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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飞刀朵朵     飘在大唐txt下载     飘在大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7章 大隋皇帝

    第257章大隋皇帝

    “硫磺、硝石各二两、研末,放入销银锅,掘地坑入地平,填实,加三个炭化皂角子。烧焰,焰灭。炒木炭,消三分之一,趁火冷却,可以伏火……”

    ——“内伏硫磺方”

    这个药方在杨悦看来,比起后世民间流传的“一硝二磺三木炭”的黑火药配方,看上去不过小儿科。

    然而在这个时代——冷兵器时代,这个方子若用于军事,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杨悦却是再清楚不过。

    令她震惊的是杨万春竟能意识到这一点,当真十分有眼力。

    事实上火药发明以来,很长时间内只是被当做一种“药”,所以才被称作“火药”。杨万春这个历史人物能有超前远瞻的眼光的确很不简单。

    单凭这一点,便知杨万春是个厉害角色。

    “枪是下等人用的东西。”

    杨悦突然记起在后世的某个电影中,看到的印象最深的一句话。

    来到这个时代,对这句话的印象更加深有体会。

    冷兵器时代的战征,是英雄时代的战征。它靠的是武力,靠的是谋略。是一种绝对的武力征服,最具英雄气度。看到李愔跨马冲出的那一刻,她已完全被这个时代的英雄气慨深深折服。

    “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为之。”

    战争的目的只是征服,而非杀伐。儒道即人道精神,来到这个儒道精神大行其道的时代,杨悦对冷兵器时代的战征有了更深的理解与感触。

    这个时代的圣君李世民认为灭人之国,非圣贤所为。

    所以拿下焉耆,却并不灭国。

    所以突厥被灭,李世民却依旧派李思摩统领突厥于夏、胜之地,以复突厥可汗。反是李思摩自己甘心做李世民的右武卫大将军,自言愿为“国家一犬”。

    所以铁勒可汗契苾何力,贞观六年率部降唐以来,只愿“生为唐臣,死为唐魂”

    这才是征服的魅力

    坑杀、屠城、戮民……残暴之行。那是暴秦坑赵军四十万降卒所为;是满清的扬州十日、嘉庆三屠;是日本人向手无寸铁的南京人们进行屠杀,是令人发指的非人道的战争犯罪,是人类文明史上最为可耻的事情。

    杨悦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火药的厉害,若火器用于战争,比之靺鞨人用毒箭杀人更加可悲。

    更清楚杨万春说的不错,如果真将火药用到战争中,大唐勇士再猛也猛不过火药。

    大唐自东征以来,总共死亡人数至今未过一千五百,其中千余人还是死在靺鞨人的毒箭之下。如果用上火药,只怕十万唐兵,撤得再快,也有一半以上回不去。

    幸好这个时代还没有火器。幸好自己没有将“内伏硫磺方”带在身边……杨悦想到此时,不由暗自庆幸。

    一刹那间,杨悦望向杨万春,眼光渐渐变成冰冷。

    看到杨悦嘴角冰冷的微笑,杨万春不由一怔,片刻之后,又突然笑了起来:“莫非公主信不过我?”

    杨悦摇了摇头,愕然说道:“此话从何说起。”

    杨万春笑道:“难怪公主不信,不过过两天公主便会知道我所说的都是真的。”

    “过两天会发生什么?”杨悦心下不由暗奇,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道,“非是我信不过伯父,只是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内伏硫磺方。”

    杨万春听了,脸色不由微变,眼中凌厉大起,凝神盯向杨悦。

    杨悦毫不示弱,微微一笑,一脸无辜地回视杨万春。

    片刻之后,杨万春突然呵呵一笑,说道:“且不说这些。过两天便是登基大典,公主能来观礼,真是再好不过。”

    “登基大典?”杨悦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惊讶地叫道,“什么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本不难理解,当然是只有皇帝才有登基大典。

    然而谁要登基,谁要做皇帝?杨悦这次却是彻底糊涂了。

    杨万春面色一滞,已是怫然不悦。

    杨芳儿在一旁忙解释道:“公主有所不知,皇后已令我父认祖归宗,册立我父为大隋皇帝。”

    大隋皇帝?有没有搞错。杨悦失声大笑。

    大隋已亡近三十年,竟然还有人念念不忘做大隋的皇帝???

    这简直是她来到这个时代以来,听到的最为滑稽的事情。

    笑了片刻,杨悦突然发现杨万春与杨芳儿皆是一脸愠怒,不由干咳两声,停了笑声。

    “对不住。我只是一时没弄明白。敢问一下,皇后册立,不知是哪家的皇后?”杨悦不解地问道,嘴角不自主地微微上翘,讥讽大起。

    当然不可能是大唐的皇后。李世民自长孙皇后去世后,便再没有立后。而且即便是大唐皇后在世,又怎么可能会册封大隋皇帝?

    难道是高丽皇后?然而高丽国王一向也要接受中原皇帝册封,只是称“王”而非称“帝”,只有王妃,哪里有什么皇后?

    正在诧异。杨芳儿也已是脸色大怒,悻悻说道:“当然是萧皇后”

    萧皇后?杨悦一呆,心下释然。暗道一声,自己怎么将她忘记了。大隋的皇帝已死,下一任皇帝的确立,当然要数大隋的皇后最有发言权。

    杨悦不由长叹一声,突然想起萧皇后的满头白发,年过七十,竟然还在为大隋兢兢业业,可谓忠义无比。比起她的弟弟萧瑀转眼变成李渊的亲信,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这个老太太怎么就不能消停会儿?杨悦心中暗乐。想到萧皇后那双老狐狸一样的眼神,不由暗暗摇头。杨政道死了,赵王杨杲也“往生”了,隋皇室子孙几乎消失殆尽。看来当真只剩这个莫名其妙的杨万春一个隋皇室男丁,才会轮到他来做这个“大隋皇帝”。

    自己来辽东到是来得恰巧,竟然赶上一场大隋皇帝的登基大典

    看一看杨万春与杨芳儿父女脸上压抑不住的隐隐兴奋之色,杨悦不由暗暗摇头。

    皇帝梦,原来皇帝梦,便是这个原本看上去不急不躁、镇定沉稳的杨万春,也不过如此。最初对此父女二人的好感立时荡然无存。

    突然意识到自己被“请”到此处,原来另有深意。心下已是暗暗苦笑。

    这场登基大典有她出席分明是再合适不过。她这个公认的前隋公主若参加,杨万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隋室后人”才会变得更加真实可信。

    ……

    杨万春父女从杨悦住的园子出来,往左不过百米便是安市城的中心——安市府衙。或者应该称做“宫殿”。只是这个“宫殿”十在是简单,比现长安城中的京大内,简直像是一个玩具。

    这父女二人到也不用骑马,径直步行往回走去。

    两人没有说话,默默无语。杨悦听到“登基大典”的反应深深刺痛了二人。

    “萧皇后都已认可的事情,她凭什么不信?”杨芳儿突然愤愤地言道。

    “这也难怪。”杨万春握了握拳头,到是还能控制自己,温言说道,“若非大隋皇室子孙已无人,又岂会论到我的头上。”

    “这么多年,他们何时曾真正将父亲当作杨氏子孙。当年祖母给汉王写信,求他将父亲接回中原,汉王却理也不理,反而绝情地说天知道父亲到底是谁的儿子……”杨芳儿怒道。

    “不要说了。”杨万春突然怒喝一声,打断女儿,头上青筋爆出,月光照在他惨白无色的脸上,十分吓人。

    许久,杨万春才压抑住心下怨怒,缓缓说道:“越是如此,为父才越要让杨家的列祖列宗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杨氏后人是谁为祖宗报仇,谁又将会光复我大隋,建下不世功业到时候我到要看看谁还敢小觑我父子”

    杨悦大概万也没有想到,赵王杨杲这个正牌的隋室子孙,对失家亡国淡淡处之。反而是这个几乎说不清来历的杨万春,对大隋的亡失耿耿于怀。若隋皇室的列祖列宗当真有灵,不知会作何感想。

    “我看这个隋国公主分明是在说谎,萧皇后明明说过‘内伏硫磺方’被她得到。她却假作毫不知情,分明没有半点诚意。”杨芳儿沉默片刻,忽又说道,“父亲不会真信了她的话吧?”

    杨万春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突然纵声大笑起来。

    “父亲既然不信,为何不揭穿她的谎言?”杨芳儿不解地奇道。

    “不急”杨万春自得之情忽然溢于言表,许久才收住笑声,智珠在握地说道,“眼下最主重要的事是让她参加登基大典。虽然有萧皇后的手诏,但若有隋国公主参加,天下人才会更加信服。”

    “孩儿明白了。”杨芳儿也不由点头而笑,“难怪父亲不让我拿走她手上的弥勒圣典。是想先稳住她,哄她先参加登基大典。”

    “不错只要为父做上大隋皇帝,我儿才是正牌的公主,她不过一个郡主,还怕她不乖乖将药方献上。如若不然,便是欺君谋逆之罪……”杨万春阴森一笑,冷声言道,便是在仲夏之夜,也令人不由感到一阵寒意……

    先不说杨悦到时候会不会被杨万春治谋逆之罪。杨悦却知若自己当真参加杨万春的“登基大典”先已成为谋逆。

    无论李世民再如何纵容她,到时候也是国法难容,除非她从此再也不回大唐,否则只有坐等议罪。

    怎么办?

    自杨万春父女走后,杨悦便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在院中走来走去,望着月光,不时叹气。

    且不说她的安危如何。若杨悦当真参加大典,无疑是告诉世人,她已承认杨万春为大隋皇帝。中原弥勒教原本因为隋室没有男嗣,才会奉她为圣女,若突然有了“圣主”,在这个男权的时代,只怕中原弥勒教立时便会听命于“大隋皇帝”。

    弥勒教的狂药制造出来的魔鬼神兵,杨悦见识过。杨万春的野心,与中原弥勒教报仇复国之念一拍即和,二者若相为呼应,只怕中原当真又会掀起一场醒风血雨。

    难怪孙思邈说,《秘书》有载中原会有一场大劫难,又将是天下大乱,如今看来并非危言耸听。

    然而历史上并未发生此事,却是为何?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的到来化解了此事?

    还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将历史进程改变了,与后世的历史根本已经不一样,这场血雨醒风是自己那个时代的历史中根本没有的记载?

    杨悦不由陷入一片混乱。

    然而,无论是那一种情况。现在首要做的便是阻止这一切。

    “不能去参加登基大典,也决不能让杨万春当上什么皇帝。”杨悦暗暗咬牙。

    然而,怎样才能做到?

    杨悦纵是万般聪明,一时也是半筹莫展。

第258章 倾城

    第258章倾城

    “……周氏设官,分掌邦事;汉家创制,允定章程。我大隋承天之佑,继承大统,然天下大乱,肖肖之徒趁机篡逆……幸天不亡我,皇室宗嗣,余脉尚存。今八月丙午,皇道吉日,朕于安市城复国号大隋,继承祖宗大业,举行大典,大唐天子即在城外,特请法驾临安市观礼……”

    “登基大典?”

    “杨万春是隋室后裔?”

    “要做大隋皇帝?”

    “一个小小的安市城?”

    ……

    哈哈哈

    安市城下,唐兵中军帐中,哄得一声,炸了开来,顿时爆出一阵大笑。

    杨万春竟然要称帝,成为大隋皇帝

    任是众将见多识广,却沉不住气,忍不住笑得浑身打颤,整个军营都被笑声震得簌簌作响。

    安市城主派的使者,冷哼一声,怒目众人。

    李世民强压住笑意,摆手止住大家,示意安市城使者继续念下去。

    “……隋国公主已驾临安市,主持大典……”

    隋国公主主持大典?

    军营里的笑声立时僵住,众将或张口欲呼,或双目圆睁,或屏息呼气……整个中军帐中,一瞬间定格住,惊得说不出话来。

    李世民的笑脸一半也已凝在了空中。

    “有诈一定有诈,隋国公主怎么可能会在安市城。”尉迟敬德第一个反应过来,摇头说道。

    “阴谋定然是阴谋想引圣上去……”

    “怎么可能,公主怎么可能会在安市城,绝不可能。”

    “隋国公主不可能主持登基大典。”

    ……

    等到安市城的使者一走,中军帐里立时又炸了开来。

    唯有二人半晌没有开口。

    李世民一脸沉郁,眉头暗锁。

    李愔双目通红,突然跳起身,哑声说道:“原来她果真是被杨万春劫持了”

    “她当真来了辽东?”李世民脸色已是大变。

    李愔抿一抿干裂的嘴唇,艰涩地点头说道:“她的确在辽东,而且前几天突然失踪……”

    一夜无眠,月光已隐。杨悦兀自在院中转来转去。

    东方渐白,晨曦透过花架,照到杨悦面上。

    杨悦猛吸一口气,才大喝一声:“罢罢罢”

    思前想后,办法到也不是没有。

    若自己当场宣布杨万春的身份是假,这个大隋皇帝自然会明不正言不顺,便是强行登基,中原弥勒也不会承认,到不失是个釜底抽薪的好计策。

    然而,如此以来,自己怎么办?不被杨万春五马分尸,便是便宜了。

    可自己一人比起天下再次大乱,无数百姓的流离失所,似乎微不足道。

    “罢罢罢死有轻如鸿毛,有重于泰山。便让自己‘重’一次吧”杨悦自嘲地说道。

    或许没有人知道自己,历史上更不会记录下自己阻止过这样一场“浩劫”,可也总算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做了一件有价值的事儿。

    也或许这正是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代的使命。

    主意拿定,杨悦放下心事,反倒头大睡。

    直到初酉时分,日幕将斜,杨悦才幽幽醒来。

    见送饭的小丫头悄声立在一旁。桌上已摆好饭菜,一时胃口大开,饿了一日,顾不上吃像,一阵“席卷残云”。

    吃饱喝足,杨悦向那小丫头说道:“杨芳儿……不对,你家公主在哪儿,我有些事情要找她。”

    小丫头点点头,并不说话。出去不久,杨芳儿果然急忙赶来。

    “公主姊姊。”杨芳儿面上的笑容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向杨悦恭身行礼。

    杨悦眼睛转转,突然说道:“伯父登基以后,芳儿妹妹便是正牌的公主,我顶多不过是个郡主而矣。我应该称芳儿妹妹为公主才对。”

    杨芳儿一愣,突然明白过来,暗想:她不肯答应与父皇合作,原来不过是担心身份变低……

    沉吟片刻,忙敛神说道:“只要公主姊姊肯与我父亲联手,光复我大隋帝业。我父亲求之不得,怎肯怠慢公主。公主姊姊但请放心,我父亲登基之后,姊姊还是公主,绝不会降低地位。芳儿也甘愿为公主姊姊的妹子。”

    “如此甚至好,我到是放心了。”杨悦面上大喜,呵呵笑道。

    杨芳儿见杨悦有了公主名份立时转了态度,心下不由鄙夷,脸上不由讥讽大起。

    杨悦看在眼中,也不以为意,笑嘻嘻地说道:“闷了这些天,芳儿妹妹陪我四下走动走动如何?”

    杨芳儿自然不敢不依,当下点头称好。

    陪杨悦在安市城四下游逛。

    安市城四四方方,不过方圆一二里左右,比之长安城内的大兴宫还要小。

    从杨悦住的地方出来,便是“皇宫”。杨悦住的院子叫做“安雅小筑”,据说原本是梁美人,也是说杨万春的母亲住过的地方。也是安市城中唯一一座有林园设计的院子。

    便是“皇宫”也没有如此奢华。

    “皇宫”不过百米见方,比及大兴宫内杨贵妃住的感池殿大不了多少。然而高墙壁垒,却比大兴宫的宫墙还要高出半丈。

    真是个军事城堡。杨悦心中暗叹。一路走来,她发现这安市城与别处的城市完全不同,更像是中世纪欧洲的城堡。到处都是防御工事,依着山势,一道道城墙将安市城的心脏“皇宫”,如裹粽子一般,围得严严实实。

    若有敌兵从外面攻来,攻破第一道城墙,会发现还有第二道城墙,攻破第二道,还会有第三道……每一道城墙如万里长城转成的牛心菜一般,螺旋着直到心脏,约有近十道之多。

    这样的城堡若想攻进来,果然是千难万难。

    杨悦不由心下慨叹。果如杨万春所说,这样的城堡别说盖苏文奈何不得,便是唐兵大概也不得不望城兴叹。

    突然,杨悦意识到这座城不对。

    中原的城池,其实同时还有保护周边百姓的作用。到了战时,百姓可到城中避难。但是这样一道以防御工事为主的城堡,何处可以存放百姓?

    杨悦四下里看去,发现果然除了兵卫还是兵卫,没有一个百姓装扮的人。到处都是兵卫营。一队队的兵士走过。或练弓射箭、或整队列陈,或跑步前进……

    像她与杨芳儿这般闲逛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只除了她与杨芳儿周围散落的几个娘子。然而便是这几个娘子也是弓箭横刀,一副武士打扮。不由暗暗称奇。

    杨悦问了杨芳儿才知,城中无论男妇老幼,无一不是一出生便是兵卫。儿童编入“童子营”,妇女编进“娘子营”。

    杨悦知道隋唐以来的府兵制,向来只有行军打仗时才有“营”的编制,看来这座城堡的一切,皆还是行军编制,隋时准备着战斗。

    想一想,这些人原是大隋遗留在辽东的将士,也便释然。

    只除了某个时代有童兵之外,似乎自古以来儿童从不做为士兵出现。

    杨悦不由暗暗摇头。暗叹一声:这个安市城还真是个人人皆兵的城。

    相对于大唐,别说儿童,便是女子也严禁上战场,当日这一规定虽令杨悦十分不懈,此时心中却升起一股暖意。

    想到明日便将被“五马分尸”,杨悦突然对这个时代,对大唐生出一丝眷恋。

    望向远处的唐营,军旗飘扬,在夕阳下熠熠生辉。杨悦眼中不由一片朦胧。

    “明日大典,除了姊姊还会有许多人来参加。听说中原弥勒与西域弥勒都派了人来,姊姊没准有相识之人。”杨芳儿突见杨悦郁郁不乐,笑着说道。

    “噢?”杨悦听了,心下不由暗道一声“妙极”。

    弥勒教向来与自己源渊极深,如若自己指认杨万春的身份为伪造,正好由二者作个见证,而且弥勒教因此而群起攻击杨万春,挺身保护自己也说不定。想到此,精神不由一震。

    “父皇有一事相求,不知姊姊可否愿意?”杨芳儿见杨悦心情转好,突又说道。

    “哦?”杨悦笑道,“伯父有事只需吩咐便是,何用相求,岂不见外。”

    “父皇想请姊姊亲自宣读萧皇后的招书,不知姊姊意下如何?”

    “再好不过。”杨悦不由心下大喜。明白杨万春是想借杨悦之口,让自己的身份更加令人相信。可她却正愁明日杨万春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如此一来,正是求之不得。

    杨芳儿见杨悦答应,也是万分心喜。

    杨悦看着杨芳儿欢喜,心下却不由冷笑。突见杨芳儿眼光一闪,嘴角露出一丝难以琢磨的怪笑,心下又不由暗自一怔。

    正想间,突然一支飞箭不知从何处而来,不偏不移直击杨悦左侧太阳穴。杨悦不由大惊。

    好在杨芳儿眼急手快,忙用剑格开,利箭擦着杨悦的发稍而过。

    杨悦骇了一跳,暗道:乖乖,还没到明天,难道便有人急不可待得想要自己性命?

    去看杨芳儿,但见她也已脸色大变。向左侧一指,怒斥一声:“拿下。”

    一挥手,身边数位娘子卫士,如狼似虎,立时扑向不远处一人。

    杨悦这才明白,一直跟在她与杨芳儿左右的众位娘子,原来是二人的“护卫”。

    “大胆杨甲,竟敢刺杀公主殿下?”杨芳儿指着来人怒道。

    “回将军,小人只是带队在此练习,不是有意要惊扰殿下……”

    杨悦回头去看,也不由哑然失笑。果见一队卫士正在练习射箭。也是安市城地方太小,原来自己与杨芳儿不知不觉中走进了他们的靶场,果真乃是误伤。

    这个杨甲看上去像是那队卫士的队正,闯了大祸,正跑过来向请罪,已被“娘子军”拿下。

    “原来只是误会,不过有惊无险,芳儿妹妹还是放了他吧。”杨悦笑着摇了摇头。见杨芳儿能随口叫出此人姓名,想来是平日相识之人,杨悦不欲节外生枝,乐得作个顺水人情。

    杨芳儿见说,果然脸色大缓,向那人说道:“还不谢过公主殿下。”

    杨甲大概没想到如此容易便被放过,甚是激动,抢上几步,竟然伏在杨悦的脚下,叩头如蒜。

    杨悦笑着示意他起来,那杨甲竟然不动。

    杨悦竟被他激动之下将头顶在脚上,杨悦不忍只好弯身去扶他起来。

    待看清此人面目,却不由一怔

    那人她竟然见过,正是当日卖给他“梅花手链”的“落魄汉子”。

    杨甲却似根本没有认出她,千恩万谢的走开。

    见他走开,杨悦不动声色地向杨芳儿问道:“此人是谁?”

    “是父皇禁卫队的队正”杨芳儿笑道。

    杨悦看了看腕上的梅花手链,此链如今虽已无用,她却一直当作手饰戴在腕上,再去看杨甲远去的背影,不由摇头纳闷。

第259章 倾城(2)

    第259章倾城(2)

    “公主勿忧”

    杨悦看着手中的字条,苦笑不得。若一个人一箭射来,差点射穿你的太阳穴,却给了你这样一个字条,这个人的可信度有多大?

    杨甲到底是何须人也?

    他是杨万春的禁卫,却又将中原弥勒教的“镇教之宝”交给自己。他到底是赵王杨杲的人还是杨万春的人?

    月色渐好,杨悦坐在“安雅小筑”庭院中的花架子下,一直盯着手腕上的“梅花金链”发呆。

    ……

    “她答应亲自宣读诏书?”安市城的“宫殿”内,杨万春一脸欣喜的说道。

    杨芳儿站在他的书案之侧,看一眼父亲惊喜的抬头时,额头上的皱纹便清晰的显现出来。

    杨芳儿点了点头,有点怜惜地看了看烛影下的父亲,迟疑片刻,突又说道:“女儿总觉的她答应的有点太痛快,该不会有诈吧。”

    “哦?有什么蹊跷?”杨万春有点惊愕地看着女儿。

    “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凭直觉感到应该不是这样。”杨芳儿若有所思地道。

    “直觉?”杨万春笑了,“我儿这些日子定是累坏了,怎变得疑神疑鬼起来。此地乃是安市城,她不跟我们合作又能如何,难道不怕死么?”

    杨芳儿也不由笑了笑,沉思片刻,突然问道:“父亲,杨甲此人真的可信么?”

    “他虽然来安市时间不长,却是个十分难得的人才。”杨万春点头笑道,“你不会连他也怀疑吧。”

    杨芳儿笑道:“不是不信,只是总觉得他来得十分突然。父亲在安市一向不被中原人所知,他怎会慕名来辽东投奔父亲?”

    “这个我儿尽管放心。做大事者怎可不信任人?”杨万春挥了挥手摇头说道,自有一种大家气度。

    然而,话虽如此,杨万春看了看女儿满是狐疑的脸,笑了笑又道:“他的低细我已查得十分清楚。他的祖父乃是高祖皇帝(隋文帝庙号高祖)的亲弟弟卫昭王杨爽。太祖(杨坚的父亲被尊为太祖)去逝的早,卫昭王自幼由高祖皇后独孤氏抚养,对高祖最是忠心。”

    “他即是皇室宗亲,为何不向父亲明说?”杨芳儿奇道。

    “这也难怪。他的父亲杨集原本嗣位卫昭王,后来却因‘谋逆’罪名,被世祖皇帝贬为庶民。想来是因此之故才不肯说出出身。”杨万春沉吟一下说道。

    “哦?”杨芳儿讶道,“如此说来,他岂不是会十分记恨世祖皇帝?会不会对我隋室子孙怀恨在心?”

    “不会。世祖皇帝虽然与他有隙,但高祖皇帝对其祖有恩。吾父王乃是高祖皇帝之子。即使他心中有恨,也不会恨到我等头上。”杨万春笑道。

    “原来如此。”杨芳儿长出一口气。暗道:杨甲今日一箭果然并非无意。杨悦乃是世祖之后,所以杨甲才会故意伤她,只是这个杨悦还大有用处,否则……嘿嘿

    杨芳儿想到此不由莞尔,心想只要过了明日便好。

    杨芳儿出了一会儿神,突然又向杨万春问道:“弥勒教与杨悦关系非同一般,当真会倒向父亲么?”

    “杨悦只是因为是我大隋公主才会受弥勒教的推崇,为父登基之后,弥勒教自然会倒向为大隋皇帝。”杨万春到是十分自信。

    “这次弥勒教都派了谁来?听说弥勒教的西天王对她十分忠心,只怕不会背叛她。”杨芳儿皱了皱眉,又道。

    “西天王自投靠李世民以来,向被中原弥勒教视为逆贼,他对杨悦忠心,岂不越是对她不利?”杨万春呵呵笑道,“不过我儿还是放宽心,这次中原弥勒教派的是东天王来。西域弥勒教西天圣母派了座前弟子前来观礼……”

    二人正说间,忽听卫士在门外传报:“将军,城下有信报来。”

    杨万春让卫士进来,却见卫士手中只是捧着一支箭,那箭极为普通,书信却在哪里?

    杨万春微微一笑,在箭羽处伸手一摸,但见一张纸条敷在箭羽处。

    “好好好”杨万春看完书信,已是禁不住嘿嘿大笑,连声叫好起来。

    “怎么?”杨芳儿见父亲欣喜,有些好奇地问道。

    “果然不出所料,唐营里已炸开了锅。”杨万春笑着将手中的书信递给女儿。

    “那个人的话真的可信么?”杨芳儿看完书信,却微微皱眉说道。

    “应该可信。上次他提供杨悦的藏身地点,不是准确无误么?”杨万春乐观地笑道,“这次即便是钓不到大鱼,至少也会钓来小鱼。”

    “小鱼?”杨芳儿微微错愕,似是没明白父亲的意思。

    “听说不只大唐天子喜欢她,连他的儿子也十分喜欢她。”杨万春呵呵大笑道,“据说这个蜀王是为了她才被贬到军中,这些日子更是正在四处打探她的消息……”

    “蜀王?”杨芳儿听了,不知怎么顿了顿,心头划过一个人影,一个白袍小将跨马冲下山锋的背影。

    “我儿在长安呆了些时日,难道没听说过此事儿?”杨万春笑问道。

    “是。她与蜀王的确走得很近,连天下书社都是她二人一起合作成立的……”杨芳儿突然有点兴趣索然,幽幽说道。

    “这次跟我们合作的那位亲王,我儿感觉如何?”杨万春突然盯着女儿,笑了笑说道。

    “他,还好吧。”杨芳儿不知为何心下叹了一口气,说道。

    烛火昏暗,不及月光明亮,杨万春只顾高兴,到是没有看到女儿脸上的落寞,只听到女儿说好,心情也随之大好。哈哈笑着说道:“这我也就放心了。虽然是联姻,但也不能委屈了我儿……”

    笑了片刻,突又想起一事,沉吟一下问道:“只是将来万一……”

    杨万春没有说下去。

    杨芳儿却已明白父亲的意思,笑了笑说道:“若真到了那一天,女儿也定然会向着父亲。”

    杨万春笑着点点头,招手让女儿过来,抚着女儿的长发,长叹一声,安慰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若李世民死在安市城下,便不用女儿嫁给他。当真让女儿嫁得那么远,为父如何舍得。”

    杨芳儿偎在父亲怀中,眼中有些润湿。知道父亲所说不错,三个月前她母亲去逝后,父亲只剩下自己一个亲人,才会将自己从长安调回……

    “即使不嫁,可萧皇后那儿……”杨芳儿哽咽说道。

    “萧皇后那儿我儿不必再去了,你侍候她三年,才换回她的认可。这些年,你母亲不知有多想念你,到死都在念着你……”杨万春眼中也有些湿润。

    一时间,房中伤感之意大起。父女二人相互依偎,许久才平静。

    杨芳儿告别父亲向书房外走去,将近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父亲,轻声说道:“父亲早些歇息吧,明日便是大典,定会十分忙碌。父亲莫要太过劳累了。”

    “好。”杨万春笑了笑。望着女儿走出书房,心头一阵温暖:还是女儿好啊,知冷知暖,最是贴心。

    然而,“芳儿若是个男子就更好了。”杨万春突又自言自语地道。

    想到女儿很快便有可能再次离开自己,杨万春叹息一声,竟然静不下心来,站起身到院中踱步。

    月光很好,十分明亮。杨万春的心情也渐渐明亮起来。

    女儿虽好,儿子才是传宗接代的人。可惜自从儿子于半年前突然去逝,他的妻子也因悲伤过度,随之而逝,女儿便成了他唯一的亲人。

    上天似乎在开隋杨氏的玩笑。杨家男嗣消失殆尽,这唯一留存的血脉,却只有一个女儿。

    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杨万春拍一拍自己结实的胸膛,暗道:等忙过大典之事,要尽快纳后选妃,生个儿子,也好后继有人。将来恢复中原,江山在握,怎能没有儿子……

    杨万春想着想着,嘴角隐隐地翻起笑意。

    ……

    杨悦并不知道那个“卖”给自己梅花手链的人,原来是隋皇室宗亲,其中还有许多源渊。猜度半晌,没想明白此人到底是何用意。

    不知他到底让自己“勿忧”什么。

    第二日,丙午,天未大亮。杨悦已被一阵号角声吵醒。早有人来为她更衣。

    “登基大典”之日,杨悦以隋国公主身份做为宣诏嘉宾,原来的男装白袍自然不合用。送来的是一身红色公主礼服,到也极为合身,衣服上描金绣凤,十分繁杂,非一日之功可成。

    想来定是为杨芳儿准备的礼服。杨悦原比杨芳儿高出几公分,好在古人衣服宽大,穿上去到也合身。

    人家连公主服都让给她了,杨悦没有反对理由,欣然配合。穿戴齐整,在“宫人”的引领下跨出“安雅小筑”,往“宫殿”去。

    杨万春的“宫殿”便是以前安市城的府衙,现在改名叫做了“大兴宫”。与长安城的“大兴宫”一个名字。长安城与“大兴宫”原是隋文帝修造,杨万春将这里叫做“大兴宫”到也不是为了模仿大唐,乃是追宗溯源之意。

    连安市城也差点改做“长安城”。终因有人认为,终有一日会打回长安,这里改了长安之名,将来与长安城岂不重名。因而改做“安京”。

    杨悦一路步行,没多久便进了“皇宫”。虽然在长安之时,杨悦经常步行,此时却不由心下暗笑。

    这里的“大兴宫”实在是太小了。前后三院,加上左右厢房,也不过千八百平米。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廊前阶下,殿前屋后到处都是人。

    卫士、宫人自不用说。一路走来到是看到不少穿绯着紫的高极官员。杨悦久在大唐朝庭里混,对官服制度十分熟悉。

    杨万春恢复大隋,各项制度都依照隋时所设。然而唐代官制与隋代一脉相承,杨悦从官服上识得这些人中三师、三公、尚书令、待中、中书令、鸿胪、司农、太尉、上柱国、大将军……等等,文武百官一应俱全。

    “皇宫”太小,哪里放得下这些个人。杨悦到时,前来朝贺的人员已挤不过来撞不过去。

    不知是谁聪明,干脆建议将大典搬到校场去办。

    校场到也不远,便在“皇宫”前面。与长安城中的承天门横街相类,当然是浓缩版的。

    校场上也放不下这许多人,干脆站在长长的“城墙”上。文左武右,两排纵队,顺着牛吃卷心菜一样的城墙弯弯绕绕地排下去,到也十分壮观。

    最前排排到校场上的非红即紫,都在三品之上,五品能排到第四道城墙处,及至最外层的城墙上,也站在不少**品的官员。纯不带品的兵卫几乎看不到。

    安市城统共不过三四万人,文武大臣加上各自的夫人等,全城几乎所有人都晋位升级,皆成为带品官员。所有的人都喜气洋洋、笑得合不笼口。

    好一片欢乐海洋。杨悦被请到“皇宫”大门前临时搭起的楼台上,向下望去,心下大乐。

    台上正中是杨万春。其下左右分开,是观礼的嘉宾之位。

    杨悦坐在左边首位。其下是中原弥勒教的“东天王”。

    杨悦与他虽见过一次面,但那是在龙华大会上,东天王站在灵台顶端,面上绘了彩妆,看不清面目。及到听人介绍才知坐在自己身边的人便是“东天王”,到也是个精干汉子。

    想起龙华大会之时,东天王对自己十分照顾,杨悦友好地向其点头示意,没想到“东天王”却冷脸一面,看也不去看他。

    杨悦不由讪讪,去看对面。对面的首席位上还没有人来。

    首位之下是西天圣母的使者,是被杨悦称做黑衣怪人的“阿难弟子”。不过这次“阿难弟子”却非黑衣,一袭白衣将全身罩住,头上不仅裹了白巾,还戴了大沿帽子,连双眼都藏了起来。杨悦向她点头示意,却如雾中看花,根本不知道对方如何反应。

    日上三杆,众人已站了些时候。大典却迟迟不开始。

    杨悦请问吉时可到,回答却是模棱两可。仔细问了才知是嘉宾还未到齐。

    望着对面空空的位子,杨悦不由心下纳闷,不知是何人要来。竟然让杨万春如此耐心待等。

    正在等得不耐之时,却听礼唱声传来:“大唐天子使者蜀王殿下到——”

    “李愔?”杨悦吃了一惊,霍然跳起身来。

    怎么可能会有大唐使者来观“大隋皇帝”的“登基大典”?杨悦大为诧异。

    然而,定睛看去,但见紫衣玉带,一个俊朗清逸的面孔铿锵而来,不及向杨万春行礼,先已含笑一直盯向杨悦,不是李愔还会是谁?

    杨悦心下暗急。今日之事,自己抱了必死之心。李愔此来,岂不是……

    突然,杨悦心中大叫一声“不好”

    原来自己落入了杨万春的圈套。

    杨万春定是怕自己暗中捣鬼,因而故意去“请”大唐天子派人来观礼。李愔知道自己被杨万春“劫持”,岂有不来之理?

    然而,他来了,自己若宣布杨万春并非隋皇室血脉,岂不是连李愔也一起葬送在此?

    杨悦头上不由涔涔汗下。看一眼李愔带来的两队禁卫,虽是近百名彪汉,然而在这此也不过是羊入狼口,多添几条人命。想来便是这百名护卫也定是经过百般讨价还价才带了来。

    杨悦心下已是大恨。

    杨万春分明是反过来又拿“李愔”在要胁自己

    怒目杨万春,果见杨万春嘿嘿一笑,脸上眼中尽是得意。

第260章 倾城(3)

    第260章倾城(3)

    杨悦怔怔地望向李愔,一时心乱如麻。

    不知何时典礼开始,号角鼓乐齐鸣。杨悦却已是充耳不闻。

    李愔到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似是根本没有意识到眼前的危险。

    “隋国公主宣读册立诏书——”司仪念唱三遍,杨悦却一动不动。

    众人的目光不由一齐望了过来。

    杨万春尴尬地干咳数声,说道:“隋国公主请——”

    杨悦却是根本没有听到。

    坐在她一侧的东天王回看她一眼,眼中古怪一闪,轻轻推了推她。

    杨悦才醒过神来。拿起诏书,一步步走向台中。

    怎么办?

    杨悦看一眼李愔,不由眼圈一红,暗道一声“对不住”。

    她已别无选择。李愔来此,也只能看着他跟自己一起死。

    李愔却冲她微微一笑,似是鼓励她,无论何种选择他都无惧。

    他来此当然早已想到过凶险,依然来此,当然是甘愿与她同生共死。李愔虽然一句话没有说,但他的所有心意,她如何会不知?

    好生有何欢死有何惧,能同生共死,也不枉相识一场。

    想到此,杨悦不由眉头上扬。闪电中那白色的影子在心头一闪,望着李愔,二人同声而笑

    英雄之死,何必悲悲切切

    晴空万里,秋风猎猎。没有那日雷庭万钧的悲壮,却多了一份豪气干云。

    “杨,万,春……”一声长笑之后,杨悦一字一顿地说道。

    鼓乐立停,场上所有人都怔怔地盯向杨悦,有惊讶、有愤怒、也有会心一笑……

    皇帝册立诏书怎么可能直呼其名?纵是再简陋的大典,也不可能简去“繁文缛节”。任谁也看出杨悦的异样,听出她的意思。

    “慢”突然,杨万春哈哈大笑道。

    杨悦回看杨万春,不由暗自纳闷。杨万春大怒她会理解,然而杨万春却为何大笑?

    但见一个卫士捧箭而上,在杨万春耳边一阵耳语。杨万春连连点头,昂首大笑。

    杨悦惊疑不已,去看李愔,但见李愔也已脸色微变。

    杨万春突然上前几步,走到杨悦身边,一指台下李愔带来的百名护卫,低声说道:“听说李世民也在其内,公主看一看是也不是?”

    杨悦心下大惊,低头看时,见百名护卫分作两个方阵,皆是玄甲褐衣,面容掩在头盔之中,哪里分得清。不由低声笑道:“伯父说笑了。李世民怎么可能在此?”

    杨万春一笑,突然将举起手中利箭,向杨悦头顶落下。

    变故突起,台上台下一阵惊呼。

    “住手”便在此时,方阵之中传来一声怒喝,如龙吟虎啸。

    杨万春手中利箭一偏,冲杨悦嘿嘿一笑:“此人便是李世民,是也不是?”

    “卑鄙”杨悦低声怒骂一声。眼光一闪,李世民的双目如炯,便是在千万人中,怎会不识?便是只是一声怒喝,杨悦怎会不识,除了李世民更有何人。

    李愔面色也已大变。杨悦手上诏书已开始簌簌作响,只因杨悦双手已不自主地在抖动。

    “请隋国公主宣读册立诏书——”杨万春再次大笑。

    她可以不顾李愔生死,让李愔陪自己死,然而李世民呢?

    自己为了阻止杨万春的疯狂行为,难道要赔上李世民的性命?这个赌注是否有点太大?

    为了阻止一场悲剧,到头来却变成另一场悲剧——

    杨悦泣泪模糊,泪水一滴滴落在诏书上。

    “杨万春绝非隋皇室之后,伪造身份,挟持本公主,矫诏天下,妄图称帝,实乃欺世盗名之徒”杨悦一咬牙,一字一顿地高声说道。

    杨万春面色已是铁清,杨悦竟然不受其要胁

    杨万春千算万算却少算了一点。

    若只是李愔来,杨万春或许还有可能在达到目的后,杨万春暂时忌惮于唐兵气焰,一时还有可能不杀李愔。但李世民一来,杨万春又岂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杨悦岂会想不到此中关键无论自己接不接受杨万春的胁迫,杨万春都不可能放过李世民。左右是死,何不来个鱼死网破,反更痛快

    “拿下”杨万春一指杨悦,怒喝一声。

    “保护公主”不待卫士近前,“东天王”与“阿难弟子”已站起身来,一左一右护住杨悦。

    杨悦不由微微一笑,杨万春身份即败,弥勒教当然首当其冲地要保护她。

    与此同时,李愔早已一个箭步跳到杨悦身边,拉起杨悦向台下跳去。

    不及杨万春的卫士近身,李愔与杨悦已跳进唐兵护卫圈中。

    “东天王”与“阿难弟子”也指挥手下,与唐兵护卫左右呼应,向台下冲去。

    形势突变,“皇宫”前的检校场立时一片大乱。

    “哈哈哈——”突然,高台之上传来一阵狂笑,“破敌便在今日,莫要放走了李世民父子”

    沧浪一片大响,众“文武大臣”的红衣紫服之下,竟然藏有兵器,外服退下,竟然皆是铠甲。

    原来杨万春登基不过是一个的幌子,他真正的目的却是破敌当然这个幌子若能“锦上添花”却也再好不过若不能,也是没本的买卖——只赚不赔。

    “杀得李世民首级者赏帛两千,晋升三极”杨万春挥手一摆。

    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面对的只是百名唐兵。又有何惧?

    校场上成千上万名安市士卒涌向百名唐卫。又有成万上千名站在“卷心菜”城墙上的士兵向校场涌来。

    百名唐兵,便是天神,也是插翅难逃。

    “撤”

    唐卫队的旗一摆,队形不乱,竟然不向前冲,甚至不与杨万春的兵卒缠斗,反向杨万春的“皇宫”撤退。

    也对,杨万春的登基大典,所有的人都在外面观礼。唯有“皇宫”最是空虚。

    然而,唐兵撤到“宫”门前,正要齐声撞门,“宫门”却自动打开。

    “宫门”里冲出一队“禁卫”,不过这里不是李世民的皇宫,“皇宫”里的“禁卫”自然也不是他的“禁卫”。

    杨万春原来在“宫”里设了伏兵

    任谁也不由傻眼,伏兵不多,足以上千。纵是唐兵是神,以百名骁卫面对前后夹击,冲出几万名“立功”心切的安市兵重重之围,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杀”,声震天

    杨悦突然发现唐卫“退”势不减,径直往“宫门”而入。

    那近千名“禁卫”竟然对他们视而不见,直放众人入宫。

    难道杨万春的“禁卫”临阵哗变?

    怎么可能?禁卫哗变,自古以来似乎也就是隋炀帝的禁卫如此不忠。所谓禁卫,无不是选自己最信任的人,怎会临阵哗变?何况此时杨万春占了优势,千名禁卫哗变又被平叛,最后落得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杨悦不由大奇,突然心下一震,发现这些“禁卫”神色古怪,面容呆滞,眼中隐隐泛出绿光。

    “魔鬼”弥勒教的魔鬼神兵

    杨悦突然看到众“魔鬼禁卫”中有一个人,与众不同。

    待众唐卫进入宫门后,那人手中长剑一挥,突然向外一指,众“魔鬼”立时争先恐后的前冲出。

    “杨甲?”杨悦一眼认出那个便是昨日射了自己一箭的杨甲。

    “是东天王”杨悦身边一人突然笑嘻嘻地说道。

    杨悦不用回头,听了声音已知是谁,不由大喜:“西天王什么时候到了辽东?”

    “公主由青龙保护,属下只好偷闲,跟圣上到辽东看看。”西天王笑笑,头盔护额,连带愁眉也被掩在了里面,难怪杨悦认不出。

    “怎会有两个东天王?”杨悦一指不远处的另外一个“东天王”,奇道。

    那个“东天王”与“阿难弟子”正率领几名教众,跟着唐兵退到了杨万春的“宫门”之内。

    “东天王向来神龙见尾不见首,那个不过是他的替身而矣。”西天王摇头笑道。

    “公主勿忧,原来如此”杨悦也不由大笑。

    原来杨甲是“东天王”,难怪将“梅花金链”轻易“卖”给自己。龙华大会之时,对自己又看护有加。

    他即混入杨万春的禁卫,自然给禁卫下点魔药,变成只听他指挥的魔兵,不过轻而意举。

    不用说,西天王与东天王早有联系,所以唐兵才会向“皇宫”撤退。所以李世民与李愔才会大胆前来。若不能救人反将自己葬送岂是智者所为理智与情感的平衡,唐兵众将又怎么可能让圣上以身犯险

    用魔兵对服安市敌兵,再好不过。杨悦呵呵一笑,心头大松,与李愔一前一后,跟着李世民走上杨万春的“宫门楼”观战。

    众魔兵已在楼下与接踵而至的安市敌兵战到一起。

    安市敌兵如何见过这等刀抢不入的神兵,众魔只是徒手,却举手直扼来敌之喉。当日,李世民的“百骑”骁卫尚且战不过弥勒教的“赤脸金刚”,何况是这些安市弱卒?

    安市士兵男女老少皆有,本就良莠不齐。而且最骁勇之人当然要数杨万春的“禁卫”,然而很不幸的是这些“禁卫”已变成“魔兵”

    不几时,惨呼痛叫之声,咯嘎断喉声,血流沽沽声已是不绝于耳。

    众魔兵挡在宫门外,安市兵卒纷纷倒下。

    “杨甲你做什么?”杨万春大惊之下,仔细观察,已发现些端睨。这些兵卫大为异常,似是被人操控一般。

    “不做什么。在下只是要保护‘圣女’。”东天王皱了皱眉,一脸悲悯,似是对眼前的一幕十分不忍,“将军莫如罢手,放公主出城,在下定然会将神兵解除。”

    “圣女?你是弥勒教的人?”杨万春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正是。”东天王点了点头,皱眉回道。

    “原来弥勒教一早派你来我这里做内奸?是杨杲让你来刺杀我?”杨万春勃然大怒。

    “刺杀?”东天王摇头说道,“赵王仁义慈悲,一生连蝼蚁也不曾伤过,无缘无故又怎会派人来刺杀你?”

    “哼”杨万春冷声大笑,“世上最不缺的便是这种假慈假悲之人,他定是知道萧皇后让我认祖归宗,欲立我为大隋皇帝之事,才会派人来杀我。”

    “唉——”东天王长叹一声,皱眉说道,“赵王一心向佛,何时曾留恋过半点富贵,他若想做皇帝,二十年前便已争夺天下,又何必等到此时。三年前,的确是赵王派在下来辽东,却不过是因为渊盖苏文弑杀荣留王。将军向来受荣留王之恩才有今日,赵王担心将军,才派在下来辽东助战。”

    “助战?”杨万春突然冷哼一声,脸上寒霜大起,沉声说道,“即使如你所说,赵王让你来助战,然而渊盖苏文对我奈何不得,如今你为何又去而复返?赵王已死,莫非你来此也为助战?莫以为我不知道,保护圣女,哼不过是借口而矣。你想杀我,乃是因为杀了我,你便成为隋皇室唯一宗亲。你想自己称帝是也不是?”

    “皇室宗亲?”东天王脸上惊讶一闪,喃喃笑道,仿佛杨万春说得万分滑稽,又似十分准确,令他回忆起一件极久远的事情。

    “亏我还将你当做好汉,对你如此信任。”杨万春脸上愤慨难禁,义正言词地说道。

    “信任?”东天王面露讥讽,淡淡说道,“原来将军早已查过我的底细。又何谈什么信任。”

    杨万春一怔,无言以对,面上突然阴冷大起,冷声长笑道:“你以为这些魔鬼便能救得了他们?痴心妄想”

    将手一挥,立时有上百名护卫走上高台。

    “杀”

    随着一声令下,那百名护卫突然手臂齐挥,用力甩出。

    但见上百支“竹棒”落下。

    “暴竹”杨悦不由骇声叫道。

    “登基”大典用的高台便在“宫门”外,距离“宫门”不过半箭之地,那些护卫自高台向下抛,居高临下,暴竹落处,立时翻起一片血光。

    魔兵虽然刀枪不入,如僵尸一般,然而如何抵得住**?

    杨万春竟然不顾自己手下死活,无论是“魔兵禁卫”还是正在向”魔兵”砍杀的安市士卒,一起在“暴竹”下残叫翻飞。

    那“暴竹”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炸弹,却也比平日的暴竹厉害许多。甚至比杨悦上次龙华大会上被击中的“暴竹”更加厉害。

    不多时“宫门”前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第261章 倾城(4)

    第261章倾城(4)

    噼噼啪啪一片乱响。

    见杨万春竟然如此六亲不认,众人皆是骇然。已是齐声惊呼。

    杨悦心下却是大惊,杨万春居然有“火药”

    突然想起杨万春曾向自己索要“内伏硫磺方”,显然杨万春早已知道火药的厉害,原来是因为“爆竹”。

    残缺人,难道残缺人在安市?他怎会在安市?他是弥勒教人却为何会在安市?龙华大会上,弥勒教人悉数被俘,残缺人怎会不知去向?

    不及杨悦细想。对面高台上的爆竹已源源不断抛下,“宫门”前一阵颤动,连带杨悦等人站在“宫门楼”上也被震得一阵颤动。

    众安市兵卒吓得齐声大叫,掉头便逃。

    “魔兵”却不知死活,兀自仰头向前……

    不几时,已有上百名魔兵伤在杨万春的“爆竹”之下。或断指残臂,或皮肉横飞,甚至眼球不知去了哪里……不少魔兵坐倒在血泊里,发出鬼哭狼嚎。

    如此下去,只怕用不了多少时候,众魔兵便会被杨万春消灭殆尽。

    饶是众将身经百战,也未见过如此惨烈地战场,眼中不由露出惊惧之色。

    这不是在作战,而是屠杀,一边倒的屠杀。

    “西天王快让东天王指挥他们后退,退回宫门内。”杨悦不忍,双手不自觉地抓住西天王手臂,颤声说道。

    “神兵向来接到命令,只知向前不知后退。”西天王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除非——”

    西天王看向一旁的李世民,犹豫着没有说下去。

    除非什么?除非杨悦念颂弥勒圣典,解去这些魔兵的魔力,让他们清醒过来,自己逃离危险之地

    不待西天王说完,杨悦也已明白过来。

    然而这些魔兵此时虽然是唐兵的助手,但他们却原本是杨万春的手下。魔力消失之时,不仅仅意味着不再去抵挡安市士卒,而且这些魔兵会倒戈相向。

    如此这般,百名唐兵再骁勇,又如何敌得过几万名安市兵卒?

    杨悦不由眉头暗锁。

    然而,这些魔兵却是在保护自己,在为自己流血虽然没有意识,难道自己忍心看着他们被屠杀殆尽?

    杨悦心头纠结,却也知此时此刻,不能有妇人之仁。

    突然,一声巨响,自远处传来。

    如闷雷一般,轰得一声,将整个安市城震得颤了几颤。

    地震?杨悦心头一闪,一个趔趄,被西天王扶了一把,才站稳。

    “唐兵攻破城墙——”一片骇然大叫,安市城头一阵大乱。

    外层的士卒已不顾一切向回退怯。

    原来安市城下不知何时,架起上百架“砲车”。砲车不会轰鸣,但抛出的巨石砸向城墙,将城墙轰然砸倒,却发出沉闷的怪叫。

    “砲车”向来是攻、守皆用的利器。此时正是大显神威之时。

    随着城墙的轰然倒塌,烟尘腾天而起,遮天壁日。

    烟尘不及消散,唐兵已杀声震天,攻上城头……

    杨悦突然明白过来。

    杨万春设计引李世民前来,妄想破敌。李世民又何尝不是将计就计,将杨万春与安市城的主力全部引向自己。城外的唐兵才好一举破城。

    去看李世民,李世民也刚好回头看她,突然一指宫门前的“魔兵”,向她笑了笑,说道:“你想救他们?”

    “哦?”杨悦一怔,诧异地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自身后取下弓箭,笑道:“你想的不错,他们虽是贼兵,此时却是在为朕作战”

    杨悦一脸愕然,不解其意。

    却见李世民不等说完,搭弓射箭,一箭射向对面高台。

    对面的高台距离“宫门”不过三十步左右,不过半箭射程。李世民弓长近两米,力道惊人,一箭过去,竟然穿胸而透,射住两人,一死一伤。

    众卫一齐欢呼,也已利箭齐发,向对面射出,高台上的敌兵立时倒下一片。

    安市兵卒骇然大惊,一阵纷乱。怎奈对方距离自己极近,又是极好的弓箭手。“嗡”得一声,哪里还顾得上掷“爆竹”,忙向台下退去。

    众人一慌,众魔兵立时压力大减。

    果然是妙策

    杨万春大怒,当下指挥弓箭手攻上高台,与“宫门”楼上的唐兵对射。只是唐兵占了有利地势,又有楼台做掩体,比之安市兵卒占了许多便宜。

    一队队安市兵卒在杨万春的喝斥下攻上高台,又一队队倒下……

    杨万春勃然大怒,怒吼一声,竟然亲自带领众兵卒向“宫门”强攻过去。

    没有“爆竹”爆炸,众魔兵自然勇不可挡。

    成千上万名安市兵卒扑向宫门,却被众魔阻住,缠斗在一起,惨叫连连。

    安市城外围也是一片惨叫。唐兵即已攻入城门,一路掩杀,安市兵卒如何会是对手,不多时已攻入第四道城墙。

    胜利已是早晚之事。

    杨悦微微一笑,站高望远,再一次身临其境观看这个时代的战争。

    突然,腰间一硬,一把利刃不知不觉抵在了她的命门。

    杨悦一惊,转过头去,吃惊地看到“阿难弟子”。

    众护卫皆在奋力杀敌,杨悦不知不觉中已退出护卫圈,闪在众卫之后。身后不知何时走来“阿难弟子”。

    “阿难弟子”的短刀藏在袖中,抵在杨悦的腰上,远远看去,还以为她正殷勤地馋扶着杨悦。

    “阿难弟子”怎么说也是西天圣母的弟子,杨悦乃是西天圣母的“女儿”,她怎会突然倒戈相向?除非她并非“阿难”。

    “快让他们住手。”“阿难弟子”面目罩在白衣白衫大沿萝幕中,低声喝道。

    “原来是你”杨悦不由呵呵一笑,“你怎么扮成‘阿难弟子’?难怪‘黑衣怪人’变成了‘白衣女子’。”

    “阿难弟子”似是没想到在她刀下,杨悦竟然还笑得出来。

    愣了片刻,一咬牙,短刀又向前移了几分,刺透杨悦衣衫,抵到肉上,再次沉声说道:“什么乱七八糟。你快让李世民束手就擒,否则……”

    “否则你便杀了我?”杨悦嘻嘻一笑,转头反问道,“你似乎将我的面子看得太大了。这场戏不过是计中之计,圣上以身为饵,攻下安市。此时安市已完,你觉得要胁我还有用么?”

    “住口。”“阿难弟子”一声娇斥,“李世民若不住手,我就先杀了你。”

    “杀了我?”杨悦嘿嘿一笑,扬眉说道,“你觉得我会接受你的要胁么?”

    “阿难弟子”手上一颤,沉默片刻,忽然哀声说道:“怎么说你我都是隋室子孙,血脉相连,难道公主姊姊真忍心看着隋杨氏唯一的血脉也被灭掉?”

    “血脉相连?公主姊姊?”杨悦咯咯一笑,不自主地摸一摸下巴,盯着杨芳儿头上的萝幕大帽笑道,“有这样的血脉相连?有这样亲近的姊妹?”

    难怪这个“阿难弟子”连双眼也遮得严严实实,却原来是杨芳儿。拿刀抵在“姊妹”的腰上,却称“亲近”,不免有点太过滑稽。

    杨芳儿袖中短刀似有所悟,微微颤抖片刻,突然又贴上杨悦肌肤,说道:“对不住,我也是不得已。若放了你,只怕我立时便是死安市城如何我不管,只要你让人放了我父亲,我情愿与你们合作。”

    “合作?”杨悦斜睨杨芳儿,饶有兴趣地笑了。眨眨眼上下打量杨芳儿,心中暗赞一声“聪明”。

    “死”威胁不了杨悦,杨芳儿自然早已看到。“情”也左右不了杨悦,只有靠“合作”。

    很显然唐军里面有内鬼,否则杨芳儿如何会得知杨悦藏身在悬崖之上?又如何得知李世民进了安市城?

    “你想知道什么,我定然全都告诉你。”杨芳儿见杨悦沉吟不语,以为她已心动,继续说道。

    “你能告诉我什么?”杨悦笑了笑,反问道。

    “比如是谁将公主的行踪告知我父亲,又是何人将李世民到了安市的信息泄露出来。”杨芳儿说道。

    “噢?”杨悦面上笑容不减,嘴角却已微带讥诮,“你的条件的确很具诱惑力。然而你认为圣上来安市城诱敌,却为何还要化装?”

    “为何?”杨芳儿一怔,嘴唇却不由哆嗦一下。

    “只有一个解释,圣上知道会有人将他到安市城的信息泄露出来。你认为那人此时还有能力射箭给你们报信么?”杨悦笑道。

    杨芳儿颓然一叹,心中绝望。立时像泄气的皮球一般。

    杨悦却微微一笑,暗道一声:“原来暴露我行踪的人与泄露圣上信息的是一个人。”

    杨芳儿见对方知其一,便不再挣辩,当然是因为二者是同一个人之故。

    李愔刚好回过头来,看一眼杨悦,见她正与白衣女子“低声谈笑”,不由莞尔,向她点头致意。

    杨悦也冲他微微一笑。面上没有任何异样。

    李愔心下一暖,正要转头继续向楼下射箭。突然,听到杨芳儿大叫一声:“你等快住手。不然我就杀了她。”

    李愔大惊,却见杨悦依然挥了挥手笑道:“她不过是在说笑。”

    见了杨悦笑容,李愔不由心下又是狐疑,看一看杨芳儿,见依旧没什么异样。笑了笑,又待回头作战。

    突见刀光一闪,不由惊呼一声:“不要”

    听到李愔惊呼,转过头来,众人也不由呆住。

    “谁要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在说笑。”杨芳儿冷声一笑,突然短刀一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短刀变换了位置,由命门抵到杨悦喉间。

    短刀锋利,幽幽泛着绿光,似是饮过无数血气。

第262章 倾城(5)

    第262章倾城(5)

    八月初秋,暑气未消。太阳依然热情火辣,天地间紫气升腾。

    杨芳儿手中的短刀在阳光下闪烁,明晃晃地十分耀眼。

    众人看得再明白不过。尽管杨悦嘻笑嫣嫣,却的确已被人挟持了。

    杨芳儿想得也再明白不过,既然不能要胁杨悦,只好要胁李世民与李愔。

    “你想要怎样?”果然,李世民与李愔同时骇然惊道。

    “你等停手,立刻向我父亲投降”杨芳儿一咬牙,答道。

    “你父亲?是谁?”李愔愕然问道。

    “安市城主。”杨芳儿向“宫门”楼下一指,到是没说是“大隋皇帝”。

    想来杨芳儿也怕自己说“大隋皇帝”,会激怒李世民。

    楼下一片混战。

    不知何时杨万春的龙袍冠带已不知去向。不过,龙袍之内乃是凯甲,与校场上的众“文武大臣”一样,藏了利剑。只是在混战中,杨万春的皇冠不知去了哪里,发髻也已散开,披头散发,看上去十分狼狈。面上的汗水与血水混合,滴滴下流,脸色狰狞,极为恐怖。

    不知何时,唐兵已攻入校场。杨万春未攻破“宫门”前的魔兵,身后已被唐兵掩杀过来,变成腹背受敌。四万安市兵卒,顷刻之间,已剩下不过万余。

    唐兵却源源不断地涌上来。一队队战锋步卒重甲巨盾,直如铜墙铁壁,一点不亚于“魔兵”。陌刀伸出,杀伤力却比呆滞的魔兵厉害了许多,校场上只听到安市兵卒此起彼伏的苦喊声……

    “原来你是杨万春的女儿。”李世民微微皱眉,冷笑一声,“若杨万春肯弃械投降,朕或许会考虑不计前嫌饶他一命。”

    杨芳儿愣了一下,看看楼下的形势,再看看李世民,知道大势已去,李世民说能饶过父亲一命,已是大发慈悲,当下一咬牙说道:“好一命换一命,你若能放了我父亲,我便不杀公主。”

    李世民微微一笑,说道:“好朕饶过杨万春,你先放了公主。”

    “然而,我如何能信。”杨芳儿看着李世民,将信将疑,然而杨悦是她唯一的筹码,如何肯说放便放。

    “混涨圣上向来一言九鼎,何曾失信于人”不待李世民开口,众卫之中已有不少人大怒。

    杨芳儿吃了一吓,却越发不敢放开杨悦。

    “且不说别的,辽东降将哪一个不是封官进爵”李愔急忙劝道,“只要你父亲投降,定然不会有错。”

    杨芳儿看了李愔片刻,似是终于有所相信。向城下望去,见到父亲狼狈模样,心下一阵大痛。

    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宫门”前的桥头上站着一人,先已高声叫道:“将军投降吧。”

    原来是东天王,一脸悲悯正在劝降。

    “投降?”杨万春哈哈大笑,“我大隋子孙岂能投降?”

    “唐天子仁义,将军便是投降也少不了封赏,何必非要逆天行事……”东天王苦口婆心地劝道。

    “封赏?哈哈哈——”杨万春一阵大笑,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半天才止住笑,一指东天王,怒斥道,“杨甲,你也是隋室子孙,却恁得如此没有廉耻,丢尽我大隋皇室颜面,竟然甘愿成为李唐的走狗”

    “大隋皇室?”东天王摇了摇头,一脸悲哀,淡淡说道,“我算得上什么大隋皇室。我不过一芥草民而矣,不过是过去是隋民,而今是唐民……”

    杨万春勃然大怒:“隋炀帝昏庸无道贬你为庶民,高祖皇帝却待你祖上不薄,你……”

    “唉——”杨甲长叹一声,“将军即明白隋炀帝昏庸失国,当今天子圣明,天下太平,将军又何必非要光复大隋……”

    “一派胡言。我大隋基业虽败在杨广手中,却也有圣明之子。我杨万*光复大隋,也定能让天下太平。”杨万春的怒容与血汗结合,更加狰狞,便如厉鬼一般。

    “然而以我看来,若论圣明,赵王要比将军圣明百倍。赵王为了天下百姓,一生甘愿只念一句佛号。将军的皇帝梦,什么时候才能清醒……”东天王望着杨万春的一脸狰狞,不由摇头,脸上写满悲哀。

    “好,说得好”“宫门楼”上突然响起几声掌声,继而落下一阵讥讽大笑,“杨万春你不过是辽东野民,向来依附高丽,不过高丽一犬耳,也敢自称是是隋室之后?”

    杨万春听了,一口气憋住,几乎炸肺。

    不用抬头便已知是杨悦。

    杨悦见杨万春责骂东天王,口口声声自称隋室之后。担心万一杨万春城败被赦,或许会如孙代音、高延寿等人一样,被封为辽东大将,以杨万春的顽固野心,定然会再起波澜。干脆一咬牙,让杨万春声名俱败,免留后患。

    “你——”杨万春咬牙切齿,已是暴跳如雷。抬头看时,却见到杨悦被杨芳儿拿住,不由又狂声大笑起来。

    “杀了她芳儿杀了她”杨万春怒声嘶叫。

    杨芳儿迟疑地说道:“不行,父亲。李世……圣上已答应放过父亲……”

    “胡说八道”不等杨芳儿说完,杨万春已气得睚眦俱裂,张目大叫,“你快杀了她”

    杨芳儿吃了一吓,心下迟疑,平日却听贯了父亲的话,此时见父亲大怒,手上不住哆嗦,哆嗦片刻,却终是不敢向杨悦喉头刺下。

    “父亲”杨芳儿痛声叫道,“只要父亲肯投降……”

    “混涨东西”不待杨芳儿说完,杨万春突然从身边的士卒手中劈手夺过弓箭,大喝一声,“我是大隋皇帝,只有战死,怎可投降”

    弓弦一响,杨万春一箭射出不是射向杨悦,竟然是射向自己女儿。

    “父亲”杨芳儿悲呼一声,头一偏,箭中肩头,鲜血立时透过白衫荫红一片。

    “不听朕令者,杀无赦”杨万春狂声大怒,恨恨叫道。

    台上台下不由一齐惊呼,任谁也没有想到杨万春竟然向女儿痛下杀手,真是疯了

    “混蛋”杨悦大惊之下不由大怒,“虎毒尚不食子,杨万春连亲生女儿都杀,简直猪狗不如”

    杨芳儿手臂吃痛,短刀落地,望着父亲几乎不能相信。

    杨悦却挣脱她的手腕,震臂高呼:“安市城的将士听着,尔等原是隋臣,遗留辽东。如今大隋已灭,唐天子顺天应命,天下大治。尔等与其做高丽的降卒,不如回归中原。我乃隋国公主,命尔等归顺大唐,不要再做无畏牺牲大唐天子仁义,不斩降卒,本公主担保大家必然无恙”

    安市城众士卒在唐兵的掩杀下,早已绝望。又见杨万春倒行逆施,只怕早已失了心疯。听了杨悦之言,立时有不少安市士卒响应,纷纷抛下武器。

    “大唐将士听令,朕答应隋国公主,不准滥杀安市降卒,若有为者,杀无赦”李世民见状,不失时机地高声言道。

    校场之上立时一片哗然,叮叮当当一阵大响,所有的安市兵卒皆抛下武器,双手抱头,蹲下身去。

    一时间,除了唐军与众魔兵,校场上只剩一个杨万春孑然鹤立。

    “哈哈哈——”突然,校场上响起一阵悲凉大笑。

    不知何处飞来一箭,正中杨万春左目,杨万春笑声不歇:“天亡我大隋,我杨万春虽有心而力不足,愧对祖宗,愧对祖宗啊——”

    笑声回荡,所有人一齐注视杨万春。

    又有一箭飞来,杨万春踉跄几步,正中右膝。又是一箭,“噗”得一声,轰然跪倒。

    “大隋子孙,至死不降”杨万春挣扎着站起身来,兀自怒声呼叫。

    突然,大吼一声,将眼中利箭拔出,向喉间刺下……

    “父亲——”杨芳儿悲声呛呼。

    “父亲,我听你的话,我定会照做”杨芳儿大声哭喊,泣涕磅礴。突然,将臂上利箭拔出,回手一转,向杨悦喉间刺下

    一众皆惊

    变故突起,不过眨眼之间,任谁也没有想到,杨芳儿在大悲之下,竟然突施杀手。那里还有时间去救杨悦。

    众人惊得几乎忘记呼喊

    便在此时,一片箫声传来,那箫声其实不知何时奏起,只是此时众人寂静,才听得清晰起来。箫声越来越近,越来越高,仿佛自四八面方而来……

    “飞天魔曲”,杨悦早已识得此曲。

    “父亲”杨悦惊喜地叫道。

    “戒言师父”李愔反应过来时,看到从楼顶缓缓落下一个人影,原来是正是戒言师父。

    箫声嘎然而止,杨芳儿手中利箭也已轻飘飘落下,只觉头脑发涨,使不出半点力气。

    杨悦怔怔望着戒言师父手中的洞箫,一时头脑转不过来,莫名其妙地望着戒言师父。

    箫声难道不是“父亲”李二郎所奏,而是“师父”?

    “二郎,你来了,很好”李世民微微一笑,点头喜道。

    二郎?戒言师父原来是李二郎?

    杨悦呆呆地望着戒言师父有点不能相信。一直以来默默保护自己,又陪自己到辽东……莫名其妙地对自己好的人,原来是“父亲”

    “圣上”戒言师父低眉合什,敛衽行礼。

    戒言师父竟能开口说话。杨悦更加惊得说七晕八素。

    “看来二郎终于想通了。”李世民哈哈一笑,大喜说道。

    “圣上,罪臣——”戒言缓缓说道。

    李世民挥手止住戒言,纵声笑道:“青龙,朕的青龙终于肯回来,朕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罪。”

    转头见杨悦呆瓜一样,呆望着戒言师父,李世民又笑道:“她是你的女儿?”

    戒言爱怜地看了杨悦一眼,缓缓点头。

    杨悦方到此时才回过神来,又惊又喜地望着戒言师父,惊呼一声,扑到师父怀中,一时竟然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好,好,好——”李世民看着二人,仰头大笑。

    “不见得好”突然,有人恨恨说道。

    说话之人却是杨芳儿,利箭落下,她已不自觉地坐倒在地。见片刻之间,形势急转,心下大急,突然恨声说道。

    众人这才想起她,一齐望了过来。

    杨芳儿的萝幕大帽早已不知落到何处,一手按住不住淌血的手臂,一双眼睛狠狠盯向杨悦,看架式恨不得吃了她。

    “怎么不好”杨悦愕然说道。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杨芳儿恨恨地道。

    “只怕你再也没有机会”李愔看了杨芳儿一眼,眉头一跳,眼中凌厉大起,缓缓举起手中青龙剑刺了下去。

    杨悦反而急道:“莫要杀她”

    “为何?”李愔一怔,手头一偏,不解地望向杨悦。

    与此同时,杨芳儿突然向前一纵,李愔一剑落空,只斩落数缕发丝。

    杨芳儿却已跳下“宫门楼”。楼高数丈,杨芳儿却只是就地一滚,化去下落重力,…两点,几个起落,没入“皇宫”内院。

    数名卫士追了过去,却四处不见杨芳儿踪影。

第263章 两难

    第263章两难

    残缺人被俘长安不见,却在安市城出现爆竹。

    杨万春无论有多大能力,也不至于将手伸到长安。便是萧皇后人在长安也没有这般能力。也就是说长安城定有“高人”与杨万春暗中勾结。

    那人会是谁?残缺人如今又在哪里?

    杨万春即死,这些线索要着落到杨芳儿身上查问。因而杨悦要让李愔留下活口。没想到杨芳儿却趁机逃脱。

    杨芳儿明明跑进了“皇宫”,然而掘地三尺,四处不见其踪。

    杨芳儿便似一瞬间在人间蒸发一般,突然消失。

    “白云观”杨悦突然想到自己在来安市城之前,曾到过白云观。

    以杨芳儿对白云观的熟悉程度,至少说明白云观定然有些古怪。没准安市城与白云观之间有秘密通道。

    杨悦不及多想,招呼李愔忙出城往白云观去。

    黄昏落日,白云幽幽。

    白云观无人,却有几堆马匹粪便,十分新鲜。

    “看来咱们来迟一步,杨芳儿已经逃走了。”杨悦懊丧地说道。

    “应该不是一个人,至少有三个人。”李愔摇头说道。

    “你怎知道。”杨悦见他对着马粪仔细观察,摇头晃脑,不由好笑。

    “这些粪便大有不同,仔细看会就发现,这个颜色发绿,吃得是……”李愔向杨悦招手,低头指给她看。

    “你要不要吃一口?”杨悦悄悄走近,猛然推了他一把。

    李愔出其不意,向前一栽,当真差点栽到马粪上,吃上一口。回头看时,却见杨悦嘻嘻大笑,跳上马儿便跑。

    杨悦一时少年心性,这于后世也不过很平常的玩笑。李愔见她顽皮,心头砰然大跳。跳上马背,吩咐众人四下去寻找杨芳儿踪迹,自己追着杨悦跑去。

    杨悦见李愔追来,忙纵马而逃。二人一前一后在山间追逐。

    冯文瓒与薛仁贵等人看到,在身后呵呵大笑。

    初秋的黄昏,微风吹来,十分惬意。

    杨悦骑术极好,已不让李愔,只可惜她骑得并非“月光”,不久便被李愔追上。

    李愔正要探手去拉杨悦,杨悦却一勒马缰,猛然停下,弃马向山上跑去。

    李愔大笑数声,也跳下马来,向山上去追。饶是杨悦如今习练李业诩教得内力,身体极是灵敏。却又怎比得上李愔。几个起落,已被李愔追上,扣住手腕。

    二人正在笑闹,突然,山顶传来“咴咴”几声马鸣。

    “月光”杨悦一怔,大喜道。

    当下欢呼一声,直奔山顶。

    “月光”正站在杨悦当日观战的悬崖边上,不住嘶鸣。

    杨悦与“月光”多日不见,一见之下,甚是亲热。然而“月光”不知为何,却不住冲着崖边嘶叫。

    “难道这儿有什么事情发生过?”杨悦与李愔对望一眼,已觉奇异。

    向下仔细观看,发现一块白巾挂在崖上的松枝上。

    当下李愔跳下松枝查看,见是一块从白衣衫上挂下来的布条。

    白衫?

    杨悦心头陡然升起一种不祥之感。

    急忙与李愔绕道往山崖下去。

    山崖下面到是个极幽静的山涧,莺飞草长,遍地花开,又有溪流潺潺,十分美丽。

    杨悦与李愔却无心欣赏。天色渐晚,二人在茂密的草丛中寻找片刻,果见一人伏在地上。已是头破血流,气断身亡。翻转身来看时,正是杨芳儿。

    杨芳儿怎么可能逃出安市城,再跳崖自杀?杨悦不由眉头大皱。

    唯一的解释便是接应杨芳儿之人,担心杨芳儿暴露自己,杀人灭口。

    杨悦与李愔面面相觑,已看到各自眼中的忧虑。

    “张仲坚可有什么异动?”杨悦突然想起张仲坚,问道。

    李愔摇了摇头:“我一直派人盯着他,却未发现任何异样。”

    “怎会没有异样?”杨悦奇道,“他来辽东定然不是为了参战。”

    当下将张仲坚种种事情向李愔说了,虽然觉得他可疑,李愔却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圣上可抓到向杨万春通信之人?”杨悦想起给杨万春通过射箭报信的人,又问道。

    “那人抓到了,不过是安市城的细作。”李愔说道。

    “不对。”杨悦想起与杨芳儿的对话,分明一定是有内鬼,怎么可能只是安市城的细作。

    “圣上化装到安市城乃是十分机密之事,安市城的细作如何能探知?”杨悦沉吟一下说道。

    “那不过是故意放出的风声。父王正是要透过细作之口,将他到安市城的消息传出去。”李愔笑了笑说道。

    “但是我在崖上观战时,又是谁将我的消息透给杨万春?”杨悦想了想,又道。

    “你是说不是细作,而是有内奸,而且就在我的营中?”李愔皱眉说道。

    “这儿认识我的人不多,知道我来辽东的人很少,能准确得知我在此处观战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杨悦说道。

    “看来张仲坚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力,反让他人暗中得手。”李愔点头说道。

    “若要查到此人应该不难,你营中知道我在此的人还又谁?”杨悦说道。

    “除了我,便是冯文瓒,薛仁贵有可能得知你的身份。”李愔诧异地道,“然而文瓒怎么可能出卖你,薛仁贵当时也不可能有把握。而且他二人一直跟在我身边,怎会有时间去暗中报信?”

    “这到奇了,难道是张仲坚发现我在此处,暗中派他人去报信,自己故意引开你的?”杨悦纳闷道。

    “对了,还有一人应该认得你。”李愔突然讶声说道。

    “谁?”

    “我府上的一个骑曹参军事,得知圣上亲征辽东,上次我回洛阳,央我带他到辽东,我见他想为国建功,又是我府上旧人,便带了他来。他认得你,便是不认得你也定然认得‘月光’。”李愔说道。

    “看来没有错。先前你在虢州时,所有动向圣上了如指掌。一向以为是圣上派去监督你,现在看来是有人在你身边按排了眼钱,因而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才有御史弹劾你肆意游猎。”杨悦点头道。

    “这么说是又是姓柴的派来的人……”李愔点点头,皱眉道。想起从前的时光,又不由列嘴大笑。

    “也不一定必是姓柴的。”杨悦摇头道,

    “不是他还会有谁?”

    ……

    二人计议许久,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幸好有星光,还能隐约看山野轮廓。

    一阵暖风吹来,伴着一缕浓郁的花香,杨悦但觉困倦突然袭来,眼皮发沉,头一歪竟然倒在李愔怀中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杨悦渐渐醒来,只觉头昏脑涨,不知身在何处。

    但听耳边有人在窃窃私语。

    “圣上如此盛怒,还极是少见。”话音虽轻,杨悦却已听出是西天王的声音,心下不由一宽。

    “圣上脾气向来冲动,平日踢翻桌子到也时而见到,这次许久竟然一言不发,看来是气到了极点。”另一个声音是江夏王。

    “圣上为何事发怒?”杨悦心下不由暗奇。

    “我担心蜀王此次,只怕是凶多吉少。”江夏王沉吟说道。

    “圣上发怒,关蜀王何事儿?”杨悦更加奇怪。

    “蜀王怎会如此心急……”西天王话说半截,长叹一声,未再说下去。

    “蜀王一向对她爱极,一时把持不住,在所难免。只是在行军之中,若真按军令处置,只怕蜀王性命难保。”江夏王也叹息一声。

    “不过,公主对蜀王并非无情,或许青龙会为蜀王求情……”西天王说道。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杨悦听得越来越纳闷,不由开口问道。

    “公主醒了?”江夏王与西天王见杨悦醒来,一齐喜道,眼中却闪过一道忧虑。

    “我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回来的?李愔在哪?你们在说什么?”杨悦四下看时,见自己身在营帐之中,更加纳闷,再次问道。

    江夏王与西天王对望一眼,面有尴尬。半晌,西天王期期艾艾地道:“公主一点不记得当时情况?”

    “我记得跟李愔……蜀王在一起,在城东的一个山崖下,不知怎么突然睡着了。后来怎样便不记得了,是蜀王送我回来的么?”杨悦想了想诧道。

    “这么说真是那混小子非礼公主,公主一点不知当时情况。”江夏王沉吟片刻,眼中忧虑更甚,皱眉说道。

    “非礼?蜀王?怎么可能?”杨悦吓了一跳。

    突然想起自己倒到李愔怀中睡着,难道李愔真对自己做了什么?心下不由大惊。

    “混蛋”杨悦心中一急,跳起身来,发现自己衣衫果然有些凌乱,又气又怒,叫道,“他在哪?”

    “蜀王在圣上帐中……”江夏王垂头丧气地说道。

    “圣上的军帐在哪?”杨悦一头冲出营帐。

    西天王忙追在她身后,劝道:“公主,公主稍安勿躁……”

    “勿躁?”杨悦怒道,“我,我,我杀了他”

    杨悦越想越怒,不由气得落下泪来,回手去抽西天王腰中的白虎刀。

    “公主心中有气,属下知道。可,公主真的想他死么?你这样过去,只怕真的会害死蜀王……”西天王忙拽住杨悦,低声劝道。

    “死?”杨悦一怔,但觉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坐倒在地。

    西天王见状,心头一松,长吁一口气道:“李二郎也在圣上帐中,想必会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杨悦诧异地看看西天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看到西天王嘴角的笑意,突然意识到他的意思。

    什么万全之策?莫不是要让自己嫁给李愔?这是什么强盗理论?

    杨悦不由怒气又升,自己没想过要李愔死,可也不能就此放过他

    一咬牙,当下又怒气冲冲向李世民的营帐冲去。

第264章 远遁

    第264章远遁

    丙午,下弦月,夜色渐深,月色渐好,黑压压的唐营,一片寂静。

    杨悦所在的营帐就在李世民的营帐左侧。

    李世民的怒斥迎面而来。

    “父皇,孩儿真的什么也没做。”李愔痛声说道。

    “你还敢不认,朕亲眼见到,你……你,你这个混涨东西”李世民大怒。

    继而听到“啪”得一声响,像是击碎了什么东西。

    “圣上不可”是戒言的声音,声音十分急切。

    杨悦吃了一吓。李世民不会果真要杀了李愔吧。

    “儿怎敢无礼,父皇知道,儿对无论如何也不敢对她无礼……”

    “再说不敢,上次你……”

    “上次孩儿一时混了头,事后恨不得杀了自己,怎敢再对她无礼……”

    ……

    杨悦站在帐外,听清楚里面的争吵,不由呆住。

    夜风吹来,一阵清冷。杨悦稍稍冷静下来。

    李愔不是那种做了又不敢认的人,难道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杨悦仔细察看自己衣衫,并未多大异样。更况杨芳儿的尸体在侧,李愔即便是色魔,也不至于如此变态……

    突然,杨悦心下一惊,想起自己睡倒时,闻到一股花香,那香气极为古怪,似是在哪儿闻到过。

    墓室上次在沙钵略的墓中,被龙比格下**时,也是同样的花香。

    杨悦倒抽一口冷气,已完全明白过来。

    并非自己困倦,而是被人下了**。

    当下回头细问西天王具体情况。原来杨悦与李愔去寻杨芳儿,至晚不归。李世民亲自带禁卫去寻,结果在山涧中发现二人。李愔与杨悦在花丛中……

    不用说,这一幕定是有人精心策画。杨悦已完全冷静下来。

    “杨芳儿的尸首可曾见到?”杨悦想了想,回问西天王。

    “杨芳儿?她死了?”西天王愕然奇道。

    果然,自己与李愔不知不觉中已落入圈套,却还不知对手是谁

    这一招虽然没什么创意,却十分阴毒。借用自己除掉李愔,或者说一箭双雕,同时还让李世民对自己失去兴趣。

    虽然杨悦巴不得李世民对自己不感兴趣,但却不是这种方式。

    沉吟片刻,杨悦整理整理衣衫,走进营帐。

    西天王一把没拉住杨悦,心下不由大急。

    ……

    “圣上,不过是一场误会。”杨悦道。

    “误会,什么误会?”李世民望着杨悦,沉吟说道。不知为何脸上看不到喜怒,反似对杨悦冒然冲进他的营帐有些诧异。

    李愔站在一侧,眼中也闪出古怪。

    杨悦这才发现,帐内情形与帐外所闻大为相同。地上有几只摔碎的茶杯,不过都距离李愔很远。

    杨悦去看“父亲”,发现李二郎面上也隐隐有一丝笑意。

    到底怎么会事儿?

    杨悦狐疑地望着众人,有些迷惑起来。

    “说说看,你怎么会认为是误会?”李世民盯着杨悦,眼睛一眨不眨。

    “臣相信蜀王……”杨悦瞥了一眼李愔,说道。

    “相信?”李世民微微皱眉。

    李愔脸上却泛出笑意。

    “臣疑心是中了迷香。”杨悦想了想,又说道。

    “迷香?”李世民眨了眨眼说道,“为何只有你中迷香,蜀王却没事儿?”

    杨悦回头看了看李愔,见他脸上的笑意更甚,衣襟头发尽湿,已大概猜到些缘故。

    看来李愔并未被迷晕,二人所在的山涧,有溪水流淌,难道他未卜先知,及时用水清洗过?

    “具体情况臣不知,但蜀王离溪水近些,或许刚好倒在水里……”杨悦摇头说道。

    “难道不会是他放的迷香?”李世民又道。

    “蜀王放迷香做什么?”杨悦愣了一下,看到李愔正在冲自己傻笑,摇头说道,“而且杨芳儿的尸体就在崖下,怎会不见?”

    正说间,突然张士贵进来,在李世民耳边说了些什么。

    李世民听了皱了皱眉,突然回头一笑,向蜀王说道:“我儿所料果然不错。你说的那个骑曹已被人所杀。杨芳儿的尸首也已被烧掉。”

    “是何人所为?”蜀王急切问道。

    “……”李世民沉吟片刻,摇头说道,“这件事儿终会水落石出,你暂时不用再为此劳神。”

    李愔点了点头,回头见杨悦莫明其妙地望着众人,笑了笑说道:“我已给父皇说过前因后果,刚才只是在掩人耳目。”

    “计中计?”杨悦恍然大悟,这才发现不过是虚惊一场。

    回过头去,见不知何时江夏王与西天王也悄然走了进来。心下不由一跳,难道刚才二人也是在表演?

    他们又为何表演,为什么骗自己?

    江夏王已哈哈笑了起来,向西天王说道:“怎么样,我说公主定然不会怪罪蜀王……”

    “那是公主聪明,识破贼子奸计。”西天王不服地说道。

    “你们在说什么?”这次连李世民也纳闷起来。

    江夏王哈哈笑道:“正要恭喜圣上与青龙。”

    “恭喜?”李世民诧道。

    “刚才臣与西天王打赌,故意让公主误以为蜀王非礼,臣以为公主对蜀王有情,知道圣上要责罚蜀王,必会来讲情……”江夏王哈哈大笑着说道,完全没注意到李世民的脸色忽变。

    “到底怎么回事儿?”杨悦不由瞪向西天王,低声问道。

    西天王忙低声向杨悦解释道:“其实公主与蜀王中迷香时,蜀王警觉顺势滚到溪水中,并未被迷倒。正准备假装昏倒,逮住贼子。不想属下与江夏王恰好赶到,将那人惊走。于是蜀王将计就计,假作被圣上责罚。江夏王却非要与属下打赌……”

    “无聊”杨悦苦笑不得。

    但见李世民脸色突然阴沉,杨悦心下不由一惊,暗暗叫苦。众人虽知李世民喜欢自己,但不知李世民私低下已向自己“求过婚”。大概见李世民一向没有什么表示,以为李世民并未纳妃之意。

    “你们都退下吧”李世民拂然不悦,挥手说道。

    众人讪讪,忙行礼退下。

    “隋国公主留下,朕有话问你。”李世民见杨悦正要退出营帐,突然说道。

    李世民一向称杨悦为“悦儿”,忽然称“隋国公主”。杨悦不由一怔,知道李世民此时心中却是真正已恼。明知道他要问什么,却也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又回转回来。

    李世民脸色沉郁,背对杨悦,却没再出声。

    杨悦不知为何心头竟然惴惴,有些心虚起来。

    营帐里无声无息,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沉闷得令人窒息。

    杨悦不知李世民到底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见他仍旧不作声。渐渐有些不耐,终于忍不住问道:“圣上,要问什么?”

    “朕想现在听你的答案。”李世民似是有些力不从心地说道。

    “什么答案?”杨悦诧道。忽然想起,李世民曾问过自己是否要嫁给他,心下不由一颤。沉吟片刻,咬牙说道,“我,我只怕不能接受圣上的美意。”

    一阵沉默

    “为什么?”李世民霍然转身,盯着杨悦问道。

    “为什么?”杨悦也不由问自己。忽又觉得十分好笑,自己只是对他充满敬仰,但并非爱意,还用问为什么?只是如何答他?

    告诉他“你的年龄足以做我的父亲”?可古人哪有这个概念。事实上别说武眉儿与徐充容,李世民的后宫有不少妃子比杨悦年龄要小得多。

    告诉他“你妃嫔太多,我要一对一的爱”?除非李世民是个现代人才会真正理解。否则怎会对房玄龄的“妒妻”大开玩笑?

    然而,总不能说“我太崇拜你,所以不想做你的妃子”

    杨悦暗暗皱眉。

    突然,心头一动,想到一个绝佳的借口,杨悦笑了笑说道:“因为我想要的,圣上绝对给不了我。”

    “什么?”李世民没想到杨悦会有此一说,不由错愕。

    “皇后”杨悦嫣然一笑。

    她当然知道这个位子李世民绝对不会答应。皇后与一般嫔妃不同,牵涉甚广,并非李世民一人能够决定。当年以杨贵妃身份之贵,又有三个儿子,李世民想立她为后,尚且不能,更况自己。

    而事实上,即便是李世民的其他嫔妃,品极的晋升,也并非以李世民的好恶而定。那不只与“背景”有关,还与“功劳”有关。从李世民的“四夫人”可以看出,除“郑贤妃”由长孙皇后为了打压“齐王妃”,直接礼聘为妃外。其他几个,如燕德妃、韦贵妃等皆因生有“儿子”才晋升为一品妃。

    而如徐充容这般,虽然宠冠后宫,却因没有任何“功劳”,至今也不过只是个“充容”,填居“九嫔”之末。而武眉儿,更是一只是个五品才人,没有任何升迁。

    果然,听了杨悦所说,李世民长叹一声,半晌不语。

    猝然抬头,见到杨悦有些讽刺意味的笑容,突然皱眉说道:“原来‘王-夫-人’计划是真的。”

    “王-夫-人计划?”杨悦遽然一惊,讶声道,“圣上怎知?”

    “你知道朕为何册立你为隋国公主?”李世民不答,突然驴唇不对马嘴地说道。

    “为何?”

    “朕早已知道你是西天圣母的女儿。”李世民叹了一口气说道。

    杨悦一怔,继而想到李二郎当年因西天圣母退出朝庭,李世民自然早已知道。

    然而他是否知道西天圣母便是杨夫人?杨悦心下微惊。不动声色地问道:“圣上可见过西天圣母?”

    杨夫人与杨贵妃情同“姊妹”,经常出入宫庭,李世民当然认识。

    却见李世民摇了摇头说道:“朕虽没见过,不过想来定是罕见的美人。否则二郎当年怎会为她抛开一切。更何况有你这样女儿,可想而知。”

    杨悦不由长吁一口气,笑了笑道:“也不见得比贵妃师父更美。”

    李世民也笑了:“她们原本是姊妹,朕的杨贵妃自然也不差。”

    原来连西天圣母是隋炀帝的女儿,李世民也知道,心下骇然,摇头笑道:“原来什么都满不过圣上。贵妃师父是否也早已知道?”。

    李世民摇了摇头:“她一直以为你是她的侄女儿。”

    “圣上又是何时知道我并非赵王之女的?”杨悦奇道。

    “悦儿猜一猜看?”李世民似乎心情渐渐好了些,笑着说道。

    “听父亲刚刚说的?”杨悦想了想又道,“不对,或许更早。听西天王说过?”

    李世民摇了摇头,盯了杨悦片刻,说道:“册封你为隋国公主之时,朕已知道你是二郎的女儿。卫公想让你认祖归宗,所以朕抢了先……”

    抢了先?杨悦见说,不由好笑,想到李世民当时突然要封自己为隋国公主,十分突兀,原来还有卫公的“功劳”。

    但见李世民似笑非笑地望向自己,突然明白过来。若杨悦当真“认祖归宗”,改姓为李。自古以来,同姓不能成婚,杨悦便根本不可能再嫁入后宫。

    此中深意,此时已全部写在李世民眼中,杨悦有些招架不住,忙低下头,不敢看他。想了想,说道:“可圣上也早已知道‘王-夫-人计划’。”

    “这个朕却是最近才得知。然而,朕总有些不信。”李世民依旧盯着杨悦,若有期待。

    杨悦心中苦笑,知道李世民转了一圈,又回到最初的话题,想了想,说道:“事实上‘王-夫-人计划’臣也是最近才听外人所言才知。但是,圣上应该听说过臣对情感的‘怪论’。只可惜圣上有太多嫔妃。若非‘皇后’之位,臣不会动摇。”

    李世民神情一暗,怔在当场。

    杨悦知道自己这个借口再好不过。此事是李世民绝对不会做到的事情。他即已知“王-夫-人”计划,当然更加不会去做。

    所谓“王-夫-人计划”目标乃是皇位,在李世民看来,或许只是“王-夫-人”为自己的儿子谋取“皇位”。

    杨悦却知西天圣母的“王-夫-人计划”事实上这正是武则天的历史规迹。

    李世民或许想不到有武则天,但历代老夫少妻,先皇去世,新主年少,太后掌权之事不鲜。李世民不用想也再明白不过。更况“女武者昌”的谶言,一直是李世民心中一根刺。

    杨悦断定李世民不敢冒险。见李世民眉头皱紧,绕帐而行。心下不由越来越轻松。

    “然而,不嫁给朕,你只怕也难以嫁给他人。尤其是朕的……儿子。”李世民突然停下步子,艰难地说道。

    杨悦心头一震。这个问题其实早在她被册立为隋国公主之时种下。别说杨悦是隋国公主的身份,便是她如今与弥勒教的源渊。朝中重臣岂能看着他嫁给他人,成为朝廷的一大威胁?

    早在“太子联姻”事件时,杨悦便已再明白不过。李世民此时说来说去,不过是在警告她不要嫁给李愔。

    想着想着,杨悦突然觉得十分好笑。

    李世民见杨悦神情古怪,忽又说道:“虽然是朕一时冲动,顾虑不周,册立你为隋国公主。然而此事除了是朕的意思之外,也是前隋赵王之意。”

    “赵王?杨杲?”杨悦不由大为惊奇。

    李世民点头说道:“事实上赵王涅槃之前曾亲自见过朕。”

    “他给圣上说过什么?”杨悦心头一震,不由颤声问道。

    “他说了许多让朕不太明白的话。不过,总而言之,是叫朕好好照顾你,说你定然会为天下避免一场浩劫……”李世民想了想,有点不明所以地说道,“朕想他定是想把弥勒教交给你,对朕册封你为隋国公主十分满意。”

    “浩劫?”杨悦听了,不由愣愣地出起神来。

    忽然想到杨万春的“大隋皇帝”梦,若非自己还当真会成为一场“浩劫”,如此看来,自己到是真起了点作用。

    难道自己被赵王带到这个时代,正是为了这件事儿?

    如今自己事情已了,是否能够回去了?

    突然想起,自己来辽东只是为了看一场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了却心愿,也好心无牵挂,穿越时空,回到未来。

    此时,却又跟李世民纠缠什么嫁得出嫁不出,岂不太过可笑。

    想到此,不由失声笑道:“圣上的意思我已十分明白,请你放心,我不会嫁给这里的任何人。因为,我要走了。”

    “我要走了”几个字,杨悦说得异常响亮。

    说完,不待李世民反应过来,径自走出李世民的营帐。

    天色微晓,东方渐白。初秋的空气十分清爽,脚下的草地还带着晨露。

    深吸一口气,杨悦突然心情大好,异常舒畅起来。

    透过营帐可以清晰地看到李世民的身影,呆立灯前一动不动。知道他根本不会明白自己说的“我要走了”的真正之意。

    又回头看一眼不远处,自己先前待过的营帐,影影绰绰聚了不少人。知道定是李愔等人在等着自己。

    然而,这里的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何必再多寻烦恼。

    杨悦下意识地甩了甩头,望着众人的影子,心中默然,喃喃说道:“再见了”

    转身径直向营外而去……

第265章 千里不留行

    第265章千里不留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李白《侠客行》

    安市城即下,唐皇李世民挟同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李世勣等诸位将领挥军南下,与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张亮,合兵于建安城下。水陆大军合围,势若破竹,建安不战而降。

    至此高丽在辽东设的千里防线,已尽属唐地。秋风洒洒,唐旗猎猎。千里长城向东百里之内,拔城远遁,望风而逃。

    高丽举国震惊,君臣胆寒。盖苏文再不敢多言战事。高丽王历史重演,自称“粪土”,上表请降求罢兵。

    九月的辽东,秋色已深,寒风渐紧。草枯冰冻,早晚之间已是刺骨寒冷。

    冬衣不足,粮草渐少。唐皇李世民也已起罢兵之念。顺势接了高丽王献上的河川地图,却退回其送来的美女,勒令其不可再向新罗进兵。便收兵撤军。

    辽东诸城皆改为大唐州郡,留兵持守。至此,汉九州之地尽归大唐。

    李世民带辽东战亡的两千士卒遗骸,度辽水,还至营州。于柳城东南建祠,亲作奠文,设太牢为祭。又重金抚慰战亡将士家属。百姓闻之,无不感念。皆言:“我儿死而天子亲奠,死何所恨”

    又于营州大设宴席,犒赏诸军,按军功皆有封奖。

    百姓接踵相望,欢声震动百里。举国上下,又不知有多少健儿为之“跃跃”。

    “宁为军功死不在家中安。”

    “建功立业,征战沙场”

    “好男儿当如李将军”

    ……

    大唐的李将军,名大莫于过李靖。

    然而,这次这个李将军,却是征辽归来的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李世勣”。

    李靖出自世家,李世勣却出自草莽,正因此,更成为无数草根键儿的偶像,激励着众人追寻梦想。便是薛仁贵这个刚刚在辽东,一战成名,擢升为游击将军,天子亲自称赞“朕不喜得辽东,而喜得卿”,也成为大唐军民交口谈论的焦点。

    唐初名将,如李世勣这般起于草莽,一刀一抢自战场上拼杀得功,终于升于庙堂之高者并非鲜事。如西北的郭孝恪、为李世民守玄武门的右屯卫大将张士贵,以及这次征辽的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张亮,等等无一不是草莽出身。

    是以唐民多彪悍,建功立业,游侠义气者随处可见。以至于大唐律令严禁私自格斗,却是禁而不止。

    便是士子文人,也多腰悬长剑吟诗作赋,丛武征边者更是比比皆是。因而唐将又多儒将。出将入相,文才武略,如李靖这般人物,乃是公认的楷模。

    一个又一个成功的故事,沸腾着年轻人的热血。

    在大唐军民上下一片欢腾之时,一队三千人的“飞骑”,却马不停蹄,由营州往幽州急驰。

    骑中一位玄甲褐袍,盔甲遮面,却掩不住面上征尘,眉头暗锁。大概没有人会想到,此人便是刚刚亲征辽东,得胜回朝的唐皇李世民。

    与几天前,在营州犒赏全军时完全不同,此时李世民面上沉郁,看不到半点喜色,双目之中闪出少见的急躁与忧虑。

    一个月前,杨悦说了一句“我走了”,便再也无影无踪,悄然而去。李世民四处找不到她时,才明白杨悦说的那句“我走了”,不是走出他的营帐,而是在他面前消失。

    然而此时李世民的焦虑却并非为此。

    白狼山与白狼水相依相伴,三千飞骑依山暂时歇息,就着河水吃些干粮。

    将近黄昏,站在白狼山头,李世民远望前面连绵起伏的山上,万里长城隐约可见。

    饶是飞鸟啾啾,碧空万里,李世民却是满目忧虑。

    “明日定能到达临渝关,刘洎等人能否到达?”李世民双眉紧皱,低声向身边的张士贵问道。

    “圣上这些天日夜兼行,没准会比刘待中等人先到。”张士贵沉声答道,“不过,蜀王先已到了临渝关,定能安排妥当。”

    “太子还是没有消息?”李世民回头看一眼张士贵,双眼一闪,几乎能看到根根血丝。

    张士贵神情一滞,微微摇头,说道:“虽然没有,但请圣上宽心。既然在太行山中发现太子卫率,太子殿下应该便在附近,不久定能找到。”

    “太子卫率?”李世民似是突然想起太子殿下还有卫率,双拳不由握紧,怒目一闪,狠狠地道,“李君羡,朕将太子交给他,他却……”

    张士贵不敢大气多出,见李世民心情烦躁,小心翼翼地站在一侧,不敢多说一句。

    “太子至幽州迎朕,如何反会到了太行山中。”李世民沉吟片刻,回头看了一眼张士贵,沉声说道。

    张士贵想了想说道:“圣上回朝,太子至幽州迎接之事,难道事先走露了风声?否则怎会突然遇到伏击?李君羡定是为了保护太子,见不能到达北平,便反其道而行,到太行山中躲避……”

    “但愿如此——”李世民叹一口气,又道,“这次太子失踪的消息不能走失半点风声。贼子既然在半路阻击太子,只要明日传出太子已与朕会面的消息,太子的处境自然会好些。”

    张士贵连连点头说道:“圣上只要回朝,太子定然无忧。”

    太子失踪?大唐皇太子竟然失踪?

    没有人会想到,更没有多少人知道。甚至李世勣等人也没想到,李世民等不及与大队军马一齐回朝,迫不急待的带三千飞骑先往往幽州而去,与太子相会于临渝关,其实不过是掩人耳目。

    别说是李世勣,便是长孙无忌对此事也是毫不知情。他领一万人马作为前军,与将作大匠阎立德等人,一路修桥补路,为大军回行扫清障碍。

    “青龙、白虎那边可有消息?”沉默片刻,李世民又皱眉问道。

    “青龙将军说隋国公主定然会去一个地方,已往那儿去找,圣上到也不必太过担心。”张士贵安慰地回道。

    李世民不再说话,长叹一声,看了看月色初上,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

    九月,太行。枫叶渐红,桦叶变黄,秋色渐浓,色泽越来越艳丽。配上蓝天白云,一眼望去,层林尽染,令人神醉。

    千峰纵延,铁关横锁。

    太行山深处有一个叫做五阮关的关口,向来是太行八陉之要塞,自北平西去五台山之要径。

    雄关居山临险,依山面水,甚是壮丽。

    关前却不似远处观来这般雄伟,到有几分深秋的萧索。荒凉的山路上落叶飘飞,有一处茶棚依在山道之旁。里面稀疏的几个茶客,便如不远处稀巯的村舍一般,四散零落。

    茶棚的主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娘子,干净利落,一张嘴极甜,招呼着偶尔走过的路人。

    那些人无论是否口渴,被她一叫,到有大半会走过去吃上一杯。饶是如此,茶棚里也不过十几人。

    茶棚并非只卖茶水,还有酒菜饭肴,不过是些简单的饭菜。

    茶棚娘子是附近村庄的人,丈夫死了,只有一个儿子相依为命。她到是个极能干的人,在这个古道上开个茶馆,却也能够糊口。

    虽然此时荒凉些,但是过些日子,进入腊月,来住五阮关镇赶集的人会多起来,到时候生意会好些。等到了来春,西去进香的香客过时,生意会更好。

    这个时候,秋收刚过,过往的行人大多是附近的乡人,听到她的招呼,一般都会停下来歇歇脚。

    然而,今日却有几个人十分面生。

    茶棚娘子向坐在西北角的一桌客人望过去,眼中闪出一丝迷惑。这里虽偏僻,但是西去五台山的古道,茶棚娘子开店多时,到也有些眼力。

    只是那一桌客人,看上去极为不同。看衣着打扮像是平常庄稼人,可中间那个细皮嫩肉的年轻人,看上去又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而且比她所见过的所有富家公子还要白嫩。斯斯文文到像是个女子。然而此人身边却是七八个如狼似虎的大男人,越发令人觉得那“细皮公子”娇弱。

    “细皮公子”右侧坐着的一个老头儿,看上去也不像是庄户人家,到像是个极有些才学地位的人物。

    茶棚娘子给他们上茶时,忍不住笑着向那“细皮公子”问道:“客官这是从哪里来,看上去不像本地人。”

    然而不待那“细皮公子”回答,坐在他左侧的一个彪形大汗却瞪了她一眼,吓得茶棚娘子赶紧不再多说。

    转身回头,见到一个黑衣女子正走进茶棚,忙走上去招呼。那黑衣女子也是极为奇怪,一身黑衣,连头连脸都遮在一个黑色大沿罗幕帽中,看不到半点面容。

    黑衣女子自己捡了个位子坐下。茶棚娘子看不到黑衣女子脸色,却不知为何直觉那黑衣女子与那桌“怪客”有些关联。

    茶棚娘子将茶端上,黑衣女子似是根本没有看到,直愣愣地望着一个方向。茶棚娘子转头看了一眼,见黑衣女子正对着的正是那位极白静的“细皮公子”,不由哑然失笑。

    过不多时,茶棚娘子发现,今天的日子似是十分特别。平日荒凉的古道上,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比平常镇上有集的日子人还要多。似是哪里过庙会一般。

    只是这些人看上去有些陌生,不是当地人。更不似平常那些乡邻,听了她的招呼会进茶棚里歇脚。

    临近黄昏,才有一个骑白马的白袍公子听了她的热情招呼,走了过来,却并未进茶棚,只解下马鞍边上的皮囊,让茶棚娘子为他灌满水袋。

    茶棚娘子看了那白袍公子一眼,不由一呆,忍不住要向那个“细皮公子”看上一眼。今天实在是大开眼界,如果说那“细皮公子”貌似“潘安”,这个白袍公子便是“宋玉”。

    只是这个“宋玉”与那“潘安”不同,到是十分健谈,主动搭讪起来。

    “老板娘子,这儿离五台山还有多远?”

    “哟,那可远了。少说也还有二、三百里。”茶棚娘子听了“白袍公子”对她的称呼,笑得合不笼嘴。

    “噢,那就不远了。”白袍公子也笑道。

    茶棚娘子再次笑得合不上嘴:“哟,二、三百里还不算远。前年我去上香,走了七八天才到,一来一去便是半月天气……”

    说了半截看了看白袍公子身后的白马,呵呵笑着转口道,“当然公子骑马去要快许多,但少说也得两、三天的功夫。”

    “用不了那么多天,明天中午我便能到。”白袍公子笑了笑道。

    “公子真会说笑,难不成公子要连夜赶路不成?”茶棚娘子啧舌,摇头不信。

    白袍公子也不多辩,转口问道:“向前走多远会有镇子?”

    “前面走不到二里,便是五阮关镇。若过了这个镇子要走百里左右才会有大镇。我看公子还是到镇上歇息,明日再赶路吧。”茶棚娘子笑着看看天色,说道。

    说话之间,茶棚娘子已给白袍公子装满了茶水。白袍公子不再多说,付了帐,打马而去。

    茶棚娘子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位“细皮公子”,但见他豁然站起身来,似是要追什么人似的,向前急走。诸位“怪客”也呼啦一声追着他而去。

    过不多时,那黑衣女子也跟着去了。

    茶棚娘子摇摇头,觉得有些奇怪,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不多时,天色渐晚,棚茶里已空,茶棚娘子收拾了东西,自回家去了。

第266章 秋雨愁煞

    第266章秋雨愁煞

    淅淅沥沥,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

    夜深人静,四下一片漆黑,一盏飘乎不定的鬼火飘荡在空寂的山野里。

    细雨伴着阴冷潮湿的秋风,吹打着即将飘落的秋叶沙沙作响。

    沙沙的山道上传来一阵沙沙地脚步声。偶尔还有一两声沙哑地咳喘声传来,令整个山野为之惊悚。

    “李将……武安,还是找个地方歇息吧。舅祖公只怕淋坏了身子。”还好,黑暗中传来人声,那声音虽然是窃窃低语,在黑暗的山野中却异常响亮。

    “只是下午见到的那些人就在附近。我们若去投店,只怕会正好落入人手。”“李将…武安”有些迟疑地说道。

    “九郎,我,我没事儿。赶路要紧。”“舅祖公”喘着气说道。

    “九郎”下意识地紧一紧身上的衣衫,可惜衣衫湿透,只能令身上更冷。听到老人的咳喘,九郎有些急躁。

    然而,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去黑夜便是黑夜,便是想投店又到哪里去投?

    众人不再说话,继续前行。走了片刻,老人的咳喘之声已是越来越急。

    九郎终于忍不住说道:“无论如何先找个地方歇歇脚。”

    黑暗中,“李将……武安”沉默片刻,才道:“刚才看到那边山顶上似有灯光,应该是座山庙。不如去那儿避避雨。”

    众人听了精神一震,急行一阵,到了那山神庙附近,却又停了下来。

    山神庙灯火明灭,一如众人手中的那盏灯,在空旷的黑夜中闪着鬼气,令人不安。

    “李武安,你先带人去看看情况。”“舅祖公”声音虽然苍老,却极有威严。

    原来那人不叫“李将…….武安”,而是叫做“李武安”。

    “好。”李武安答应一声,带了两个人悄悄地向山神庙挨近。

    片刻之后,李武安又返了回来,点头对大家说道:“果然是座山神庙,里面没有人,我等先在此处儿避避雨,等天明再出发。”

    细雨不大,众人走了半夜,却也已湿透。见有地儿歇脚,到是再好不过。

    九郎扶着舅祖公急忙往山神庙里去。

    庙中灯光较亮,细看众人,原来是在茶棚中的那桌“怪客”。那叫做“九郎”的正是“细皮公子”。

    “舅祖公”是那位老人。一头白发白须,只除了偶尔发出一长串咳喘,有些令人担心外,到也精神矍铄。特别是额头上的皱纹,每一道都似是有一道智慧在里面。

    除了九郎与“舅祖公”,其他几人自动分作两班,一班人在庙前庙后警戒,一班人在庙中休息。然而便是在庙中休息的一班人,也自动分散在九郎与“舅祖公”的四周,形成了一个包围圈,看上去早已训练有素。

    “那位骑白马的公子到底是什么人?”“舅祖公”进了山神庙,神色好了许多,又喝了些热水,连咳喘也停了。

    原来白天“细皮公子”急走是去追那“白袍公子”。但那白袍公子骑马,“细皮公子”却是徒步,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我也不大清楚。”九郎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他不是九郎的朋友么?”“舅祖公”奇道。

    九郎点了点头说道:“是。但我不知道他是谁。”

    “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九郎怎能将他当成知己朋友?”“舅祖公”皱了皱满是皱纹的额头,神色立时变得警觉。

    “我,我。”九郎语结,心下咕哝一句“相逢何必曾相识”。但见到“舅祖公”神色严肃,只诺诺地说道:“反正他不是坏人。”

    “你怎知道?”“舅祖公”的口气已变得大为严厉,“没准这次便是此人所害…….”

    “我等今日才遇到他,可十天前我等已遇到袭击,怎会是他所害。”九郎辩解道。

    “那也说不定。要不他怎会突然出现在这儿。这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都非善类,我等乔装至此,他又跟到了这里,定要小心为是。”

    上了年纪的人大概有一个通病,多疑且唠叨,“舅祖公”也不例外。

    见“舅祖公”如此不讲道理,九郎有些苦笑不得,说道:“没听他问那茶棚娘子,他要到五台山去?不过是凑巧遇到。舅祖公但请放心,绝对不会是他。何况袭击咱们的人是薛延陀的人,怎会与他相关。”

    “防人之心不可无。”“舅祖公”盯着九郎,严肃地说道,“那些人虽然装束是薛延陀的商队,可也保不准是故意伪装。即便真是薛延陀的人,或许是有人故意放出风声,才令薛延陀前来劫持太…九郎也说不定。”

    也难怪“舅祖公”如此紧张,他身边的这位“太……九郎”不是别人,正是突然失踪了的太子李治。

    “舅祖公”倒是李治真正的“舅祖公”,并非假装。

    申国公高士廉,是李治的母亲长孙皇后之舅父,论辈份李治的确应称他为“舅祖公”。长孙无忌与妹子长孙观音婢原是前隋名将长孙晟之子,自幼丧父受其他兄弟欺凌,被高士廉接回家中抚养。长孙兄妹对舅父感情极深,视若亲父一般。

    便是李世民这个佳婿,也是高士廉慧眼识才,为外甥女定下。因而李世民对高士廉向来也是以“岳父”视之。

    李世民此次亲征辽东,长孙无忌跟随左右。命高士廉摄太子太傅之位,于定州辅佐太子李治监国,正是基于这种莫大的信任。

    “我看那个黑衣女子到是有些古怪。”李武安突然插嘴说道。

    李武安自然也非真正叫做李武安。他便是令李世民十分恼火的李君羡。李君羡乃是左武卫大将军,李世民亲信。李世民亲征之既将太子安危交付于他,令其统领太子左右卫及诸率府。因其老家在武安,因而化名为李武安。

    “嗯。”高士廉点头说道,“自从遇伏以来,那女子便一直跟在我等左右。走了这半宿路,也不知甩开了她没有。”

    原来他们夜中赶路是为了甩开那黑衣女子的王跟踪

    “昨日傍晚我等化装坐在茶棚里,其他人皆没注意到我们。只有此人察觉,到是个极厉害的角色。”李君羡沉吟说道。

    “若只剩她一个,到也不用再怕她。我们几个还打不过一个女子。”李治微微皱眉说道。

    “那女子不容小觑,像是个使剑的行家,而且轻身功夫极好。”李君羡摇头说道。

    “你怎知道。”李治奇道。

    “此人走路悄无声息,连足印都不留一个,定是轻功极高,要多加小心才是。”李君羡说道。

    “那又怎样?难道我们连个女子都怕不成?”李治有些愠怒地说道。顺手摸了摸腰中长剑。与众人一样,他身上也配了剑,而且是把罕见的宝剑,只是他却一直没有用上过。

    几天前遇到的伏击,他原本想打上一架,结果被左中卫团团护住,他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

    右卫率诸卫士阻住贼子,左卫率则护着他逃走。随后又一路遇到贼子追杀,到了这里只剩下八名护卫。不得不化装成平民百姓以掩人耳目。

    李治虽然性情斯文柔弱,但也一向文武皆习,此时心里不免窝了一肚子火。见说连一个女子都要躲避,不由更加气闷。

    李君羡不敢多说什么,望了高士廉一眼。

    高士廉却已正色言道:“我等人少,且不可呈强,万事小心为要。”

    李治心中郁郁,卧倒在一旁不再多说。

    山野鬼庙,令人不安。到也一夜无事。

    第二天清晨起来,细雨却依然在下。

    “继续西行。”

    李治见李君羡不知何时用庙内的草桔编了几顶草帽,众人戴上,又冒雨前进。

    阴雨连绵,路上看不到一个行人。

    众人不由心中一喜,看来昨天在五阮关见到的那些人,已被远远甩在后面。也不枉昨夜冒雨行了半宿,

    然而,前行不到半个时辰,众人不由张大嘴巴,惊得合不笼来。

    潮湿的山路正中,突然出现一行大字:“劝君莫西行,西行路不通”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好心?恐吓?疑兵之计?

    是何人所为?

    “按原定计划,继续向西。”李治看了一眼李君羡说道。

    李君羡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

    他们原定计划是要回定州,向西作势回长安,不过只是疑兵之计。在五阮关引众人前来,原本便要向南再折回东去。

    然而,昨日见到“白袍公子”之后,李治却打算继续向西,到五台山后再南下。因而才有雨夜西行之事。

    众人惊疑之中,又走里许。

    突然发现在山路转弯处,路边栓着五匹马。

    这些天,李治等人因为乔装庄户人,早已将马匹丢弃。走路走得双腿发肿,看到有马可用,不由齐声欢呼。

    然而荒山野岭之上,怎会有马?

    转过山角,众人不由到抽一口冷气,心下骇然。

    却见山角处,有五个人地倒在地上,地上的积水却已染成红色。再看五人皆被一剑穿喉,身体却留有余温,似是刚刚被杀。

    众人大惊,四下望去却不见人影。便是地上也只有五匹马的足迹,看不到有另外任何足痕。

    再看五具尸体前面,依然写着“劝君莫西行,西行路不通”十个大字

    众人但觉口干舌燥,嗓子冒出烟来,哑然说不出话。

    “继续向西。”李治一咬牙,若是敌人设的圈套,无论向前或者向后,只怕皆有危险。

    又向前一里左右,一个山路转弯处又看到同样的怪事儿出现。

    十个人,十匹马。

    高士廉与李君羡面面相对,眼中闪出惊惧之色。

    这十匹马到似是专门为他们送来一般。

    到底要不要继续向西?

    疑虑写在每一个人脸上。

第267章 小白脸

    第267章小白脸

    “劝君莫西行,西行路不通”

    这几句话似是好心奉劝,又似是出言恐吓。众人盯着地上的十个大字,郁闷之极。

    若是好心,向西必有伏击等候。但若是恐吓,回头只怕便会落入埋伏。

    此时,便是高士廉与李君羡也没了主意,一齐望向李治。

    “继续西行。”

    李治皱眉沉吟半晌,再次说道。既然是两难,不若一意孤行到底。

    高士廉想了想,点头说道:“将这些人的衣衫解下。”

    李君羡会意,吩咐卫士扒下死尸衣衫,众人各自挑拣合适的换上。

    “这些人的衣衫怎么像是专为咱们准备好的,到是十分合身。”突然,一个卫士“噫”了一声,奇道。

    众人听了心中也不由咯噔一下,仔细看了,果然发现这些衣衫穿在身上极为合身。

    “还有这个图案也极是古怪。”又有一个卫士说道,“我的衣袖上怎会袖了一支黄色的箭?”

    “我这儿也有。”其他人被他一叫,也已发现古怪,同时叫道。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李治不由奇道。

    “不管是什么人,他们若是为九郎而来,咱们换上他们的衣衫,反到安全些。”高士廉沉吟说道。

    话似不错,然而他们却忘记了一点,这些人已被人一剑杀死,显然有个极厉害的对头。他们换上这些人的衣物,也说不准会被对头错杀。

    高士廉放心不下,在地上弄了些泥灰,给李治抹上。众人这才骑马向西而去。

    望着众人继续西行,山坡上有人却气得直跺脚。众人只顾盯着地上的怪事儿,并未发现山坡上的树林里有一个黑衣人一直盯着他们。

    直到众人走远,那人愣了半晌,长叹一声,也向西急行。

    那黑衣人虽然不骑马,却比马儿还快,足下…两点,不多时便消失在雨雾之中。

    李治等人一路惴惴,行了半日,却没再发现怪事儿,才渐渐放宽心来。

    又西行约六十里左右,发现一个村镇。众人早已饥肠辘辘,却不敢到酒馆去。寻了户人家,给了些钱请人做些饭菜,狼吞虎咽吃了。又买了些馍带上,问明此地距离五台山还有百里左右,继续西行。

    山路越来越难走。有些地方甚至直上直下,骑马根本无法上去。众人只好下马牵行。

    不知何时阴雨已停,天色却依然阴沉。李治拿出“唐冕”看了,知道已近初酉时刻,等到前面又有村庄出现,与众人合计找户人家借宿。

    刚走到村口处,遇到一人。那人个头不大,却一手拎了一只大酒坛。那酒坛少说也有百八十斤重,但那小个子拎在手上却若等闲,双腿虽短,却走得极快。

    山村的道路极窄,众人忙停下来让路。

    那人抬起头来看了众人一眼,众人不由想笑出声来,原来此人满脸麻子不算,还满脸疙瘩,坑坑洼洼,高高低低,十分热闹。便似是做一幅画,但是画得不是山水,而是一陀牛粪,虽然画得再好再逼真,却还是一团牛粪。

    “诸位大哥是去马三哥家的吧?”麻子瞥了一眼众人衣袖上的“金箭”,突然咧嘴一笑。

    麻子一开口,众人这才发现,他原来还是个少年,话音稚气未脱,只因脸上热闹才让人看不出年龄。

    “噢。”知道麻子误会,李君羡不置可否的应道。

    “你们是不是不认得路,我正要给马三哥送酒去,你们跟我来便是。马三哥今日大摆宴席,招待各地的朋友,这会儿估计要开席了。”麻脸少年到是极为热情。

    众人对望一眼,正要谢绝。

    却听前面不远处的一处庄院里传来哄哄吵吵地笑声。

    “又有人来了,快来迎接啦——”麻脸少年不容分说,已高声喊道。

    众人吃了一吓。但见庄院大门打开,走出几位壮汉。远远看到众人,拱手迎了上来。

    看了众人袖上绣的“黄箭”,其中一人已笑道:“原来是关内道的朋友来了,快请。”

    此时要逃,只怕反会落了痕迹。李治向李君羡点点头,只好随着迎宾的壮汉进了庄院。

    此地虽然偏僻,庄院到也不小,看来是个富庶之家。

    院里已聚了近百人,李治注意到众人的袖口都绣了一支箭,但颜色不尽相同。分别有红、黄、绿三种颜色。

    马三哥不知是那一个。院中已摆好流水席,众人一来便被引入席中。

    席中人口繁杂,吵吵嚷嚷,到也没人对他们多加注意。

    “看来是北三道的绿林会盟。”李君羡低声向李治说道。

    “何为绿林会盟?”李治诧道。

    “以前听人说起过,没想到今日遇上。”李君羡道,“若没猜错得话,这绣箭应该是五种颜色。红、黄、绿、白、黑分别代表北五道的绿林好汉。这里来的只有三种颜色,看来是北三道的聚会。绣红箭的是河东道口音,绣绿箭的是河北道口音。咱们绣的是‘黄箭’,是关内道,到也凑巧。”李君羡解说道。

    “怎会还有这等事,难道地方上没有人管么?”李治听了不由面显愠色,绿林向来是盗贼的别一个称呼,是地方上治安的最**烦。

    李君羡苦笑一声:“不是不管,只是这些人向来是屡禁不止。”

    “总会有办法,有朝一日定要将这些盗贼统统消灭。”行了一日,李治身上脸上都是泥点,又不能去洗,十分难受,此时不由暗怒。

    刚好有人从二人身边走过,高士廉吓了一跳,忙向二人摇头。

    李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有个胖胖的中年汉子站到了席中央,正在说话:

    “北三道的诸位兄弟,大家不辞辛苦聚到这里。乃是马某人的莫大属荣,若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众人哄然叫好,纷纷应道:

    “马三哥,客气了。”

    “马三哥的招待已经十分周道。”

    “有酒有肉,马三哥何不痛快喝一杯。”

    ……

    原来此人便是“马三哥”,李治暗暗打量,见这个“马三哥”身材虽胖,却没有半点累赘之感,抬手举足之间,异样绵柔,不由暗暗称奇。

    “这次盟主传金箭招诸位兄弟前来,正是有一件大买卖要作,若这笔买卖做成,在座的大家吃香喝辣自不待言,便是荣华富贵,也是触手可得……”客套完毕,马三哥轻轻举手,止住众人,微微一笑说道。

    “什么大买卖?”见马三哥啰嗦,有人不耐烦地叫道。

    “是啊,马三哥只管吩咐,买卖做成自然少不了大家的份,谁还信不过马三哥不成。”不少人响应道。

    “多谢诸位兄弟抬爱。不过此次这笔买卖,并非钱帛珠宝……”马三哥到是不急不躁,再次举手止住大家,笑了笑说道。

    “不是钱物会是什么?难不成是粮食?”

    众人见马三哥大卖关子,不由齐声诧道。

    马三哥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是一个人”

    “人?”众人大奇。

    李治心下却已大惊。去看高士廉与李君羡二人,见二人眼中皆有惊骇。知道二人所想与自己一样。难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自己?

    “什么人这么值钱?”

    “难道是金人、银人?”

    “还是用钱堆的人?”

    “会发光么?”

    ……

    众人一阵大笑。

    “那人不是金人,也不是银人。不过却是个‘小白脸’”马三哥笑道,

    “小白脸”?李治心下不由大气,差点跳起身来,幸亏被高士廉及时按住。

    “有确切消息说,那‘小白脸’已逃到了这里,近日便会打此处经过,只要捉住他,自然有人奖赏大家,而且要多少有多少,甚至高官厚禄也不再话下……”

    “马三哥”后面说的话,李治已经一句也听不下去。

    事情再明白不过,定然是朝中有人想要他的性命

    突然遭到薛延陀袭击,又被一路追杀至此,原来果真是有人意图谋逆。

    李治想起父皇出征之时,说过让他提防朝中有人趁机作乱,他万没想到会变成事实。

    然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只是被人称作“小白脸”

    …….

    李治也万没想到自己摇身一变,会变成伏击自己的山贼。

    望着山道口,李治直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看看身边诸贼,众人已在此处爬了一夜,外加半日,早已不耐烦起来。纷纷站起身来,摔胳膊捏脚。反而只有李治与众卫还算安静。

    正在众山贼十分不耐之时,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歌声。

    “…….纵横大山哟,呀依哟嗨——”

    歌声怪声怪调,令人忍俊不禁。众贼已笑成一片。

    李治听了却不由心下大惊。声调虽怪,李治却已听出,来人正是自己要找的那个“萍水相逢”的朋友——前几天刚刚见到的“白袍公子”。

    果然,不多时,一骑白袍从山下悠悠而来。

    “来了果然是个小白脸。”有人轻声笑道。

    “怎么只有一个人?”马三哥有点疑惑地说道。

    “或许他的卫队都已被冲散了。”一个马贼说道。

    “不对,他怎么会边唱边走?”有人疑惑道。

    “不管了,先拿下再说。”马三哥一声呼哨,众人立时冲了出去。

    李治一愣,暗叫一声不好。知道众人认错了人,将杨悦误当成自己。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跟着众人一齐冲下山道。

第268章 山贼

    第268章山贼

    白袍公子自然便是杨悦。杨悦从辽东而来,一路马不停蹄。然而,她担心被李世民派人追赶,因而先向北,绕到辽河上游才渡水向东。如此以来,耽搁了不少日子。走了一个月,才到河北道。

    路上已听到李世民从辽东班师,杨悦急往五台山去。

    昨日阴雨,因而在五阮关耽搁一天,今日放晴,才又向西而去。一路上心情大好,是以边唱边走。

    万没想到山路上会突然冲出一伙儿山贼,着实吓了一跳。

    然而,“一跳”之后,杨悦突然兴趣大起,心中暗道:没想到临走之时,竟然遇到传说中的“绿林好汉”。

    可惜,她此时是“绿林好汉”的对头。

    众山贼呼啦一下,将前后堵住,杨悦的“月光”再快,也已无路可逃。

    见对面走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身边一个瘦子,双腿极长,看上去像只瘦马,站出来高声叫道:“此树……”

    杨悦心下不由大笑,原来山贼的口号当真如此。不过,想想编出这个口号之人,到也有几分有才。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不待那人说出,杨悦先已抢过话头,笑嘻嘻地道。

    众山贼不由怔住,看杨悦嘻皮笑脸,心下不由暗起猜忌。

    “抢钱是吧?本公子今日心情好,权当请诸位吃酒了。”众贼还未回过神来,杨悦笑嘻嘻地从怀中取出几吊钱,扔了过去。

    众山贼看着杨悦无知者无畏的样子,更是面面相觑。众人即称绿林,打家劫舍的勾当自然没少做过。然而,见过被劫的,也见过被劫之后镇定自若的,却没见过看到山贼如此兴高采烈的。

    不少山贼心下敲起鼓来,见杨悦如此,以为定有阴谋等着他们。不自住四下张望,看是否有大队护卫在后面跟来。

    也有不少山贼已哈哈大笑起来。李治见了也不由摇头大笑。暗道一声:没看出自己这个萍水相逢的朋友原来如此有趣。

    当然也有山贼火冒三丈。

    马三哥身边的那位“瘦马”便已火冒三丈,被杨悦如此忽略,视同儿戏,如何不怒?

    “我们不是劫道的”瘦马怒道。

    “噢?”杨悦心中暗奇,面上笑道,“不是劫道的?原来是我误会了。既然如此,大路通天各走半边。本公子要赶路,就此别过。”

    说完双手抱拳,口中高叫“借光”、“借光”,竟然没事人一样驱马向前,要穿过众山贼而去。

    “原来是个呆子”山贼之中已有不少人大笑起来。

    杨悦自然不是呆子。只是见对方人多势众,心想打定然打不过,逃又无处逃。因而插诨打科,装呆卖傻,想趁机溜走而矣。

    果然,众山贼见杨悦说走就走,竟然一时愣住,忘记拦截,杨悦马快,一瞬间已闯过十来个人。

    “我们不劫道,但要劫人”马三哥冷笑一声,人影一摇已阻在杨悦马前。

    刚才他见杨悦如此托大,心下也在怀疑。有心想看清楚路数再动手,见杨悦想要溜走,已明白过来,便不再犹豫。

    “劫人?难道你们开黑店,要做人肉包子?”杨悦停下马,摸摸下巴,似是十分吃惊,突然笑道,“本公子瘦里吧唧,你们要劫也要劫个胖子才是啊。”

    说完,拿双眼盯紧马三哥胖胖地身材转了几圈,似是在说:“要做包子你最合适不过啊。”

    见杨悦活灵活现,一双眼睛似会说话,吧嗒着嘴巴,似是早将马三哥看成包子。已有人禁不住要笑出声来。

    “呵呵,我们劫你不是要吃包子。”麻脸少年听了,早已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为什么?”杨悦眨眨眼,奇道。

    “劫了你,才能有高官厚禄,要钱有钱,要官有官……”麻脸少年学着马三哥的口气说道。

    “要钱有钱,要官有官?”杨悦大奇。心下却暗道,难道是李世民下了“通揖令”,要捉自己回去?不由心中暗急。不过,当真是他,这些人想来也不能将自己怎样,只要提马冲过去使是。

    正要起步,却见胖胖的中年人脸色一沉,凶狠地喝道:“少废话。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一抬手,手中已多出一枚长刀。长刀带弧,近似后世的日本刀。其实不是唐刀像日本刀,而是日本刀像唐刀。

    众山贼见了,也纷纷拔剑举刀,指向杨悦。

    “等等”杨悦心下大惊。

    杨悦原本以为众山贼不过劫财,见他们说要劫人,以为是李世民派人劫她。此时见说竟然是要她的性命,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才知道自己完全想错了。

    难道是张仲坚?杨悦禁不住摸摸怀中的《大云无想经》,知道张仲坚一直想要《大云无想经》,没想到他人在辽东,这么快便纠合了人来追杀自己。

    见众山贼手腕翻起,袖口上皆绣有一支箭,想起张仲坚曾经给过自己一支“金箭”,不是他更又何人。心下不由大怒。

    只是怒归怒,此时要逃出五六十个山贼之手,却并非易事儿。

    正在暗自思忖,突然感到身侧一双眼神异常,盯着自己直闪眼,似曾相识。

    杨悦一面沉吟,一面却依旧笑嘻嘻地道:“朋友,我与你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一面却将马缰一提向身侧那人冲去。

    “也好让你死个明白,不是我等——”马三哥见杨悦问话,正待答完她的话,便要一刀将杨悦人头砍下。

    突见杨悦向左侧冲出,大叫一声,挥刀砍下。

    怎奈杨悦马快,马三哥只削断几根马尾。杨悦却已冲到了李治面前。向杨悦大眨眼睛的正是李治。

    李治见杨悦陷入贼众包围之中,一直暗思救助之策。

    在杨悦与众山贼说笑之时,李治已暗中吩咐李君羡等人想法子救人。众护卫已分散开来,形成一道长线,以待接应杨悦逃走。

    李治则慢慢蹭到最前面,见众人剑拔弩张,向杨悦大眨眼睛示意。

    果然,杨悦提马冲过去,李治假装阻挡,虚晃一招,却已让开路来。他身后诸卫也装作不支,杨悦手中马鞭左右挥动,立时冲开一条路。

    眼看便要冲出众山贼包围,正在暗自庆幸,却见山边林子里了一声呼哨,突然冲出一队黑衣人,再次截住杨悦去路。

    黑衣人马与众山贼大不同。山贼男女老幼、各色人等不尽相同。只除了袖口上绣有一支箭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而这队黑衣人却正好相反,不只衣着一模一样,刀剑配备也一模一样,动作更加一模一样。人数不多,不过一火(十人),然而杀气如炽,扑面而来。

    弓弩在手,一齐对准杨悦。

    杨悦当即停马,山贼不好惹,这些黑衣人只怕更不好惹。回头去看众山贼,却见众山贼也正在目瞪口呆。

    贼头马三哥已高声说道:“朋友是那条道上的,莫非也是为了太……”

    “太”字未及说完,却听“噗”得一声,马三哥向前猛扑,一头栽倒在地,一支箭已穿胸而透。

    众山贼“哗”得一声,一阵大乱。又惊又怒,一齐怒吼,顾不上杨悦,竟然直接向黑衣人扑过去。

    变故突起,杨悦心下暗喜,此时不溜更待何时?当下调转马头便逃。

    刚跑几步,但听脑后一阵冷飞,一支箭直向自己而来。

    黑衣人果然也不是好东西。

    杨悦向前猛扑,爬在马背上,强强躲过一箭。但觉耳畔呼呼,众山贼一阵哭喊,杨悦不用去看,也知已有不少山贼中箭。

    好在她也是在辽东战场上过来之人,虽惊不乱。贴紧马背,向后急逃。

    不少山贼见了,也已开始跟杨悦一样,调转马头,向后逃走。

    然而,众人逃了不过百八十步,便又停了下来。

    山路一转,与身后一模一样,已有一火人挡住去路。

    前后皆无路可走,众山贼不由面面相觑。

    杨悦不及细想,已拔出“紫电”。虽然她功夫不高,此时却知只有勉强硬拼硬冲。

    “杀”杨悦一挥手,众山贼竟然跟着她一齐冲上去。

    刷刷刷

    箭矢飞来。杨悦手握“紫电”一阵乱舞,竟然也挡去一两支射向自己的飞箭。

    杨悦见状,信心大增。平日练习的剑法路数渐渐施展开来,也是有模有样。杨悦马快,冲到黑衣人面前时,居然没有中箭。

    正在得意,但见刀光一闪,一把长刀已砍了下来。

    杨悦来不及多想,举剑急挡。

    “当啷”一声,伴着一声“哎呀”大叫,杨悦但觉手心一麻,钻心而痛,手中长剑差点被震飞了去。

    好在将来刀挡住,杨悦心下不及庆幸,但见寒光又闪,长刀又砍了过来。

    杨悦手臂麻痹,哪里还举得起剑。眼见长刀已至面前,便要坐以待毙。

    蓦得,斜刺里飞过一把剑,将来刀挡住。

    杨悦回头看时,见正是刚才向自己挤眉弄眼之人。身边的山贼大多也是刚才那些助自己逃跑之人。这才明白为何众“山贼”竟然会跟自己一齐向前冲。

    那人是谁,杨悦不及细看,又见黑衣人举刀,忙凝神举起左手,按动手中袖弩,针箭发出,对面的黑衣人立时倒下。

    也是杨悦这些日子亲历战场,对杀伐对决十分向往,竟然想以剑硬拼,一时忘记自己的轻便武器。

    此时还剑入壳,专用袖弩对付来敌,立时冲过黑衣人的阻截。

    回头看时,见身边的“山贼”也冲了出来。心下大定,一齐向前逃窜。

    一路奔出二三十里,见无来敌追上。仔细看“山贼”,发现原来是“雪人”,不由哈哈大笑。

    然而,笑音未落,猛然抬头,见山坡上的树林里不知何时,悄然伸出一排弓箭。

第269章 脱困

    第269章脱困

    天色阴沉,利箭冰冷。

    杨悦只感到阵阵杀气,奔腾而来。

    回头看一眼身边数人。除了“雪人”,还有一个老人,再就是四个“山贼”。可那四个“山贼”个头虽大,却已一脸疲惫。

    从北平以来,一路上都在被追杀,日日胆颤心惊,无时无刻不准备着战斗,如何会不筋疲力尽。反而是李治与高士廉二人能时时休息,还算精神。

    然而,即便是身边诸人都生龙活虎,只怕也不易逃脱。

    刚才不过被一火人劫杀,已让众人狼狈不堪,此时却足足有一队人马。

    杨悦拍拍“月光”,唯今之计只有快逃。以月光的速度,快马跑出埋伏圈,或许不是不可能。

    只是……杨悦回看一眼“雪人”,不由皱眉。此人虽然不知姓名,可刚才奋力相救自己,此时此刻,自己又怎能如此没有义气,丢下他独逃?

    正迟疑间,山上又冲出两队黑衣人,分别堵住山路两端。

    杨悦不由苦笑自嘲:幸而山路的另一侧是河谷,否则立时便是被四面包抄。

    然而河谷深达数丈,又有水流洪鸣。若落下去,只怕不被摔死也会被水呛死。

    “对不住,是我连累了你。”突然,见“雪人”冲她歉然一笑,杨悦不由大奇。

    正要细问,陡然间感到背后寒气大起,一股杀气从背后传来。

    杨悦不及回头,一把长剑已抵在了她的颈上。

    “李武安,你做什么?”不待杨悦出言,“雪人”已吃惊地叫道。

    “事到如今也只好交出这个‘小白脸’了。”李君羡沉脸说道。

    不及李治反应过来。李君羡已高声叫道:“对面的朋友听了,大家的目的都是为了这个‘小白脸’,只要放过我等,在下情愿将此人交出,不敢再跟诸位争功。”

    杨悦不由心下冷笑,低声说道:“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心内讧?你真以为他们会放过你们?”

    李君羡冷哼一声不加理会。

    杨悦不由暗笑这个“李武安”愚蠢。刚才诸山贼与黑衣人皆是只要死人,不需要活口。只要弓矢齐下,杀死众人便完事大吉,难道还真会受你要胁?当真是异想天开。

    果然,对面山坡上传来一阵阴森冷笑:“你以为你们还走得脱么?小白脸自然要留下,你们也休想活命。”

    “然而我若将他推到崖下,你们休想捉到他。更别想拿他去邀功。”李君羡嘿嘿冷笑,突然拉杨悦下马,向后退出三步,退到河谷边上。

    山上竟然一阵沉默。

    反而是“雪人”又惊又怒,大叫一声,要抢上来夺杨悦,怎奈一时被另外两个“山贼”拦住。

    杨悦不由心中暗道:这小子到也义气。虽然不知姓名,却一直是好朋友。

    只是此人怎么可能是山贼?心下暗暗纳闷。

    而且,更纳闷的是山上竟然一时没有动静。虽然不知具体原因为何,但分明是“李武安”的要胁奏效。

    杨悦来到唐朝,几度经历生死,早将生死看得淡了。心道:事已至此,自己只怕不能幸免,与其众人一起死,反不如真的放过他们。

    当下冲“雪人”笑笑,高声言道:“不错,你们若放了他们。我乖乖跟你们走,否则不用他推,我自己也会跳下崖去。”

    “哈哈哈,死到临头,你居然还想称英雄。”山上突然传来一阵娇笑。

    “龙比格?怎会是她?”杨悦听到笑声,不由暗惊。

    一惊之下,却不由暗喜。龙比格要杀自己,想来也是为了得到《大云无想经》。同时也明白了为何她犹豫着不肯下手,如若自己被推下山谷,龙比格万一找不到自己尸首,便不能得到《大云无想经》

    “我本不想杀你,可你实在可笑。”龙比格的笑声未歇,“也罢,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放了你,一个是放了他们,你选择一个吧。”

    杨悦哈哈大笑,不假思索地说道:“你不用多说,如果你放他们走再好不过,何用选择。否则我立时跳下去。”

    杨悦如何会不明白龙比格怎么可能会放过自己,自己唯一能要胁她的不是不死,而是怎么死。

    李治等人听了却不由大为感动,便是李君羡的剑也缓缓离开了杨悦的颈部。

    杨悦如此义气,他还如何好意思再逼着杨悦?

    “真壮士也”高士廉不由高声赞道。

    “哼,假仁假义”龙比格冷笑一声,她自然也知道杨悦的聪明,正因此她才不敢轻举妄动。

    能在此遇到杨悦,实乃意外。然而既然遇到她,她自然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且不说她想得到弥勒圣典,便是对杨悦莫名其妙的恨意,已令她无时不刻想除掉她。

    更况,今日之事她已暴露。怎敢再留下杨悦性命?

    本想一箭射死杨悦,只是杨悦站在山谷边上,又怕会就此滚下山谷。如此以来,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只怕会泡汤。

    谷中水流轰隆,一本经书如何经得起水流?龙比格不由再次犹豫起来。

    “慢”李治突然怒吼一声,高声叫道,“你们想杀的人是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你们放了他,我跟你们走。”

    杨悦不由再次看向“雪人”,不由大是纳闷。

    却听山上传来龙比格一声长笑:“好好好今日到也省事儿。找了你许久,原来你也在此处。”

    “你到底是什么人?”杨悦不由望着李治奇道。

    “我——”李治不及说出。

    “射”一声令下,左右两侧以及山上,三面飞箭一起射来。

    李治快步跳起,挡在杨悦面前。

    杨悦心下更是纳闷,不知“雪人”为何一出言,龙比格反而不再犹豫,直接痛下杀手。

    李治与众卫虽然剑快,却也挡不住如蝗的飞箭。

    杨悦左臂已中箭,高士廉虽然被护卫挡住,也已身中两箭。李治由李君羡相护反而没事。然而,如此下去,迟早会变成刺猬。

    杨悦笑着拍了拍李治肩头:“交你这个朋友到也不虚此行。不过,我定然不能被这斯拿到。再会”

    说完转身向山谷滚下去。

第270章 河谷

    第270章河谷

    山谷轰鸣,阴云低沉。

    杨悦跳下去的一刹那,有三个原因。第一是“不得不跳”;第二是“心存侥幸”;第三是“异想天开”。

    不得不跳,是因为她不想让龙比格奸计得呈。她想要《大云无想经》,她偏不给。

    心存侥幸,是因为她身后的山谷虽然陡峭,但毕竟不是断崖,或许会如后世某山的五壮士一般,不会毙命。

    异想天开,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在这个时代便是死去,也没准会像电视剧中一般,重新又回到未来。

    然而,在她跳下去后,立时发现自己错了。

    山谷“不陡”,却足以令她风轮一般,飞速翻滚。

    伴着落石滚滚,以头抢地,不过几个翻转,立时便让她天晕地旋,眼冒金星……

    山路的上的杀伐之声,瞬间消失。脑海里一片轰鸣,轰鸣、轰鸣……

    不是山谷里的水在轰鸣,而是整个大地都在震动,山川在动,流水在动,山石在动…

    天翻地覆,怒云翻卷。

    突然,杨悦似是看到一个圆乎乎地东西,正从自己身边滚落。

    是一个白色的如羊皮一般的长条状物。小山羊?杨悦没想到滚落的山石中竟然还有只小山羊。

    “小山羊”的滚动看起来更像皮球一般,不时弹跳几下。

    杨悦想伸手去抓住它,可惜没那般本事,“小山羊”滚势如飞,从她手边滑过,突然被一棵荆枝挂住。

    杨悦不由一喜,然而“小山羊”突被树枝划开肚皮。杨悦心头又不由一紧,但见一片红色翻出。

    定睛看时,却是一块梅花方巾。

    原来那不是“小山羊”,不过是块山羊皮做成的包裹。忽然,梅花方巾里传来一声婴啼,是一个女婴儿的哭声。

    女婴?这里怎会有女婴?

    杨悦心下大奇,然而千真万确是一个女婴的声音。

    天地震地,山石乱滚。杨悦猛力一蹿,想滚到女婴身边。然而事与愿为,那女婴儿突然被一块巨大青石裹卷的沙石推动,直往谷底冲去。

    哭声渐去渐远,“咚”得一声巨响,巨石裹卷着女婴落入山下洪流……

    杨悦眼前一黑,一切都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月牙升起,两岸的断崖遮掩,月光只能半照在山谷的谷底。

    洪流依旧轰鸣。月牙映在一个急流冲出的深水洞上,却异常宁静。

    去深水洞不远,有一块巨大的青石板。一半探在水中,一半稳稳落在河谷的砾石上。

    月光转动,照到青石板的另一侧时,蓦然出现有一只脚挂在青石板的棱角上……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杨悦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在哪里。百骸如散,没有任何知觉。

    睁开双眼,看到天上的月亮。终于,她动一动胳膊,居然还能动,然而却如钟摆一般,竟然没有一点知觉。

    筋骨尽断?杨悦大骇。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候,麻木感自背心开始,一圈一圈向外扩散。

    终于,有了知觉。杨悦知道自己没死,而且筋骨也没断。

    然而一瞬间,痛感,像是被数千万只虫蚁噬咬的痛感,传透每一寸肌肤……

    流水淙淙,就在枕下、身下、脚下……渐渐地,杨悦明白过来,原来她的半个身子是躺在水中,而另一半却搭在河谷边的砾沙乱石上。

    有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杨悦缓缓地坐起身来。

    左臂忽然传来一阵巨痛。回过头去,发现左臂血流涔涔,已肿成一个巨包。杨悦这才想起左臂中箭。虽然她在跳下山谷时,已将箭头拔出,但毕竟没有上药,一直在流血。此时才感到钻心之痛。

    痛吧。杨悦突然咧一笑,虽然痛得呲牙咧嘴,可毕竟还活着。能有痛感已是万幸。

    只是此处是那里?是过去还是未来?

    杨悦记得滚下山谷时,还是天阴如水,此时却已月光如洗。

    待到抬头四下去看,却不由大惊失色。

    原来杨悦向前数寸便是一个断崖急瀑。她实在是侥幸,一只脚被一块巨大的青石挂住,才没有顺流而下。

    杨悦回头看向身后,看到深水洞里的月亮,猜想自己刚才定然侥幸落到了深水洞中,才没有毕命。而后又被洪流冲出,左脚被这块巨大青石板挂住,才没被洪流冲下断崖急瀑。当真是万分侥幸。

    杨悦已能够小心地扶着青石板站起身来。

    然而,与此同时,杨悦双眼落到挂在青石板的左脚之下,怔怔地发现愣来。

    一个软绵绵地白色包裹,竟然粘在她的脚下。

    一块梅花方巾从一个白色包裹中露出一角,静静地躺在青石板一角,躺在杨悦左脚之下。

    女婴儿?

    电光一闪,杨悦脑海里突然闪过落下山谷时的看到的一幕。

    呼吸,杨悦只感到自己呼吸已经停止。一种异样传遍全身。左脚不自主地抖动起来。

    脚下软绵绵,难道是那女婴儿?是否是那女婴儿?

    杨悦大骇,一动都不能动。

    半晌,才哆嗦着双手将脚下的包裹取下。

    软绵绵地包裹却只是一只白色羊皮。里面只有一块梅花方巾,根本没有女婴儿的影子。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杨悦诧异地瞅着白羊皮包裹直发愣,她分明听到一个女婴的啼声。

    然而,那包裹完好,绑带未松,里面若真有女婴,至少不可能掉出去。

    是自己听错,还是女婴不翼而飞?

    杨悦四下看时,突然发现不远处月光照不到的阴暗处,隐约看到两个人影躺在那里,不知死活。

    杨悦艰难举步,才发现左腿上有一个大大的口子,从小腿直到膝盖。杨悦苦笑一声,顺手从白羊皮包裹里拽出梅花方巾扎紧伤口,已顾不上多想,一步一步向那二人挪去。

    一男一女。

    男的是杨悦认识的“雪人”,女的黑衣黑帽,看不清面目。

    杨悦一瘸一拐走过去,探一探“雪人”鼻下,发现还有气息,不由心头一松。走近那黑衣女子,刚一探手,蓦然一只黑手竖起将她拂开。

    “你还活着。”杨悦又惊又喜道。

    “死不了”黑衣人冷冷言道。

    “阿难弟子?”杨悦再次又惊又喜,这次不会有错,虽然看不到黑衣人的面容,然而那冷冷的声言,怎么忘记?杨悦在西域之时,与她多次会面,一直称她为“黑衣怪人”,然而她怎会在此出现?

    “你怎会也在这里?”杨悦奇道。

    阿难不答,却道:“他没有死?”

    声音虽冷,杨悦却分明听那声音里的一丝颤抖。

    “你喜欢他?”杨悦轻声一笑,突然想起在洛阳尚善坊的翠云楼,曾经见到“雪人”,而“雪人”身后追着一个“黑衣怪人”。

    “他没有死?”阿难再次问道,声音里有一丝急切。

    “你即担心他死活,为何不自己过去看。”杨悦再次笑道。

    一阵沉默。

    “若能,何须问你”阿难冷冰冰地道。

    “怎么?腿摔断了?”杨悦这才意识到阿难未死,却一直躺在地上一动未动。

    忙去扶她,却被阿难一把推开。

    “呈什么强?”杨悦笑道。

    “你快去救他”阿难冷声言道,声音里已是十分急迫,“他已经昏迷了四个时辰,若再不醒,只怕……”

    “怎么救法?”杨悦遽然一惊,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已顾不上闲扯,忙向“雪人”走去。

    “你先拍他的百汇穴,再推太阳穴、凤池穴……”阿难弟子一步步指点。

    杨悦遵照所说,一步步施行。

    过了大约半刻钟,“雪人”果然幽幽醒来。

    “你没死,果然没死。”李治睁开双眼,看到杨悦,竟然喜极而泣,一把扯住杨悦双臂,紧紧握住。

    “是啊没死。你没死,我没死,她也没死。”杨悦讪讪推开李治,一指阿难弟子笑道。

    “她是谁?”李治奇道。

    “她是谁?”杨悦不由大笑。

    阿难弟子对这个“雪人”分明十分“特别”,而“雪人”竟然不知道“阿难弟子”是谁原来是“暗恋”。杨悦想起翠云楼伙计说过“黑衣怪人”时常远远望着“雪人”,没想到一去半年多过去,“雪人”竟然还是一点不知。不由暗暗摇头,古人谈恋爱真是慢死牛。

    “她是……”

    不待杨悦说出,阿难弟子突然急道:“我姓陈,名硕真,公子叫我陈硕真便是。”

    陈硕真?杨悦心中暗乐,她也是第一次听到阿难弟子的名字,不知真假。但已明白阿难弟子之意,定然是不想让“雪人”知道自己是弥勒教中人。“阿难弟子”自然是她在弥勒中的称号,而非真实姓名。

第271章 梅花巾

    第271章梅花巾

    月亮渐隐,星光寂寥,狭窄的山谷中轰吵而寂静。

    杨悦既然见到阿难弟子与“雪人”,已知并未回到未来。

    看一看天色,已是东方渐白,启明星高悬于顶。

    “喂,你会不会接骨?”杨悦不知“雪人”名字,此时才感到十分别扭,不侍李治回答,接着又道,“你叫什么?”

    “我,”李治见杨悦相问,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她,喏喏几下嘴唇,说道,“接骨,我学过。”

    “再好不过。”杨悦大喜,一时忘记追问李治姓名,一指阿难弟子,说道,“你快去看看她的伤势。”

    李治这才发觉那黑衣女子一直躺在地上,忙走过去查看,发现阿难弟子双腿以及左臂均被摔断,而且左臂不只手肘脱臼,连手腕都断开了,不由吃惊地道:“陈娘子伤势怎会如此严重?”

    看到李治站起身来,似乎没有任何异样,杨悦心下也早已暗奇:“以‘阿难弟子’的身手,岂是‘雪人’能及。为何落下山谷‘雪人’没事,她反而摔得如此严重?”

    “阿难弟子”只嗯了一声,却并未言语。

    “你怎么也会跌到谷中?”杨悦瞅着李治不由咕哝一句,“怎会没有半点伤痕?”

    杨悦知道自己是因为刚好跌到深水洞里,才侥幸没有大伤,饶是如此,还是挂伤了左腿。这个“雪人”跌在石上,却没有半点伤痕,实在奇特。

    “我,”李治有点恍惚,看了看山谷边的断崖,从山路到谷底,一路是陡坡,到了临近谷底之时,乃是河谷冲击的断崖,断崖不高也有数丈。怎么想也想不通自己为何落下来却没有伤到。因而莫明其妙地道,“我不想被那些人捉到,因而也跳了下来。却也不知怎么,原本滚落甚急,突然似是被什么挂住,落势突缓。后来滚到崖边,又被……不知什么东西突然撞到,阻挡一下…….想是因此,落下来才没有伤到。”

    李治并未说出他是因为看到杨悦滚落,心中一急,奋不顾身想要抓住她,才会也掉下山谷。

    也没有说出他下落之时,其实是有一个人长鞭甩出及时将他拉住,才令他滚势大减。可惜山势太陡,那人被他一拽,反而也向下急走。待到眼见李治要落到河谷断崖下,那人大急之下,向前猛然一跃,撞上李治,将他阻住,泄了大半重力,因而李治才会落下山谷而不伤。只是在翻滚之时,李治早已昏死过去,一时不能醒来。

    而那个却因救他,被撞飞出去,落势陡增,才致重伤。

    李治不能说出,前半截是他不好意思说出,后半截他早已晕了过去,根本不知道是被人所救。

    杨悦看看李治,再看一看阿难弟子,推想片刻已大致明白了具体情况。知道李治遇到的“阻力”,定然是阿难弟子的奋力相救。结果李治无恙,而阿难弟子轻功极好,反受重伤。

    看一眼阿难弟子,杨悦不由感慨一句:“还是爱情的魔力大发。”

    “什么魔力大发?”李治没有听清,不由奇道。

    见李治不知所云,杨悦不由嘿嘿大笑。阿难弟子却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杨悦摇了摇头,见阿难弟子伤势如此之重,虽然不说话,却也可想而知早已疼痛难忍,不由暗暗佩服。不再多言,向李治笑道:“你快帮她接骨吧,否则你定然会后悔一辈子。”

    李治虽然听不大明白杨悦所说的话中意思,但见阿难弟子伤重,也顾不上多言,早已开始为阿难弟子疗伤。

    只是他虽然学过急救接骨,却从未施展过,手段生疏外加笨拙,用力捏住阿难弟子左臂,阿难弟子痛得大叫一声,几欲昏撅。

    “对不住。”李治手下一抖,“咔嚓”一声,骨头到是接上,却是接歪了。

    阿难弟子已涔涔汗下,痛得不住倒抽冷气。李治吃了一吓,竟然一时不敢再去“施术”。

    杨悦看了不由暗暗皱眉,知道指望这个“雪人”救人,看来靠不住,万一弄不好,会让阿难弟子落个终生残废也说不准。

    沉吟片刻,杨悦说道:“你来背她,咱们得尽快走出去,找个大夫医治才成。”

    “啊?”没想到杨悦此言一出,李治与阿难弟子却齐声惊叫。

    “事有从权,此时还讲什么男女之嫌。”杨悦会意,不由皱眉暗笑。

    “我,我……”阿难弟子期期艾艾。

    “我什么我,难道要让本公子背你不成……再说,刚才他为你接骨,若男女授受不亲也早已受过,这时候害怕起来,却也晚了。”杨悦笑着揶揄道。

    “你——”阿难弟子咬呀,却不再反对。

    知道阿难弟子此时脸上定然羞成一块红布,杨悦很想过去揭开她的罗幕帽看上一看,可惜她一条左臂和一条左腿也是伤得不轻,不想挪动。

    “陈娘子,对不住了。”李治见说,忙蹲下身,示意由自己来背。

    杨悦笑了笑,挣扎起来去扶阿难弟子。怎奈她一抬腿,一瘸一拐,也不由微微呻吟。

    李治看了吃了一惊,忙问道:“你也受了伤?”

    “我又不似某人,有美人相救,从这么陡的山上落下来,岂会不受伤?”杨悦呵呵大笑。

    李治讪讪,不大明白杨悦之言,见杨悦尽是打趣自己,偷眼看一眼阿难弟子,生怕她会生气,不敢笑也不敢多话。

    阿难弟子却已怒道:“你再多话,信不信我将你打成哑巴。”

    “信,自然信”杨悦大笑,知道阿难弟子虽然只有一只右手可用,但也并非在说大话,嘴上却不饶人,举了举左手,说道,“我信你在打成我哑巴之前,先已变成冷尸。”

    话言未落,却见嗖得一声,一个事物直奔自己面门。杨悦不由一惊,好在她也是练习飞镖多时,这接镖的功夫虽然不高,却也大有长进。当下伸手接住,咯咯大笑。

    正要回敬回去,却见手中事物却是一个精美瓷瓶,不由大喜:“金创药?”

    “哑巴药”阿难弟子冷哼一声。

    杨悦大笑,已知阿难弟子面冷心热,见自己受伤,让自己先疗伤再走。

    “怎不早说。”杨悦笑着谢过。撩起白袍,她的左腿血流已止,却正在尖辣火热。

    李治见到,忙过来帮杨悦查看。取下杨悦腿上梅花方巾,小心地倒了些药沫出来敷在上面,看看梅花方巾上已粘了不少血,便从怀中取中一只手帕帮杨悦绑上。

    又见杨悦胳膊上的箭伤已肿起大包,二话不说,竟然张嘴便咬。

    杨悦猝不及防,骇了一跳。见他却是用嘴去吸箭伤,明白过来,他乃好意。

    箭伤与擦伤不同,伤口极深,极易化浓。这个时代似乎也只有这个方式才能将化浓的毒水吸出。在辽东之时,杨悦早已领教过。李世民、李愔两父子为将士亲自吮箭伤的事迹,几乎成为将士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此时她并不知道这“雪人”也是李世民的儿子,如果知道,定然大呼:“乖乖,李氏父子原来有这等传统,到是一种收买人心的及好手段。”

    李治将化浓的血水吸净,待到吐出来的浓水完全变成血红,才为杨悦敷药。

    李治接骨的本事不好,疗伤的手法到是极为细腻。

    杨悦见他伸手又向自己怀中探去,这次却空手出来直摇头,知道他已没有手帕可用。指了指一边的梅花方巾,笑道:“用它也一样。”

    李治依言,避开方巾上的血迹,为杨悦扎好。

    这才背起阿难弟子,三人缓缓而行。

    到也不用辨别方向。山谷极窄,两边是断崖,根本攀不上去。向下是数太高的飞瀑,无法下去。更况虽然听不到山路上有声音,却不知道昨日的战况到底如何。杨悦暗思,龙比格若要找自己“尸首”,至少不会逆流向寻,因而三人在谷底中逆流而上。

    杨悦一瘸一拐,李治虽然没有伤,却也早已精疲力竭,背着阿难,缓慢行走。

    不知走了多少时候,天色大亮。

    又不知走了多少时候,日升日落,将近黄昏。

    三人走走停停,走了一天,终于到了一处山谷相对开阔之地。

    山路蜿蜒,山谷却走向另一个岔道,与山道越去越远。

    杨悦四下看时,见是到了河谷上游。溪流随着山谷的开阔越来越缓。再走不多时,见到一潭湖水。

    湖面不大,却极为清澈,本可见底,却被夕阳铺照,泛出金光灿灿。谷中鸟语花香,秋色层叠,竟是个人间仙境一般。

    河水的源头有一个山洞,流水自洞口上面如帘一般,滴滴哒哒落下来。

    杨悦看了不由又惊又喜。这个地方原来十分熟悉,竟然是她在后世住过的村庄的北山后面的一个山涧,叫做碧溪涧。

    这个山涧之中,杏林、桃林、桑树林……应有尽有,她小时候时常来此处玩耍。那山洞被她与伙伴们称之为“水帘洞”。

    洞外有一个巨大的棋盘,是杨悦与伙伴们用来“跳格子”的地方。

    杨悦欢呼一声,不由快步飞跑过去。

    “到家了,我到家了原来在这里,我到家了”杨悦高声欢呼。

    李治与阿难弟子却是一脸迷惑。

    “翻过这座山,那边有个村庄,便是我的老家我们村子里有个祖传的接骨大夫,专门为人接骨,包你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杨悦纵声大笑,心情大为畅快。

    她原本不过说个笑话,说的是她后世的村子里有个接骨大夫。那人叫做“打狗棒”,除了接骨,其它医术一盖不会。“打狗棒”不过是村里人给他起的绰号,至于为何有这等怪称,杨悦也不明白。

    笑了片刻,杨悦突然心头一动,暗道:“打狗棒”即是祖传的接骨手艺,该不会这个时候有他的祖宗也住在那个村子里吧。

    想到此,心下不由大喜,忙道:“快啊。让‘打狗棒’的祖宗帮你瞧瞧,一定没有问题”

    回看李治与阿难弟子,却见李治早已气喘如牛。

    听着杨悦莫名其妙的话,抬头望向山腰处的白云朵朵,山顶高不见影,李治不由泄气。

    “放下我歇会儿再走吧。”阿难弟子低声说道。

    李治摇了摇头,一鼓作气,追到杨悦身边,才道:“要不在这儿休息一会?”

    见杨悦点头,才放下阿难弟子,坐在一旁大口喘息。

    “可惜现在已是秋季,否则这山中的果子到也可以充饥。”杨悦自语言道。

    “有肉不吃,吃什么山果。”阿难弟子却在一旁冷哼一声。

    “肉从何来?”李治奇道。

    “说得也是,这湖水之鱼最是肥美不过。”杨悦拍手大笑。举起左臂,扣动袖中板机,对着湖面一阵乱射。不几时,湖面上泛起几条白肚皮。

    吩咐李治将鱼捞出,自己捡了些树枝来,不一会儿,鱼香飘出……

    “可惜没有盐。”杨悦一面摇头不满,一面拿了一尾烤鱼递给阿难弟子。

    不知为何,阿难弟子伸手去接,伸到半路却突然转变方向,抓住杨悦的左臂,愣愣地发起怔来。

    “你这块梅花方巾从何处而来。”阿难弟子盯着杨悦左臂上缠着的梅花巾,颤声问道。

    “捡来的。”杨悦随口答道。

    天亮之后,杨悦早已仔细观察过那块方巾,虽然精美但已经十分老旧,想来在山谷中不知呆了多少年月,如果不是被羊皮包裹,或许早已腐烂,自己看到的那个“女婴”定是幻觉。想是自己滚落山谷时,不小心将那不知何人丢弃到山路边的“羊皮包”碰到,因而随自己一起滑落到山谷……是以不以为意。

    “捡来的?”阿难弟子声音古怪,似是十分不解,却不再言语。

    杨悦早已肚饿,只顾吃鱼,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

    谷风习习,夜色渐深。月亮升上中天,照在碧溪涧的湖水一片明亮。

    湖边的篝火明灭,湖边静静倦缩着三个人影,在秋风中瑟瑟。

    大概太过疲惫,尽管风冷夜寒,三人却睡得极是香甜。

    忽然,一个高大的灰色身影,不知从何而来,蓦然出现在湖边。慢慢走近其中那个白袍少年。

    灰影俯身注视少年良久,眼中闪出慈爱。直到目光落到少年左臂上的梅花方巾上,整个人突然如遭雷击,混身颤抖起来,脸上惊骇大起,几乎大叫出来。良久才抑制住激动,伸手在梅花方巾上抚摸,月光闪动在脸上,竟然满是泪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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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是一名中文系的普通大学生,不小心穿越历史时空,飘到了大唐贞观的时代。她伪造身世隋炀帝孙女,计耍长安纨绔,诗戏才子风流,玩转公主王亲,智斗武皇则天,最后却现自己正走在一步步夺取天下的路上… 斗智、张扬、帝王飘在大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飘在大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飘在大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