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铁马冰河
第242章铁马冰河
四月,北国的春色渐浓。
正是山野花烂,远望如红云朵朵,点缀于山腰郊野。
辽河的之水开始淌流。凌期已过,但也偶有块块浮冰随流水而下。
三千骑兵马踏大地,踏破冰凌,惊醒河川,如山如岳,直下辽泽。
一座小山岭上,一朵“白云”在“红云”中穿棱,举着一个近一米长的管状物,正在眺望。
望到不远处三千玄甲铁骑的威威雄风,不由为之欢呼雀跃。
“白云”自非真正的白云,而是一个骑着白马的白衣年轻人。
她的身旁还有一个灰衣灰马的僧人。那僧人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这些兵士应该是圣上的前军吧。”白衣年轻人边看边说道。
灰衣僧人微微摇头而笑。
白衣年轻人也笑了起来对啊,听祖父说过,前头部队为了保证大军顺利前行,要逢山开路,遇河搭桥,这些骑兵没有携带任何辎重,应该不会是前军。”
灰衣僧人赞许地点了点头。
“但他们也不像是中军,祖父说我大唐之兵,每军授兵二万,其中战兵不过万四千人,其余皆守辎重。
兵设七军,中军、左右虞候各一军、左右厢军各二军。
中军取兵四千,战兵只二千八百人,共计五十六队。其中马军不过十之三、四,大部分是步卒,分别为弩手、弓手,另外还有跳荡队与奇兵队……
这支队伍怎会只有骑兵,没有步卒?到底应属于军?”
白衣年轻人甚至是纳闷,一边发出一连串地低声咕哝,一边闭了一只眼睛,将单眼凑到“长管”上。
三千骑兵由远及近,从年轻人所在的小丘岭脚下穿过。
军容整齐,跨跨而行,竟似踏着鼓点前进,如铁板一块。
行在队伍最前列的几排骑兵,虽然与身后的骑兵衣着无任何特别处,但马儿却微有不同。
白衣年轻人将透过“长管”,将目光定格在那些马上。突然“呀”得一声,惊叫起来。这些剽悍的骑兵骑的竟然是五色马,正是大内守玄武门的“百骑”专用彪马。
“是圣上”白衣年轻人已在“百骑”中看到一个特别的骑士。
那骑士便是在千万人中也能一眼看出他的不凡,玄衣革甲掩得住面孔,却掩不住他恢弘的气度…….
“圣上怎会只带这点兵去辽东…….”白衣年轻人惊讶地说道。
灰衣僧人已从白衣年轻人手中接过“长管”,定睛看了。微微一笑,心道圣上还是跟当年一样,做了这许多年皇帝,竟然一点没变。”
……
三月间,李世勣兵发聊城,虚张形势向怀远镇进发。暗中却引兵向北走甬道。高丽出奇不意。
四月朔日,李世勣自通定渡辽水,到达玄菟。高丽大骇,城邑闭门自守,不敢出战。
江夏王李道宗带兵五千至新城,小将李愔率十余骑直压城门,城中惶恐竟不敢出。
营州都督张俭带胡兵为前锋,渡辽水直趋建安城,大破高丽兵,斩首数千。
未几众城或降或闻风而逃,唐兵所过之处,势若破竹。
四月中,辽东道大总管李世勣、辽东道副大总管江夏王已进兵高丽盖牟城。获人二万余口,粮十万余石。
平壤道大总管张亮帅军舰自东莱渡海,击袭卑沙城。
整个辽东不论陆上水上,随着春日复苏的花草虫鱼,皆欢腾起来。
李世民闻战而喜之人,捷报连连,那里还坐得住。等不急大军随行,自将三千骑兵先下辽东。
辽东诸城,原为隋地。因中原大乱之际,被高丽趁机侵占。
李世民早有收复故土之心。只因战乱多年,不忍劳顿民众,是以隐忍。
今高丽被权臣泉盖苏文把持,弑君虐民,又与百济一起侵略新罗。新罗善德女王多次告急求助。
如今,终于说动群臣亲自出兵。李世民可谓一展胸中之志。
然而,此时他却不得不微皱眉头。
冰凌期虽过,但凌汛时,堆集在河岸两测的冰凌融化后,将辽东的黑土变成了一片泥淖,绵延二百余里,人马不可通过。
李世民手中拿着“千里眼”,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泥淖,暗暗着急。
…….
夕阳,向晚。
辽东大黑山,山巅。
一个玄甲年轻人拿着同样一根“千里眼”正在向远处瞭望。夕阳照在“千里眼”上闪闪发光。
“六郎,看到?”
年轻人身边同样是一个玄甲骑兵,望着手拿“千里眼”的“六郎”,眼巴巴地问道。抓耳挠腮,十分猴急。
“‘千里眼’果然妙极,用它觇敌当真是如虎添翼。”被称做“六郎”的玄甲年轻人哈哈一笑。
正要闪开,将“千里眼”让出来给身边的骑兵见识一下。忽然,“六郎”停了笑,又凝神端起“千里眼”盯向远处,一动不动。
“贼兵?”“六郎”撅然一惊。
“哪里来了这许多贼兵?”“六郎”将“千里眼”递给身边的玄甲骑兵。
玄甲骑兵接过千里眼望去,远处的河岸边果然有一片营寨。
“文瓒,咱们看看。”“六郎”向那个玄甲骑兵招招手,吩咐身边的另一名骑兵先行回营报告敌情,打马已冲下山去。
玄甲骑兵忙收起“千里眼”,拨马跟在后面。边走边说道六郎,敌兵看似就在眼前,又看不到了?”
“六郎”指了指远处的一片河水冲积出的扇面,笑道这个‘千里眼’少说能看出百里,咱们刚才看到的那些贼兵至少在五十里开外。”
“真是神了。”冯文瓒一面策马飞奔,一面瞅着“大唐军神制造”几个字,啧啧地羡慕不已。
“殿下,求你一件事儿。”冯文瓒突然笑迷迷地望着“六郎”说道。
“不行。”“六郎”不待他说完,先已断然否决。
“殿下,不知我要说,便否定,是否太不近人情?”冯文瓒依旧笑迷迷地道。
“还用问,你小子定是得陇望蜀,给你了一块‘唐晷’还不够,又看上我的‘千里眼’。”“六郎”头也不回地道。
“殿下,真是神人…….”冯文瓒夸张地竖起大拇指叫道。
“说也没有用,这‘千里眼我也只有一个’。”“六郎”摇了摇头,干脆从冯文瓒手中抢过“千里眼”。
“那等下次见到公主……不,蜀王妃,殿下定要请她再送一个,如何?”冯文瓒眨眨眼,转口笑道。
“蜀王妃…”“李六郎”哈哈大笑,似是全已忘记他的蜀王妃早已另有其人。想起临行时,杨悦特意送给他一只“千里眼”,心中一片旖旎。
二人向东南方向又走出三十里,伏身到一个小山丘上。再次支起“千里眼”,望去。
片刻之后,两人不由对视一眼,双双倒抽一口冷气。
前面大约三十里外,一片营寨,黑压压至少方圆三、四里地。
然而,又过了片刻,李愔面上复又隐隐地露出了笑意疲兵惫卒。”
等到二人返回到大黑山军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中军帐里江夏王李道宗坐在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李世勣下首,眼中有一丝焦虑。
帐中气氛也如他的眼神一般,微微有些紧张。帐中坐满了将官,却一时哑雀无声。
“末将认为贼兵众多,十倍于我。应该等大队人马到齐,再战不迟。”行军总管张君乂言道。
“末将以为贼兵长途跋涉,应趋其不备,攻其立足未稳,一举拿下。”果毅都尉马文举双眼一翻,说道。
“我军只有四千骑兵在此,以四千挡四万人马,哼,岂非螳臂当车。”张君乂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
“末将也以为应拒险坚守,等大队人马积齐再战,更有把握。”有人附和道。
“区区四万步卒,何足道哉”马文举坚持道。
……
“这么说,大部分人以为要坐等大队人马到齐?”李世勣沉吟着说道。
抬眼看了一下李道宗,见他沉吟不语,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他正在担心,正要出言问他意见。忽听帐外卫士通报马军左一行军总管李六郎到。”
李世勣当即住口,等李愔走进来帐来行过礼,才问道六郎也去觇敌了?”
李愔点点头。
“可有?”李世勣微微一笑道。
“西南巽位贼兵,约五十里,在梁河左岸。”李愔说道,“约有四万人众,皆是步兵。”
“可知贼众来自何方,要去向何处?”李世勣又问道。
李愔略一沉吟道贼人旗帜是高丽**,士兵多疲,定是来自平壤,长途跋涉至此。原本应是要增缓盖牟城,然盖牟城已被我军拿下,复又将往辽东城增缓。”
李世勣与江夏王对视一眼,眼中皆有笑意。
“六郎以为当战还是不战?”李世勣与李道宗不约而同的问道。李道宗见到李愔,心头早已松了一口气,眉开眼笑。
“末将以为,应趋敌兵立足未稳,出奇不意,才是就佳时机。”李愔说道。
江夏王哈哈大笑道一点不,本王也以为,今晚出战最佳。”
“然而,敌众我寡,相差悬殊,办?”李世勣又问道。
“然而,即便我军不去迎贼。来日,贼兵也必来迎我。今晚不战,一两日之内必有大战。到时,我军乃未及与大队会合,依然是敌众我寡。与其坐等敌军有备而来,不如我军前去战不备之疲兵,以争先机。”李愔侃侃说道。
“六郎所说虽有道理,然而我等在此持险或可等到来缓。若一战不成,后果不堪…….”李世勣又道。
“末将以为,贼兵本是步卒,却在平地扎营。正好可以发挥骑兵优势。我军虽然只是四千骑兵,因地势之利,可作三倍之用,即有一万二千人力。于夜间偷营,出其不意,贼兵不知我军之多寡,人心必惑。一勇一怯,又可二倍于敌。便有二万四千人之力可用。贼兵长路跋涉,已是疲兵惫卒,一逸一劳,我军之力又可二倍于敌。我军实是以四万八千人力对四万之疲兵,必获大胜”李愔言道。
“好”
帐中不少将官已鼓掌大笑。
马文举站起身来,摩拳擦掌道不遇劲敌,何以显壮士以少胜多,比来皆是,今晚便是我等所做之事”
江夏王也击掌道圣上已日夜往辽东而来。我等为前军,当清道以待圣上,岂能坐等圣上来此,让贼人与圣上相对乎?”
李世勣点头笑道六郎之言不。贼兵持众,必然疏于防犯。今晚偷营正是最佳时机”
第242章铁马冰河
第242章铁马冰河
第243章 铁马冰河(2)
第243章铁马冰河(2)
月入层云,星河零落。
人含草马衔环,四千骑士倾巢而出。沿着梁河,无声无息悄然潜行,直向高丽军营。
也是高丽将领头被牛踢了,以为背河扎营,则万无一失。连营前壕沟都没有挖,只散落以的车做寨,十分便宜。
当然是令他的敌军十分便宜。
大唐骑兵向来选得是最好的兵士。只个头都要在五尺七寸以上(约合一米七七),弓矢马槊为主要兵器,另有横刀长剑以及武士七件为佩饰,十分精良。
大唐骑士的防御也最为精良。凯甲护、懊掩蔽周身,只留双目。
虽然如此,以四千骑兵袭击敌人四万步兵,依然是个十分冒险的事情。要骑兵对骑兵,比拼的是熟强熟弱,而步兵才是骑兵之克星。
当然那需要的是装备精良的步兵,最好还有山地可以拒险,令骑兵的优势不能发挥。
高丽这一群被牛踢过的疲兵显然不是。除了人数吓人之外,其余皆无可取之处。
四千精锐铁骑分作四队。行军大总管李世勣、副大总管李道宗、行军总管李愔、行军总管张君乂各领一队,分别按计潜行。
李愔领一千骑兵左行,潜在敌军之右。
星光之下,敌营一片安静。
看一看“唐晷”,已近正子时分,睡意正浓。
然而李愔却没有半点睡意,走了四五十路,正好热身,反将每一个毛孔都打开,异常兴奋。他的身后是五十名精挑细选的兵中之兵。
他的嘴里含着一片树叶,事实上第一个人口中都含着一片树叶,潜伏行军之时不得出声。
李愔双眼一瞬不瞬地望向敌营。禁不住热血为之沸腾。这是他参加的第二次大战,盖牟城一战的快感依旧。第一次出征,已让他喜欢上这件杀伐的快感。那是与打猎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五、四、三、二、一”李愔心中数着数字,盯向“唐晷”。
正子时分到,那是约定的进攻
“你们的噩梦来了。”
李愔嘴角微微冷笑。手一挥,身后立时搜射出几十支快箭。敌营岗哨来不及“哼”上一句,已悄然倒下。
刁斗不及敲响。突然一阵“雷响”,一队人马如平地炸惊,踏动大地,整个敌营被炸开了锅。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传来战鼓阵阵
“下雨?怎会有如此响的雷声?”高丽将领渊净土从被窝里探出头来,许久没有想明白。
等到他意识那并不是雷声,而是战鼓声时,吓得一个机灵跳将起来。
冲向帐外来时,一队铁骑正好呼哨而过,他甚至连看都未看清是回事儿。
慌乱四起,四下已是一片火海。
等到渊净土清醒,急传刁斗,正在集结慌作一团的队伍时,那一阵呼哨又冲了,擦着他的鼻尖穿过。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却骇得差点连嘴巴也合不陇。
那不过是一个五十人的骑兵。
然而只是这支只有五十人的马队,竟然在他的四万大军的军营中来去如风,如入无人之境。
冲在最前面的少年小将口中大喊“英雄无敌”,身后骑兵如铁板一块,竟然踏着同样的步伐,一路高呼。所到之处,立时火光一片。
整个大营从南至北竟然燃烧起一道长长的火线。
渊净土又惊又骇。
大唐骑兵如神一般
忽然,一支马槊贴着他的面门穿过,但觉左眼一阵剧痛。渊净土眼着一黑,“呀”的一声,坐倒在地。
恐惧
一阵从来未有过的恐惧涌上心头。
他第一次见识了唐兵的恐怖。甚至顾不上埋怨他的兄长渊盖苏文为何非要派他来这里。
好在那队骑兵转眼之间已奔向南方。
渊净土坐在地上,茫然失措,有点暗暗庆幸幸亏只是伤了一只眼睛。刚才的一幕,差点……他已是死里逃生。
然而,他的庆幸还没有落地,新一轮的噩梦又重新开始。
南面杀声震天,已不是一个五十人骑兵队,而是二百块“铁板”冲了……
刁斗在四面八方的战鼓声里,根本听不到。鼓声如雷,雷破了高丽将士的胆。
一边倒地哭喊声,血肉横飞,如潮袭来。
士兵如潮水一般苍惶退怯。
渊净土已顾不上再集结军队。
幸好敌军只是自南面而来。渊净土终于理清思路,向下里看去,东面是河水当然不会有敌人。然而河水冰冷却也不是逃命的好方向。
北面与西边幸好也没有敌人,渊净土又开始暗自庆幸。被贴身护卫裹夹着,沿梁河向北败逃。
逃了五六里左右,渊净土望着身后的火光,突然回过味来。
四处鼓声大作,然而只有南面有千余骑兵出现。
难道其中有炸?
想到此时,渊净土只不住从心底里打了一个哆嗦出来。
然而,就在此时,渊净土面前的山坡突然抖动起来。
一通雷鼓,山上冲下一队队骑兵,如饿虎见到血肉一般……
渊净土吓得面如土色,急忙向西折去,走了几步。惊弓之鸟中的渊净土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忽然聪明地想下令复又向东。
西面有没有敌兵不知,但东面是梁河,总不能也有伏兵吧。
星光之下,梁河水冰冷。
渊净土已顾不上这些,只要向东逃到最近的白岩城或者还有命活。
然而,兵士过水不及一半,已纷纷向后退回。
对面不闻战鼓,只有搜搜冷箭…….
此时,不待渊净土命令,士兵已争向西而逃。
向西,才是不要命的打算,西面应该是敌军的所在之地。
渊净土这点冷静还是有的。情急之下,连斩数人,才阻住众将退势,死命向东南方向撕开一个口子,仓慌而去…….
然而,渊净土若这一仗其实他失去了最安全的退路,定然会气得鼻子都会歪了。
…….
只是,渊净土的鼻子没歪。李世勣却气得鼻子差点歪掉。
星光之下,李世勣站在梁河之浜,已是怒气冲天。
第243章铁马冰河(2)
第243章铁马冰河(2)
第244章 兵围城下
第244章兵围城下
勇士冲锋,冲乱敌陈,左右出动,分兵合击,是大唐骑兵最典型的作战手法。
面对突厥十万之众,大唐骑兵在卫公的指挥下以三百勇士惊扰突厥牙帐,三千骑士大败突厥,活捉颉利可汗。
何况是面对一群战于野的高丽疲卒。
然而,四路纵队,独缺一面。西路人马竟然没有一点动净。缺口被撕开,眼看着一场完美伏击,终以杀敌八千结束。
西路行军总管张君乂不战而逃,至今不知去向。他手下兵将幸亏由北路伏击的江夏王李道宗收集散队,合在麾下一并出击,才起了些作用。
虽然此战大捷,却令敌将连夜逃走,一口气逃回了高丽乌城。
李世勣脸色铁青,直到李愔前来报到,眼中才闪出一道欣赞之意,心中暗暗点头蜀王到是有圣上当年之勇。可惜……”
可惜,李世勣没有往下想,只暗自摇头。
“或惜”李愔也正在心中暗叫,不无遗憾地望着身后已是一片火海的敌营。
江夏王李道宗在不远处向他招手。
“你用的是,怎会如此厉害。”待李愔走近,李道宗惊奇地问道,“刚才我在山坡上看到,你带队横冲,一道火光如飞,从南向北穿过,用‘火箭’、火把,只怕不会如此迅速。”
“是烟花。”不待李愔回答,他身边的贴身护卫冯文瓒已压抑不住兴奋,抢先答道。
刚才的冲锋自然不会少了他。
冯文瓒原是大内禁卫“百骑”营中彪汉,身高六尽有余。当然会选在冲锋的壮士之列。更况他的任务第一是保护李愔,李愔参加,当然也不会少了他。
然而,刚才冲锋时的惬意,却让他一时忘记了的主要职责,完全陷入马踏敌营的激情澎湃中。
若他刚才一槊刺穿了敌将渊净土的左眼,没准会兴奋得疯掉。
“烟花?那是?”李道宗奇道。
“是‘大唐军神’制造的一种新玩意儿。”李愔笑了笑说道。跟冯文瓒一样,他内心的感快燃烧着全身,无法平静。
这次回洛阳,临行之时,杨悦送了他三样。一是“唐晷”,一是“千里眼”,一是“烟花”。
“唐晷”,后来作为军用物资,军中又发给他一块,因而他送了一块给冯文瓒。
“千里眼”,虽然李世民向“大唐军神制造”定了二百台,却一时没能全部交货,只运了十支送到辽东。主要配备给觇敌队。李愔手中的“千里眼”自然是杨悦特别送给他的。
而“烟花”则是杨悦赠送给李愔的特别礼物。
送李愔“烟花”的时候,杨悦心中却十分矛盾。
“烟花”虽然称不上是“火药”,几乎也没有威力。然而想到后世“热”兵器的破坏力,想到提前将“火器”运用到战场上,不知是该还是不该。
在她的那个时代,热兵器已发殿到足以令地球毁灭的地步,这样一支小小的“烟花”实在有点微不足道。更况它连“爆竹”都不是,只有美丽的焰火。
然而这小小“烟花”,却令纵横敌营的众骑士兴奋不已、谈论不休。
“大唐军神制造?”李道宗怔了一下,突然笑道,“原来那丫头特意给你制造了秘密武器,快拿出来让本王也见识见识。”
“只可惜已经全部用完了。”李愔咂巴咂巴连连摇头。
他大叫可惜正是在为此肉痛。杨悦只送给他一百支“烟花”,片刻之间便已被他用完。
“她怎会想出这许多稀奇古怪的。”李道宗拍拍马鞍前的“千里眼”,呵呵笑道,“从没见过想法如此独的人,这丫头当真让人心服口服。”
李愔也不由纵声大笑。
……
杨悦并不有人正在对她赞不绝口。
她正一路喜滋滋地暗暗跟在李世民之后,穿过辽泽、渡过辽水,往辽东城进发。
辽泽不通,幸有长孙无忌带领前军及时赶到,将作大匠阎立德填土为桥,第二日便畅通无阻。
李世民穿过辽泽,跨过辽水,一路日夜兼程到了辽东城下。
辽东城已被唐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高丽耗费巨资,由渊盖苏文亲自监督,沿唐边境,修建了一条“千里长城”。自扶余直到渤海卑沙,以为是修了一条固不可摧的防线。
然而,唐兵不到两个月内,已突破了这首妨线。
海路,张亮由南向北,已攻下卑沙城,进军建安城,耀兵于鸭绿江。
陆路,三路同出,首尾呼应,接连攻下新城、玄菟城、盖牟城。直捣辽东城下。
辽东城,辽东名城
当年隋炀帝挟百万大军征辽,正是败在此城之下,无功而返。最后,仓慌逃回中原者不过几千人。高句丽因而将隋兵尸体垛成“京观”(尸山)以炫耀。
清晨,被鸟儿吵醒。
杨悦一骨碌爬起来,第一件事儿,便向帐外架起的“千里眼”走去。
辽东城不远,不过五里地。
戒言虽不言语,带杨悦一路潜行,竟然没被。选的这个地方俯视观战,再好不过。
戒言师父正立在山巅,从“千里眼”里向下眺望。
“呵呵……”一阵轻微地笑声从响起。
杨悦心中微微一诧师父原来也会出声。”
继而心中却又大笑师父称作戒言,当然只是不,而不是不会。”
然而他为何要戒掉?
杨悦有点好奇地看向戒言师父。暗中纳闷:青龙与白虎齐名,这个不的师父自然并非泛泛之辈。到底会是令他不言不语?伤心?打击?打赌?誓言?
杨悦摄手摄脚走到他身后,静静打量着他的背影,虎背熊腰,十分威武。若在战场上定然是员不可多得的猛将。
突然,杨悦心中一闪,感到这个背影似乎在哪见过,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在哪见过?却又一时想不明白。
杨悦又不由哑然失笑,这个背影当然会十分熟悉,师父跟相识已久,怎会不熟悉。
他即会不自觉得笑出声来,或许引他不自主地说出话来,不是不可能。
“师父笑?”杨悦微微一笑,轻声道,尽量让的话十分平静自然。
“……”戒言看到杨悦,呆了一呆,立时停了笑声。脸上的笑意却未消,招招手,示意杨悦来看,默然转身向离开。
杨悦无奈摇头,伏身透过“千里眼”瞭望山下。
“长城”如带,辽东城便如“千里长城”上的一个项坠。
雄关横卧,河水横流,便是不懂战争的杨悦,也不由暗暗赞叹它的雄伟。
梁河水泛着朝阳,鳞鳞淌洋在城下。好一处壮丽河川
然而,这座壮丽的雄城脚下,却浮起一层萧杀之意。令人为之冷凝。
猎猎军旗,在朝霞中飘扬,上面大大地书写着一个“唐”字。
“长城”已被突破,这座辽东城这座“千里长城”上的重城,已被唐军团团围住,变成一座孤城。
数百重围,便是飞鸟也被飘飞的军旗吓得不敢通过。
城下的壕沟旁,不时有运土添土的士兵络绎往返。
城头上的高丽士兵无奈地看着脚下的壕沟一点点填起来。偶尔会射出一排箭,然而跟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对方早已防备,用铁盾一一挡住。
与其白白浪费弓箭,还不用省下些力气。几个高丽士兵望着被高高挂起的吊索城门,眼中闪出无奈,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战壕越来越满。
等到战壕沟被填满的时候,便是唐兵攻城之时……
杨悦遏止不住心中兴奋。这种攻城战,她只在电影中看过,现在,却是一场3d大片正在上演……
杨悦手中的“千里镜”从城上、城下一一扫过。
突然,目光定格在远处的一队群近三百人的士兵身上,那些士兵正向城下的壕沟运土。
然而,那些士兵与其它运土的士兵却完全不同。
这些人明显身高马大,竟然一手提了一个麻袋,你争我赶,跑得飞快。
再看这些人玄甲护体,显然并非普通“辎重工程兵”。
杨悦暗奇,她唐代的战兵与工程辎重兵是分开的。
这些兵士从护甲上看,十分精良,一看便知是战兵,而且是骑兵,还是骑兵中最为精良的卫队。
这些战兵,怎会不惜力气,运起土来?
突然,在这队“怪兵”中看到一个人,杨悦不由也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师父在笑他。”
杨悦看到李世民也正在一手提了一个马袋,飞快地向战壕跑去。
他是李世民?然而他的确是李世民。
一个“至高无上”的皇帝原来是这个样子,千古帝范李世民原来如此。笑了半晌,杨悦却又禁不住万分感慨。
做秀?似乎没有必要。
想到“天子之怒”乱踢桌子的模样,杨悦更愿意,李世民是因为在皇宫闷了十几年,突然亲临战场,一时兴起地举措。
他身边那群提着麻袋争先恐后飞跑的,当然是天子亲卫。
一,越来越多的骑兵、步兵加入到运土队列中,越来越多地人争先恐后的飞跑……
再看片刻,杨悦已不由暗暗佩服起来:调动士气,原来如此“简单”
群情激扬,热力高涨
这样的兵士怎会不打胜仗?
“圣上必胜”欢呼声已响彻云宵。
第244章兵围城下
第244章兵围城下
第245章 辽城望月
第245章辽城望月
辽东城依山而建,共有三座城门,分别在东、西、南。
江夏王守在东门,张俭守在南门,李世勣则在围在西门。
原本已攻城数日,怎奈辽东顽城,非一日之功,一直未能攻下。
李世民一到,先斩了临阵而逃的张君乂,赏了李世勣、江夏王、蜀王以及四千以少胜多的骑兵。拜力请主战的果毅都尉马文举为中郎将。
于军前杀罚果断、不吝奖赏,众将士闻之无不拍手称快。
又亲临前线,亲自运土,激起全军斗志。
士气高涨,正是趁势攻城的好时候。
然而出乎杨悦的意料,李世民竟然围而不打。除了不断向辽东城前面的护城河填土外,却不曾下令攻城,甚至连战鼓都不曾敲一下。
一连等了三日,不见攻城动静,杨悦不由十分纳闷,不知李世民到底在搞。
山林静谧,倦鸟入林。
黑黢黢地山顶上,坐着两个人。
吃饱喝足坐等看“3d大片”的杨悦,闷得发荒。
“圣上到底在坐?”
“到辽东闲玩?”
“围而不打……”
“这个填土法子似乎太笨,我听祖父说过,过护城河可用一种叫做‘壕桥’的战车,圣上为何非要填土?”
“辽东城这么高,要爬上城墙是否是要用‘云梯’?”
“角楼上那个是不是叫做‘砲车’?”
“师父猜一猜,这场攻城战下来,得死多少人?”
……
李靖不仅兵法卓越,而且制造器械也十分精通。李业诩正是继承了卫公这路本事,才有今日之“大唐军神制造”。自从“大唐军神”成立以来,卫公便经常去观摩指点。见杨悦设计的往往匪夷所思,又见她对作战十分有兴趣,因而经常就军中的器械与杨悦探讨。因而杨悦虽然没上过战场,也没见过那些攻城器具,却对它们十分熟悉。
此时,杨悦一连问出十七八个问题,却是故意。她是存心要让戒言破戒。
因而不给戒言点头和摇头的机会。眼巴巴的盯着他,大声询问。只等戒言说几句话出来。
只是戒言也早已识破她的用心,见她问了许多问题,干脆笑而不答,将一只烤好的野兔递给杨悦。
“师父到底为何不?”烤肉并不能堵住杨悦的嘴,一边吃一边又笑嘻嘻地问道。
戒言脸上一僵,停了笑容,怔怔地转头望向远方。
杨悦定是触到戒言地痛处,暗骂一声“卑鄙”,赶忙住了口。
半晌,才想起道歉,轻声说道师父,对不住”
戒言摇了摇头,温厚拍拍她的头,看怜地看了看她,极力笑了笑,在地上写了几个字对不住”
“对不住?”杨悦不由大奇,明明是不对,为何师父反会向道歉?
……
月亮渐渐地从辽东城上空升起,照得山顶越来越亮。
杨悦这才,不知不觉中又到了月圆之夜。
正要感慨一句,一回头,突然戒言神情大是奇异。怔怔地盯着月亮,举起右手不断掐指,口中喃喃,却又听不到声音。再过片刻之后,竟然嘿嘿傻笑起来……
杨悦不由大奇,连唤几声“师父”,戒言竟似没有听到,兀自对着月亮傻笑。
“难不成师父中了邪?”杨悦心下大惊,向四周看去,除了山林,便是山石。
月光朦胧下,陡然间升起一种诡异之感。
难道师父也是弥勒教人?杨悦望了望头顶上的圆月,暗自诧异。
月圆之夜,弥勒教人拜月之礼,杨悦并不陌生。特别是西天王在千佛洞中,莫名其妙的发“羊角风”找到出口的样子,一直令杨悦莫名惊异。
见戒言突然如此,心下不由大是吃惊。
毛笔胡子钱神通是青龙门下,一直对弥勒教深恶通绝,所以杨悦一直以为戒言师父跟弥勒教没有半点关联。然而,他怎会对着月亮傻笑?
难道青龙与白虎一样,原本也是弥勒教人,后来反出弥勒教?
杨悦突然想起自认识戒言以来,戒言对好得甚至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地收为徒,莫名其妙地教许多防身本领,莫名其妙的暗中保护,又莫名其妙地带到辽东观战……
这个师父对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地好
难道也是认为是“弥勒佛”之故?
而且,他刚才说的“对不住”又是意思。难道他有隐情,要对不利?
杨悦心中狐疑不定,一时竟然千头万缕。
戒言突然警觉,回过神来,看到杨悦神色有异。笑了笑,突然在地上写了几个字圣上明日必能破城”
杨悦见戒言并未发巅,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见他望时,神色之间全是垂怜慈爱之意,刚才的狐疑不由大是动摇。
无论如何,师父待如父如长,也不可能害。
杨悦压下心头乱想,这才想清楚戒言刚才的话语,不由不解地叫道明日破城?师父为何如此肯定?”
戒言却并不解释,只笑了笑,卧倒在山石上,望着月亮继续发呆。
杨悦不由也盯着月亮看了半晌,却也看不明白。
月亮上怎会写着“明日破城”?
一夜狐疑。
第二日一早,杨悦在一片震天响的鼓声中醒来。
急忙走出营帐,杨悦但觉眼前一暗,顿时被脑后的头发掩住了头脸,却原来不知何时西南风大作,站在山头,杨悦几乎站不稳脚根。
山下的辽东城,四面八方已是战旗翻飞,杀气连天。风声、鼓点声混在一起,惊天动地。
“真被师父说准了。”杨悦慨叹一句,忙架起“千里眼”。
将“千里眼”对准辽东城下,杨悦不由心下苦笑,虽然喊声震天,但攻城的兵士却并不多。更不是像电影里那般辅天盖地,无论骑兵还是步卒,城上城下,甚至半城墙上,一窝锋一样攀云架梯,猛抢,猛冲。
此时的辽东城下,到也不是没有兵,但大多数兵只是站在外围。
特别是骑兵,那些骑兵并不骑马,而是干脆站在马旁,竟然跟杨悦一样,是在列队观战。
不只骑兵如此,还有一队队步卒也站在圈外,列队观看。
城脚下,只有一、两排步卒,着重甲、持巨盾排成“一”字阵列,弓弩手藏在后面,站成两排。
第一排先射,箭如飞蝗直上城头。射出一排箭后,立时蹲身,藏在巨盾之后。第二排又射,如此遁环。
城头上的高丽兵虽然居高临下,却只能缩在垛后或角楼中,不敢伸出头来。
虽然偶有一两个士兵,在垛口上射出一两支冷箭,却毫无目标。不是被挡飞便是落在巨盾之上,丝豪没有杀伤力。
然而,唐兵射出的箭却也同样没有目标,难以伤到对方。
如此对射,有何意义?杨悦心下不由大叫“上当”,暗道:这便是战争?这便是冷兵器时代的攻城战?像后世的武林大会,据说两个武林高手舞了半天,竟然没有打到对方一招……
真若如此攻城,只怕十年不成。杨悦摇头苦笑。这3d片果然不如电影好看。
然而,凝神再看片刻。杨悦脸上的笑却不由松弛下来。
巨盾原来并非不动,而是趋城头上的敌兵不敢露头之机,向前推进数步,然后站下,再行射箭。掩护身后的一排重甲士兵前进
如此推进,巨盾掩护下,一队队重甲兵卒向前推进,不几时,已有十几排。
战锋队?
杨悦突然明白,这些步卒是卫公曾给她说过的战峰队。骑兵向来用于利野战,步兵中者是攻城主力。而战锋队正是步兵的主力。
南风呼哨,鼓点阵阵,铁甲重盾跨跨声起,战锋队迈着重似千斤的步伐,渐渐推进到了城墙脚下。
“登楼,抢登城楼,胜利在望”杨悦精神一震,不由高声欢呼。原来攻城如此简单。
然而她的呼声未落。突然,城头角楼鼓声大震,飞箭如雨,滚石如斗,从城头落下。
杨悦不由大惊失色:原来攻城并非如此简单
杨悦闭上眼睛,不忍细睹,城下刚才还是坚如铁山的战锋队,立时便要血肉横飞。
突然,战鼓一变,咚咚急进,更高更响,立时将城头上的鼓声又淹没下去。城头上的高丽兵也不示弱,鼓声摧动,似乎要将一场战争化作了鼓声的对决……
等到杨悦再次向城下看时,却她想像中的事情并非发生。
战锋队随着鼓点的变化,三人一组,将巨盾合成一个山状铁丘。士兵藏身丘下,城上射下来的箭雨,对之毫发无伤。只偶有中了巨石的“铁丘”或被砸伤。好在“砲车”这种,极大极笨,抛下来的巨石虽大,数量却并不多。战锋队几乎没有损伤。
杨悦禁不住精神一震,拍手大赞。
然而,战锋队却也因此无法冒出头来登城。如此僵持下来,巨石只有越来越多,终归不利。
片刻之后,杨悦已不由再次为城下士兵担扰。
好在西南风紧,角楼上的高丽兵逆风作战,十分不利。被“砲车”砸伤的士兵,到是极少再受到箭伤。
然而此处是高丽逆风,其他城门却会成为唐兵逆风。风偏西南,特别东门作战的唐兵定然十分不利。
杨悦向远处望去,果然东门与西门的唐兵似乎没有地静,城头上的高丽兵呼声明显高过唐兵。
一夫挡关,万夫莫开。原来攻城如此艰难。杨悦心下暗暗焦急。
突然,距离城墙约六十步左右的一队巨盾之后,嘎嘎作响,正对着西南方向的几座角楼对面,升起一排长杆怪车,
杨悦识得那车叫做“冲竿”。冲竿竿顶有吊篮,吊篮里有士兵。是一种等城的好工具。
然而那冲竿虽高,却距离城墙甚远。虽然角楼上的弓箭射不到这些唐兵,便这些唐兵如何能登到城上?
杨悦正在暗自纳闷。突见一道一道火光闪动,自冲竿飞起,直射对面的角楼。
“火箭”杨悦突然明白。
原来是要火攻难怪李世民这些日子按兵不动,原来等得便是今日这场大风。
难怪戒言昨晚说今日必会破城,原来是因为抬头望到月晕,料定今日必然有风……
古来为将者必知天象,果不其然
杨悦已是只剩叹服。
火见风涨,一支支“火箭”乘风破浪,射到城头的角楼上,已燃起火苗……熊熊燃烧……不几时,火光已是冲天而起。
角楼里一片鬼哭儿狼嚎,仓皇奔逃,城头顿时一片大乱,箭雨和抛石立时停下。
“铁丘”下突然劲箭射出,带着条条飞索,飞上垛口,钩住城垛。
杨悦识得,那叫做“飞钩”,是一种极灵便的登城工具。已有队队唐兵跃出,抓住飞索“飞”上城头。
“跳荡”原来“跳荡”的作用是这个。杨悦终于明白,这些“飞”上城头的兵士,被称做“跳荡”,的确十分形象。
一个“跳荡”跳上城头,挥刀砍翻正在下射的敌兵。
又一个“跳荡”冲上……
越来越多的“跳荡”跳上城头。
吊桥放下,城门打开。
战锋队手持重甲,迈着撼山动地的步伐,冲入城中。
南门攻破,唐兵与火势一同向城内蔓延。
火光起时,东门西门同时加紧攻城,不几,西门攻破;再不久,东门攻破……
杀声震天,整个辽东城已陷入一片火海……
“玄菟月初明,澄辉照辽碣。
映云光暂隐,隔树花如缀。
魄满桂枝圆,轮亏镜彩缺。
临城却影散,带晕重围结。
……”
月上中天,站在辽东城头。李世民心情大畅。
城中的烟火已灭,峰火烟味却依在。
回看身后诸将,李世民哈哈大笑:
“当年,隋炀帝在此百万大军,不能攻下此城。今日诸将与我一同站在辽东城头,当歌咏志之”
第245章辽城望月
第245章辽城望月
第246章 白岩诈降
第246章白岩诈降
辽东坚城,当年曾让隋炀帝百万大师躇足城下。
辽东城被拿下,唐兵心头如搬去一块石头。
然而也摧毁了高丽兵心中的防线。千里长城,轰然而倒。
去辽东向东三十里,是白岩城。
白岩城建在高山之巅,西邻陡崖,崖下为梁河,以白石垒城,因而称为白岩城。只有一个西门通入,完全是个军事城堡。
白岩城主孙代音却已完全失去了信心。辽东城重兵把守,白岩城不过持险小城。辽东城即下,白岩城便如空中楼阁,无根无底。
听到辽东城被拿下的那一刻,孙代音便立时写好了降表。
等到唐兵开拔,向白岩城而来时,孙代音赶忙派人去辽东城请降。
李世民好战,却非战争狂人,更非暴虐之君。
不战而能趋人之兵,善之又善,才是王者风犯。
白岩城请降,李世民自然乐得其成。
黄昏。
辽东城西门外,一排排尸体排开,足有二里见方。辽城一战,高丽兵死亡万余。唐皇仁义,准许家人认领战亡的兵士尸体。不少高丽百姓在尸体中穿梭,找寻着的亲人。
程孝义站在敌兵尸体旁,眼中闪出泪花。他颌下已有一把胡子,年近五十。这次应征入伍,却是做为一名医官。
他之所以千方百计也要随军出征,是因为他的父亲。三十年前,他与父亲随隋炀帝东征,父亲死在了辽东城下。只有他成为幸运的活着的二千七百名士兵中的一名。
这次应募,他有的目的。他想将父亲的尸骸找到带回家乡。
然而,父亲在哪里?到了辽东,他才恍然醒悟,父亲死的地方,早已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与三十年前,遍野尸横的隋兵相反,眼前一排排尸体,却没有一个是他的父亲,尽是高丽贼兵。
他想纵声大哭。
不远处一队唐兵正在掘坑,不被认领的高丽兵将被掩没。程孝义作为医官,来此处的任务是坐防疫处理。
他一面指挥助手撒硫磺,一面止不住的落下泪来。
他的父亲当年或许被高丽人运到平壤,去堆了“京观”。圣上却在给这些高丽兵掩埋尸体……
夏日的天光很长,程孝义回到营中时,已近酉时,然而天色依然大亮。
他看到刚好有一个玄甲小将从伤兵营中走出来。他认出那是圣上的六皇子蜀王殿下。每次战后,蜀王殿下必会亲自到伤兵营中查看,他已见过多次。
陪在蜀王殿下身边的是检校病儿官与管理伤兵的功曹参军。唐兵营中,检校病儿官每天必须到伤兵营中检校一次,这个制度还是李世民当年为“天策将军”时,建立的医治伤员制度。
程孝义双目痛红,还溢着泪光。不愿让人看到,忙低了头,向营边的一个小酒肆旁站下。
“伤臂者三百二十人,伤及骨者一百人,腿脚伤者一百七十二人,不能行走者八十三人,重伤不起者六十人,死亡二十六人……”程孝义听到检校病儿官正在向蜀王殿下汇报伤亡情况。
想到刚才看到高丽万余尸体,程孝义心中突然有了一丝快意。伤亡对比如此悬殊,足以令他心头出了一点恶气。
“轻伤者留做护理人员,重伤者皆给傔人(看护)一名。让医官务必尽心调理,饮食也要最好……”蜀王仔细地吩咐着。
“死者可有安置?”叮嘱完,蜀王又转头向身旁的功曹参军问道:
“回殿下,死二人,已于城外掩埋。按照殿下吩咐做了标记。”功曹参军恭声答道。
“圣上有令,回归之时,务必将战亡者带回。这些都是我大唐勇士,决不能任其在异乡作孤魂……”蜀王言道。
“是谨尊圣令”
……
程孝义已忍不住又涔涔泪下,心中却大为舒畅,有这样的圣君,勇士何须后顾
李愔没有注意到身边这位医官的神情,与检校病儿官等人作别,转身跳上马背,正要离开。突然,坐下青骢“咴咴”,冲着一个方向咧嘴直叫。
原来酒肆边有一匹马也正冲着他的“青骢”叫唤。
“月光?”李愔一见之下,不由失声喜道。
然而仔细再看,却又一阵失落。那马儿与“月光”神韵极似,却大是不同,毛色并非如“月光”那般纯正,白中杂了些不规则的灰黑点。
“若是毛色纯白,到是可与‘月光’一般无二了。”李愔笑了笑,有些遗憾地道。
跨马上前,拍拍那马儿。那马儿见他前来,竟然不住的摇头摆尾,马脖子还在他脚上蹭来蹭去,甚是亲昵。
“这是何人的马,到是与我有些缘份。”李愔大笑。
突然看到那马儿头上的红缨,心中一动,这马儿套头的红缨络都与杨悦的“月光”一模一样。
酒肆旁边一个卖烧饼的小厮,嘻嘻笑着说道:“这马儿的主人到是个黑得不能再黑的黑面郎君。”
“黑面郎君?”李愔奇道。
“喏,他到里面吃饭,刚才还买了小的几个烧饼。”小厮嘿嘿笑道。
顺着小厮的手指,李愔果然看到一个黑脸人,正与一个高大的和尚坐在酒肆里吃饭。
那高大的和尚背对着他,看不清面目。黑脸人却是正好与他相对。
李愔看到,不由哑然失笑。那人实在太黑,比锅底还要黑上几分。看上去年岁不大,却留了一撮怪模怪样的小胡子,只在唇上正中,到有点像宫中新流行的短眉。
正看间,凑巧那黑面人抬头,也正向他看。四目相接,李愔不由一怔,那人的一双眼睛极是明亮,星光一闪,震人心魄。
不知为何,李愔心头大震,不由自主地想要走。那双眼睛太像一个人,令他魂牵梦绕的一个人。
那黑面郎看到他走,似是吓了一跳。忙低下头下,紧扒起饭碗,将整个脸几乎都罩在了里面。
李愔心中好笑,正要上前搭话,却见冯文瓒与一个卫士快马跑来:“圣上急召殿下。”
李愔回头看了一眼酒肆,摇了摇头,跟冯文瓒等人一起离开。
见李愔走开,杨悦才大松了一口气。看了看“月光”,低声笑道幸亏给‘月光’也化了妆。”
“月光”曾在蜀王府上“住”过些日子,爱乌及乌,李愔竟对“月光”十分友爱,每日亲自照料。而且,李愔每天跟杨悦一起骝马,“月光”不只与李愔相识,与李愔的马儿也是老。
想起李愔教骑马,一起在霸河边上骝马的时光,杨悦不由眼前闪出那个朝霞中走出的少年的影子……绿柳如烟,河水潺潺,那少年似笑非笑的眼神正望着她。
杨悦禁不住一时失起神来。
半晌,听到戒言轻声咳嗽,杨悦才回过神来。见戒言正忍俊不禁地望着她笑,不由脸上微红。
戒言虽然不言,杨悦却明白他的意思。最初她拜戒言为师之时,戒言将“青龙剑”送给李愔,自然大有深意。
“马儿反比人更明白些。”戒言笑着用手指醮了些茶水在桌上写道。
“明白?”杨悦一呆,脸上不由更红,翻翻眼,急忙说道,“不是师父想的那样。”
戒言与玄奘法师从一开始便认定她与李愔关系特别。青龙虽是她的师父,如今青龙门却跟李愔交往甚密。
到底师父是因为李愔才照顾,还是因为才看好李愔?
看好?杨悦心中突然打了一个突。“看好”李愔,为用了这个词?
看好李愔?看好李愔是……最理想的人选?
杨悦心头一跳,那个位子的诱惑力太大了。李愔岂会没有那个想法?她与李愔一起,他的心思到也了解一二。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烦心的事儿,早已将这些皇位争斗淡忘了。如今猛然想来,不由暗自皱眉。
李愔是她的,自然希望他只有更好不会有坏事发生,然而他若真的争皇位,历史上明明白白太子李治的皇位坐得十分牢固,也就是说李愔必然失败……
好在,了确心愿,从辽东,不久便要回到后世,这些事情不必再挂怀。想了片刻,杨悦不由赶紧甩甩头,让保持冷静。
“伙计,有上好的酒菜,统统端上来”突然,一个豪迈的声音走进来。
“是他”杨悦猛然一惊,回过头去,看到一张卷曲飞蓬的大胡子脸。张仲坚走进来,恰巧坐在她旁边的一张桌子上。
“他怎会也到了辽东?”杨悦不由暗暗诧异。
辽东城内府衙如今已改做了辽州刺史府。辽东城即被拿下,这里已变成了大唐的辽州。
府内暂时变成圣上与中军诸帅的军营。
“张士贵到了白岩城,孙代音竟然紧闭城门,不肯出降。”李世民怒道。
“圣上息怒,高丽人自来狡诈。臣刚收到斥候回报,乌骨城方向有行动,似是派出缓兵往白岩城救助。想那孙代音定是诈降,实则想拖延,等救兵前来。”李世勣恭声言道。
“此贼反复如此,实乃小人行径。以为盖苏文救得了他?”李世民嘿嘿冷笑。
“白岩城不过一壁上小城,持险而已。破此贼城不难,只要派一队奇兵从北面绕过,出其不意,间道而入,此城必破。”江夏王李道宗言道。
“臣请为圣上拿孙代音首级来。”李思摩干脆请战道。
“臣也愿去。”众将纷纷摩拳擦掌。
“好谁若破得此城,便将此城所获赏于此军。”李世民点了点头,又道,“至于乌骨缓兵,绝不能让他到得了白岩城。”
“臣请去伏击此贼。”契必失力出列言道。
“儿臣也请去伏击贼兵。”李愔刚好走进来,立时说道。
第246章白岩诈降
第246章白岩诈降
第247章 血战太子川
第247章血战太子川
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李世积、副总管江夏王李道宗以及右卫大将军李思摩率众前往白岩城与左屯卫大将军张士贵会合,兵围白岩城。
行军总管蜀王李愔与前军总管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各领三百壮士,自东门出发,往东“迎接”白岩救兵。
李世民得知此次来敌乃是骑兵,又派上辇奉御薛万备率二百奇兵相助。
一众八百人,气势恢宏向东而去。却不知他们迎接的来敌却是一万骑兵。
渊盖苏文派的四万步卒,被一击而溃,渊净土狼狈逃回高丽。渊盖苏文气急败坏之下,急调一万骑兵自乌骨城前往辽东助战。
可惜未到辽东,辽东城已易于他人。万名骑兵的目的便改成了缓助白岩城。
自乌骨城向白岩城约有三百里地。
李愔与契苾何力、薛万备合议,在来敌必经之路,选了一处峡谷,准备伏击来敌。
八百名大唐骑兵快马奔腾,沿梁河南岸自西向东寻找战地。
然而,白岩城向东一带却是梁河冲积而出的河谷,一马平川,无遮无拦。若想找伏击地点,需向东再走百里左右。
众人刚到“太子川”,便有斥候回报贼兵已至三十里外,来势凶猛,人数过万。”
“这么快?”李愔与契苾何力均是微有吃惊。
来敌会比多,这不是意料之外,然而来敌十几倍于已,却未料到。又是在平川作战,无处埋伏,正面硬拼,纵是大唐骑兵再神,似乎极为不利。
“打还是不打?”薛万备不无疑虑地问道。
若打,不用说,吃败仗的机率很大。
不打,此处距离白岩城不过四、五十里路程,如若贼兵畅通无阻地驰到白岩城下。诸将刚至白岩,措手不及,搞不好让敌兵与白岩城联手,唐兵便会腹背受敌。
“打决不让贼兵过了太子川。”李愔与契苾何力对望一眼,同声言道。
太子川,燕太子之川。
秦灭六国之时,燕王与太子丹败走辽东。秦兵尾追而来,因太子丹指挥有方,令秦国一时无法取胜。于是秦国用离间计,派人给燕王说:秦王之所以不远万里,对燕王等人穷追不舍,是因为必得太子丹。太子丹派人刺杀秦王,此仇必报。只要燕王交出太子丹,秦兵必退。燕王信以为真,因而派人追杀太子丹于梁河中,献给秦王。结果秦兵大喜,复又进攻,灭燕。
太子川,壮士之川
“昔日太子丹,壮士之魂也我等与贼兵在此一战,决不让贼兵过得太子川”李愔高声言道。
“决不让贼兵过川”随着他的声音,众骑兵勇士齐声叫道。
“大唐铁骑纵横天下,决不缀了圣上威名”李愔高声喊道。
“决不缀了圣上威名”众勇士齐声高喊。
……
三十里路,对于骑兵来说不过转眼之间。
不多时,不用“地听”,便已能听到敌兵的马蹄声。
敌兵已越来越近,远处地平钱上的人影越来越清晰。
李愔与契苾何力各率三百勇士列陈于梁河北岸。
一千步、六百步、五百步……
“杀”“杀”“杀”……
马踏河川,雄风启动。李愔与契苾何力一马当先,身后众骑各自跟在二人身后,一字“锥”形,向来敌冲去。
高丽兵突见敌情,远远看到有敌兵如风杀来,吓了一跳,当即驻马。不过,等到看清楚敌兵不过六百余骑,皆哈哈大笑。
然而,待唐兵冲到眼前时,这些高丽兵却再也笑不出来。
那些唐兵,不是兵,是一群饿虎。如“风”一般冲了,不过这个风字,若加上一个病字框更为合适。
气势
排山倒海的气势
气吞山河的气势
令人胆寒的气势
……
没有风,高丽兵却感到风刮到面上的生痛。
没有雷,高丽兵却感到雷动九天的震撼
唐兵像两只锥子,一左一右插进高丽兵群。尖利如锋,带着呼哨与尖痛,高丽兵轰得一声,已响是一片痛呼尖叫。
高丽骑兵向来以为是骑兵,是兵中之王。在大唐铁骑面前,才其实不过是一群羊。纵然人数众多,在真正的狼群面前,不过是一堆肉而矣。
唐兵的“锥形”队,在两兵相交之时,已变成“雁翼”阵,两翼打开,如扇如云,席卷而来。
高丽骑兵已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几乎忘记反抗。
虽然人数众多,但与大唐勇士短兵相接的终是少数。其他人便是想帮忙也只能等,等到唐兵砍翻前面的“队友”,冲到“”眼前”……
不几时唐兵的队形已由“雁翼”阵,席卷成“圆”形阵。
高丽骑兵还没有弄情形势。唐兵便在变成“圆”形的那一刻,突然大旗摆动,“圆形阵”又变做了“六花陈”。
六道“梅花花瓣”,直线分散开来。每支“花瓣”忽尔向左合围,忽尔向右合围,几乎总有相互呼应的队友。
高丽兵人数虽多出十倍有余,但在个别兵力上,却是陷在阵中,大多在以一对二……
这“六花陈”,是卫公李靖练的阵型,有圆、方、曲、纵、锐五种阵型,每种阵型各有五种变化,共计二十五种变形。
大唐诸将无不受过卫公教授,大唐练兵更是卫公的兵法上操练。无论步兵、骑兵,无不再熟悉不过。这也正是唐兵向来以少胜多的秘密武器。
马槊过处,翻起道道血红。铁骑纵横,似是翻江蹈海。两朵“梅花”所过之处,已将高丽贼兵的队形打得乱作一团。
高丽兵将姜以严,望着突出其来的变化,也已目瞪口呆。他本非无名之辈,他的父姜以式是高丽名将,曾与隋兵作战,大败汉王杨凉。正因是名将之后,见到大唐骑兵这许多变化,心中之震惊自非一般小卒可比。
面对大唐骑兵,姜以严突然感觉便如无知小儿一般。
直到一个唐兵小将冲到他的面前,一剑飞来贴面而过,吓得他一个激灵,才回过神来。
左右亲卫,急忙挡在前面,姜以严才稍稍还过些劲来。
但见那小将甚是了得,一手执槊一手举剑,左冲右突,左右亲卫已被他劈得东倒西歪。一闪眼,飞剑又到了面前。
好在姜以严已是胡须及胸,一把年纪,大小战役也曾加过几十场,见剑,忙举槊钱迎接,却暗中侧马避过,向后猛退几步。
小将手中的剑却并未停下,径直削过,一剑竟将姜以严身后的中军大旗,砍成两断。
姜以严不由大吃一惊,见那小将手中之剑不过是一把极简陋不过的铁剑,甚至比普通剑都不如,上面锈迹斑斑,十分丑陋,然而大旗的铁杆却应声而断,实在是匪夷所思……
中军大旗一倒,高丽兵顿时更加大乱。
姜以严无心恋战,四下看去,见唐兵过处,高丽兵无不四散躲开,已有大半溃不成军。
姜以严只感到阵阵心寒,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道。
父兄的一世英名,看来要断在今日。不只英名,说不定还要命丧此处。
“将军,退吧。”姜以严身边的亲卫说道。
退?不可能渊盖苏文已给他下了死命,如若逃,便是死罪。
姜以严突然稍稍冷静下来。
不能退,他只有一条路可走,便是奋力向前
姜以严定定神,向前面望去,见唐兵只顾一路冲杀,虽然勇猛,但人数太少。冲过之后,事实上等于已有不少高丽兵,冲出了唐兵战圉。反而等于到了唐兵前面。
姜以严见状已是大喜,只要不与唐兵硬拼,冲,过了太子川,向白岩城急进,到达白岩城,或许还有生路。
暗中计议已定,姜以严忙呼喊敛队向前奋力冲去。
不几时,李愔与契苾何力的两朵“梅花”已旋风般一路冲杀,穿透高丽兵群。
姜以严大喜,顾不上与唐兵厮杀,带队向前急奔。
然而,很不幸,姜以严喜意未落,忽又见前面骑兵一排排倒下。前面竟然有埋伏了铁蒺藜、拌马索……
但听河对岸传来一阵笑骂呼喊声,一排唐兵列队正在等候。
姜以严心中咯噔一下,原来唐兵早有准备。
对岸的唐兵自然是薛万备带的二百奇兵。
奇兵本是唐兵的步兵的一种兵种,然而他们叫做奇兵,正是因为他自身的奇特之处。比如,这些铁蒺藜、拌马索便是他们配备的武器之一。(唐兵步兵的兵种,是以配备的器械不同,分为弓手、弩手、跳荡、奇兵。其中奇兵机动性最强,配备的器械也最杂。)
如果不是高丽兵来得太快,还会有陷坑之类等着他们。
众高丽骑兵见有埋伏,已纷纷向后退回。
姜以严却知此刻只有向前冲,断无后退之理。急忙连声喊斥责,怎奈军心已散,如何喝得住。
正自无可奈何,突见,后面的高丽兵突然加快脚步纷纷向前逃蹿。
原来穿过高丽兵的两朵“梅花”又如旋风一般杀了。席卷处又是一片血海。
前军向后退,后军向前冲,相互杂踏,高丽兵已经疯狂绝望,苦喊之声震天而起。
然而,姜以严必竟是老将,此时一咬牙,通下杀手,连斩数人,阻住前军退势。指挥众骑向对岸奋力突击。
唐兵布下的铁蒺藜之类,终归还是少数。高丽兵人海战术,终于冲出防区,向河面冲去。
然而,未及过河之半,高丽兵不由再次哭爹喊妈。
等在他们面前唐兵不会空等,一排排箭矢自对面射来。高丽兵惊弓之鸟,又在河中,受到阻力,不由再次大乱。
退势如潮,一发不可收拾。
姜以严便是神仙也再难控制。不由长叹一声,随着众流向后退去。
然而,退势如洪,李愔与契苾何力却也因此,压力陡增。
高丽骑兵原本没有战斗力,此时一群急于奔命之徒,反而突然变成一群“疯羊”。谁若阻住他们的退路便会闭眼一阵乱咬,反而令猛虎也无可奈何?
砍杀之势突然大变,契苾何力不知何时腰部中槊,鲜血直流。
薛万备在远处看到,忙提马奔过河水,冲进敌群,顺势一路砍杀,与万马之中,尤如猛虎,竟将契苾何力一路救了出去。
主帅受伤,契苾何力手下三百勇士,一时有些慌乱,队形竟被高丽退兵冲散。
李愔一队人马压力陡然巨增。奋力缠斗,也已右臂中抢,只好收了马槊,单手挥动“青龙剑”,奋战不休。
契苾何力大急,用白布胡乱包扎一下,怒吼一声又杀入敌群。薛万备紧随其后,再次杀入重围。
与此同时,西北方向突然冲一名彪形大汉,一路高声狂呼,直入战圈。
那大汉甚是威猛,高丽兵见之不由纷纷避开。
那大汉长像也极是威猛,一脸大胡子卷曲蓬乱。
于众人皆疲之时,那大汉更显得生龙活虎、气势如虹,一路奔向李愔……
第247章血战太子川
第247章血战太子川
第248章 再次“诈降”
第248章再次“诈降”
高丽兵根本没有战意,只为退怯。ihong
众勇士见主帅勇猛,又有新生力量加入,一时精神大震。
不几时,高丽骑兵喊爹叫娘,狂奔而逃。
众勇士紧追在后,边追边截杀,一直追出四、五十里才作罢。
一场大战,杀敌数千,伤者无数。高丽一万骑兵竟然只剩三、四十骑。
姜以严欲哭无泪,望着身边的寥寥数人,长叹一声,不敢回城复命,竟然向北往山中去了。
日幕,夕阳西下。
战后的太子川,满目断臂残骸,马嘶人叫,血流满地。
李愔迎着长河落日,望着半江红透的梁河水,心中升起莫名的豪壮,禁不住纵声长啸。身后壮士同声而和,啸声震动,响彻数里可闻。
“叫唤……”
李愔并不,梁河河谷一处高地上,有一只“千里眼”正对着他,端着“千里眼”的白袍少年微微笑着揶揄。那微笑的双眼却在津津发亮。
杨悦虽在揶揄,内心却无比震撼。大唐骑兵的纠纠雄风,令人心驰神往。
夕阳照在李愔英俊的面孔上,那双久违了的笑眼,突然正对着她望,引颈高歌。杨悦吃了一吓,忙收了“千里眼”,心头止不住吓得一阵大跳。
半晌,才想到离他至少四、五里远,不可能是被。再次端起“千里眼”去看时,众壮士已高歌着凯旋。尽管疲惫,尽管无人不挂彩,众人却精神奕奕。
突然,看到虬髯大汉张仲坚骑马走在李愔身边,杨悦眉头不由微蹙。
此人来辽东到底想做?
六月,天气炎热。梁河之滨的白岩城头,晚霞如火映满天。
白岩城主孙代音再次绝望。站在城头,望着城下在晚霞中洒洒飘扬的唐旗,眉头皱紧。
“将军,属下到有一计。”与孙代音并排站着一个胡须稀里晃荡的小个子军官,突然说道。
“噢?”孙代音郁闷地回头看了看这个小个子。此人姓高,叫做高丘和,是他帐下的对卢。
对卢是高丽的一个官职,大对卢相当于高丽国相,后来国相之位成了“莫支离”,大对卢便成了仅次于国相的官职,对卢当然不是大对卢,此时,已沦落到参谋的地位。
然而这个高丘和虽然只是一个对卢,却敢站在孙代音之侧,甚至背对孙代音。只因他是是渊盖苏文派来“帮助”孙代音守城的人。
孙代音暗自皱了皱眉,点头示意高对卢有话尽管说。
“不如再次请降。”高对卢突然扬眉说道。
“请降?”孙代音吃了一惊。
“降”,在他心头早就只此一路。事实上上次诈降,他便巴不得真的投降。只是白岩城中多出一个高对卢,令他十分头痛。
如今“降”字从高对卢口中说出,不由让孙代音大为吃惊。他谁都可能说降,唯有此人不会说降。此人不只是渊盖苏文派来监督他的人,而且还是渊盖苏文一个小妾的兄长,原本不过是个开酒馆的商人,因此关系,一跃成了渊盖苏文的亲信。
孙代音诧异地望了一眼高对卢,摇头笑道此时便是真去求降,只怕唐皇也不会答应。”
“那也不见得。中原皇帝向以仁义自诩,把降服看得比征服还高,若要求降,定会十分乐意。”高对卢捻了捻颌下几根稀疏的胡须,似笑非笑地道。
如果不是这几根胡须看上去有点滑稽,高对卢到也算得上是个美男子。
孙代音闪闪眼,看着对卢的胡须,有些嫌恶地想上去将他的胡子拔个净光,暗中冷笑想试探我,哼”
当下孙代音正了正神,板着脸说道高对卢此言差矣,你我乃是高丽兵将,城破之时,自当以身殉职,岂能不战而降。”
高对卢哈哈大笑道孙城主的忠心,属下不敢有半点怀疑。属下的意思,不过是再次诈降。”
“再次诈降?”孙代音苦笑一声道,心道便是真降,对方也不见得会,若再去诈降,岂不是盼望天空裂大缝(异想天开)。”
孙代音看了看似是被驴踢过脑袋的高对卢,半晌才道只怕唐皇不会。”
“属下以为,只要示之以诚,未必不会成功。”高对卢诡秘地眨眨眼。
“对卢有何高见?”孙代音见高对卢一幅胸有成竹,不由大奇。
“属下收到信报,李世民十分托大,军帐四周不设壕沟。如果我等请降,李世民不论或是不,以为我等已到山穷水尽,必然戒备疏松.到时候我们突然偷营,必定能一举成功,若能活捉李世民,孙将军便是奇功一件……”高对卢越说越兴奋,口沫四起,眼中闪出奇异的红光。
“活捉李世民?”孙代音一怔,心下不由大是冷笑:唐兵以八百骑便将高丽自以为最精良骑兵全歼。就以白岩城这点兵力,守城不出也支持不了几天,若想出去偷营?嘿嘿,我看你是老鼠去咬猫(嫌死得不够快)。
“高对卢的计谋的确很好,只是如何才能让李世民?”孙代音望着无知无畏的高对卢,不动声色地道。
“将军只要舍得,属下认为派一人前往,保管李世民必信无疑。”高对卢笑道。
“何人?”孙代音心头一沉,已知高对卢所说是谁,不由暗中问候了高对卢的祖宗十八代。
“令郎”高对卢嘿嘿一笑,毫不介意孙代音的问候。
……
白岩城,西门外唐军军营。
“孙代音又来请降?”李世民一阵大笑自营中响起。
“回圣上,孙代音这次派了来请降。”长孙无忌在一旁回道。
“孙代音派前来,看来这次是要真降了。”李世民点头一笑,挥手让人传孙哲库进来。
请降的使者,除了孙代音的孙哲库之外,还有一人。此人虽不言语,却不住拨弄着颌下几缕稀疏地胡须。
孙哲库一面走,一面跟他父亲一样,心中问候着高对卢的祖宗。
高对卢虽然自称副使,却显然比孙哲库还要趾高气扬几分,边走边低声吩咐孙不必紧张,只需看我的眼色行事便是。”边说边已昂然而入。
孙哲库这个正使,反落在了后面。
“你是孙代音的?”李世民一指来使,喝道,“拿下”
两厢卫士如狼似虎一拥而上。
高对卢吓了一跳,忙停了脚,没想到李世民二话不说,便要拿下。立时矮了几分,侧身让孙哲库上前。
孙哲库微微冷笑,却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李世民瞅着二人神色,微觉蹊跷,摆了摆手,止住卫士。扫了一眼孙哲库,说道孙代音敢派你来,难道不怕朕一怒之下,杀了你泄愤?”
“父亲说唐皇乃是仁义圣君,决不会肆意杀诚心来降之人。”孙哲库到也还算镇定。
“仁义圣君?”李世民微微冷笑,“孙代音以为朕是三岁小儿,说几句好话,便可以随意糊弄?拿下”
“万万不敢。万万不敢。”孙哲库以首伏地,不住扣头,诚惶诚恐。
去看高对卢,高对卢却早已吓得连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别说给他出主意。
孙哲库不由大恨,见卫士到了面前,突然高声叫道我父并非想要欺君罔上,实在是白岩城并非我父亲一个说了便能作主,万望圣上明察。”
“噢?”李世民摆摆手,再次止住众卫,饶有兴趣地道,“此话怎讲?”
“莫支离(渊盖苏文)派了一个亲信到白岩城监督我父,因而我父不能一人说了算数,才会有上次的临时反悔。”孙哲库狠狠地瞪了一眼高对卢,说道。
“既然你父亲说了不算,那又来请降?”李世民冷哼一声。
“这个……”孙哲库不由一时语塞,看了一眼身边的高对卢,沉吟片刻,纳纳地说道,“这次臣父想到办法,定能投诚,因而派臣前来向圣上商议。”
说完自袖中拿出一封书信双手奉于头顶。
高对卢不由一怔,盯着信眼中闪过一道疑虑。
李世民看过信,盯着孙哲库说道,说道孙代音虽说得诚肯,可叫朕如何再?”
“圣上若不信,可扣臣为质。臣父只有臣一个独子,定然不会不顾臣而背信弃义。”孙哲库将心一横,朗声说道。
李世民突然哈哈大笑道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孙城主若真心来降,朕自然欢迎,何必非要质其爱子。”
“圣上胸襟果然浩瀚如海。臣先谢过圣上。”孙哲库惊喜地扣头道。
“i不过——”李世民一指高对卢,笑道,“这个副使到是可以留下来。”
高对卢一听,不由大惊,忙向孙哲库大使眼色。
孙哲库心中大喜,面上却尴尬地说道圣上,他不过是个副使,留下他似乎也没用处。”
高对卢急忙使劲点头。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也对,正使朕尚且不留,留这个无用的又有何用。”
高对卢大喜,不住扣头谢恩。
李世民笑着挥了挥手,让人拿来一面唐旗,说道孙城主若是真心请降,便将这面唐旗先插到城头上吧。”
……
第248章再次“诈降”
第248章再次“诈降”
第249章 献城
第249章献城
“圣上,臣以为孙代音此人不可信,定然又是诈降。”孙哲库等人一走,长孙无忌立时说道。
“高丽人向来反复小人。隋炀帝当年便是因为他们投降,退兵之时,却又受到伏击,至使百万之师葬于辽东。臣以为孙代音派请来请降,说得越真,只怕越是大有问题。”尉迟洪道说道。
“到也不见得。”李世民摇头笑道,“孙哲库说他父亲一个人说了不算数,必是事实。那个副使极有可能便是他所说的盖苏文派到白岩城的亲信。”
“何以见得?”右武卫大将军李思摩在一侧不解地问道。
李思摩,原姓阿史那,是突厥人。被李世民赐姓为李,因而叫作李思摩。
“孙哲库对此人仇恨之意,溢于言表。此人又敢在孙哲库面前十分蛮横,定然有些来头。因而我料定他必是盖苏文的亲信。”李世民道。
“所以圣上才故意吓他,说要将他留下。我看到吓得他差点尿了裤子。”李思摩笑道。
众人一阵大笑。
“不过,圣上为何不干脆将他扣下。”李思摩又不解地问道。
李世民微微一笑道此人蛮横无礼,外强中干,实乃小人一个。孙代音派来请降,不一定是真,但若将此人放回,孙代音之降必然成真。”
白岩城外,唐兵大营。
李世民在西南,李世勣在西北,成犄角之势,分扎于西门之外。
听到孙代音又派人请降,李世勣忙赶了。
“圣上,白岩城缓军已灭,眼看便是孤城一座,唾手可得,圣上何必非要受降?”李世勣说道。
李世民摇头说道老子有言: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为之。攻城略地实非朕之本意。朕不忍士卒多伤亡耳。”
“然而,圣上曾说过拿下此城者,尽赏城中所获。如今士卒皆争冒箭石,不顾生死,心中未尝不是贪虏获也。圣上奈何受降,反令战士失望。”李世勣言道。
李世民沉吟片刻,下马谢道将军所言极是,若非将军提醒,朕差点失言。然而纵兵杀人,虏其妻孥,朕所不忍。将军麾下有功者,朕以库物赏之,为将军赎此一城。”
李世勣见李世民意坚,只好退而言道孙代音侥幸。但愿他此次并非诈降,否则臣定为圣上将此贼碎尸万断。”
李世民笑道朕料他必降”
……
白岩城头。
孙代音看一看身边的高对卢,不动声色地问道对卢此去,可有收获?”
“我仔细观看了李世民的大营,防务十分松懈。果然只用鹿车作墙,不曾挖壕沟。将军今晚便去偷营,必定成功。”高对卢朗声说道。
“只是李世民是否信了我等请降。如若不信,只怕外松内紧,更加警戒。”孙代音微皱眉头,沉吟说道。
“令郎三寸不烂之舌,将假的说得比真得还要真,李世民想不只怕也难。”高对卢眼中寒光一闪,嘿嘿冷笑道。
孙哲库正自气愤,被他讥讽,心下大怒,冷言还道小侄原不知该如此应对,待要请教高对卢,只是高对卢似乎只顾以首伏地,看也不看小侄。小侄慌乱之下,只好胡乱找些借口。幸而李世民信以为真,否则小侄与对卢,只怕立时便会变成刀下之鬼。”
“我看贤侄脱口而出,只怕正是平日所想。”高对卢不甘示弱,连连冷笑数声。
孙哲库大怒,出言呛道刚才高对卢在敌营中一味两股颤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果不是我,只怕高对卢此时已陷在敌营中。你不来谢我,却来诬陷好人。”
“诬陷?”高对卢想到刚才的诚慌诚恐,全部落入孙哲库眼中,不由恼羞成怒,“我看是你父子早已商议好了投降,只不过在我面前与李世民演场戏罢了。”
“你含血喷人”孙哲库怒愤之极,几欲上前去打。
“如若不是,孙代音为何给李世民写信,我事先却不曾知晓?难说不是真要投降”高对卢一挥手,身后立时有百名武卫靠拢,怒目孙哲库,斜睨孙代音。
高对卢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投机商,论武力自然不是孙代音父子的对手。然而他身后的百名精兵,却是渊盖苏文的亲卫死士,此次跟了高对卢来白岩城,正是提防高对卢镇不住孙代音。
孙代音在一旁连忙笑道不过是为了迷惑李世民罢了,还能有”
他高对卢不算,但这些亲卫绝对不可小觑,渊盖苏文给了这些人先斩后奉的权力,辽东城的长史便是死在这种亲卫的手中。
“我父子忠心为国为民,不是一个投机小人说了便能诬陷”孙哲库盛怒之下,却已顾不上许多。
“谁你父子是不是想弄假成真”高对卢连声冷笑。
“你——”孙哲库气得已说不出话来。
孙代音心中咯噔一下,看了高对卢一眼,忙止住,笑向高对卢道小儿无知,高对卢何必跟他一般见识。高对卢定下奇计,又甘冒奇险前往敌营查看地形,真乃有勇有谋,无人能及。今晚若偷营成功,定然为高对卢记一头功。来来来,高对卢还请先歇息片刻,在下去选些儿郎,准备今晚偷营如何?”
孙代音终是一城之主,高对卢还要留上几分情面,又见孙代音如此说,这才强压怒气,瞪了孙哲库一眼,带着众卫悻悻而去。
见高对卢走远,孙代音才回看,皱眉问了仔细经过,咋惊咋喜道这么说唐皇真的准了再次请降?”
孙哲库点了点头我看唐皇胸襟广阔,诚心接受父亲再次请降,否则怎会放?”
孙代音也不由点头,喃喃说道唐天子乃是仁义至诚之人,果非虚言。”
“父亲,儿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孙哲库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今日之事,只怕高丘和定会添油加醋向渊盖苏文汇报,到时候父亲只怕有口难辨……”
孙代音苦笑道莫说渊盖苏文,便是今晚偷营,只怕你我父子也是有去无回。”
“父亲何不让他的护卫参加今晚的行动?”孙哲库恨恨地道。
“只怕没那么容易。”孙代音叹道。
……
“听说,城主已向唐皇求降。”
“我也听说了,城主派了他的去的。”
“反正打不过唐兵,还不如降了。我听说唐皇仁义,定然不会侵扰百姓……”
“如若反抗,只怕唐兵进城之后,反而抢掠。”
“然而,高对卢是莫支离的亲信,岂会同意?”
“听说这次请降还是高对卢的主意,他同城主的一起去的。”
“降了好,降了总比跟着渊盖苏文这个暴虐之徒好。”
“只是唐皇会想信么?”
……
白岩城中不知何时,各种小道消息乱飞。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投降之事。
日幕时分,白岩城头。
“这五百名健儿可还入得高对卢之眼?”孙代音请高对卢登城,检校选出的“偷营”武士。
“差强人意。”高对卢摇头看向瓮城里列陈的五百兵士,有点不屑地说道。
“可惜已选不出比这更好的勇士。”孙代音笑道,“如果高对卢能将卫队借我用用,今晚的行动或许把握更大一点。”
高对卢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卫队,闪了闪眼,一转脸笑眯眯地道我看这些勇士已差不多够了,偷营用不了太多人,多了反不方便。”
孙代音笑了笑,不再多说。
孙哲库心中暗骂,暗忖这家伙想让父子送死,摆明了是想坐白岩城城主的位子。看了看父亲,见父亲不动声色,强压住心头怒火,没有开口。
孙代音看了看手中的旗,突然问道高对卢,这面唐旗插还是不插?”
“当然要插”高对卢笑道,“不插得话,如何能让李世民彻底。”
“如此甚妙,还请高对卢亲自插上去吧。”孙代音笑着说道。
高对卢毫不客气,走上前指挥手下卫士,将高丽大旗放倒,亲自将唐旗插上。
孙代音看了看高对卢身边的近百精兵,无声地笑了笑。
斜阳照在白岩城头,唐旗迎风飘扬。
突然,唐营内一通战鼓响起,喊声震动天地,一队唐兵列陈逼近白岩城门。
高对卢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问道这些人来做?”
“高对卢莫要惊慌,”孙代音微微一哂,气定神闲地道,“定是唐兵看到咱们将唐旗插上城头,以为咱们已降,出来观看。”
高对卢点了点头,脸上微红,暗道还是沉不住气,当下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今晚岂不是十拿九稳。”
“高对卢妙算自然不会有。”孙代音笑着赞道。
之间,唐兵已已到白岩城下。
“孙代音听着,圣上有令,你等若是真心投降,且将手中兵器也投下城来。”唐兵中闪出一员大将高声叫道。
孙代音识得他正是张士贵,不敢答话,侧目去看高对卢,神色间有些慌张地道这可如何是好。此时若说不降,只怕于今晚的行动不利。”
“这有何难。不就是扔几件兵器。一会儿再去取来”高对卢冷笑数声,一脸镇定地讥讽道,“孙将军也有荒张地时候。”
“高对卢临危不乱,果然是大将风度。”孙代音点了点头,挥手让身后武士将武器抛下城头,扭头看了看高对卢身后,有点踌躇地道:“高对卢的亲卫办?”
高对卢看了看身后的众卫,挥手说道众将听了,将手中兵器投下城去,不要让唐兵疑心。”
众亲卫不及细想,纷纷将手中兵刃投到城下。
孙代音拍手大赞高对卢果然处事果敢决断,孙某望尘莫及。”
高对卢哈哈大笑。正在得意,突觉项间一凉,一把利刃不知何时悄然抵在了他的脑后。
“你干?”高对卢看清原来是孙哲库,不由大怒。
“不作。”孙哲库嘿嘿一笑,“只想向高对卢借一件。”
“?”
“你的脑袋。”
“你要造反么”高对卢怒不可遏,高声喝道,“给我拿下”
不过,等到他回转头去,却不由大骇。他手下的精兵,刚才将兵器已投到了城下,赤手空权,不知何时从两旁的角楼里突然冒出上千把弓弩,正对着这些“亲卫”。
高对卢大骇,始知中了孙代音父子的圈套,急忙叫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我却没话给你这种小人可说。”孙哲库已手起刀落,竟然不等高对卢出言叫骂,已将高对卢的头颅一刀砍下。
“打开城门,迎唐兵入城——”
第249章献城
第249章献城
第250章 拉风小将
第250章拉风小将
白岩城降,皆大欢喜。
孙代音依旧做城主,不过是是白岩城城主,现在是岩州刺史。
李世民抚慰百姓,于城西门外设帐赐食,城内万余口皆有。又赐八十岁以上者帛绢。要大唐钱帛同用,这帛绢不是衣物,而是钱财。
城中之兵,不论去留者,也皆赐粮抚慰。
原被盖苏文亲卫杀死的辽东城长史,其妻子被亲信暗中保护投奔到白岩城。李世民得知后,嘉奖其义,赐帛五匹。并为长史造灵柩,送归故里。
唯有盖苏文手下的死士交给孙代音自行处置。孙代音自然不会让其有好果子吃,秘秘密处死而矣。
这就叫做“红脸”我唱,“白脸”你做。
白岩城中一时空前兴奋,无不齐声称颂唐天子之德。
连原来破盖牟城时,李世勣俘获的七百精兵,激动之下也非要加入唐兵。此七百精兵原是盖苏文从加尸城(高丽棒好怪)派去援助盖牟城的。
李世民为他们着想,却没有答应,劝慰众人:你等家在加尸,如若为我而战,盖苏文必会杀你等的父母妻子。得一士而灭一家,朕如何忍心。
不只不让众人参战,干脆好人做到底,赐盘缠任由他们。
“红脸”唱到这种地步,无不叹服。
便是唱了“白脸”的孙代音心中也万分舒畅。在盖苏文手下时,无时不提心调胆,又被小人压制,才志不得舒展。唐天子不只让他做回城主,而且并不另派唐将“帮助”守城,足见对其信任。诚心相待,孙代音将心比心,感慨万分。
“这才是天子风犯,仁义之主。”孙代音在庭前绕阶而行,连声喟叹。
孙哲库也被擢升为振威校尉,喜上眉稍,见到父亲如此,也不由咧开嘴笑道如今全城上下无不欢腾,都说父亲的选择队了。大唐天子英明,才是天下之主。盖苏文残暴,弑君虐臣,人人应得而诛之……”
李世民大军彻回辽东城时,整个白岩城男女老幼扶挟相送十里之外。
辽东城西小酒肆。
“听说圣上亲自为契苾何力将军敷药。”
“那有,李思摩将军上次攻城中箭,圣上还亲自给他吮箭伤……”
“我要是也中箭就好了……”不知是那个士兵,花痴地叫道。
引来众人一片哄笑你是谁,你算老几。”
“你有契苾何力将军那般勇猛么?”
“那又怎样,我虽然没将军那样,可我也杀了一个高丽兵了。”那人有些不服气地叫道。
“你杀了一个算,我杀了三个了。”有人笑道。
“我已杀了十个。”
……
程孝义坐在一角,默默地听着众人的议论纷纷,心中感慨。
“圣上不是因为你杀的多,才如此对待。只要是我大唐兵士,圣上定会爱惜。”原先发“花痴”的那人急道。
“这到没。我的伤虽然不是圣上亲自敷药,却是蜀王殿下亲自给我敷上的。”另外一个人傲然说道。
“是啊,蜀王每次战后都亲自到伤兵营中探视。还曾问我想不想家……”的人说着说着却说不下去,声音有些哽咽。
“蜀王也给我说过话,还问我的伤痛不痛。”一个断了腿地士兵叹道。
“那你说痛不痛?”一旁有人笑问道。
“怪就怪在这儿,本来很痛,可蜀王一问,竟然不痛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这个小酒肆开在伤兵营旁边,来这儿吃酒的人不少是伤兵。
酒肆老板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精明人,以他多年的人生经历,面对这群伤兵,却不自主地内心震动。他从未见过如此快乐的伤兵。大唐士兵的勇猛他早有耳闻,然而身为大唐士兵的自豪与快乐,却让这个酒肆老板大开眼界。
程孝义坐在角落里,依旧不言不语地低头吃酒。士兵们的话全部落到他的耳中,却又让他想起从前。跟隋炀帝出征的时候,他也十分兴奋,想过能凭着的勇力,搏得个功名。然而,功名没有得到,却是差点丢了性命……
他记得当时的场境跟现在正好相反,身边的同袍越来越少,士气越来越低落……
想着想着,程孝义不由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那个士兵。是个红脸汉子,三十岁左路右,自从一进来便在喝酒。但他喝酒的却如喝水一般,身边已空了五六个酒坛,依旧意犹未尽。
程孝义看了看手中的酒壶,不由摇头微笑。见那红脸汉子左臂上裹着白布,也是伤兵。见他一直低头吃酒,一幅闷闷不乐地样子。
程孝义突然有些感慨,关切地问道这位,可是想家了。”
受伤的时候,最容易想家。程孝义到是极有经验。
红脸汉子摇了摇头走到哪儿哪儿便是家,岂用想还是不想。”
“哦——”程孝义微微一怔,暗道这人原来是个“光棍儿”,不由脸上起了怜悯之意,笑道,“原来还没有成家,到是可怜。”
红脸汉子听了,却突然大怒谁说我没妻儿。大当建功立业,岂能效小儿女一般,哭哭泣泣,情短情长。”
程孝义吃了一吓,这才明白会了意。心道原来你有妻子儿女,我好心问你,你不好好回答,没来由向我发怒。”本想回敬几句,但见红脸汉双目圆睁样子十分吓人,显然已有几分醉意,便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岂料旁边桌上一人听了,却冷言呛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要我说有家人却不想念,不过是个冷血而矣。”
“我想不想关你何事我偏不想你要怎样”红脸大汉见被人抢白,更加大怒,拍案而起。桌子竟然被他一掌击碎。
众人骇人一跳,一齐望了。
“你即不想妻子,我代你想想如何?”刚才的人却不害怕,眼珠转了转,突然嘿嘿一笑说道。
之人一身白袍,一张脸却黝黑,一双眼睛却又极白,嘿嘿笑时又露出极白的牙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来转去,样子狡黠有趣。
见有争端,早有不少人围了观看。听到”黑面小子”的话中之意,早已有人轰得大笑起来。
红脸大汉怔了片刻,才想明白”黑面小子”是在讨他的便宜,红脸立时变成了紫脸。怒目黑脸小子,二话不说,便是一个嘴巴甩出。
“黑面小子”个头矮小,那红脸大汉却近七尺,刚才只是不经意一击,便将一张桌子打烂。此时手掌如扇,呼呼带风,打到那黑面郎脸上,只怕便要连人带脸一齐飞到店外。
“黑面小子”却十分托大,竟然嘻嘻笑着,不闪不避。
眼看惨剧便要发生,不少人不由微微惊呼。
只听“砰”得一声大响,那”黑面小子”竟然一动不曾动,依然神态自若。
反是那红脸汉子向一侧踉跄几步,收步不及,轰然倒下。恰好压到一把凳子上,“啪”得一声,立时将凳子压成稀烂。
却原来是不待那红脸汉子手掌打到,“黑面小子”在脚下使拌,将他拌了个倒栽葱。
再去看那“黑面小子”,嘻嘻一笑,不知从何处拿出一面扇子,悠然地扇了起来。
众人不由又一阵哄声大笑。
那红脸汉子坐了片刻才想明白会事儿。突然怒吼一声,跳起身来,竟然跳起数丈,一个倒翻,从天而降,双掌齐下,向黑面小子打来。
这次“黑面小子”只怕再无幸免。
众人正担心间,却听“砰”得一声,又一声巨响。那红脸汉子又踉跄几步,跌坐在地。
只听“啪”“啪”两声,两只凳子变成稀烂。
一个是红脸汉子跌倒时压到的凳子,另一个却在一个大和尚屁股底下。
原来不知何时,“黑面小子”身旁的大和尚,移形换位,与那“黑面小子”换了位置,跟那红脸汉子对了一掌。
大和尚变没有坐倒在地,缓缓立起。众人这才,大和尚身材十分高大,竟不亚于那红脸汉子。
红脸汉子大喝一声,弹跳起来,又向大和尚扑去。
大和尚不言不语,与红脸汉子你一拳我一拳,只听到“砰砰”一阵大响,二人竟然硬碰硬,如石头撞击一般,“砲”起拳来。
那红脸汉子原是天生神力,双臂能开五石劲弓,一双拳头向来无人能敌。没想到今日竟能遇到对手,不由暗自纳罕,但觉手指生痛,不几时,肿成大球一般。立时酒醒了一半。
他本不是喜欢惹是生非之人,只因今日心中郁闷,又吃了些酒,一时收不住脾气……见被众人围成一团,又打烂许多桌椅,不由暗暗懊悔。
但见大和尚头上也冒出汗来,对方也被伤得不轻。
有心罢手,却又不肯服输。正在为难,却听有人喝道薛礼,你干,还不住手?”
红脸汉子怔了一下,听出是的队正来了,忙收了拳头,向大和尚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站住”“黑面小子”却不肯罢休,大喊一声。
红脸汉子愣了愣,看了看队正,不欲再生事端,接着向外走去。
那“黑面小子”不依不挠,竟然追了上来,大叫站住”
队正在一旁忙拦住“黑面小子”,劝道这位,我这位多吃了几杯酒,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这些桌凳,我代他赔了便是。”
那“黑面小子”却摇了摇头,指着红脸汉子,向队正说道喂,你快让他站住,我有话对他说。”
队正陪着笑,却是有意拦住”黑面小子”,向红脸汉子闪闪眼,示意他快走。
“喂,薛仁贵,你要想成名,你就站住”“黑面小子”见红脸汉子快步将要走出酒肆,突然大声喊道。
“薛仁贵是谁?”队正奇道,“我那叫做薛礼……”
第250章拉风小将
第250章拉风小将
第251章 拉风小将(2)
第251章拉风小将(2)
红脸汉子听到却是一怔,他的确是薛仁贵,但他参军的名字却是叫做薛礼,仁贵这个名字在这里却没有几个人,便是他的队正也不,这个“黑面小子”如何会知?
“你怎知我叫薛仁贵。”红脸汉子不由回头诧道。
杨悦嘿嘿一笑道我不但你是薛仁贵,我还你的娘子。”
“黑面小子”不是别人,自是杨悦。后世关于薛仁贵的演绎五花八门,“良策息干戈、三箭定天山”各种故事传奇满天飞,这薛仁贵几乎成了继卫公李靖之后,最有名的唐将。
队正听了杨悦的话,不由皱眉,以为杨悦又在拿薛礼的妻子开玩笑。担心薛仁贵再次发怒,忙拦在他身前。
薛仁贵却不是大怒,而是大奇,不由上下打量杨悦,纳纳地问道恕在下眼拙,难道与我家娘子是亲戚?”
杨悦心中大笑,却装摸做样地道你说的一点没。在下姓王,与你家娘子正是本家。”
“可我家娘子姓柳,似乎与王家没关系。”薛仁贵更加纳闷,奇道。
杨悦心下不由一怔,暗道乖乖,薛平贵与薛仁贵原来不沾边,将薛平贵与王宝钏的事记到薛仁贵身上……”
嘴上却不讨饶,嘿嘿一笑,干脆胡说八道你有所不知。你家娘子原本姓王,后来过继给河东柳氏,所以姓柳,这件事只怕你家娘子也不一定知晓。”
姓柳的出自河东,薛仁贵是山西人,他的妻子姓柳,自然是出自“河东柳氏”,不会有。
不待薛仁贵反应,杨悦接着又说道你是绛州龙门人,这次应募随张士贵将军从军,是也不是?”
“你当真是我家娘子的亲戚?”薛仁贵不由吃惊地望着杨悦。
“张士贵的何宪宗还冒领了你的战功,对也不对?”见薛仁贵赤红的脸上罩了一团晦气,杨悦眨眨眼,又说道。
张士贵此人,杨悦到是认的。张士贵是京大内北门长上,杨悦在大内行走,偶尔跟李世民在西内苑骑马散步,守玄武门的众将她认识不少。张士贵正是玄武门外驻守的右屯卫大将军,时常跟在李世民左右,杨悦到对他最为熟悉。
张士贵到也不是后世电视里那种靠着女儿是李道宗的爱妾之故,攀龙附凤的小人。事实上他与李道宗没有任何姻亲关系,而且他身为北门“飞骑”之首,李世民的亲卫,自非一般人物。能左右开弓,百发百中,勇武过人,一生战功赫赫,甚得李世民亲信,否则也不可能派他去守玄武门。
他的女儿自然不可能做人小妾。他的何宪宗却的确冒领了薛仁贵的战功。在辽东城攻城之时,薛仁贵第一个攻上城头,左臂上的伤正是这次攻城所受。这种“跳荡”首功却被“上司”何宪宗居为己有。
“你到底是谁?怎会?”这次连薛仁贵的队正也不由大为吃惊。
杨悦微微一笑在下‘黑面大仙’是也。专门打抱不平,哪里不平自会有我……”
“黑面大仙?”队正与薛仁贵对望一眼,眼中不由露出怀疑。
那队正姓王,叫做王方翼,与薛仁贵一同入伍。暗中打量杨悦,暗道一声:此人嘻皮笑脸,看上去甚是邪门,不知是何来路,莫不是何宪宗的亲信,专门来探薛仁贵口风。
“原来姓王,在下到也与有缘,也是姓王。不知出自太原王氏,还是江南王氏?”王方翼堆起笑脸,假意问道。
“在下太原王氏,与同安大长公主到是有些关联。王兄是出自何方?”杨悦转了转眼珠,笑道。
“同安大长公主?”王方翼眉头微皱,神情突然变得极为冷淡,冲杨悦微微冷笑,转口说道我该换药了,后会有期。”推了推薛仁贵的肩膀,摧薛仁贵赶紧走。
杨悦不由暗自大奇,心道此人难道与同安大长公主有仇?听到同安大长公主之名直接变成了冰霜?”
见他推着薛仁贵走,不由暗叫可惜。她薛仁贵的本事,有心结纳。
“姓薛的你若真想出人头第,便来拜我为师,我教你一法,保管让你一战成名,平步青云。”杨悦微微沉吟,突然大笑说道。
薛仁贵肩头一晃,定下身来,怔了怔,折身,竟然向杨悦纳头便拜。
也是薛仁贵病急乱投医。他原本家中贫寒,抛妻弃子应募出征,正是要一展头角,想搏得个功名,好为妻儿挣个大好前程。没想到虽然勇猛,却摊上何宪宗这等上司,将的功劳居为己有,心头郁郁不乐,才会闷头吃酒。
见杨悦将的来历说得一清二楚,便如神人一般。又听她说有法子能帮成名,哪里还要迟疑。
“但请大仙指点名路。”薛仁贵见杨悦虽然面色黝黑,但年岁显然比小了十来岁,拜师之说自当是玩笑。
杨悦嘿嘿一笑,不依不挠,笑道帮你不难,不过你要拜我为师才成。”
杨悦看了一眼身边的戒言,心中偷乐。自她来到大唐时代,拜了不少师父,还没有人成为晚辈,此时不过是突发奇想,信口胡说。
戒言见她胡闹,摇头微笑,不加理会,只去喝酒。
薛仁贵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杨悦,又去看戒言,一时踌躇起来。心道:这位和尚到是有些本事,不知是这个黑面小子……大仙的人,若拜他为师。或许不看僧面看佛面,黑面大仙会帮一把也说不准……
杨悦看出他的心思,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忽听门外传来两个声音。
“殿下,一同去吃杯酒如何?”
“听说张壮士好酒量,本王也正有此意……”
杨悦听了,不由皱眉暗道他成了他的亲信”
看了看戒言,沉吟片刻,从怀中拽出一只手绢,伸出手指在脸上蹭了几下,匆匆写了一行字,卷巴卷巴递给薛仁贵,低声道好吧,你即不想拜师,只要你将此手绢交给蜀王,我一样会帮你。”
薛仁贵不由愕然,正要追问,却见杨悦将自上的披风解下来扔给他,笑嘻嘻地道下次再作战时,你穿上它,必会一战成名。”
说完向戒言递个颜色,一起从另一个门出去,片刻消失地无踪无影。
薛仁贵不由望着手中的披风,与王方翼面面相觑。
“方翼也在这儿?”蜀王李愔走了进来,一眼认出王方翼。
原来这王方翼并非无名之辈,他的父亲王仁表是王裕的,即同安大长公主的的,但不是同安大长公主亲生。(老李家的公主也是悲哀,往往不能专宠,驸马们另有妾室者很多。当然,同安大长公主出嫁时,李渊还不是皇帝,她也不是公主。)
王裕、王仁表一死,王方翼与母亲便被赶出了家门,王方翼到也很志气,奉母回到乡下,发愤读书练武。听说此次李世民亲征,便应征入伍。
王方翼以功臣之后,又是皇亲,曾在东宫“崇文馆”学习,因而李愔与他相识。
王方翼与蜀王见过礼,看了看薛仁贵,笑着向李愔介绍。
李愔见薛仁贵虎背熊腰是条好汉,点点头,笑道大家一同坐下,吃几杯如何?”
“这个,这个给殿下。”薛仁贵看了看手中手帕,有些拘谨地将手帕递给李愔。
“这是?”李愔诧异地道。
薛仁贵不由搔搔头,不明所以地道我也不。”
李愔打开手帕,不由怔住。
“当心卷毛胡子”
这是意思?李愔看着几个字,莫名其妙。几个字不是用毛笔,也不是用钢笔写成,到似是用手指醮了黑灰写成。
李愔诧异地去看薛仁贵,薛仁贵更加不明所以。只好将刚才见到的“黑面大仙”描述一番。
“黑面大仙?大和尚?”李愔暗暗称奇。突然想起几天前见到的“黑面小子”,那眼神……
“难道是她?”李愔豁然跳了起来,又惊又喜。看了看薛仁贵手中披风,见上面还有些黑指印,再中的字,“黑面小子”定然不是真黑,显然是化过妆。分明是用锅底灰涂过,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如此古怪胡闹。更况那个不言不语大和尚,除了戒言师父还会有谁?
问了“黑面大仙”去的方向,李愔一路追了出去,追了半晌,却未一丝踪迹。
无奈之下,只好惆怅折回。杨悦若成心不见他,定然会让他找不到。
“她让我当心谁?卷毛胡子?张仲坚?”李愔不由瞅着手中的字心下大笑,不用怀疑,这口气也完全是杨悦的口气。
看了看身边张仲坚与王方翼,目光落在薛仁贵身上,不由上下打量起来。
“她说让你披上这个披风作战能成名?”李愔笑着问道。
薛仁贵点了点头,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看此人不见得安了好心。”王方翼皱了皱眉,说道。
“哦?”李愔与薛仁贵齐声奇道。
“这还用说,这件披风是白色的,战场上谁肯穿白衣,不是把亮明了,成个靶子么。”张仲坚冷笑一声道。
“哦”李愔与薛仁贵又齐声唔道。
战场上不穿白衣,这个道理却是无人不知。所以有人说古代白衣白甲上战场的,不是傻子便是疯子,或者所有的兵士都穿的是白色才有可能。
不只士兵不穿白甲,连战马都不会用白色的,正是因为白色太显眼,容易成为敌人的靶子。
“或者正好相反。”李愔想了想,摇头说道,“她这样说定然有她的道理。”
第251章拉风小将(2)
第251章拉风小将(2)
第252章 拉风小将(3)
第252章拉风小将(3)
六月,盛夏,风吹过。“千里长城”从北至南,自扶余到卑沙,崇山峻岭,城池关口,大部分已插上唐旗。只剩安市城与建安城。
辽东城南行百里开外便是安市城,再南行百里左右才是建安城。
安市城自古便是一座军事城堡,两面高山相对,安市城如一把巨锁,锁住千里长城。
城东四十里处。浩浩汤汤一队兵马,前后迤逦足有四十里长,正向安市城奔腾而来。
距此向西二三十里左右有一座高山,山巅之上是一片松林,正值夏日,林中草丛茂密,看不到人影,却突然自草丛中传来一声惊叹。
“这有多少兵马?”杨悦望着遮天蔽日的高丽军旗,不由倒抽一口凉气。顺手将“千里眼”递给身边的戒言师父,惊呀地叫道。
戒言师父举起“千里眼”看了看,微微一笑,伸了伸手指。
“十五万?”杨悦看了戒言的手势,怔怔地问道。
回看一眼安市城下,杨悦不由暗暗皱眉。
白岩即降,唐兵已进兵安市城,安市城外尽是唐旗。然而,安设城下围兵不过方圆二三里。与这队一眼望不到边的高丽兵相比,简直是小巫婆见到大巫婆。
“圣上此次征辽,不过带十万兵马。其中水路四万,万。先后攻下数城,除去伤兵与守城的兵将,安市城下的唐兵顶多超不过四万人,如何敌得过高丽十五万军马?”杨悦苦笑,不由替唐兵发起愁来。
暗道一声:十五万人兵,便是在热兵器时代,投手溜弹,或用机枪扫射也需要些功夫。更况是冷兵器时代,全凭刀枪砍人。
戒言却轻轻摇头,哈哈大笑,神色间大有不屑之意。
杨悦见他如此自信,她想起太子川上,李愔与契*何力以八百骑尽歼高丽四万步卒一役,不由又恢复此信心,笑道祖父说过,兵贵在精而不在多,唐兵能以三千骑破十万突厥兵,自然不惧以四万兵力大战十五万高丽兵。”
端起“千里眼”再次看去,突见左路有一队人马飞奔而来,与高丽兵将大有不同。这些人兽衣怪发,光着脚丫子骑着裸马……
“这些是人,看上去出此怪异?”杨悦不由大奇。大唐骑兵以轻骑兵为主,不给战马披甲,却也没见过连马鞍脚镫都没有的。唐兵虽然穿皮甲为恺,却没见过直接穿着兽皮当甲的。
戒言看了,也不由微微皱眉。暗道一声靺鞨人却是十分难缠。”
杨悦见了戒言神色,不由大奇这队骑兵不过数千人,难道比那十五万高丽兵还要厉害?”
戒言闻言只是摇头。
靺鞨人中黑水靺鞨最为难缠,他们勇猛不见得比得上大唐精骑。只是有一样,却十分厉害。
用毒
杨悦正要仔细问来,却见山下有人上来,忙伏下身爬在草丛中。
……
李愔等人从酒肆出来,便接到大军南行的命令。
薛仁贵原本因为左臂受伤,被安排在伤兵营中暂时做护理工作。只是他建功心切,如何肯听。
王方翼见他执意随军南行,也只好由他。又见他盯着手中的白披风,一脸跃跃欲试,半信半疑,不由暗自摇头。想要劝他几句,看了看李愔,见李愔满腹心事,想到他刚才乍惊乍喜地追出门外,定是与那黑面小子相识,沉吟片刻不再多话。
得知薛仁贵的遭遇,李愔干脆将他调到帐下。正合薛仁贵心意,喜滋滋地跟着李愔,作了亲卫。
李愔一路行来,暗忖杨悦必会暗自跟随。因而所到之处便会跟斥候一般亲自在附近查探。
大军不日便到了安市城下,却一直不见杨悦踪迹。
安市城依山而建,地势极高,自晋时便是辽东著名的军事城堡。到南北朝时,被高丽趁乱浸占。
李愔望着安市城,见东南有高山,心下不由大动。此山距离安市不过十里,正可俯视城内城外,如若在此观战正是再好不过。
便带了冯文瓒与薛仁贵悄悄前去探看。
可惜纵然他只距离杨悦所在不过十几米远,却没有杨悦。
杨悦伏在草丛中,披了一身绿色长满草的衣服,便是仔细盯着看也不见得能被。
薛仁贵虽然出身穷寒,却非目不识丁之人。他的祖上也是将军,曾是北魏名将。家传兵法,对行军作战十分熟悉,加上天性喜武,的确是个少见的将才。
此人长得孔武有力,却并非全如外貌一般,到是个外粗内细之人。
杨悦手帕上写的字,他早已瞧见。而且杨悦音调古怪,又见提到“黑面小子”,李愔总是一脸的忍俊不禁,双眼又津津发亮,早已猜出些端睨。
“手帕上写的“卷毛胡子”,当然便是那个张仲坚。”薛仁贵心中早已明白。
见李愔望着远处发呆,不由心中暗笑。他必竟不再是毛头小伙子,却是从毛头小伙子之人。
“殿下,可是在寻黑面大仙?”薛仁贵忍不住问道。
李愔被他说中心事,面上不由一热,答非所问,指着远处来敌,笑道明日大概又有大战了。”
冯文瓒在一旁只管嘿嘿大笑。
李愔不由讪讪,正要带二人下山。却见李世民与诸将正走上山来,又停了下来。
原来李世民听了斥候回报,高丽大莫支离盖苏文派北部傉萨(首领)高延寿与南部傉萨高惠真率十五万兵马前来救安市城之围。到山上亲自觇敌。
“朕为高延寿计议,有上、中、下三策可取。”李世民回身环视左右,面对十五万敌军,竟然哈哈大笑。
杨悦伏在草地上,正好便在李世民身后,不过一米,听到李世民的话,不由暗中好奇,心道:不知是那三策?
“不知是那三策?”杨悦不敢抬头,却听出问话之人正是长孙无忌。
“若高延寿能知己知疲,莫以短击长。避开与我军野战。引兵直进与安市城互连,据高山之险,壁垒不出。纵靺鞨兵惊掠我军牛马。我等攻之不可猝下,欲归则有辽泽为阻,坐困吾军,此乃上策。”李世民笑道。
杨悦心下一惊,暗道若高延寿果如李世民所言,真用此计,拖住唐兵,待唐兵粮尽,只怕辽东之围不破即解。
众将听了也是面色微凝。
“只是此等计策,量他高延寿便是也不会采用。他以十五万人马来救安市,欺我军兵少,又是远征多时,岂肯放着大好机,让他守望而不战,必等不急。”李世民呵呵笑道。
众人不由点头大笑。
“中策是?”又有人问道。
“中策便是高延寿赶紧与安市城中之兵汇合,连夜逃走,也算是将安市城救下。不过是救人不救城而矣。”李世民笑道。
众将纵声而笑。不战而逃?高延寿带十五万大军来,连应战都不敢,只怕便是逃了也会落为笑柄,高延寿当然不会采纳。
“还有下策是?”
“若高延寿不自量力,直接与我军野战,才是下下之策。”李世民大笑,“太子川一战,我军以八百尽歼四万高丽兵,以一比十还有余。今日不过以一比三,只要我等每人杀三个敌兵,便能让高丽兵尽丧辽东。”
众将大笑,杨悦不由暗叫一声佩服。
李世民突然向后退了几步,杨悦吓一大跳,几乎要踩到她的头上。
好在李世民退了两步,突然停下,大笑道高延寿此来,必取下策,朕甚是为他担忧。”
……
高延寿也并不,有人在替他担忧。望着前后都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军,踌躇满志。
高丽五部,南北中,高延寿是北部傉萨,高惠真是南部傉萨,汇同靺鞨五千骑兵,可谓倾国而出。
“傉萨,是否先在此扎营,先派前军探探行势?”高延寿身边一个对卢(参谋),郁郁说道。
高延寿并不回头,笑道此处距离安市不过四十里,我等连夜急进,天黑之前必到安市城下,明日与安市城里应外合,定能杀唐军一个措手不及。”
那对卢看上去有些年岁,颌下已是一把胡子,微微皱了皱眉说道姜将军也是名将,四万步卒无一人生还,只怕唐兵不太好对服,傉萨不如先据高山扎营……”
不等老对卢说完,高延寿已十分不耐十五万兵力再挡不住唐兵区区几万人,我等还用作战?”
“唐兵善野战,这里两侧山谷众多,只怕会有伏兵……”老对卢看一看天色,见天色已暗,犹豫着说道。
高延寿不耐烦起来,怒道休要再多啰嗦……”
然而话音未落,突然一阵尘马飞扬,山谷两侧冲出两队人马,一左一右冲向高丽兵队。
高延寿吓了一跳,瞪一眼身后的老对卢,暗道一声晦气说曹操曹操到。”
慌忙组织前军应战。
没想到没有几个回合,唐兵便落了败相,急忙收队回逃。
高延寿心下大喜唐兵原来不过如此。”
下令全力追击。
那队唐兵当真是不堪一击,一路落荒而去。高延寿亲自带五万骑兵急追,一直奔出二十里有余,一路掩杀,虽然没杀几个唐兵,却也令唐兵失盔卸甲,溃不成军。
高延寿不由哈哈大笑唐兵如此易与耳”
老对卢在一旁却暗自纳闷,极力相劝此队唐兵似是有诈。天色已晚,傉萨不如先扎营,明日再战”
高延寿心中虽然认为老对卢啰噪,不过腹中已有此饥饿,又见步兵还未跟上。只有五万骑兵,虽然唐兵看似不像传说中那般厉害,但真若与唐兵主力大战,只怕没有兵力上的优势,定然有些吃不消。
高延寿沉吟片刻,心道谨慎些也没不好。”便依言选了一处高山,依山扎营,等待步兵到达,明日再战。
高延寿兵营已距安市城不到十里。
今日小胜,高延寿按纳不住心头之喜,趁着月光清明,竟约众将登高赏月吃酒。
并未注意到,不远处的草丛中,微有异样。
杨悦与戒言不由相对苦笑:这儿果然是个好地方,李世民刚走不久,又来个高延寿。想看场3d大片,莫要先粉身碎骨……
第252章拉风小将(3)
第252章拉风小将(3)
第253章 拉风小将(4)
第253章拉风小将(4)
杨悦突然这群高丽人的对话不仅能听懂,而且大懂特懂。彩虹*文¥ihong原因很简单,大家都说的是汉语,而且分明是地道的长安话。
沉吟片刻,杨悦明白,高丽棒子原本用的一直是汉文。高丽官话一直是汉语。高延寿等人乃是贵族子弟,皆习汉文。加之辽东故地原为汉土,众将之中有不少人是汉人,说的是汉话。
高延寿等人沾沾自喜地谈论地正是白日之战。
杨悦心中不由大笑,她在山上看得清清楚楚。高延寿带兵追逐的唐兵,乃是阿史那社尔带的两千突厥兵,正是李世民怕高延寿不战,故意派出的诱敌之兵。
正想间,却听有人来报,有唐使来访。
“李世民难道来下战书?”高延寿不由诧道。
然而,看过李世民的书信,高延寿不由哈哈大笑。
“我以尔国强臣弑其主,故来问罪;至于交战,非吾本心。入尔境,刍粟不给,故取尔数城,俟尔国修臣礼,则所失必复矣……”
高延寿一边念书信一边纵声大笑说‘尔国修臣礼,则所失必复’。这是李世民见我等十五万大军,数倍于己,心生怯意耳。”
“李世民有罢兵之念?”
“李世民想走,没门不能这么便宜他。”
“明日便将唐兵打个落花流水。”
“当年,隋炀帝百万大军,不也尽丧辽东。”
……
众将酒喝到兴处,皆高声大笑。
杨悦暗中大笑,看来李世民不放心,又写书信给高延寿灌**汤,明日定有好戏看……
月光已隐,星光缭乱。
虽然深入敌营,只要过了明日,又将是唐兵地盘,到也不必担心。
杨悦数着星光,沉沉入睡。甚至不高延寿等人何时下山。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突然间,杨悦感觉似是腾去驾雾一般飞了起来。突得打个激灵醒来。依旧面朝星空,身体却轻飘飘真个如飞行走。
转头看时,却原来是被戒言师父提起,飞到山顶,竟然向山顶一侧的崖壁跳下。
杨悦骇了一跳,待到突觉一滞,落到崖上的一颗巨松上,才放下心来。
顺着戒言师父的手指望去,星光下,远处黑魆魆一片,竟然是人影,正向山顶缓缓走来。
难道被敌人?杨悦不由大吃一惊。
夜色之中看不清楚对方到底是来路,但见众人静悄悄摸上山来,边走边似在找寻。若非戒言师父及时,躺在哪儿,便是不被,也定会被踩成稀烂。
……
将近天明时分。高延寿猛然打个激灵,在一片惨叫声中醒来。
敲着醉酒头痛的脑袋,正在纳罕,已有候骑(巡逻警戒兵)来报傉……萨,唐……唐兵来攻营。”
唐兵攻营?
高延寿几乎不能。唐兵不是要逃走么,还敢来挑战???
高延寿忙走出营寨,但见四下一片混乱。四面八方尽是鼓声、喊杀声扑面而来,不由大吃一惊。
忙登上巢车远观。
但见前面,上万唐兵列陈,堵住前往安市城的通道。一排排战锋步兵如山如岳,向营中冲杀……
后面却是一片狼烟冲天而起,一阵大乱,不用想定是唐兵截住了归路……
左右高山上也是阵阵冷箭飞出……便是两面的山谷,不知何时藏了唐兵,或弓箭,或突击,一队队掩杀……
整个高丽大营,绵延几十里,便如一锅烧得滚汤的开水,炸开了来,四处沸腾。
左右看时,身边连一个副将,对卢都找不到。高丽兵在唐兵清晨攻势中,梦境未消,完全变成散兵游勇。
“哇”得一声,高延寿心头大恨,急火攻心,吐出一口鲜血。
暗中大叫一声“上当”,然而早已迟了。
兵法有云:涧、井、牢、罗、陷、隙,为绝地,兵者大患。
然而,高延寿此时才知,叫做真正的孤绝之地。依山扎营并绝地,为将者大意不备才是真正的孤绝之地。
高延寿几乎陷入绝望。突然十五万兵马,其实只是一个累赘。关键时刻他便是想有的命令,却也不能通达,白白看着十五万兵马变成一团乱麻……
前路被堵,后路被截,四面危机。
高延寿沉吟片刻,稍稍冷静下来,决定无论如何先抢占一处险峰,持险暂缓局势再作道理。
高延寿望着眼前的一片混沌,向身后的山锋看去。昨晚他还在此处喝酒赏月,唯有此处哑雀无声……
“无论如何,先退到山上再说。”高延寿一指身后的山峰,大声喝道。
……
直到天明,杨悦才明白昨夜摸上山顶的那队兵马,竟然是唐兵。
她做梦也想不到唐兵会直接插到敌营内部。这个计划实在太过大胆。却并不李愔这个冒险的计划,其实是因为她。
原来李愔下山时,在山间竟然遇到“月光”。“月光”原本被杨悦驱到山涧中自行隐蔽。“月光”十分有灵性,会保护。然而“月光”跟李愔却十分熟悉。
李愔看到“月光”,更加确信杨悦便在这座东岭之中。
等到“东岭”被高丽兵营团团“围”住时,李愔心急如焚。接到伏击步署后,李愔干脆带了三千步骑悄然绕行到高丽“心脏”。
杨悦架起“千里眼”四下望时,看到山下已成一锅粥。高丽兵前路、后路皆被堵死。
也看到高丽兵由起初的乱作一团,渐渐起一股股队伍,开始反攻。
反攻的第一个目标,便是杨悦所在的山峰。
不知何时,天色阴沉下来,东南方向乌云压着山顶,如怒海波涛,席卷而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
杨悦望向山下如潮般向山上退怯的高丽兵,不由为李愔暗自捏了一把汗。
杨悦微微苦笑。这一次她到是零距离地看了一场冷兵器时代的战争。
唯一庆幸地是此山奇险,不少地方是断崖。李愔已不知何时,利用地形设了战壕、行马壁垒。
高丽退势如宏,从山下一哄而上,越来越近。
山上,人寂马肃,静悄悄一动不动。
骑兵下马站在最后,就在杨悦脚下。
陈在最前列的是两排重盾弓弩手,半月形列在战壕之旁。
六百步,五百步、三百步……
敌兵越来近,杨悦几乎已能听到的心跳声,唐兵依旧哑雀无声。
二百步,一百五十步。
“射”
随着李愔手中五色旗一摆,弩手先发,上千支利箭一齐飞出。
一排排高丽兵应声而倒。
高丽退兵这才忽然,原来的身后也是唐兵。
然而区区几排飞箭如何阻得住高丽兵的疯狂退势。
一百步、八十步,六十步……
“射”
敌兵已进入弓手射程犯围,更多的高丽兵惨叫倒下。
……
前仆后继,高丽兵身后尽是高丽兵……
高延寿要疯狂拿下“东岭”,一步步逼近战壕。
唐兵弓弩手开始后退,相互交并不耽误射杀。
退到距离战壕一箭之地,便不再后退。掩在行马壁垒之后,一排排飞箭随着口令,落有致,飞下。
一排排高丽兵应声而倒,战壕里越来越多的高丽兵填进去……
山风越来越大,乌云越来越低,杨悦几乎能伸手摘到乌云。似乎轻轻一搅,便能将乌云压来的狂风怒海倾倒到山下。
高丽兵已冲过了战壕。杨悦的心也跳到了嗓字里。
李愔手中彩旗突然一摆,弓弩手忽然停下。
杨悦正自纳闷,忽听一阵巨响,但见一队队重甲步兵组成方队,冲出壁垒。
然而他们与其说是冲,不如说是移。那移动极慢,然而那移动却极重。
铁甲重盾,夸夸之声,地动山摇。杨悦几乎差点被震下松枝。
战锋队
杨悦终于近距离见识了大唐步兵的厉害。只有少量弓弩手掩后,大部分弓弩手也变成铁甲重步。弓弩收起,代之而举起的是陌刀。
陌刀伸出巨盾,形成一道长了尖锋的铁墙,向前移动。
所到之处,人触穿肠,马触穿胸。人嘶马鸣,一片惨天呼叫……
高丽兵似乎终于明白,山上的唐兵虽少,却完全不是对手。一阵哭爹喊娘之声中,高丽兵不再向山上冲,开始向山下狼狈逃蹿。
望到敌兵互相杂踏,攻势如潮般向下退去,杨悦不由松下一口气。举起“千里眼”向李愔看时,见他竟然冲着的藏身之处望,咧嘴微笑。这才意识到,早已被他。
正要摇手向他致意。
突然,身边一声冷哼,戒言师父忽得飞身掠起,跳上山顶,飞步向李愔跑去。
杨悦不由吃了一惊,举“目”望去,但见向山下逃蹿的高丽兵突然一阵骚乱。骚乱过后,一队骑兵向山上攻来。
骑兵攻山?
杨悦不由暗暗摇头。步兵据山而战,正是骑兵的克星。更况他们面对的是一群步兵中的精英。岂不是匪夷所思?
不过片刻之后,杨悦却不由怔住。那队骑兵显然与一般骑兵不同。他们光脚骑着裸马,半披兽皮,箭筒背在脑后,一路怪叫,马儿上山竟然腾跃跳奔如履平地,穿山越岭便似家常便饭。
靺鞨人
杨悦到抽一口冷气。
她已从戒言师父哪儿得知靺鞨人分为七部,分散居住在白山黑水之间。最南部的粟末靺鞨依附于大唐,而白山部、黑水部则依附于高丽。南部的栗末靺鞨与唐人杂居,较为发达,基本以农业为主。而白山、黑水部靺鞨依旧以渔猎为生。
这队奇异的兵马,自然是在山中穿行无阻的骑士,靺鞨人。杨悦不由暗自皱眉。
李愔重又指挥弓弩手齐射。
怎奈这队靺鞨兵与高丽兵完全不同,竟然不顾一切,冒死前冲。
边冲还有闲余,飞马还箭,十分灵便。箭过之处竟然十之**能中……
突然,一箭飞来,射向李愔。冯文瓒自侧路举剑为他挡开,然而左臂却中了一箭。
冯文瓒顾不上多想,随手将箭拔下。突然,一把短刀摹得伸了,在拔剑之处,手起刀落硬生生剜下一大块肉来。
冯文瓒惊呼一声。抬头看时,却见是一位大和尚。
“箭上有毒?”冯文瓒再去看剜出的肉,瞬间已完全变成了黑色,不由倒抽一口冷气,立时反应。
李愔见到戒言师父相助,不由又惊又喜。
回见已有不少弓弩手中箭,李愔连忙大声向众人示警。
唐兵不由一时纷乱。
有不少不及剜肉的士兵,已晕倒在地。靺鞨人更加嚣张,一路怪叫呼喝。
李愔心下不由大怒。将手中五色旗递到戒言师父手中,跳上马,指挥弓弩手暂时退下,骑兵出动,李愔首当其冲,迎着靺鞨兵冲杀。
戒言不由微微点头。靺鞨人箭上涂有巨毒,要想制住靺鞨人射箭,只有近身搏击。
乌云悄悄地压到了山顶。天色骤暗,雷声大作,狂风忽起。
突然两朵白云飘出。定睛看时,杨悦不由微微一笑。
那白云不是别的,正是两块白色披风。
一块是杨悦送给薛仁贵的,另一块却是李愔不知何时也仿制了一块一模一样的披风。然而披风展开,杨悦才二者却大是不同。李愔身上的披风,应风展开,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悦”字。
杨悦禁不住心头一跳。一个闪电自头顶劈开,暴雨如瓢泼而下。
两道白影在黑暗的狂风暴雨中,从闪电撕裂的天的口子中飞出,如怪蟒巨兽,马槊翻飞,所过之处,如台风卷过,一片东倒西歪,惨声怪叫……
雷鸣、厮杀、鼓点、号角、狂风骤雨交织在一起,
整个安市城东近四十里,已是一段人间地狱。
地狱之中,乌黑一片,只看到两道白色旋风……
第253章拉风小将(4)
第253章拉风小将(4)
第254章 失踪
靺鞨人惊呆了。
就在乌云被闪电撕开处,飞下两道白影之时,靺鞨人看到了传说中的“神”。
他们触怒了山神
靺鞨人胆怯了,怪叫一声,回马便逃。
高丽兵更加胆怯。
磅礴的大雨,在山谷中立时起了洪流。
高丽兵顺着洪流的方向向东退去。
唐兵却相反,步伐在鼓点声中错落有致。无论骑兵还是步兵,依然队形不乱,一路追逐掩杀,雨中作战本是唐兵的基本训练……
高延寿彻底绝望,随着高丽退兵洪流向后退怯。他终于发现昨日追逐阿史那社尔的五万骑兵,此时完全成了高丽兵真正的灾难。
骑兵向后疯狂退怯,人马杂踏,无数高丽步兵是在高丽骑兵的铁蹄下哀鸣。
……
暴雨、洪流、杀声、雷声、鼓点声……
杨悦突然发现,她所在的北面一座如马鞍一样的山上,鼓声比雷声更高。
向北望去,但见山上偃旗烈烈,战鼓陈列在山巅,足有千面之多。
上千名战鼓同时敲击,整座山峰无不为之震动,山石、树木、鸟兽……
鼓点错落有致,唐兵的进攻竟然像是军演,踏着鼓点起落。
借着闪电的光亮,杨悦看到北山上有一个人也正架着“千里眼”观战。此人战袍玄褐,美髯及胸。
这场伏击是李世民亲自布署。从阿史那社尔诱敌,到李世民给高延寿书信痹敌。再到亲自察看伏击地点。
唐兵连夜布置,清明时分进攻。加上天公作美,实在是一场完美的战役。
堵住高丽兵前往安市城下的是李世勣率领的万名步兵,截住高丽兵去路的是长孙无忌率领的万名步、骑。加上两岸山谷侧埋伏的各将领的几千步骑混合。唐军在此一役中只投入三万兵力,与高丽兵是一比五。
另外五千兵马由江夏王李道宗带领围在安市城,以防安市城里应外合。
李世民则亲率四千步骑,持彩旗战鼓登上城东北面的一座山峰。
将明时分,长孙无忌率队到达敌后,举火为号。李世民北山上的鼓声齐发,各路兵马一齐进攻。将高丽兵打了个不知天南地北……
山峰嗡嗡大震。李世民大笑之声却异常响亮。
“真壮士也那两道白影是何人?”李世民指前远处两个白衣小将,大声问道。
雷电交加之中,两道白影如箭,一路从山顶冲下,所向披靡。
“回圣上,听说是蜀王殿下”张士贵率领飞骑三千为李世民护卫。
“六郎?”李世民闻言大笑,“我儿比朕当年若何?”
张士贵点头笑道:“看到蜀王殿下,便似看到圣上当年英姿。”
“万褐之中一点白,好、好、好”李世民仰头大笑,连声叫好。
“另外那位小将是谁?”笑了半晌,李世民回头又道,
张士贵却不由面色一滞,稍有尴尬。
“回圣上,他叫薛礼。”张士贵身边一员小将,见张士贵一时不答,激动应道。
看到两道白色战袍出动的那一刻,王方翼便一直激动得浑身如火。瓢泼大雨竟然也浇不灭他眼中的兴奋。
“薛礼?”李世民回头看了看王方翼激动得发红的脸,笑道,“好一员猛将,怎么没听说过”
“他原是臣帐下一名‘火长’,不知蜀王如何得知他的勇猛,向臣要了去。”这次,不等王方翼出言,张士贵先已说道。
李愔向他要薛仁贵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女婿冒领了薛仁贵的“跳荡”首功。只是能令蜀王感兴趣的人,在他手下只是一个火长,张士贵自然要调查一下。
“火长?这样的勇士怎可只是一名火长?”李世民摇头诧道。
“圣上,臣有罪。”
两道白旋风是李愔与薛仁贵,张士贵自然是从王方翼那儿得知。得知前因后果,沉吟片刻,张士贵躬身谢罪道。
“噢?”李世民奇道,“卿有何罪?”
张士贵纳纳言道:“此人勇猛异常,辽东城跳荡首功,却被臣婿何宪宗……”
王方翼终于吐了一口气,微微一笑,想起“黑面大仙”。终于明白了“黑面大仙”送薛仁贵白色披风的妙处。白色虽然可能成为“靶子”,但白色却也最为显眼。
薛仁贵一战成名,视白衣如神,自此以后,终其一生竟然每上战场必披上杨悦送的白色披风。此乃后话。
……
雨势稍缓,高丽骑兵终于退到东南方向一座山峰,山如莲花。已是距离安市城四十里之外,高丽兵一路竟然退了近三十里。
不过,当然是最前的五万骑兵退了三十里。被唐兵截住去路的高丽后军,却是向前再逃。
退了三十里的骑兵,一路逃来,不知踏死多少高丽兵,又不知被唐兵砍杀了多少。
山谷的洪流早已变成血流。血浪翻滚,尸首漂河,惨不忍睹……
此时终于有了转机。高丽兵终于拿下一座小山,翻过此山,穿过山后的五道河,便可退出唐兵的堵截,一路退回高丽。
高延寿终于缓了一口气,回视四周,十五万大军,只剩三万左右,不由脸色惨淡。
高惠真比他的脸色还要惨淡,几乎将眼珠子摔到高延寿的脸上。他是南部傉萨,高延寿是北部傉萨,但这次军队却由高延寿统一指挥。
高延寿已顾及不上看高惠真怒目颜色。此时,他只有一门心思,过河回家……
然而高延寿带兵走到五道河旁,却不由再次绝望。
五道河上的桥,不知何时已被唐兵尽毁。他大概没有想到长孙无忌几乎是个拆桥专业卢。唐兵渡过辽河之时,他便效仿楚霸王的破釜沉舟,将辽河上的桥尽数拆除,以坚拿下辽东之。五道河上拆桥断了高丽归路,正是长孙无忌再拿手不过的好戏。
五道河河谷极深,平日河道便十分湍急。此时加上山洪,更是河流暴涨几倍。没有桥要想通过,根本是痴心妄想。
高延寿望着断崖洪流,已是插翅难逃,只想以头抢地。
身后追杀的唐兵越来越近,三万高丽兵同声绝望悲呼。
高延寿与高惠真对望一眼,同时说出一个字:“降”
若还有一条路可以行得通,那便是“降”。唐皇仁义,不斩降卒,无人不知。
高延寿令士兵升起了白旗。
李世民果然厚待俘虏。册封高延寿为鸿胪卿,高惠真为司农卿,其下大小酋长三千五百人,皆授以戎秩(武官),迁回内地。其余兵卒驱散,任其自去。一时欢呼之声达数十里。
唯有靺鞨人相反。
靺鞨人箭上之毒,射杀唐兵千余人,竟然比唐兵自在辽东作战以来战死的人数还要多上一倍。
李世民大怒。战场征伐比的是谋略,比的是武力,以征服为目的。伤亡或许难免,然而伤者终会有好的可能。而靺鞨人却以杀人为目的,其残忍令人发指。
李世民狂怒,索取靺鞨所余贼兵三千三百名,悉数坑杀,以为惩戒。
雨后天睛,月色如洗。
大战终于结束,战场上的杀伐,在暴雨过后,竟然不留一丝痕迹。
李愔心若怀兔,不及解甲,一路飞奔,重又奔回东岭。
山上苍松尽翠,草色一新。在月光下,处处散着清新的香气。
远远望到山崖上的松树,李愔禁不住想要裂嘴而笑。
然而,到了山巅,李愔却不由大失所望。望到崖上枝头空空,李愔猝然坐倒在草地上,望着清明的月色,不由呆呆发愣。
他万没想到,杨悦竟然又躲开他。
四下一片夜的寂静。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李愔长叹一声,怔怔地正要向山下走去。突然,“咕”得一声,李愔吓了一跳。回头看时,见是刚才杨悦呆过的松树枝上传来一声猫头鹰的叫声。
李愔没好气得将一切石头踢下去,猫头鹰被他惊得“咕咕”乱飞。同时,“啪”得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弹起来击到崖上,炸碎开来。
“千里眼?”李愔一怔,想了片刻,奇道。
杨悦在此观战,当然会带着“千里眼”,然而她已离开,却为何将“千里眼”落下?
正想间,忽听一阵脚步声急奔而来。李愔转头看时,却是戒言师父。
“师父——”李愔不由一呆,有气无力地叫道。
戒言看到李愔,却是一脸焦急,突然皱眉问道:“悦儿没跟你在一起?”
李愔摇摇头,诧异地望着戒言师父,半晌才醒过神来,戒言师父居然说起话来
摹然,李愔心下大惊,失声叫道:“她,她出了什么事儿?”
若非不是情况紧急,戒言师父怎会说话?
“刚才我回来找她时,她已不在。我以为殿下已先带她上来。刚才去找殿下,才知道殿下到了山上。我在山下见到‘月光’,‘月光’焦躁不安,竟然不肯跟我一起来……”戒言不仅不戒言,而且话语极多,脸色却已如凝霜。
“她,她自己断然上不了崖。”李愔也已脸色大变,突然想到杨悦的“千里眼”落在枝头。
“难道她被人劫持了?”李愔霍然大惊,但觉心头一凉,嘴角不自主的哆嗦。回看戒言,也是脸色煞白,正是与他同样想法。
第255章 身在何处
杨悦到底去了哪里?
戒言急切之下,连话都说了出来,与李愔面面相觑,却毫无头绪,不知杨悦身地何处。
不只他们,便是杨悦自己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杨悦睁开双眼,打量着身边的一切,恍如梦中。
小院清雅,宛如江南。但她明明是在辽东。
“看来是个富贵之家。”杨悦四下里转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一个人。
若大一个园子,只有杨悦一人居住。只在院门口有两个卫士把持,她想出去却不能够。
拍拍有点头昏脑涨的脑袋,杨悦渐渐记起。
乌云闪电,雷呜骤雨,她在崖上的松树上观战。
她记起李愔披着白袍冲下山去,戒言师父也带着步卒冲了下去……
一个闪电劈来,正在她的头顶,杨悦不由吃了一吓。
她只是想观战,却万万不想被雷电劈中。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狂风骤雨中,自己却站在山颠树上,不是招雷劈么?
杨悦想从树上下来,然而崖高千米如何下去。回看崖上,杨悦所在松树距离崖顶却不过丈余,相比之下到是极近。然而,纵是丈余之地,杨悦不会轻身功夫,如何上得去?
杨悦不由摇头苦笑。若当真被雷电劈中,在这个时代,只怕会被认为做了什么“天打雷劈”的坏里,被老天惩戒,还要被诅咒一番。
不由暗自埋怨戒言师父。然而戒言师父不过是给她找了个再好不过的观战之地,即不易被人发现,又不会被人打挠,更不用担心会被人加害……
雨越下越大,杨悦全身透湿,狂风吹来,杨悦禁不住打起冷颤。树枝在风中摇曳,杨悦双手紧紧抱住树枝,哪里还敢去观战
“要不要上来?”突然,一个声音自崖上响起。
杨悦回头看时,不由诧异,山巅之上竟然有一个白衣少女。
乌云压顶,四下一片黑暗。一片杀声震天,荒山野岭之顶,摹然出现一个白衣少女。那少女面色极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似是被风一吹,便会如风筝一般吹去。然而,她在狂风暴雨中却似雷打不动,连衣襟都不曾沾湿。
“鬼啊”殷虹的闪电正打在少女头顶,杨悦不由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定睛看时,杨悦不由失声而笑,发现那少女手中原本打了一把伞。然而,如此的狂风之中,怎会有人能打得住伞。再仔细看时,发现那少女“道”貌岸然。不过,那是真正的道貌岸然,她穿着一身道袍,原来是个道姑。
杨悦突然想起在山坳里的确曾见到一处道观,心下一喜,看来这少女是那道观的道姑。
“只是如何上去?”杨悦微微一笑,说道。
那白衣少女笑了笑,突然纵身一跳,轻飘飘落到杨悦所在的松树枝头。
杨悦不由暗吃一惊,此人轻身功夫,竟然不在戒言师父之下。
杨悦看了看少女,再看一看自己被淋成落汤鸭一样,不由大笑,抓住少女伸过来的手臂。
少女轻轻一带,杨悦便已突得轻飘飘飞起,被带上了山崖。
到了崖上,杨悦才想起自己忘记拿“千里眼”。刚想请少女下去帮自己取来,不知为何心头突然灵光一闪,却没有开口。只向那白衣少女连声道谢。
白衣道姑温婉一笑:“公主到我家先避避雨如何?”
杨悦笑着点了点头,心下却已大惊。
“公主”,此人竟然知道自己是公主
杨悦看了看自己一身男袍,不由微微摇头。此人是敌是友,不能判断。但有一条可以判断。那便是此时此刻,自己必然要跟她走上一遭。
此人突然出现在崖上,自然并非无缘无故。如果是友,自己跟她去自然无妨。如若是敌,自己若不去,只怕也已不能,以自己的身手,恐怕不及此女十分之一,反不如大方一点,主动配合。
杨悦想到此,已是嘿嘿一笑:“道姑可是住在那边的道观,在下正要找个地方避避雨。”
白衣道姑点了点头,不再多话,同杨悦一起向山坳走去。
杨悦有心在地上留字给戒言师父,转念一想,如此大雨,只怕也落不下痕迹。不由暗暗摇头,心中祈祷这个少女若非敌非友,再好不过。
显然并不可能,知道她是公主之人不多。李愔知道,但不可能会派女子来,唐兵征辽军中根本没有女子。
杨悦只盼此女当真是没事乱走,偶然遇到自己。进了山中道观,不由彻底失望。
道观叫做白云观,规模不大,却也不小。只是观中没有一人。相兵交战之地,只怕是早已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怎还会有人?
那白衣道姑似是当真是白云观的道士,径直领杨悦到一处厢房,取了一身道袍给杨悦,让她换下湿衣。
杨悦报以感激地微笑,在暴雨狂风中多时,杨悦早已“喷涕”连声。
白衣道姑笑了笑,转身出去。
杨悦换下湿衣,立时感到暖和不少。不多时,白衣道姑回转,捧来一碗“姜汤”。
到是十分周道。杨悦想也不去再想,直接将姜汤喝下。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待到睁开双眼,便已到了这个宛如江南的宅院。小桥、流水、花榭、柳亭……十分精致。
只是此处断然不是江南。杨悦虽然不知自己昏睡过多长时间,但她被雨淋出的感冒却还未好。
看一看院门口的带刀卫士,杨悦连问都懒得去问,对方将自己“请”到此间,自然不会是来吃白饭。
房中到是瑶琴、书、画、笔、墨应有尽有。杨悦便时而抚琴,时而作画,时而看书,时而到院中赏风看景,到也逍遥。
如此,五六天过去。那白衣道姑再未出现过,只除了每日送饭、端药的小丫头,和一个郎中每日来给杨悦把脉之外,竟然没有人来打扰她。
心理战术?想令我发狂?杨悦心下微微冷笑。
“张仲坚那儿可有什么动静?”李愔皱眉问道。
坐在杨悦消失的山顶,李愔与戒言面面相对,皆是一脸愁雾。
“没有发现任何端睨。”薛仁贵摇头说道。
薛仁贵一战成名,已被李世民破格擢升为游击将军,并列到“飞骑”队中。此时却暂时与冯文瓒一起为李愔亲卫。何宪宗被问罪,张士贵也连累降职处理。薛仁贵到是一时精神大震。
推根思源,得知“黑面大仙”竟是隋国公主,薛仁贵更加对“大仙”叹服不已。薛仁贵虽久在乡下,却并非盲哑武夫,隋国公主的大名早已听过。
杨悦突然失踪,李愔想起杨悦曾让他“当心卷毛胡子”,便让薛仁贵暗中盯紧张仲坚,看是否与他有关。但是几日下来,并未发现任何动静。
“定是高丽贼兵将她截了去。”李愔气急败坏地说道。
“但是知道公主来辽东的人并不多,贼兵如何得知公主在山上?”冯文瓒奇道。
“定是‘卷毛胡子’通风报信,”薛仁贵一拍大腿叫道,“我看干脆将他抓起来,拷打一顿”
“卷毛胡子?”冯文瓒愕然看了看薛仁贵,继而滑稽地笑起来,“张仲坚?到是十分形象”
薛仁贵偷眼看了看李愔,也不由滑稽地笑了。
李愔却是心中一痛,想起杨悦平日含嗔嬉戏的神情,更加烦躁。
“想办法到安市城中打探一下”李愔突然说道。
“安市城?”冯文瓒吓了一跳,“如何进去?安市城的防署,连圣上都大为赞叹。此处城墙比别处高出一倍,城头上狼牙拍、擂义夜排得密密码码,专门防止飞钩、冲杆,莫说偷入,便是攻城数日也是毫无结果。如何进去?”
“这个安市城的城主杨万春,听说是个厉害角色。盖苏文弑杀荣留王后,杨万春拒不投靠盖苏文,盖苏文对他也无可奈何。”薛仁贵在一旁沉吟片刻,补充说道,“这次大胜高丽十五万大军,周边数城听说后,都已仓惶远遁。唯有此城仍在坚持。”
“这几日,军前叫骂,杨万春也一直不动声色,不肯出城约战,到是十分沉得住气。”李愔点头说道。
“十五万高丽兵在城东被破,杨万春都能抱坚城不出,不去相助,白白看着高延寿被灭,的确十分沉得住气。”薛仁贵说道,“不过,若当真是杨万春派人截走公主,应该有所行动才对。”
冯文瓒也点头说道:“杨万春若想以公主要胁圣上退兵,应当早有书信呈上,可至今没有消息,应该不是他。”
“然而除了他还会有谁?”李愔烦躁地说道,“眼前有可能截持杨悦的人,似乎除了他没有别人。”
又过一二日,依旧没有人来打扰杨悦。
又到月圆之夜,清辉洒落,景致很好,杨悦便在花榭中抚琴自乐。心中却有些焦躁,知道戒言师父找不到自己,定然万分焦急。
一曲弹完,但听掌声自榭外传来。
杨悦转头看时,见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站在榭前静静听琴。
那中年男子像是平常士子一般,穿一身常服,长得不高不矮,不丑不俊,周身散发出一种不左不右、不偏不移的气质,不急不躁,不卑不亢。
站在他身边还有一人,杨悦倒是认识,便是那个“请”她来此的白衣道姑。只是此时,却并非道姑打扮。与那中年男子相似,那女子也是一副不急不缓、不娇不蛮、不艳不俗的气质。
如若不是知道二人与自己绝非友人,杨悦倒是对此二人怀有十分好感。
“终于来了。”杨悦暗自冷笑。
“这首曲子便是叫做《英雄曲》?”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言道。眼光一闪,极为温和,却隐隐闪出凌厉之色。
“见笑了。”杨悦笑了笑,转头向那“道姑”说道,“还未谢过这位娘子礼遇,只是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道姑”微微一笑,并未说话。到是中年男子开口笑道:“她是小女,叫做芳儿。”
杨悦点点头,不再说话,反客为主,只请二人吃茶。
中年男子笑了笑,呷了一口茶水,说道:“公主来此有些时日,到是十分沉得住气。难道不问在下是何人?”
杨悦微微一笑道:“即来之,则安之。先生想说,何需相问,先生不想告之,何必相问。”
中年男子也笑道:“公主妙言。只是但请公主猜上一猜,此地是为何处?”
第256章 安市城主
第256章安市城主
仲夏月圆,深院幽幽。清辉洒在院中,透着花香,十分惬意。
杨悦看了看中年男子,微微诧异,不知中年男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却知他是心存考教。略一沉吟,笑道:“安市城。”
说完又摇头补充一句:“不过,实在有些不大像。”
中年男子眼光一闪,追问道:“为何不大像?”
杨悦嘿嘿一笑道:“这儿不像高丽人的地盘,更像中原。”
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不作回答,却又问道:“公主再猜上一猜,可知我的姓名?”
杨悦心中不由暗道:没病吧你。猜谜上瘾呀。我又不是神仙,哪会想到你是谁,你爱谁谁谁谁吧。
突然盯着那中年男子,心下一动,说道:“若没猜错,阁下莫非与在下同姓。”
中年男子突然哈哈大笑:“久闻公主聪慧过人,果不虚传。”
“杨万春你果真是杨万春?”杨悦不由倒抽了一冷气。
知道杨万春之名,并非因为杨万春在这个时代有多么出名,而是因为后世棒子们太过yy。渊盖苏文明明一个弑主虐臣,不亚于东汉末年的董卓,乃是极为残暴之徒,却被棒子说成是“英雄”,还yy着李世民亲征高丽时,被杨万春射瞎了一只眼。
杨悦原本想到过自己被挟持到了安市城,也想到过是被安市城主挟持,用来要胁李世民退兵。然而心中却也无不存着侥幸,直到真正确定此事时,心下不由绝望。自己不能为征辽助力,反到又成了累赘……
杨悦心中不由大是难过,眼圈不由一红,急得几乎落下泪来。
然而,令人大为诧异的是杨万春听了杨悦之言,竟然也万分激动。
“原来没有忘记我,没有忘记我……”突然,杨万春眼中泪水落下,泣涕出声。
杨悦不由大奇。心思狂转,知道其中定有误会。突然想到杨万春姓杨,见到自己又如此激动,杨广曾三征高丽,难不成与杨广有关?
当下将错就错,含混地点头说道:“蒙伯父多日照顾,侄女儿这里有礼了。”
杨悦早已想过,她这一礼可以多方解释,如若杨万春与杨广无关,不过是普通晚辈向长辈行礼而矣。若当真是杨广之子,却是歪打正招。
杨万春听了,果然更加激动,泪水磅礴而下,一把扶住杨悦,连话都有点语无论次:“一家人,一家人不必多礼。我,我……芳儿快给公主行礼。”
杨芳儿看了看杨悦,倒不似杨万春那般激动,只淡淡一笑,上前行礼,叫了一声“公主姊姊”。
杨悦莫名其妙地认了一家亲戚,心中不由暗笑,却不敢多言,只“激动万分”地点头示意,也已“泣不成声”。
泪眼相对泪眼,杨万春与杨悦许久无法平静。
半晌,杨芳儿在一旁温言劝道:“父亲大人,请稍安,公主姊姊风寒刚好,莫让公主姊姊再伤了身子……”
杨万春这才收了泪,破泣为笑道:“到是我一时高兴得糊涂了……”
杨悦也忙收住泪,笑了起来。心中却不免惴惴,暗道:这个杨万春到底何许人也,自己却是稀里糊涂,从未听说过杨广在辽东还有的遗种。幸好他只顾兴奋,没有察觉。
暗思这些天见到的人,无论是送饭的小丫头,还是为自己看病的郎中,皆是中原人装束。便是院门外的卫士,也非高丽兵士装扮,更像是中原武士。早已暗自纳闷,这杨万春与杨广相关,看来并非虚假。
心下不由得意,原本以为落入高丽贼将手中。没想到却认了一门亲戚,实在是妙极。
猛然间抬头一瞥,见杨芳儿站在一旁,正向自己望来,眼神之中闪烁不定,十分耐人寻味。似是看出自己刚才不过连蒙带骗,不由一惊,忙敛神去听杨万春之言。
“父王当年征辽,高丽王将我母亲进献给父王,后来父王撤回中原,母亲才生下我……”不待杨悦多问,杨万春先已自述起身世。
“父王”?杨悦见杨万春称“父王”而非“父皇”,心中又纳闷起来。暗道,难道杨万春的父亲并非隋炀帝杨广,而是杨广的哪个儿子?然而若他是杨广的孙子,自己称他伯父岂不乱了辈份?
突然,杨悦想到一人,不由心下大定。
隋征高丽并非自炀帝起,隋文帝在世时,便因高丽人与靺鞨联盟进击营州,派汉王杨谅率三十万大军,水陆并进,前击高丽。虽然当时,杨谅大军未胜,却讨了个大便宜。当时的高丽王婴阳王高元大惊之下自称“辽东粪土臣元”,向隋文帝请罪。隋也因此罢兵。
想来这杨万春定是杨谅的孽种。高丽王为了讨好杨谅进献美女再正常不过,但杨谅是否知道自己有这个孽种没有,便不得而知了。不过,多半不知。否则怎会不带“美女”回中原?
然而转念一想,杨悦又不由释然:有独孤皇后这样一个奇妒无比的母亲,一切皆有可能。
独孤迦逻不只不让自己丈夫宠爱他人,连自己的儿子们,她也不准多娶妃嫔。太子杨勇正是因为不喜欢太子妃元氏,多宠云妃、高妃、成妃等人,被独孤迦逻所恼。终于被废,立只“钟情”一个王妃萧氏的晋王杨广为太子……
别说因为独孤皇后之故,便是出征之时军中不得有女人的军令。想那汉王杨谅有几个胆子将出征在外时宠幸过的“美女”外加一个儿子带回家中?杨谅便是知道有杨万春此人,多半也不敢承认。
杨悦心中暗笑,面上却带了几分凄容。感怀杨万春的身世,到也十分可怜可叹。
月光清明照在杨万春的脸上,沉稳之中带着镇定,也正向杨悦看来。杨悦突然心下疑团陡起。
杨万春这种人物怎会被情感左右?
突然想到今日“认亲”认得极为玄妙。先不说杨万春是真是假,这亲认得也太过顺利。到底是对方被自己蒙混过关,还是自己刚好落入了对方圈套?
“隋室衰亡,弘农杨氏子嗣零落,伯父反而因在辽东得以保全。”怔了片刻,杨悦不由幽幽一叹。
杨悦此说,虽然明着说得是,隋末以来,隋皇室子孙基本被杀殆尽。实则却有意提醒杨万春,汉王杨谅是因谋反,被杨广幽闭而死。自己是杨广的“孙女”,杨万春当真会将自己当做“亲戚”?
杨万春看了看杨悦,面有戚戚,诚肯地点头说道:“隋室子孙所剩无几,一半原因正是因为嫌隙而致,如今诚心请公主来此,岂为怨望相加。”
杨悦微微一笑,知道正题来了。杨万春“请”自己到这里来,自然不是为了“认亲”。唐兵围在安市城下,杨万春打出这个“亲情牌”岂会没有目的?
当下微微一笑,转口说道:“不知伯父怎会成了这安市城城主?”
杨万春长叹一声,说道:“我母亲出身辽东梁氏,也是当地大族。我虽未能回归中原,却也过得还算可以。后来隋世祖征辽,被高丽大败。不少中原将士不及撤回,便在辽东落草做了贼寇。高丽王多次围剿,却不能够,十分头痛。后来高丽荣留王想到我,便改做安抚,令我做了安市城主,招安众隋将。”
“难怪院外的卫士看上去像是中原将士。”杨悦不由恍然大悟。这安市城原来是一座“隋城”。
杨万春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安市城虽在辽东,却是**之城。向来并不依附高丽王命。”
杨万春说此话时,神色之间早已尽去刚才的悲悲切切,前后神态大是不同。杨悦心下暗笑。杨万春演了半天“认亲”戏,说破大天不过是想利用自己解除安市城围。
若说有所不同。不过是,认亲之前,他大可以抓了杨悦直接去“要胁”李世民。认亲之后,却是要杨悦“心甘情愿”的去“说服”李世民。
杨万春何须如此大费周章?难道是担心自己不肯“要胁”,立即自尽?
然而很可惜,即便是亲戚,自己又岂会被他利用?他这“亲情”牌对自己不起任何作用。
想到此,杨悦不由摇头微笑。
杨万春似是看透杨悦心思,突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转口说道:“安市城的城防与别处不同,经过这些年的修建,可以说是固若金汤。渊盖苏文当年对我也是奈何不得。李世民此次亲征,在我安市城下也绝对讨不到便宜”
“哦?”杨悦见杨万春如此托大,不由大是诧异。他对安市城防如此自信,不是要自己退敌,却是为何?难不成真的只是认亲?
“唐兵客战辽东,粮草不足,必然不能持久。只要我坚城不出,唐兵久攻不下,必自退去。”杨万春见杨悦似是不信,出言说道。
“不过据我所知,唐皇粮草准备充分,而且便是不足,也大可从中原再运……”杨悦虽然心知杨万春所说不假,面上却有些迟疑地说道,“且不说唐兵是否能攻下安市城,只是围城,安市城中粮草能坚持到唐兵自退?”
杨万春却哈哈大笑道:“安市城地处梁河之滨,粮食向来充足,足够坚守三年。不过辽东天寒,只怕唐兵再过三月,自会退去。到也等不到三年。”
三年粮草?杨悦暗吃一惊,沉吟片刻,已知杨万春所言不虚。中原人向来认为辽东苦寒,她却知道在一千多年后,这里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北大仓”。
便是此时,一路上杨悦也看到梁河两岸冲积平原上,也尽是良田。
坚城,又不怕坐困。杨悦不由暗暗点头,这个杨万春看来的确是个人物。
如此看来,杨万春“请”自己来,并非为了要胁李世民,以解安市之围。
即非为此,到底是为了什么?杨悦不由狐疑地向杨万春看去。
杨万春突然话头一转,有些无奈的苦笑一下,说道:“然而唐兵勇猛,他虽不能破城,我却也不能破敌。”
破敌?原来杨万春不只是想“守城”,而且还想“破敌”然而于自己又有何干系?
杨悦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点头说道:“唐军将勇兵利,的确十分难以对服。”
“但是要想破敌,却也并非全无办法。”杨万春突然望向杨悦,眼中火光大起。
“哦?”杨悦奇道。
“只要公主肯跟我联手。”杨万春盯着杨悦,一瞬不瞬,缓缓说道。
“联手?”杨悦哧得笑出声来,“我对作战一窍不通,只怕伯父找错人了。”
“公主若肯,别说破敌,我大隋江山光复也指日可待。”杨万春摇头,依旧盯向杨悦。
“伯父似乎太抬举小侄了。”杨悦到是吓了一跳,没想到杨万春如此看重自己。
杨万春突然哈哈一笑:“公主何需妄自菲薄。”
杨悦摇头笑道:“论武力别说不及芳儿妹妹,我连一般人都不及。论守城攻战,更是不及伯父之一角,如何……”
杨万春摆摆手,止住杨悦,猛然说道:“内伏硫磺方听闻在公主手中……”
“内伏硫磺方,是什么?”杨悦不动声色地奇道。
心下却已大惊。她原以为杨万春认定她是中原弥勒教的“圣女”或者“弥勒佛”,可以借助弥勒教起事儿,才想跟她联手。万没想到杨万春说得却是“内伏硫磺方”
内伏硫磺方,的确是在她手中。孙思邈将此药方秘密由卢照邻转交给她,虽然只是说乃是一个除湿解毒的方子,但杨悦如何会不明白,那是“火药”配方。
此事极为隐秘,除了孙思邈与卢照邻之外,根本没人知道。
这杨万春是如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