天圣母让三人从这条路出城。
从“千佛洞”出来，正是龙比格的老家“焉耆”。
龙比格却不敢在老家停留。一路跟着杨悦穿越银山道、天山城，到了交河城。
不过是一场梦？
杨豫之醒来时，怔怔地望着满天星斗。感觉到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痛痒难忍。与当日在天马牧场养伤时的情境一模一样。
杨豫之艰难地站起身下一片膝黑。空旷寂寥的山野上，有一处微光。远处山坳里偶有一两声儿狼嚎。
“公子，公子，你要去哪里？”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杨豫之回过头，看到躺在不远处的颉罗老汉。
果然是在天马牧场。
黑衣女子没有，大哥没有……一切都没有。
原来果真只是一场梦。
杨豫之茫然坐倒，继续躺在干草上睡下，“啪”得一声，举手拍在身上，咕哝一句：“蚊子真多”。
原来他的上身依旧**……
日出日落，天马牧场那个割草的少年，开始了周而复始的工作。
默默地割草。不割草地时候，会呆望着冰川或远处的湖水青草……
第221章飞天遁地
第222章 出猎（上）
第222章出猎
楚王云梦泽，汉帝长杨宫。岂若因农暇，阅武出轘嵩。
三驱陈锐卒，七萃列材雄。寒野霜氛白，平原烧火红。
雕戈夏服箭，羽骑绿沉弓。怖兽潜幽壑，惊禽散翠空。
长烟晦落景，灌木振严风。所为除民瘼，非是悦林丛。
——李世民《出猎》
十月，秋色深。
寒风烈烈，浮云惨惨，霜浓冰结。
长安城东门之外，霸桥两岸的杨柳，早已失了初春飘絮如雪的惬意，迎来初冬真正的第一场风雪。
冷风如刀，纵是满天飞雪，赛过飘絮，还是少了春日里游人如织的观赏。
寒风飞雪，已让空气凝在了空中下一片寂静，万籁无声。
突然，一阵马蹄声“哒哒”传来，打破了四下的冷凝。三匹快马飞驶出长安城东的春明门，驶过霸桥，向东一路飞驰而去，不几时便消失在了纷纷扬扬的飞雪之中。
识货之人，看服装会认出刚才的三骑之中有二人乃是禁卫，二人皆是武弁服，平巾帻。另外一人青衣乌帽，看上去是个文官，只是这个文人长得十分粗豪，与那两个卫士不相上下。
望着飞骑远失，瑟瑟的霸柳驿厅里，一张慵懒的脸上露出微微笑意。
那张慵懒的睡脸上，还挂了一双惺忪的睡眼，慵懒地斜凭厅栏，整个人便似没有睡醒一般。连那一抹笑意，挂在此人面人，也似是美梦中的一丝笑意。
细看此人，虽然生得一幅慵懒模样，到也美目清秀，是个美男子。年纪甚轻，衣饰到也甚是平常，白袍乌冠，与一般士子没有两样。只是那白袍外面那件“白裘”大氅，却不是寻常人家能够见到的。腰间系的一块美玉，也是极为罕见的“玄玉”，看上去应是个富贵之人。
“房乔大概没想到圣上让他留守京师，处理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有人会参劾他。听说，房乔当时脸得绿了……”
一阵哈哈大笑自身后响起。“睡脸人”打了一个呵欠，转过头去。说话的人是坐在他的身边不远处的一个约有三十几岁的大汉。
那大汉与睡脸人白净的面孔恰好相反，一脸乱蓬蓬卷曲的大胡子掩住两腮，端得威武无比。
此人口气到是不小。房乔字玄龄，乃是当朝的司空太子太师，圣上最依重的大臣。敢于直呼其名之人，似乎并不多。
那“睡脸人”虽然没说什么，眉目之间却闪过一丝褶皱，一闪即逝，看了看虬髯大汉，略一沉吟说道：“到是没想到房乔如此干脆，看也没看便让人带此人去直接见圣上。”
“房乔虽然处事精明，不过这次弹劾他的这几件事，却也不弱。”虬髯大汉冷哼一声，说道。
“虽然如此，但以圣上对他的信任，不见得会管用。”“睡脸人”若有所思地说道。
“韩王是房乔的女婿，圣上信得过房乔，却不见得会信得过韩王，我次圣上不生出些嫌隙，万不可能。”虬髯大汉嘿嘿冷笑，接着说道。
“此次圣上出猎，只怕是要在东都过年……”“睡脸人”似是没有听到虬髯大汉的话，低声咕哝一句，似是有无限心事。
忽又抬起头，看着虬髯大汉说道，“先生以为圣上会如何处置此事？”
“不必担心，圣上若信不过房乔，朝中之事非王爷更托何人？圣上如此英明之人，自会明白这个道理……”虬髯大汉见“睡脸人”一脸担忧，哈哈大笑道。
原来那“睡脸人”竟然是位亲王
厅中只有虬髯大汉与“睡脸人”两个，虬髯大汉口中的王爷自然是他。
虬髯大汉中气十足，笑声十分豪迈，惊起厅边柳树上飞鸟啾啾。
“睡脸”亲王精神为之一震，也笑了起来：“不错，反正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坏事儿”
笑声中，“睡脸”亲王与那虬髯大汉端起酒杯，相对一饮而尽。
“痛快”虬髯大汉连声大笑，“自来侠士豪杰行事……”
虬髯大汉眼中有了几分醉意，更加健谈起来，捡些江湖豪侠之事来说。
这次讲地是他曾经为了追杀一个“仇”人，行走千里，从大漠直追到雪山，在冰川之巅决斗，三天三夜……
“我记得当时也是这样一个大雪之日，我与仇人大战三千会合……”虬髯大汉说到高兴之处，手舞足蹈。大喝一声，竟然跳到厅处，纵身折了一支柳枝，以柳作剑，舞了起来。
那“柳剑”在他手中，竟如游龙一般下只见雪飞，不见雪落。舞到兴处，“柳剑”上的枯叶一齐飞出，射向柳树枝头，立时落下一片枯叶。
柳叶飞雪，片片飞舞，化作一团旋风……
“睡脸亲王”不由拍手大笑：“真猛士也本王得此猛士，真乃天助”
“睡脸亲王”酒到半酣，反而一扫慵懒睡意，精神奕奕起来。
虬髯大汉听到，甚是得意，大喝一声，手中“柳剑”飞出，立时有条条柳枝齐齐断开落下。
第222章出猎
第224章 洛阳烟花
第224章洛阳烟花
“圣上到是干脆”
一阵哈哈大笑自洛阳城一处宅院中响起。
那宅院十分宽敞，看上去比长安城的一般王府还要大上几分。只是那宅院的正门口却只有一间两架。与三府的三间五架相差甚远，看来不过是个平民之所。
然而，这里又绝非一般人家的宅院。门口来来往往，不时有士子、书生穿行，令这个宅院看上去十分特别。
院门门眉上挂着“天下书社”几个大字到是十分显眼。仔细看，那四个大字下面还有一排小字，写着“东都分社”。原来这里正是“天下书社东都分社”所在。
“天下书社东都分社”在几个月前已正式成立。这里的人员规模虽比不上长安城的书社，但地方却一点不小。除了诗社、报社、画社，天下印书局也设在这里。
那笑声来自书社后院花园子里的一处暖阁，有几个人正坐在阁中赏雪饮酒。
雪后初霁处白茫茫一片，在阳光的照辉下，泛着鳞鳞彩光，最是美景。
说话的人是个绿衣女子。她左手坐着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白袍书生，眉头暗锁，似是有无限愁苦。
她的右手边坐着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年男子，此人长像无甚特别，但最特别之处却是他颌下一把胡须，像是一支巨大的毛笔。
与那愁眉暗锁的白袍书生不同，“毛笔胡子”永远是一幅笑眯眯的模样。也或许只是因为他的眼睛太小，自然而然眯成一条缝的缘故。
三人正说到前几日，那个因弹劾房玄龄，被圣上问也未问便一刀斩了的封不才之事。
此事并非什么秘密，作为《天下新闻》东都分刊之所在，自然也早已得知。
“圣上与房相相知多年，比当年的汉高与萧河有过之而无不及，岂会被人离间。”愁苦书生眉头虽然锁着，开口之时却是微微一笑。
“那也不见得。”绿衣女子却泼了一瓢冷水说道，“候君集不也是一直跟随圣上的旧臣，最后不也参与了废太子的谋逆。”
“候君集不知天高地厚，贪得无厌之人，岂能与房相相比。房相一直谦逊自省，虚怀若谷……”愁苦书生不屑地道。
“君未听说过‘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么？”绿衣女子有点不服气地说道，“以周公之贤尚且畏惧流言。王莽在未篡逆之时，不是人人都称赞其谦恭。是王莽还是周公又岂是一时所见。”
其实杨悦心中再清楚不过，房玄龄绝对不可能谋反，因为历史上房玄龄终其一生，一直是李世民最得力的助手。成为一段圣君贤臣的佳话。此时，她不过是故意与西天王强辩而矣。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说得好。”“毛笔胡子”捻着颌下“笔尖”，看着二人辩论，微微一笑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公主诗才、辩才属下佩服。”愁苦书生摇头大笑。
杨悦不由心下惭愧。“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这句话并非她先杜撰，而是白居易的诗句。
那愁苦书生口中的公主，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刚从西域到达洛阳的杨悦。
愁苦书生自然是西天王。
杨悦自别过西天圣母，从“圣城”出来，到了交河城后。从白齐齐格处得知杨豫之回了“天马牧场”。
杨悦劝杨豫之跟自己一起回京，怎奈杨豫之执意不肯，坚持要在西域服刑。杨悦无奈，只好拜托裴行俭平日多加照顾。自己与西天王带着龙比格先回了长安。
到了长安之后，杨悦原本将龙比格交给房玄龄处置。房玄龄却说焉耆国主龙突骑支等战俘已被押解到了东都洛阳，让杨悦将龙比格也押到洛阳去。因而，杨悦便又到了东都。
转眼已入冬，李世民一路上游猎，反到是杨悦这个从西域来的人，先行到达了洛阳。
左右无事，与西天王等人吃酒闲聊。听说了封不才弹劾房玄龄之事，正与西天王、钱神通一起谈论。
“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说房相与圣上，到是再合适不过。”杨悦摇头笑道，“房相被人弹劾，如烫手山芋，不敢接手，便将球一脚踢给圣上。圣上却技高一筹，干脆问也不问，一刀斩了那斯，以示君臣无间。岂不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以属下来看。那算计房相之人，直接向房相弹劾房相，其算计不可谓不高明。大概以为圣上即是不信，也免不了生疑。可谓是‘道高一尺’。然而房相与圣上的处理方式却更胜一筹。可谓‘魔高一丈’。”西天王辩解道。
众人不由再次大笑。
“只可惜圣上听也没听‘告密内容’，不知那人要告房相如何造反。也无法知道这次‘告密’事件又会是何人幕后操纵。”杨悦摇了摇头，似是感觉十分可惜。
“钱先生以为呢？”愁苦书生看了一眼一直眯着眼睛微笑的“毛笔胡子”，突然问道。
“公主以为呢？”“毛笔胡子”并不回答，反向绿衣女子回问道。
“毛笔胡子”自然是一直在惊鸿宫，为杨悦出谋划策的“钱神通”。
杨悦见“毛笔胡子”反问自己，想起“毛笔胡子”当日带自己到荆王府上偷听一事，不由呵呵笑道：“至少不会再是荆王。”
“荆王已被圣上赐死，死人自然不会再离间生事。”西天王微微戏笑道，“不过，房相被诬陷的内容或许与荆王有关。”
“房相与荆王关系很好么？”杨悦奇道。
“荆王的女儿是房家三郎之妻。”西天王与“毛笔胡子”对视一眼，说道。
“哦？”杨悦恍然道，“原来如此。看来亲戚乱结不得，万一不惧，没准会被带累个莫逆之罪。”
“毛笔胡子”听了，看了杨悦一眼，眼中突的精光一闪。转头向西天王说道：“白将军认为这此会是谁要诬陷房相？”
西天王皱眉说道：“不论是谁，圣上要亲征辽东，如果后院失火，只怕要重蹈当年隋天子征辽的覆辙。”
“杨玄感当年在黎阳起兵，隋炀帝措手不及，大败而归，百万子弟葬送到辽东，惨不忍……”“毛笔胡子”也不无担忧地说道。
李世民亲征高丽，虽然未灭其国，但也是大胜而归。自然与杨广当年三征高丽结国大不相同。
杨悦虽见二人忧心，却也不好说出。心中暗暗搜索贞观年间还有哪个亲王曾妄图造反。
想了一遍，也想不出贞观末年会有谁如此大胆。便是荆王，历史上，他在贞观年间也不敢谋反。是永徽四年，才……
突然，杨悦心中一惊。
荆王原本是永徽四年与房遗爱等人一起被赐死。可现在荆王已死。
是历史记载出错，还是历史现实出了错？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到来，一只蝴蝶掀起一个台风，令历史改变了？
想到此，杨悦不由心头大震。
忽又想起，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之初，似乎便与历史现实大有不同。武照没有按照史册记载，在贞观十一年进宫。
虽然后来武眉儿被自己捣鼓进宫做了才人，但越来越多的情况表明，武眉儿已步入武则天的轨迹，至少已变成历史上的“武媚娘”……
一切都与历史记载有点不一样，到底是怎么会事儿？
难道这个时代与自己那个时代知道的大唐已走上不同的轨迹。
若果真如此，这个时代的一切会不会和自己知道的历史上的大唐不再一样？
李世民东征会不会大胜而归？会不会有人像隋代的杨玄感那样趁皇帝东征之即，起兵造反？
突然，杨悦发现这个时代的人物命运，自己越来越不能把握。
还有，她如果找到那个能“飞天遁地”的人，先不说那人会不会愿意送她回到后世，更重要的是，她的那个时代还存在不存在……
想到这些，杨悦头上冷汗不由涔涔冒出。
“公主，想到什么？”西天王发现杨悦的异样，诧异地问道。
杨悦一怔，稍稍回过神来，停下乱想。正要摇头微笑，突然，灵光一闪，失声说道：“会不会是那个人。”
“什么人？”西天王奇道。
“天王可还记的，在龙华大会上，风部菩萨问荆王是否还另有盟友。”杨悦说道。
西天王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原来以为荆王引公主去灵台，只是要挟圣上。后来圣上到了，荆王还想抓住公主。曾说他与那人讲好，要将公主送给那人……”
“那人会是谁？”杨悦皱眉说道。
什么人想要打她的主意？
能与荆王联手的人自然不会是小人物。至少到了可以相互利用的地步。
李恪？不可能。李恪不可能强迫自己嫁她。
李愔？更不可能。他早已去了辽东，更不可能强迫自己。
难道是李泰？李泰虽然被贬为顺阳郡王，但贼心不死，想要勾结荆王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然而李泰此人从来没有见过她，怎么也不可能会对她有兴趣。
难道是他？猛然间，杨悦想到一人。
第224章洛阳烟花
第225章 洛阳烟花（2）
第225章洛阳烟花（2）
一阵风吹过，吹落枝头白雪，洒入阁中。彩虹*文￥ihong众人脸上一阵凉。
“公主想到是谁？”看到杨悦面上的异样，西天王与“毛笔胡子”齐声问道。
“会不会是蒋王李恽。”杨悦皱眉说道。
想起萧皇后曾经向她说过“王氏母子”，虽然萧皇后老狐狸一样的眼神，令她没好感。但萧皇后是否是些？
当下，杨悦将萧皇后当日向说过的话，向西天王与钱神通说了一遍。
“五御史弹劾一案后，蒋王代替荆王做了‘雍州牧’。如今看来，那件事最大的受益者竟是蒋王。”“毛笔胡子”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说道，“看来此事确与蒋王有些关联。”
李世民做秦王时，也曾兼领过雍州牧。雍州牧的位置何其重要，可想而知。否则，李世民也不会让最宠爱的李泰领雍州牧。至使李泰野心越来越膨胀，最终与废太子李承乾火拼。
自从玄武门兵变后，突厥兵直捣长安脚下。李世民布兵原则便是内重外轻，以内驭外。天下折冲府共六百三十四个，其中关内道二百六十一，占了府兵的百分之四十。
雍州正是京师所在地，雍州牧的地位向来特别，乃是重中之重，自来都是由亲王担任。
李世民既然将雍州牧一职让蒋王来担任，自然是对他十分信任。
难道蒋王真会暗中捣鼓？杨悦心下不由又有些疑惑。
忽然想起李世民说起过，让蒋王任雍州牧是为了“酬谢”五御史弹劾她与杨贵妃之事。难道王出面作证的条件是让她的做雍州牧？
“按理说我还欠了他几次人情。”杨悦喃喃说道。蒋王李恽曾帮过她躲开荆王追捕，又在太极殿请了王来为她作证。
想到蒋王那双半梦半醒的惺忪眼神，平日总是一幅懒洋洋地面孔，怎会也有野心？
然而，凭直觉杨悦却又感到他大有问题。
“或许野心会一点点长出来。”杨悦想到李泰这个例子，暗暗心道。
“若果真是他，许多事儿到是可以解释了。”“毛笔胡子”若有所思地说道，“公主可还记得那封信？当时公主不是怀疑那封信与王或者萧有关么？”
“对啊。”杨悦拍拍脑门说道，“升之捡到的那信封，处处是在离间我对杨贵妃、圣上的信任。”
因为那封信，卢照邻还曾误认为“毛笔胡子”是奸细。
信中曾说杨贵妃并非陈宣华之女，而是陈贵人之妹、杨达之妻陈娴之女。
杨悦曾问过杨这件事。杨曾告诉她，杨贵妃的确是陈娴之女。但她的确也是隋炀帝的女儿，所以一直养在宫中。个中原因阴差阳，杨也说不太清。
杨当年被隋炀帝从西域接后，一直由陈贵人抚养，因而与杨贵妃关系极好。而杨贵妃虽然养在宫中，但名份上还是杨达的女儿。因而杨称是杨达的女儿，其实是与杨贵妃调换了身份。
杨贵妃是“杨达”之女，这种大内秘事，大概除了当时宫中之人，估计没有人会“如此”清楚。所以，当时杨悦便怀疑那封信出自“萧皇后”或“王”…….
如今看来，定然是与王有关，也就是与蒋王有关。
“这么说来，当日的‘传单’与‘飞白书’皆是蒋王的杰作。”杨悦点头说道。
“模仿圣上的“飞白书”，威胁萧不能作证，然后再由王作证，一来向公主卖了一个人情；二来得到圣上的欢心；三来还得到了雍州牧的位置。一举三得，果然不简单。”“毛笔胡子”精光一闪说道。
“与公主联姻的益处，显而易见。所以他一方面阻止太子与公主联姻，另一方面向公主讨好。”西天王也皱眉说道。
“白将军可曾派手下夜间到药王府上找？”“毛笔胡子”突然向西天王问道。
“没有。在下与孙真人也还些交性，想要大可直接去要，何必偷偷摸摸。”西天王愕然地摇头说道。
“这么说那些人并非白虎门的人，难怪不会白虎门的绝学。”“毛笔胡子”吸了一口冷气说道。
“这么说钱原本一直以为是我白虎门的人所为？”西天王莫道。
“毛笔胡子”点了点头那些人右臂上有白虎标记，所以我误以为是白将军的手下。”
“钱是在怀疑到药王府上偷‘药方’的人也是蒋王所为？”杨悦皱眉道，“如果是他，又为何要假借白虎门？”
那些人去找的当然是个“药方”，杨悦早已听卢照邻说过。那个药方叫做“内伏硫磺方”。那个方子不是普通的方子，它不仅可以除湿解毒，同是还是“霹雳弹”的配方。换句话说，那是“**”的配方，所以很多人想要。
包括那个残缺人也想得到，所以才会趁孙思邈不在之时到药王府上查找。
那残缺人名字叫做李畋，原是江南弥勒教雷部中人。他的残缺正是炼那个“药方”造成。但孙思邈并未将配方给他。不过，他比猫画虎，竟然造了“爆竹”出来。
卢照邻与杨悦都曾被那“爆竹”所伤。
残缺人在龙华大会之后，不知去了哪里。杨悦曾让西天王在被俘地弥勒教众中查看，并未找到此人。
龙华大会上，几乎所有弥勒教众都中了荆王与风部菩萨的僵尸丸，残缺人怎会逃脱？
一切都令人费解。
“属下记得药王府上‘炸炉’，公主当日原本在大内，属下正要设法让人通知公主，公主却已听说。公主曾说是听越王与蒋王说起升之失踪之事儿。难道仅仅是巧合？”“毛笔胡子”说道。
杨悦点点头，“毛笔胡子”所说不。当日她在凝晖阁前遇到越王与蒋王。的确是蒋王先开口说起“炸炉”一事，又告诉她卢照邻失踪。
勿用置疑，这个蒋王问题很大。杨悦不由皱眉。
虽然如此，只凭推断，没有真凭实据。如今李世民要亲征辽东，而蒋王已成为雍州牧。他下一步会做？
杨悦想了想，向“毛笔胡子”说道看来还得请钱伯父回长安了。”
“毛笔胡子”忙点头称是。转过头看了看西天王，笑道原本打算跟随公主左右。现在看来只有再次劳驾白将军了。”
西天王摇头笑道钱不必客气。在下原本便是公主的属下，公主去哪儿自然也要去哪儿。”
杨悦看看“毛笔胡子”，又看看西天王，心下不由感动。
她“毛笔胡子”因为上次没能跟随自已左右，结果在龙华大会上杨悦受伤，深为自责。所以这次杨悦回到长安，“毛笔胡子”说也要跟着杨悦。原因勿用多说，毛笔胡子是青龙门的人，那个“戒言”师父是青龙门主，定是他派毛笔胡子保护。想到那个“不”的师父虽然不知去了哪儿，许久没有音迅，不免挂怀。
至于，西天王更不用多说，自龙华大会以来，又有西域一行，二人早已成为良师益友。
…….
“姊姊——成功了，成功了，果然十分好看”突然，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一蹦一跳地冲进亭阁，挥舞着手中的几根短棒叫着，打断了三人的谈话。
那几根短棒由硬纸卷成，一尺长短，茶杯粗细，不知是何物。
杨悦见了，却不由大喜道真的成功了？”
不过她问的并非那小男孩，而是随在小男孩身后走进来的一个人。
“公，公，公…主——”
那人一身道士装束，走到杨悦近前行礼，结结巴巴地说道。
杨悦挥挥手，笑道傅老弟还是唱着吧。”
这一大一小进来的两个人，一个是卢照邻，一个是傅渐傅道士。傅渐的父亲是道士，傅渐家学渊源，从国子学毕业后，干脆也做了道士。
他如今已是天下印书局的“总经理”，洛阳分局初建，他一直在洛阳忙活。
卢照邻则是跟着杨悦一路来的洛阳。
“成功了~~”傅渐唱道。引得西天王与“毛笔胡子”摇头微笑。
三人说的成功了，不是别的，是“烟花”。
见到卢照邻后，杨悦便想起“爆竹”。又见正春节将近，杨悦想到后世的烟花，便与卢照邻商议着造“烟花炮仗”来玩儿。
卢照邻听了杨悦的描述，小孩儿心性，心中大痒。这一路上，从长安到洛阳，他便没有安生过，一直琢磨着造“烟花”。
到了洛阳后，杨悦又叫“傅道士”帮他一起试验。没想到刚刚没几天，竟然试验成功
杨悦原本有些怀疑。但见卢照邻将手中拿得一支“烟花”点了来放，烟火如花，喷跃而出，四散开来，星光闪动，如一株玉树琼花，十分漂亮。
与后世只会喷花不会炸响的“花炮”相似。
虽然在杨悦看来，不过耳耳，但在这个时代已是十分神奇的发明创造。
“毛笔胡子”与西天王二人看了，也像孩子一般跳起来拍手叫好。
不一会儿，便引了书社里许多士子、书生前来观看，无不拍手称奇。
“升之果然了得。将来不用作诗人，专门研究烟花，也已是超人牛人。”杨悦不论不类地大赞卢照邻。
“姊姊，其实是…….过奖了。”卢照邻得意非常，但听了杨悦的夸赞，反而谦虚起来。眼光闪烁不定，不敢直视杨悦。
杨悦不由暗暗称奇。以卢照邻平日心性，不夸他，他也会自夸几句，何时会如此自觉？
见到卢照邻神色古怪，突然心中一动，难道这烟花并非卢照邻所造，而是有高人暗中相助？
想想也是。即使卢照邻“火药”配方，但在几天之内便发明出烟花，卢照邻岂不成了神人
然而，会是何人相助？杨悦暗思。
何人会对烟火配方极熟悉，又跟卢照邻极熟？
想到此，杨悦不由微微一笑：看来那“高人”也在洛阳。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原来在洛阳
当下，杨悦压住心头狂喜，并不多问，呵呵笑着与大家燃放烟花。
卢照邻不安地看了看杨悦，见她似是并未起疑，心中石头放下，高兴大叫起来。
第225章洛阳烟花（2）
第225章洛阳烟花（2）
第226章 又见雪人
第226章又见雪人
可惜，一连多日，杨悦暗暗留意卢照邻，竟未任何端睨。
卢照邻这些日子十分乖巧，除了跟她在一起，便是跟傅渐粘在一起，没去见过任何人。
令杨悦不由暗自疑心，是否是推断了。
难道烟花真是卢照邻发明的？
还是药圣孙思邈担心被她，一早已离开了洛阳？
自从西天圣母告诉杨悦，善导大师曾被有“飞天遁地”的法术的人送到“佛祖”住的地方转了一圈以来，杨悦首先想到的便是孙思邈。
孙思邈不仅是修道之人，最重要的是他与善导大师关系非同一般。
杨悦暗思，若果真是善导大师带到这个时代，那么如今内幕之人，大概非孙思邈莫属。
然而，自从善导大师“往生”后，药圣孙思邈便如倏然消失一般，再也不曾出现。
杨悦无计可施，忽一日，带着卢照邻在洛阳城中乱逛。希望卢照邻或者一时不慎，能露出些破绽来。
洛阳城与长安城恰好相反。长安城有东、西二市，洛阳城则有南市、北市。洛水穿城而过，将洛阳城分成南北两部分。南、北二市，自然一处在洛水之北，一处在洛水之南。
卢照邻平日被师父管得严，不敢胡乱花钱。杨悦放纵，带他逛街，终于让他如鱼得水，过了一把瘾，见东买东，见西买西，毫不客气。着实“敲诈”了杨悦一笔。
二人逛了一，买了不少。却没卢照邻除了笑得乐开了花，嘴巴都合不上之外，没有任何异样。
不知何时，天色突变，阴阴沉沉，开始飘起了若有若无的细小雪粒。
卢照邻逛得也累了，便让杨悦带他到酒楼吃饭。
杨悦嘿嘿一笑，自然有求必应，心中却暗道你提得要求越多越好，待会儿我问你问题，你怎好拒绝？”
反正杨悦不缺钱花，便专门找最大最热闹的酒楼去。
打听了尚善坊有一处“翠云楼”十分出名，便策马往“翠云楼”去。
二人到了酒楼时，细小雪粒已开始变成了雪花，稀稀落落的飘下来。
这翠云楼在洛水之南，正对着洛水河面上的一座桥，桥的另一头便是皇城。
平日大都是达官贵人光顾，十分豪华。酒楼一共三层，面对长桥柳堤，河水飞鸿，坐在楼上，远近美景尽收于眼前。
只是此时乃是冬季，没有绿柳，只有雪飘。远近白茫茫一片，不过，也因此令冬日原本满目落叶，萧萧瑟瑟的洛水换上美不胜收的银装。
酒楼的伙计最识得眉高眼低，但见到杨悦与卢照邻二人，却也不由傻眼，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说二人不是有钱人，但卢照邻浑身上下都挂满了各种杂七杂八的，从翡翠、玉雕到木制的玩具，不一而足。
右手抱着一个翡翠笔筒，左手提着一只鸟笼，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奇形怪状的树根……
任谁看了也猜不透他是来路。若说他不富有，那只翡翠笔筒少说也值几吊钱。若说他富有，还真没见过这般将全部挂在身上，出来臭显摆的。
除非此人有怪癖
杨悦见那伙计发愣，回头看一眼卢照邻，也不由摇头大笑。
卢照邻却十分得意，兴奋不已，全然不顾众人目光，跟在杨悦身后大摇大摆地上了二楼。
杨悦幸亏是穿了一身男装出来，若是一般女子，早已被人看得不自在起来。好在杨悦满不在乎，二人在众人百分之三百的回头率中，欣欣然找了一处临窗的空位坐定。
伙计半晌才回过神来，忙换了一幅笑脸追着二人上楼，端了些茶水，站在一旁侍候。
“客官，来点？”
卢照邻也不客气，扫了一眼墙上挂的菜单，大喇喇地一指，说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统统都端上来。”
伙计不由笑着提醒道只有二人，还是还有其他来客？这些菜全上来，只怕吃不完。”
卢照邻却怪眼一翻，叫道你只管上，管我吃得完吃不完，又不是花你的钱”
伙计当即住口，闭紧了嘴巴，拿眼去看杨悦。心想：这小子定是不出钱才会有这般口气。
杨悦笑着冲他点点头。伙计不再多话，自去念唱菜名。心中却暗叫二人“有病”
卢照邻嘿嘿一笑，转头去看鸟笼。那鸟笼自然不会只是一只鸟笼，里面有一只色彩十分艳丽的翠鸟，叫声十分好听。
“你想不想天天来这儿吃饭？”杨悦盯着卢照邻，嘿嘿笑道，“只要你…….”
然而，不待杨悦说完，卢照邻大眼珠咕噜噜转了几转，抢先说道我不师父在哪。”
杨悦不由气噎。敢情这小子早已的心事。
被他敲了半天竹扛，到了关键时候，他却十分光棍，一点“血”都不肯出…….
“谁说我要问你师父在哪？”杨悦眨了眨眼，笑眯眯地道，“不过，你师父到是十分奇怪，去了哪里，怎会一点音信都没有，难道一点都不担心你？”
“我师父你定会好好照顾我，有好担心的。”卢照邻翻翻眼，不理杨悦，继续逗弄笼中的小鸟。
“好啊”杨悦微微一笑，招手让伙计，说道，“刚才点的菜一个都不必上了。”
那伙计一愣，不解地看着杨悦。
杨悦却双眼紧盯着卢照邻。卢照邻撇撇嘴，却看也不看杨悦一眼，浑不在意地继续玩儿的。
杨悦无奈，问也是白问，只好向伙计笑道算了，捡你们这儿最有特色的上几样即可。”
伙计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卢照邻嘻嘻一笑，干脆向鸟儿吹起口哨。
杨悦没好气地叹一口气。假装不理会他，转头向外望去。
不知何时，雪片已纷纷攘攘，变成飘飘大雪。
不知何时，桥头上堆起一个活灵活显的雪人。定睛细看，乃是有一个人站在桥头，一动不动。雪花落在身上，不多时已是一层白。便似雪人一般。
杨悦摇头暗笑：看来喜欢淋雪的人还真不少。
……
“对不住，先请——”
一个洪亮地声音哈哈大笑着从楼下走上来。那声音甚是粗豪，虽然是在说礼貌用语，却一点谦恭之意也没有。
“无妨，先请——”另一个声音相对之下纤弱了许多，也斯文了许多。
杨悦不由一怔，这两个声音却都是她认识的。
等到那二人上来，果然不。
那个粗豪的声音正是满面卷曲胡子的虬髯大汉张仲坚。
另一个则是斯斯文文的“雪人”。
难道刚才桥上的“雪人”是他？看到那人一身是雪。杨悦回看了一眼洛水桥，桥头上的“雪人”已不见。
那张仲坚自从龙华大会上，便再没见过他的踪影。那“雪人”更是很少遇到。自从上次因为太子联姻一事，二人在长安大内前的横街上遇到一次，杨悦跟他在茶馆里喝过酒之后，便再也没见过。
“雪人”见到杨悦也不由眼前一亮，快步走到杨悦近前，抱拳喜道没想到在此处又遇到。”
杨悦笑着点了点头，去看张仲坚。
张仲坚面上一僵，早已停了笑容。远远向杨悦抱抱拳，又转身下了楼去。
“认识他？”“雪人”诧道。
见张仲坚一见之下便转身逃走，杨悦心下微微冷笑，说道见过一面，但不熟。你们认识？”
“雪人”摇了摇头，笑道我也不认识他。刚才在楼梯口遇到，差点撞到一起。”回头看了一眼张仲坚匆匆远去的背影，不由纳闷。此人为何见了杨悦转身而走，难道与杨悦有仇？但看上去又不像，似是怕见到杨悦一般。
“雪人”心中做着各种猜测。杨悦已笑着请他入座。
“雪人”笑了笑，指着一边的雅室说道在下还有一位客人。若不嫌弃，不如一同吃酒。”
杨悦跟他并不客气，点头说好。回头看卢照邻正低着头盯着鸟笼玩，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卢照邻头也不回的摇了摇头。
杨悦心道如此也好，省得被这家伙一会儿说破身份。与这个‘萍水相篷’的，并不想揭开身份”。
叮嘱他好好吃饭，一会儿再付账。卢照邻极耐烦地挥手，让她快走。
杨悦笑了笑，不再理他，与“雪人”一起往雅室走去。
刚走几步，蓦然间，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突得又起。
杨悦心下一惊，茫然四顾，却没有异样。
正诧异间，猛然楼梯处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那黑影极快，几乎让人看不清楚，转瞬之间便已下楼。
杨悦不由愕然，急忙推开旁边的窗户去看，果然见到一个黑影已出了酒楼，消失在街头。
望着那黑影，杨悦突然意识到，那人的身影十分熟悉，定然是认识。
沉吟处刻，杨悦已想到那人是谁。那个身影她已见过多次，正是在西域时一直跟在她左右，并且与杨豫之有些瓜葛的黑衣女子。
那黑衣女子是阿难弟子。杨悦在圣城的时候早已得知。只是自从拜月大会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怎会在这里出现？为一见到便躲开？
难道是西天圣母派她来监视？为要监视？西天圣母难道有事在隐瞒……
杨悦心思电转，一瞬间已闪过许多念头。
第226章又见雪人
第226章又见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