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同人小说迷心记TXT下载迷心记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迷心记全文阅读

作者:当木当泽     迷心记txt下载     迷心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迷心记全文阅读

第001章 宫帷之内巧心钻(修)

    掬慧宫建于高台之上,殿阁高阔。既纳光通透,又阻热隔寒。怀贵妃乐正绯心此时歪在偏殿厢厅里的贵妃椅上,身边跪着一个身着湖绿宫衣的宫女,执着美人棰在轻轻的替她棰腿。边上还立着一个年约二十六七岁的宫女,身着青绿色女官的宫衣,手中捧着茶,半低着头向她说着什么。

    绯心不时微哼一声,眼眸还**一丝初起时的微懒,软红纱缕包裹着她的身躯,与身下绒丝锦毯相映,招展出明媚的曲线。

    她似睡犹醒,慵懒而闲适,腿部传来的恰到好处的力量让她全身都格外的放松。若非是那微泣的抽噎声不时的传进她的耳,这个早晨还算是不错。

    在她的榻边不远,光洁彩釉的砖地上,还跪着一个女子。看身着装饰,绝非普通宫女。但此时她鬓散乱,环佩半移,双眼红肿,纤细的身体微微抖着。面色青惨,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那女子一直竭力忍着喉间的呜咽,但还是有细碎的声音流淌出来。她眼尾的余光一直在看绯心的表情,当注意到眉轻轻的蹙起的时候,更想生生扼住自己的声音。但偏是让她抖的更厉害起来。

    “本宫不愿再见你,让你自己上报居安,托病外养。已经是本宫对你最大的恩典!”绯心的声音依旧懒懒的,轻描淡写,她有着极为柔媚的五官,略飞的眼角此时熏上一点点烟蓝。额头绘着蓝金的樱彩。与她的衣衫相配,格外明艳。长绾出蝶髻,垂下两缕翅尾飞在肩头。髻上是星星点点的碎花单簪,皆是深深浅浅的蓝与柔粉。与她面上微微的漾红,凑成华丽的媚色。便是此时,她依旧情温生柔,如风脉脉。

    绯心懒洋洋的看着边上的宫女,微扬了下颌。站着的宫女明白其意。微点了下头应着:“娘娘,那奴婢先退下了。”

    绯心偏头翻了一下身,将膝微拱了一下吩咐:“这里再重些。”她的声音酥软清淡,半眯了眼看着殿梁下垂落的十彩琉金苏帘。那明晃晃的华光让她的睫毛微抖了一下,力度合宜的捶敲让她又有些昏昏欲睡。完全视那跪着的女子不存在一般,更让那女子更加面如死灰。

    “娘娘,臣妾知错了……还请娘娘看在,看在臣妾……”她呜咽着说不下去,额间已经泛了血肿,想是磕头磕的久了。但她浑然不觉疼痛一般,趋膝伸手,想再靠近绯心一些。却让边上执棰的宫女一个眼神,又生生的定住了身。

    绯心听了她的话,静了许久,慢悠悠的说:“本宫看在你是五嫔之一,给你留些脸面。别扰了本宫的清静,下去!”她轻轻咄了一声,帘珠轻摆,帘外侧立着的一个年轻太监有如得令,趋身而入。手肘间的拂尘微荡,板着平平的腔调:“俊嫔娘娘,趁着今日天早,您就请吧?”

    这声音一出,边上已经一阵悉索轻响,鬼魅般的贴过来两个小太监,皆是蓝衣宫服,带着帽,一个手上已经拿了包袱,一个伸手便来摁她。

    那女子眼瞳泛红,面上斑驳的残妆让她的表情此时有些狰狞:“乐正绯心,你算什么东西!暴户的女儿,贱民出身的烂货……”她歇嘶底里,变腔走调的声音还未出完。两个小太监已经连捂带扯,让她险些翻了白眼。他们浑然不顾,拖死尸一样的将她拽了出去。

    领头地年轻太监弯躬着腰:“娘娘。奴才这就去办事了。”

    绯心闭目不语。他静静地慢慢退出去了。她眉头微微舒展。并不以之前所听地话为意。在后宫这里。肯当面骂你。已经算是忠厚了!倒下地不一定是输。站着地。也不见得是赢。所以。她并未有半点快意。也没半分不悦!

    三年了。不知不觉。又迎来一个春天。芳草吐碧。柳展樱飞。高阶外石榴出新芽。此时正是清晨。铜鹤上还蒙着初露。殿外雀儿踏枝清歌。采摘凝露。宫娥个个明肌如雪。笑颜胜花。有条不紊地忙碌。与初日之光交相辉映。格外明媚。而这锦绣之季。正是选秀时节。

    三年前。她同样也是自端阳门而入。穿过这厚重而高阔地城洞。进到这座恒永禁宫之内。入宫不久便封为昭华夫人。第二年便晋为三妃之。如此奇快升位。勘称百年例。

    但她知道。之所以可以升位如此之快。并非是因自己有绝胜之姿。亦不是母凭子贵。更不是家世显赫。而是。她长得与这掬慧宫地前任主人。慧贵妃有六七分相似。

    人有相似并不离奇。只是她。不仅长得像。连举止神态。习惯爱好。无一不像。正是如此像。勾起圣上对慧贵妃戚怀之心。她才能一举扶摇而上。得蒙荣宠。

    她并不介意当个替身,太后将她挑选而来,正是当这个替身。她并不爱这蓝粉妖饶,不爱这软红纱质,但现在,她日日都做此妆容。她不喜欢十彩琉金,不喜欢太过耀眼的东西,但现在,她这掬慧宫内,皆是五光十色,触目明艳。因她现在这一切,都是因她的“像”而拥有的。她要一直“像”下去,直到死亡的那一天。她很清楚,这就是她的人生。这坐恒永城,便是她的家,她的战场,亦是她的坟。

    帝七岁登极,至今已经十五载。以十一子的身位继承大宝,康太后功不可没。虽然帝非太后亲生,但太后抚养躬亲,母子情深。宣平九年,帝大婚,太后在大婚三个月后撤帘归政,在寿春宫颐养天年。如今,帝亲政已经六载,勤勉俭慎,朝野皆安。与太后更是母慈子孝,为天下之典范。

    谁说皇家无亲恩,太后正是见宣平帝失妃痛楚,朝思暮想,这才自秀女之中选中绯心,以慧妃为典,严加训练,以安帝心。所以说,绯心的荣华富贵,不仅是皇上给的,更是太后给的。

    她并非出身士族,父亲商贾起家,虽然富贵,但身份低下。

    锦泰重农轻商,尤重世族背景。父亲虽然多金,仍为大家所轻。他深知世族重要,为了子孙后世,便于宣平三年捐得一个散职。广散金银,苦心钻攀,才为她争取一个待选之位。所以,这个机会对她格外重要。她所肩负的,不仅是她一个人,而是他们整个乐正家。唯有她身居高位,得蒙圣宠,她的兄弟才有机会入仕以报效朝廷,以正家声。

    后宫斗争,古来有之。加上皇后与她,后宫现有名位妃嫔共计二十三人。今年选秀一过,更会有美女充盈宫房。不过争斗于她并不陌生,她是庶出,娘亲连个二房都没争上。家中兄弟姐妹众多,她自小便在夹缝生存。但是,她却被大娘视为己出,更得到父亲垂注。过程已经不必多说,连这个参选的机会,她都是苦心争取到的。斗争已经成了她生活的一部份,融进她的血管里,流淌在她每一滴热血里。后宫生活何其无聊,不斗岂不是错负光阴。进宫以来,她一直扮演着慧妃的角色,婉如慧妃重生一般天衣无缝。没有一件是她喜欢的,只有斗,她喜欢!就算不能成为赢家,也绝不能倒下。

    她正顾惘神思之间,忽听碎步轻响,珠帘微漾,她知道是刚才出去的绣灵回来了。绣灵在宫中已经呆了十三四年,现在是她掬慧宫的掌宫宫女。绯心从当时派给她的宫女掌事之中精选出来。成为绯心的心腹之一,宫中之事,事无巨细,她皆有方打听。

    绯心微微睁了眸,正看到她巧步轻移,手中已经多了一个金彩璃托盘,上面摆着几本册子。她贴近绯心的身边,没有开口。绯心懒懒一伸腿,一个眼神,捶腿的绣彩会意。收了棰微一个福身,便轻轻向着殿外而去。刚才所生的事,就像尘埃一样,风一卷便散。半点痕迹也没有,不但在绯心眼中心中没有,连带她宫里的所有下人眼里心里,也都跟灰尘一样不值得一提。

    绣灵将盘子送到她手边:“最上这本子,都是过了二围的。下头的,是已经刷下去的。”

    绯心睨了一下,直接从底下抽出一本来展开看。上面不仅详录了人名,家世背景,甚至因何被淘汰,被何人淘汰都标得清清楚楚。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一点点的看。被刷下去的,也有可能咸鱼翻生,这就需要更详细了解这些女子的背景。

    选秀是一档子极繁重的工作,有些家世不好的,可能连籍册都不能上到内充就被刷下去了。但人有八面,八爪游触,指不定哪条须子就碰上边沿。比如她,她的家世根本不能入目。若非太后注意到,把她扒拉出来的话,她也只能灰头土脸的回家。她能被太后注意到,就说明太后看得有多详细。待选过千,初选过后得三百人,能最后进入宫闱只有八十,而最终点封者更是廖廖。但当时籍册刚到,还不及送至内充之时,太后已经点明让她入围。

    上次选秀,皇上因慧妃而痛,根本不管,所以太后代掌。但这次,皇上要亲选,皇后相辅。但皇后已经不问后宫之事,太后实在不能放心,又不好当面干预,只得悄悄将此任委于她。她心里明白,要论用人,太后有的是方法可以得到消息,但偏让她来做。一是现在太后居寿康宫,每日前来问安络绎不绝,人多言碎,实在不是很妥当。二是太后已经明言不管,放手由帝亲选,再动人查访,实在有伤帝颜。

    自小读背记就是绯心的强项,她自知没有过人之慧,所以加倍用心。强煅记忆,百般锤炼,虽然不能过目不忘,但亦能记个七八。她一篇一篇的看着,面上不动声色。过了一会,她慢慢伸手自上拔了一支单簪,在几个人名下戳点了一番。绣灵自然是明白的很,躬着身说:“这几个是籍册都未入便下去的,家世可都……”

    “太后宫中耳目众多,这点子东西她还用得本宫?不过是过本宫一道手,拿本宫当个牌罢了。”绯心低语着,“皇上此次要求亲选,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外打外而已。她们的家世可都好的很,外充哪敢除名?不过是,外党跟太后一系相抵而已。”

    “既然如此,娘娘何必还兜揽这事?”绣灵小心的说了一声。

    “帽子都先给本宫扣上了,本宫不接也得接。”绯心轻笑一下,“反正不揽也得揽,索性替自己揽几个。这几个人让小福子给本宫绘了像送来,指不定哪天能展翅高飞呢!”

    “此招好险,太后既然已经自外充便除名,自然是不想让皇上看。若是弄她们进来,岂不是与太后作对?”绣灵低声应着。

    “谁说弄她们进来,若是皇上宫外遇上,哪里是本宫的过错?成与不成,皆看她们。不过是让她们记得本宫的恩典便罢了!”绯心说着,将簪子随手递给绣灵。皇上虽然说是亲选,但他政务繁忙,哪有时间将这等琐碎一一记挂心头。

    太后不愿意让这些世家大臣之女进宫,自然是怕皇上借此封其父兄,以外打外。太后当初能瞧上她,也是因为她家世实在是提不起来。再怎么封也脱不了商贾的铜臭,完全对太后无害。而她心里也明白,自己家族是完全指望不上的。一味迎合太后虽然安全,但太后年事已高,外连横也很重要。宫中的事,一味的心狠手辣没什么用的。最后只能落个妒嫉的恶名。她的家族还巴巴的等着她振声威。坏名声,她才不要!

    她静了一下,见绣灵仍是不动,便略扬了眉低语着:“怎么不去?”

    “娘娘。”绣灵低声说着,“绣灵多嘴一句,上次娘娘弄那对姐妹来,皇上骂娘娘是……这都一个来月没来掬慧宫了。如果这次再让皇上知道是娘娘安排的,到时真是连太后都一并得罪了去!与其这样,不如娘娘想想,如何讨得皇上回心转意才好?”

    绯心怔了一下,月余之前的事她当然记得。他喜欢谁,要哪个是他的事,但她帮着张罗就是错。让皇上沉迷美色,就是佞。但是,她就是不知道要如何讨得他回心转意。她本就是慧妃的替身,竭尽模仿之能事,借着他对慧妃的恩怀之情登上贵妃之位。但恩怀之情早晚是要烟消云散的,后宫佳丽逐艳争芳,即便是再新鲜美丽他都有厌的一日。更何况,还是她这样的冒牌货?

    她不求他对她有情,只求有恩便罢了。她现在辅助皇后掌六宫之事,事无巨细皆亲力亲为。力求后宫升平,大家皆大欢喜。她苦读《贤妃传》,自小更是将《女经》,《女孝》烂熟于胸她当然知道礼仪廉耻,况且帮助圣上挑选适合的妃嫔本就是一个贤妃该做的事。但是,她没能换得一个“贤”,却换了一个“佞”字!

    以色事人皆不能长久,况且她的“颜色”,也是借了曾经那位的恩典。如今,斯人已逝,恩情不再。他缅怀也够了,凄哀也足了。她还能留在这个位置上,当然是他给了太后面子。但这面子还能给多久,根本没人知道。她要巩固这个地位,当然只能走曲线了。

    “这次又不是在宫内,皇上去汤原行宫,路上的事哪里就算到本宫头上了?”绯心摆了摆手,“去吧,小心点便是了。”

    “娘娘,皇上往日里去行宫,哪一次不带着娘娘?这次连跟娘娘说一声都没有。皇上总赞宁华夫人舞姿绰绝,我瞧娘娘也不……”

    “绣灵,你今天话多了。”绯心半闭了眼睛,舞姿卓绝?慧贵妃生前可不会舞。她的任务是做一个好替身而已。绣灵明白她的意思,便不再多话,静静的退下了。召唤绣彩以及一应女官入内服侍。

第002章 华锦难挡心底寒

    绯心静静的躺着,没人言语,连帘都不再抖晃了。她初入宫时,皇上盯着她看,那眼中有惊讶,有不敢相信,有回忆,有错愕。盯得她觉得身上穿了洞一般。后来他便常来这里,不常讲话,只是盯着看。看着看着,开始还有好奇,有探寻,似是在找寻个中的不同。她要如何坚持才能做到如此天衣无缝,要完全的学一个人,要让与之最亲密的人都看不出不同,是如何的艰难,但她坚持住了!正是她的坚持,让她可以步步高升,但她高升的同时,他的好奇和探寻也就淡了,眼神也冷漠了!

    她心理有准备,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她接下来要做的,不过是如何稳固自己的地位,她可以不受宠,但不能失势。但“势”与“宠”在宫中分不开。“宠”很多方式,时间可以让她的颜色乏味,但可以让她的“贤慧”凸显,贤慧比美丽更能持久。打从她一入宫,就是准备要拼一个“贤”字。不过,当一个多月前他以尖刻的言语骂过她后。她知道,“贤”字离她越来越远了。但纵是远,她也不能倒下。她若是倒了,她乐正一家的苦心岂不是白费?

    她静卧了半晌,忽然觉得太过安静了。静得她有些诧异,不由得微微睁了眼。一眼,便看到一双明黄色绣着蟠龙纹的靴筒。这一眼看去,让她整个人都僵了一下,只觉后背一股嗖凉。偌大的偏殿早空无一人,是她神思迷离,完全没听到他是何时进来的。

    她急急的起身,低垂着眼,微整理了一下髻,便跪倒在铀彩暗青砖上:“臣妾不知皇上驾到,失仪驾前,臣妾有罪。”她的话刚颤微微的说完,已经感觉肩头一紧,一下被来人直拖挟起来。她垂着头,始终不敢看他,身体却抖将起来。她怕他,这些年,她没怕过什么人。即便是太后,她也有办法周旋于中。但是,她却怕极了他。

    “今天是初三,你忘了吗?”一个微沉漠冷的声音,刺得她整个人抖得更剧。初三?今天是初三吗?她实在怕极了这个日子,所以,当她打听到他今天要去行宫的时候。她并没有因他没带她而失望,反而松了一口气。这就说明,她又可以避过一次了。上一次,是因她将美人送到他的龙床上,被他怒斥之后,他余怒未消,初三便没过来。而这次,他居然都要去行宫了,还要过来再羞辱她一回?

    她默不作声,双手却紧紧的攥了起来。她永远无法蓄留长长的指甲,这点与慧妃不同。她不能蓄,蓄了也会折断,折断在她的掌心里,让她鲜血淋漓。

    宣平帝楚云曦微狭的眼半眯着,里面蕴了狂风暴雨:“见了朕就如丧考妣,何人教你如此事君?”

    她攥紧了手,半扬着脸,微垂眼眸,挣扎着抖出一个十足的慧妃式的笑容。她的声音细濡低软:“臣妾请皇上……”

    他根本不听她说完,就直接将她压倒在贵妃椅上,让她再也无法回避他的眼睛。他长了一双极是动人的眼睛,微狭而上扬的眼尾,眼珠极黑,眼瞳很亮,让人看了,觉得里面有碎闪闪的星。

    如果他笑起来那就极是媚人,她见过他笑,不过他看她的时候,眼中总是蕴着冰雪,带着怒意。他有修长而挺直的鼻,薄而优美的唇线,即使此时紧紧抿着,也依旧无伤它的美妙姿态。有鲜明的轮廓,肌肤莹润而紧合,只不过,此时泛着青白。更有一头极好的黑,当他不束冠的时候,那长长的尾总是飘摇如飞。即便他不穿这身明黄色的朝服,放在人群里,他也极为的扎眼。

    但这些无法弥补他内里的残冷,冷心冷性,或者他的残冷只是为她准备的。不管她做的再好,他也看她不顺眼。因为她不配长得像他所喜爱过的女人!他用这种方法一再的提醒她,提醒她不过只是一个商贾买官出身的贱民之女。就算她再高雅明艳,就算她饱读圣贤,也只配得一个字“贱!”

    他就是白天要。他对别地妃嫔都不会如此。但偏就要对她如此。她地衣服再好褪。他也要扯。他就是要把她弄得浑身都是伤。满身都是痛。偏偏地。她不能拒绝。因为他是皇上。他是她地主子!是他给她身份地位。他是她家族扬眉吐气地希望。所以。他怎么作践她。她也只能忍。

    裂帛地声音像鞭子一样抽在她地心上。她地干涩让他地进入令她极为地疼痛。她除了紧紧地攥着身下地绒毛毯就什么都不能做。如果这些疼痛可以换来一个孩子。她也觉得值得。但没有。一直都没有。所以。她还得继续忍下去。

    殿内阳光洒满。她紧紧咬着唇。竭力逼迫自己地眼泪不要流淌出来。他亲吻过来。那不是吻更像是吸血地恶魔。他蛮横地撬开她地牙关。弄疼她地舌根。他就用这种方法折磨她。直到他觉得满足为止。

    她动一动都觉得疼得慌。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地。今天是初三!该死得让她诅咒地。她却不能抗拒甚至引以为傲地初三!

    偏殿此时一直没有人进来。这是她地规矩。她不能让人看到她地屈辱。绝对不能。她是锦泰宣平朝地贵妃。她是自锦泰开国以来升位最快地贵妃。她是他们乐正家族地光荣。而乐正家会因为她地存在。终将能成为本朝大族世家之一!

    她只要这些。这些就是她想要地全部。为了这些。她什么都能忍!

    她躺在椅上休息了一会,挣扎着下地,从厢厅的边柜里拿了一套衣衫。这也是她与前任贵妃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她会把衣柜摆在任何殿厅里。她勉强着好衣衫,将破碎的衣服直接扔进香龛里。打散自己的头,让它们完全披散下来。遮住自己颈上的青青紫紫,这才半扬了微哑的声音唤人。

    绣彩第一个进来,对此她和绣灵其实都心知肚明。但她们从来不问,亦从来不打扰她。不管她在屋里挣扎行动得多么艰难,她们都会静静的等她传唤。等她勉强唯护好自己的一丝自尊。也正是因此,绯心对她们格外看重。

    这宫里的其他人都认为她还是很得宠的,二十三名妃嫔,排下来就快一个月。加上皇上政务繁忙,时常会独宿在启元殿。况且后宫需雨露均沾,才不至斗争太剧,皇上也深谙此道。即便是当下最得宠的宁华夫人,皇上也只是一月去她那里两次而已。而她,自打她入宫,雷打不动,每月初三,皇上必要来掬慧宫。头一年,时常甚至还会来她这里小坐片刻。当然,那时她还算新鲜!

    先前只失了一次,便是月余之前她惹得皇上大怒,指着她的鼻子怒斥。此事着实让她大伤颜面,足足在宫内躲了半个月才敢出去。但今天又来了,足以证明她荣宠不衰。

    其实抛开过程不谈,皇上每月来此,也算是帮她巩固了地位。她知道,再怎么曲线救国,如果完全让皇上厌恶,那她就等于失势。到时不仅地位不保,她还得先数数家里的人头够不够砍。因为一个失宠失势的妃嫔,在宫里些许的小浪就会让她全军倾没。所以这样,刚刚好!这般一想,她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她歪着看绣彩进来,绣彩灵慧,没让别人进来。她向着绣彩懒懒一笑,那样子象足了以前的慧妃。绣彩伸手搀她,看她红肿未褪的唇上还带着血痕,微顿了一下,略哑着嗓说:“娘娘,奴才已经着人去备香汤,一会摆在东暖阁。”

    “嗯。”她应了一声,东暖阁,很好。她微叹了一声,忽然说,“把这张椅子扔了,这花纹太俗艳了。”

    “是。”绣彩应着,随着这声音,她噙着的泪一下滴到搀着绯心的手上。绯心愣了一下,低声说:“别再让本宫瞧见这个。”眼泪,她都没流,更不许她的奴才为她流。况且,真是没什么可哭的。不就这每月一回吗?忍忍就行了,忍到她有一个孩子,就什么都值得了。

    xxxxxxxxxxxxxxxxx

    归类有误,这篇就是宫廷言情文,不要被误导哟~

    新书刚开,精华数量少的可怜,等过一阵子我再加精啊!大家多多留言,多给我点意见。其实我尝试这个故事还是挺忐忑的。

第003章 险境难全欲逢源

    次日,绯心要前往寿春宫给太后请安。她今天着艳蓝色缀粉蓝云纹的盘花衫,宽袖长襟,上缀粉蓝,粉金彩晶一百零八颗,钉入花蕊花瓣。内里是斜襟高领的盘丝锦的雾蓝衫,下衬繁花层云大裙。腰间系紫蓝色流苏璃带,丝丝飞展于腰侧两畔。梳了一个双翅环落髻,上缀以名贵蓝宝镶得的孔雀展屏。另簪了一朵绢纱而制粉蓝色优昙,正在髻尾颈侧,颤颤贴着她的后颈,格外的明媚。额间轻点粉蓝三瓣樱,衬托得她得双眼更加的动人。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抖出一个慧妃式的微笑。每当看到这样的自己她就格外的满意,华美,雍贵而不失别致。明亮又不刺目,好像与她心目中的高大形象又接近了一步。她妆饰完毕,口中含了一颗青榄,酸酸而又清新的味道充盈了她的口腔。她不紧不慢的由着绣灵扶着出去,乘着轻辇前往寿春宫。

    寿春宫位于恒永禁宫东南位,四周筑宫墙,处于一个独立宫落群正中,是后宫之中太后,太妃等居住安养之地。寿春宫居中,周围设有一系列辅助建筑。

    殿内设有佛堂,太后每日理佛之时不由人打扰。但绯心每日必会早到,然后于前殿一直静静等待。直到太后理佛完毕,由宫女搀扶出来饮茶,再传绯心相见。

    太后阮星华今年四十有五,但因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她着常服,掩住她依旧曼妙的身姿。束着简单的髻,上面也鲜有簪饰。这寿春宫也比绯心的掬慧宫简朴的多,没有太多珍器古玩,倒是有不少盆栽。

    她细长的凤眼打绯心头顶飘过,见她跪在地上便轻哼了一声:“起来吧。”

    “谢太后,臣妾上回说的九转凤翔云栽,可巧昨儿家父遣人送到了。”绯心略一回眼,身后绣灵已经捧着一个锦盒递了过来。绯心伸手接了,转而递捧而上,“太后瞧瞧可还合心意?”

    星华半歪在座上,并不抬眼相看,只是身边的宫女踱来,将盒子接过去。展开来奉向她,她半眯了眼,似是连看一眼的劲头也没有,略挥了一下手,便将人遣了下去。

    星华顿了一下,不紧不慢的说:“若是你将这份心思用在皇上身上,也不至于汤山行宫没你的份儿了。”

    绯心噤口,还不待说话,她已经接着说道:“昨儿皇上出行,宫妃皆送,怎么不见你?”

    绯心怔愣了一下,曲膝跪了下去:“臣妾知罪。”她说不出口,昨天她哪里还能露面?

    星华叹了一声:“昨天皇上还去了掬慧宫。你只消服个软便了事。他都肯先去抚就。这个台阶摆在你面前。你怎么就杵了?平日里地机灵劲儿都哪去了?难不成这还得哀家手把手地教你?”

    绯心咬了咬唇。无言以对。昨天他哪里是去抚就?又要她如何服软?旁人都道她是摆架子。敢跟皇上呕气。而她也只有打落门牙活血吞地份。

    星华见绯心双睫微颤。盈盈泪珠沾睫如星。不由摇头:“在哀家地面前。不用再摆慧妃地样子。”她停了一下。“算了。你也是习惯了。凭得叫哀家又想起慧儿了。起来吧!”她一话。边上地绣灵忙忙地将绯心搀起来。星华看了她一眼:“这里小风怪硬地。陪哀家去暖阁说说话。”

    绯心会意。几步过去。扶星华起身。二人慢慢沿着侧堂向中殿而去。至了西暖阁。奴才们已经将这里安整妥贴。一溜十六折地象牙绘山水画屏将门堂挡开。内里燃着紫玉番宁神香。两侧偏阁地暖青纱已经放落。沿墙一张紫檀卧椅。上面团锦花样地细绒厚垫已经熏暖。宫女将她们送进去。便闭了门。

    “待选入进地册子。你可瞧了?”星华在椅上坐定。绯心托了碧玉盏奉上。垂头低语着:“回太后。臣妾昨日瞧了。没什么不妥之处。入进地八十人三日后便入宫待选。到时臣妾再着人去看。”

    “筑仪堂中郎之女。这次风头甚劲。人未入宫。已经四处造势。哀家就顶瞧不上这样地。”后头这句。放在外头星华绝不会说。

    但绯心明白,林中郎一向在筑仪堂不得志,因不愿曲就太后一党,连连在朝堂之上与阮右丞冲突。明明他位低右丞许多,但瞧着意思,是其女入宫受宠是必得,而林家因起而起则是大势所趋!

    不过也难怪,林中郎的女儿林雪清,听闻是京城第一美女,书画双绝,才德兼备,自小便严加教管,以备充内廷。林中郎很是精明,就怕太后拦她一道,所以之前已经频频造势,凭他的阶位,外充绝不可能直接刷下。进宫之势已经不能再挡,唯有在皇上前往行宫这段日子,想法子把她淘汰下去,不让皇上见到她!

    “这次宁华夫人有孕,皇上陪她去行宫洒沐。你虽然没能跟着一道去,但这也不算坏,待得她们入宫之后,你拿个错处,把她轰出去。”星华轻哼着。

    “臣妾谨尊懿诣。”绯心躬身轻声应着。

    “那姓吴的小贱人,听说你就把她遣到别院去了?”星华柳眉微蹙,看着绯心低眉顺眼的样子,“再难诊的恶疾,也终有好的一日。料不起哪日皇上又想起她,跑到别院去瞧她。到时岂不前功尽弃?她那个混账爹,平日家就在文华阁充秘院里上窜下跳,与皇上亲近的很。若是一日三提,皇上也总跟她有些个情份,不是给自家找麻烦吗?”

    “回太后,那吴大人已经派了外职,不日便会上任。后宫的消息,吴大人没机会再知道。况且现在大选在即,无事为安。”绯心不疾不徐的开口,“这只是臣妾的小见识罢了,一切自当遵太后的吩咐。”这些事,太后一定也能打听得到。清理吴嫔,目的在其父。也怪吴嫔风头太盛,完全不知掩藏。其父日受倚重,如今外派,正是太后亲族一系的属地。所以太后要借绯心这只手来除她!

    绯心并不是同情吴嫔,后宫的女人,能否在这险风恶浪里讨生,都是各凭本事。绯心自己也是人家指间之棋,纵使别人举手无悔,进退不由她作主。她也要每步都走得稳妥,成为别人的锋刃,也要处处想着自身。这事做的太绝,对她一点都没好处。

    离开寿康宫后,绯心遣退步辇随从,只让绣灵跟着。取道中华阁,绕九曲回廊向中都园慢踱。中都园是寿康宫西侧的一个花园,与中间前御花园相通。绯心睨眼四周,低声向绣灵说:“你找人送个信儿给林中郎。”

    绣灵一听,马上明白,低语着:“林雪清三日之后便会入宫。太后对她也不喜?”

    绯心微眯了眼:“这个人情,看他收是不收。若想他女儿将来有所作为,就看这一次了!”说着,绯心便顺直腰身,轻移莲步,不再开口。

    今天太后这般吩咐她,让她将这捧“雪”扫出宫去。显然是想让她当出头鸟,这种事,怎么可能做的天衣无缝。她吩咐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那什么“懿诣”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显然太后已经对她这枚棋已经失望,因为她没有完全听从太后的吩咐,将吴嫔至诸死地。执棋的人已经感觉到棋子内心的翻涌,准备弃卒保帅了!

    宁华夫人的父亲也是太后一党,宁华夫人一家是太后的远亲,现在她又有了身孕,太后自然是要为她扫清道路。而至于她乐正绯心,替身做的再好,皇上也没心思追忆往昔。况且又无出,家世也不好。现在又不能言听计从,折了就折了,对太后而言,没有任何伤害。

    但她乐正绯心岂能甘心引颈就戮,当那出头让人摞人的鹞子?这件事,她做了不行,不做也不行。当下唯有冒这个险,卖林中郎一个人情。把太后的意思告诉他,让他想办法带女儿在这段日子接近皇上。

    虽然她家世不算好,但她在宫中三年,贵为三妃之。这个身份,足以成为他女儿日后在宫中的依靠。就算她地位现在也是摇摇晃晃,暗涛不止。但林家并不知情。只悄他接了这个人情,日后她也算有个外应。三日之后,只要林雪清自己有本事入了皇上的眼。那么她就不算不尊太后诣意,而是她一个后宫的女人,如何左右皇上的心意?兵行险着,才能在前后夹攻之间出一条活路。

    xxxxxxxxxxxxxx

    半个月之后,皇上摆驾回宫。与他一同回来的,不仅有那现在风头极盛的宁华夫人,还有皇上新封的婉嫔林雪清!关乎这种事情,后宫里总是传的特别快,根本不需要绯心再花心思去打听。

    听说皇上在前往汤原行宫的路上,正碰上林中郎的夫人携女酬神。皇上得知雪清此次也在待选之列,便诏其相见。一见之后,为之倾心。当即便许她随行,在行宫当晚便招幸了雪清,龙颜大悦之下便封其为婉嫔。

    这突如袭来的变故让太后措手不及,她也怀疑是绯心走漏了风声。无奈又拿不住任何蛛丝马迹,加上事前她已经明言不理选秀之事,唯有自己憋闷而已。

    绯心知道这件事后,太后对她的印像只会越来越差。但既然雪清已经入宫,敌人已经刀尖顶入,她也唯有继续拢络绯心。皇后现在是指望不上了,单凭一个宁华夫人,实在难挡雪清天姿国色。绯心的确行了一步险棋,但险棋之后,就可以稳稳的躲在林雪清的身后。她的原则是,绝不当出头鸟。太后想弃她,她就给太后找一个更需要处理敌人!

    绯心此时正坐在掬慧宫正殿的大椅上,看着下排坐上低垂眉眼,却难掩慧灵双眸的女子暗叹,这正是刚刚受封的林雪清。

    今天她依例往各宫请安,此时她只是虚坐了椅子一角,半侧着身向着绯心。一身浅绿色蝶翼的宫装,双手规矩的交叠,纤长的手指上,涂着鲜红蔻丹的长指甲格外的醒目。雪清梳着团花宫髻,两边各簪一朵绢制宫花。没有繁冗的钗饰,却更显得明艳非常。肌肤如雪,长睫如扇,遮不住眸间灵光。俏美的粉唇微微扬起,颊边还有浅浅笑涡,天姿国色,一点不过份,的确是个十足的美人儿!

    “雪清初来乍到,于不当之处,还望贵妃姐姐多加提点。”之前的客套过后,绯心摒退了众人,雪清这才慢慢开口。声音微扬,有如珠落玉盘,鲜脆的玲琅声,“雪清此番可以入宫,多亏姐姐提携。家父特让雪清,向贵妃姐姐传达谢意!”

    “这后宫之中,姐妹众多,同侍君王。皆是一家人。”绯心浅笑嫣然,“妹妹只消尽心为主,我们姐妹合睦,后宫生平,便是幸事。何谢之有!”

    雪清嫣然一笑,双颊已经飞起桃红:“贵妃姐姐的教诲,妹妹记下了。”毕竟还是初入宫帷,以往在家是父母掌中之宝,此时难拘太久形态。一时间便大着胆子抬眼看着绯心,扑闪着眼睛灵光灼现,好一双会言语的明眸!她顾盼看着绯心,不掩面上艳羡之容:“贵妃姐姐端华贵庸,雪清在家便仰慕的紧。雪清自小独处深闺,不曾有姐妹,此时心里好生的欢喜!”

    绯心看着她笑意盈盈,十六岁,不过只小她三岁而已。但绯心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比她老了好多一般。她的眼睛像鹿一样动人,说话之间也不掩真性情。想是在家,也是父呵母宠,千拥万护。礼仪规矩丝毫不差之间,又多了年轻女孩儿的青春活力,皇上不喜欢才奇怪呢!

第004章 湖畔双影惹人羡

    绯心沿御花园的湖畔慢慢踱行,身边没带一个人。宫里的日子,说慢就慢,说快也很快。每日例行晨昏定省,处理一些宫内琐事之后,便是闲来与宫中妃嫔闲扯或者饮宴。不能太疏,也不能太近,一切都得做的刚刚好。太后最近对绯心的态度越的亲切,主要是因婉嫔风头鼎盛。

    原本皇上是一月前往宁华夫人的栖雁宫两次,来她的掬慧宫一次,其他宫房却不定时。基本上雷打不动的只有她们这两人。后来宁华夫人有了身孕,皇上亦是去她那里两次,不过不是让她侍寝,只是闲话稍坐,而且时常也会陪伴宁华夫人游园散步。皇上自大婚之后却一直无所出,此次宁华夫人得孕,太后和皇上皆很是欣喜。若是得男,便是皇长子,宁华夫人母凭子贵朝夕可望。即便生女,也是皇长女,以其母亲的身份。将来封个端元公主之类的也是不在话下。

    不过这个势头却因婉嫔的到来嘎然而止,皇上连召婉嫔侍寝三日。而且听说,婉嫔还时常出入皇上的启元殿,二人同宿出行,俨如民间夫妻。为此太后把婉嫔叫到寿春宫训斥了一番,委曲的小姑娘当时便眼圈通红。皇上瞧了更是心痛,连番赏赐,百般安慰。搞得后宫之中,遍地议论,处处都是婉嫔今日又如何如何。

    其实绯心倒是觉得,婉嫔这丫头虽然自小被父母栽培,但实在是个心眼比较实的女子。她是一心将皇上当成夫君,喜欢和他亲近,皆是小儿女心肠。难怪当初林中郎如此买她这个面子,着实是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入宫只是第一步,如何持久才是重点。所以,为女儿找个靠山是顶顶的重要的一件事。太后是指望不上,不暗底下绊子已经好了。此时绯心所伸出的榄枝,他正是求之不得。

    绯心也知道如此下去,后宫肯定是要生事。但哪个得宠,哪个不得宠,实在是她管不了的事。她没必要为此去搏险,她在宫中所奉行的是,只要不危及她的地位,她就不会主动犯人。婉嫔此时固然得宠,但当初宁华夫人也是如此。这种势头也是正常,当下根本没必要过早筹谋。只消掌握局势,静观其变就罢了。

    所以,她这些日子过得格外舒服。虽然每月初三依旧是她的恶梦,但抛开这点不谈,其他的事也算是顺心如意。掬慧宫是她的安乐窝,现在除了初三,皇上压根不登她的门。宫中的摆饰除了衣柜之外都要照着之前慧妃的喜好做,包括她自己的衣服装扮都是如此。但是平日里她可以研点新香为房间增添气氛。

    这些事,以前她都不敢做的。因为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就突然出现,但近一年多来已经有了规律。除了初三那天她会点慧妃喜欢的兰芬之外,平日里都会自己制点香料。她喜欢自己选摘花朵,然后层层筛滤,蒸腾,烘干,再度调味复蒸,滤珠,最后研成细沫。这种繁冗的工作她都会亲自参与监督,有时完全自己动手。反正她的时间多的是,用这个打日子也是极好的消遣。

    此时正是浓春,花园里百花尽放,芍药,瑞香,海棠,樱花,含笑,朵朵争艳。枝展叶开,花团锦簇,很多珍奇的品种都在这里移活培植,格外的缤纷。绯心手里挎了一个小小的荷花篮,仔细的看着这些花瓣,挑丰满无杂的采摘下来。

    今天阳光格外的明耀,天空湛蓝无一丝浮云。她是为了游园方便,没有盛装,而是穿了一件紫蓝色开襟袍裙,内衬白色泛银边的云锦衫。袍裙在腰上胸下的位置有两条长长的纱带,绯心打了一个蝴蝶结,很是飘逸。她头上也没束很繁复的高髻,只是梳了一个简单的堕马髻,右侧掏出一缕甩搭在肩上。只是簪了一支八宝琉玉彩花的菊钗。

    她一边欣赏园中的风景,一边**,突然一阵笑声从湖心传来,那若琅之音一听便是婉嫔。绯心透过一海棠花枝向湖心展目。这座湖有如泪珠,很是精妙,湖两边设盘山小楼,一道浮岩穿台自湖而设,石基隐于水底,石台半露水面。至中心便是几阶小阶,然后是一座精巧的穿水台式的小亭。亭底几乎浮在水面,四侧扶栏围成菱形,两侧空沿可以凭水而坐。十分的雅致。

    此时亭上青纱已经挽起,阳光将亭上倚着的两人耀出光晕。远远的湖另一侧的花荫底下站着几个影影绰绰的太监,宫女的身影。想是怕扰了两人的清静,只是远远伺候。

    婉嫔身着一身粉红纱衣。三层蝶袖。像一只粉色地蝴蝶。梳了一个双环垂云髻。更衬得她小脸明艳非常。边上站着地。正是宣平帝楚云曦。

    他穿了一身白色衬银底盘龙地常服。没有束冠。黑如漆。他身形格外挺拔而修长。白衣银线在阳光这下分外地夺目。此时他微微弯着腰。撑着一张台案上。上面铺着宣纸。他一手执笔。似在作画。而婉嫔正单手挽袖。帮他研墨。红袖添香。如此和谐。他不时抬眼观景。面容此时格外柔和。眼底再无那森冷之色。却是优雅而惬意地柔光。他唇角微微地牵起。那点滴地笑容便将他地五官柔化地更加地美好。以至身体地流线。都浑如上天杰作。

    婉嫔替他研好墨。便挽着他地左臂倚在他身上看他作画。她地手指不时地戏弄着他流泄下来地辫。将那丝缕绕在指尖。她一脸慕爱地看着他地侧脸。突然微直了身。拉了她地缕和他地纠缠在一起。

    “清儿不老老实实研墨。又在作弄什么?”他喉间出一声细笑。微侧了眼看婉嫔摆弄他地丝。

    “结为夫妻。恩爱两不移。”她低垂着眼。面上桃红艳艳。笑意孱孱。“夫君。我们这样。就是结。”

    夫君!绯心只觉胸口一撞。这两个字生生要让她将花篮整个扔在地上。称圣上为夫君!这林雪清真是好大地胆子。若不是皇上在这里。她真是要冲过去捂那丫头地嘴。这丫头真当这里是民间吗?这若是传到太后地耳朵里。不正是让捏着一个整治她地理由么!

    但是,这画面实在是和谐,这两人实在是般配。这风景实在是华丽,华丽到,让她也不由自主生出羡慕。羡慕!她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她自小就懂得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道理。这明明就该被她认为是不雅之景,此时她居然羡慕?

    小时家里开戏班,姐妹们都偷偷去看。唯她不去,她认为那粉墨登场,丑态百出之景哪里是女儿家要看得的。为此大娘还夸奖她守礼,直说三丫头有出息,她可是一直引以为傲的。她狠狠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却扯不开眼一直去看那湖心。因为他又在笑了,他的笑容此时是饱含温情而宠溺的。她唯有借着这笑容,才能淡化他每次见她时,她那种强烈的恐惧感。

    这受宠和不受宠就是不一样,婉嫔称他为夫君,摆弄他的头,他都可以回报她微笑。而绯心呢,她一心为后宫操持,侍奉太后,中规守礼,他却只回报她冰冷的眼神。不过也无所谓了,她一向所学就是如此,相敬如宾也好,相敬如冰也罢。反正只消后宫无事,她得以安享富贵,家人为此而摆脱低下,对她来说就是最好不过的事。她的目标就是成为像曾经贤妃那样的人物,后人会为她立传,嘉许她的贤淑。

    她正待回身离去,忽然觉得后脑一寒。这种古怪的感觉好像是被人盯上一样的麻凉,她吓了一跳,本能的一个缩颈。偷偷向湖心再看,皇上依旧在作画,婉嫔依旧在嬉笑,正常的紧。她哆嗦了一下,暗笑自己多心。

    在宫中三年,想的的确是越来越多。这每一天的风平浪静,外人瞧来平常不过,但哪一天不是得小心谨慎的?她还是想想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劝劝婉嫔的好,风头太盛总会招人妒嫉,她倒不是担心婉嫔有天会越过她的头去。只是她不想再有什么事情生,让她两相作难。

    她出来也够久了,估么着一会子绣灵便不放心要出来找。她看看花篮也满的差不多,提了裙便退了两步,往芍药汀那里去。芍药汀是一大丛芍药花海,在花园的东侧,那里也有一处观景的假山,山上亦栽了芍药。此时浓红艳粉,姹然多姿。她沿着花径,这裙裾还是太长了,走起路来很是不便。她正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裙角,忽然听身后一声轻嗽,霎时让她整个人都僵了去!

    还不待她转身,一只手已经放在她的肩头。手是暖的,但她立时开始抖。满心的凉,一身的冷汗。

    云曦低下头,贴着她的耳垂,他呼出的气息在她感来都是冷的。声音更是清冷的让她哆嗦不止:“贵妃好兴致啊,跑来**?”

    她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柄,喉间唔哝了两声。突然她全身都麻电了起来,他在咬她的耳垂!

    “是来**,还是来找碴?”他的手顺着她的左肩绕到她的右肩,一下将她箍勒住,“还是说,你想念朕了?”

    他的气息给她一种强烈的预感,而这种预感通常都非常准确。果不其然,他根本不等她回答就把她往假山侧背荫的花丛中拖去。她觉得脑子轰轰作响,现在不仅是白天,还是在花园!他是怕她向太后告密,就要这样折辱她。以往怎么样都可以,毕竟是在掬慧宫里。但此时,若是让人知道了,她便是后宫之中最贱的一个。

第005章 掌中揉砾面无颜

    她突然挣扎起来,他根本没想到她居然敢挣扎,一时间有些错愕。回神之间她已经脱出怀去,急急一个转身跪在花海之中。

    近一人高的花荫将她几乎淹没,繁花乱摇在她的身周,与她飘摇的丝相映成趣。她面颊浓红,气喘不定,不待他说话,她已经急急的表态:“皇上,臣妾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臣妾只是,只是……”她此时已经顾不得多想,只希望他能稍稍顾念到她的操持放她一条生路。她的全副武装只剩那前任慧妃,眉眼神态无不作足,希望可以唤起他曾经对慧妃的眷恋。不要这样对待一个,与慧妃生的如此之像的人。

    但是,她错了。他根本不待她把话说全,便径自把她推倒在地上。纷繁的花海掩住他们的身体,但裂帛的声音让她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花篮翻倒在花丛里,花瓣因他们的动作飞扬起来,扑洒了她的脸上身上。

    今天根本不是初三!她以后再也不会来前御花园了,哪怕花朵开得再艳再美,她也再不来了!她紧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出的任他动作。再过度的挣扎只会让他更残忍,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想,如果这次有个孩子就好了,然后她就拼命想他还是会笑的。她紧紧握着拳头,浑然忘记刚才因为突然摔倒不小心抓了一把土,有一颗小石子尖锐的刺进她的掌心。其实那疼痛她根本感觉不到,比起身上的疼痛,手上根本不算什么。

    他慢慢撑起身,这次他连衣裳都没脱。他看着她扑闪睫毛上的花瓣,那是她刚采的海棠,她的鬓散乱,里夹了不少的花碎花叶。纷乱之中却让她酡红的脸**明媚的烟染之色。她的眼眸此时浓黑,看不到一点点的光。却涩涩的没有一滴泪水。嘴唇肿胀出夺人的艳红,与她雪白肌肤上的点点红印挥洒出迷人的旖旎。他正要再向着她的唇吻上去,突然一阵脚步声让他微微抬头。远远花径那里一队人影正向这边走,为的正是太后阮星华!

    他回眼看她,此时她亦听到了。眼瞳猛的缩紧了,面容开始抽搐起来。比起刚才一副死气沉沉,此时却整个的鲜活起来。

    “皇,皇上。”她狂乱的心跳比刚才更甚,面上抖出一丝绝望,声音低哑却**醺酥的味道。

    “躲到山后头去。”他让开一只手让她爬过去,顺便把她边上花篮子一道往后一扔。她此时也顾不得太多,更顾不得周身的疼痛。挣扎着连滚带爬就往后头滚去。她这边刚闪过去,队伍已经行近。太后显然也没想到皇上居然撑在花荫里头,愣了一下,身后的随从呼拉拉跪了一地。

    “皇上在这里干什么?汪成海怎么没跟着伺候?”阮星华哼了一声,看云曦衣衫半散,面上**一丝慵懒颓废的艳色。他身周压倒的一大片花丛,还有半片衣衫,霎时什么都明白了。她挥了一下手:“全都退下,一个都不留!”她的声音微厉,眉尖紧蹙。眼紧紧盯着云曦,云曦慢慢向前踱了一步,躬身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今日也来赏花?”

    星华待人走尽,迎着他向前一步:“皇上下了朝,不在启元殿歇息,却跑来这里?”她的凤眼看了一眼假山,“哀家倒想看看,这山后又是哪位真佛?居然做出这等丧风败德之事!”

    “母后请息怒,是儿臣扰了母后的清静。儿臣向母后请罪!”云曦挡在她的身前,阻止她再前行。

    “皇上是天子。饱读圣贤书。因为天下之表率。后宫当和睦平处。各教淑仪之德。如此媚惑圣心之事。哀家断不能容。”星华怒意冲顶。间簪琅也随之颤抖。“现在这里没人。让她出来。到寿春宫再说。”

    “是儿臣惘顾天子之仪。请母后责罚儿臣。”云曦面容静静。低垂着眼眸说着。

    星华抬头盯了他半晌。忽然低语:“曦儿。莫因一个女人。忘记登极天下地雄心!”她这话一出。云曦微颤了一下。微哑了声音说:“儿臣从不敢忘记。”

    星华叹了一声。又瞄了一眼那假山。终是不愿意在这里令皇帝下不来台:“如此。罢了吧。”说着。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湖畔而去。

    “儿臣恭送母后。”云曦看星华渐行渐远。身影已经淹没在花丛中。他这反探着腰身。向着假山后一扫。一看之下他眼瞪大了。绯心不见了?他怔了一下。扶着石沿低声问:“乐正绯心?乐正绯心?”

    过了一会。自假山底端伸出一双手来。他一眼便看到指缝间地血渍。他地眼瞳微缩了一下。犹自低语:“出来吧。走了。”

    那假山底端一侧有一个虚洞,是土基修缮后余在那里的。还没来及填充,只能勉强贴着地蹭进去。她慢慢的从底下爬出来,身上白白红红一片片,现在又裹了土。披头散,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她一向都是一味承受,不管他怎么对她,她都半声不哼。但也没像现在这样,直到现在还在抖。她半扬着脸,眼眸里居然裹出泪光来。滴滴晶莹沾在睫毛上,让他有些怔仲。

    他走过去,弯腰向她伸着手。她吓了一跳,以为他还来。手指一曲头顶着地:“皇上,请皇上放过臣妾吧!”这是她第一次哀求他,他微抑了声音,伸手握住她的腕:“你不跟朕走,要如何回去?”

    她本正惊跳欲缩腕,一听这话,眼泪晃荡难抑,终落了下来。白日宣淫已经被人不齿,如今还是生在花园里。她苦心所持的尊荣霎时坍塌,一时心都灰了大半。刚才太后的话更是让她滴滴入骨,是,皇上宣淫,那是有妖女媚惑。责任都会推到女人身上!他是太后精心培扶登上帝位,她怎么舍得责怪他?苦持到了最后,宠字搏不上,贤字也搏不上。她夹在他们母子当中,最后只得一个妖佞,败类之名!

    他看她泪落土中,长以及破衫让她的身躯半掩半露,周围花海扶瓣而摇,更让她不仅显得楚楚可怜,更是艳夺非常。让他不由自主眼神一凝,真想再折腾她一回。

    不过,他还是把她半拖半拉起来。解下自己的袍衫裹住她,伸手把她抱了起来。她僵了一下,却没挣扎,只是把脸整个埋进他的胸口。密密的挡住她的脸,也掩住她的泪光。

    他刚抱起她,这边大太监汪成海已经急呼呼的带着几个心腹跑了过来,还不及跪,他已经微偏了一下头:“把地上东西拣拣,回启元殿去。”说着,他示意一个小太监执路在前,大步向启元殿而去。汪成海心里明白,急忙一挥手让人清理现场,自己挟着拂尘一溜急碎步跟了上去。沿途所见宫女太监,皆被执路太监所出的“咄咄”这种轰苍蝇的声音吓得原地定住,转身背向,目不斜视。

    始作甬者是他,但现在,她也一样要靠他保住自己的尊严。绯心知道此时她断不能回掬慧宫去,太后不过是不想当时让皇上难堪。她人不在这,不带表示眼睛耳朵不在。若是她现在回宫,马上太后就要黄雀在后,拿个正着!

    她紧紧贴着云曦,把脸完全埋进去。也正是因此,她听到他的心跳声。随着他的心跳声,她似也静了下来,不再僵抖。其实,他把她交出去不是更好,正除了她这个眼中钉。她是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太后见了她肯定要气疯气傻,活活自己抽自己耳光!太后以后也没办法再干涉妃嫔之事,太后亲自选的人是狐媚子,以后皇上再宠哪个,太后也没法再管。他不这么做,也是不想让太后难堪吧?肯定是这样的。

    到了启元殿,他把她一直送到殿后的暖厢去。这里只是他日常行政闲暇休息之地。他所住的宫房是乾元宫,只不过那里有文华阁充秘院的长侍居。实在不如这个启元殿来的方便。

    “希望你的绣灵绣彩机灵着点,别到处找你才好!”他把她往床上一扔,低声哼着。她怔了一下,他怎么知道绣灵绣彩是她身边最得意的?他一向连眼都不夹她一下的。

    这其实她倒不担心,绣灵敏的很,只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知道该怎么办。她现在只是担心太后会去各宫打探,这事不交出一个人去根本没完。太后可能会等到晚上,然后再找辄子探宫,很快她就要漏馅了。

    他也不理她,就由她这么脏着。宫女本来已经上前想替他们收拾,他一个眼神全给弄出去了。一会汪成海已经进来了,她也顾不得是谁的床了,一个错身就往极深的里头藏。隔着半幔在那里面打摆子。

第006章 云绕曦微心百转

    汪成海手里已经捧了一套簇新的宫装,他向云曦躬了身:“皇上,奴才刚去了一趟服局,领了套宫衣来。”

    缩在帐里的绯心听了,吓了一跳。汪成海自小跟皇上一道长大,根本就是皇上的铁杆子心腹。此时已经为掌宫大太监总管。此时他这么做,不是不过脑子,就是要坑她了。

    皇上这里定不会留女人东西,就算传言说婉嫔林雪清跟他同进同出,她也知道,皇上定不会把东西拿过来真跟她在这过日子。但伺候皇上的宫女有,随便弄一件让她能混出去就行了。能躲一时就一时,总好过现在这样,从服局领,全都有记录,随便一翻,款式颜色岂是能骗人的。服局的掌事就是太后的亲信,皇上这么做,根本就是想向太后卖个好。让她自己顺藤摸瓜,把那狐媚子揪出来。到时候,面子里子都有了,不是他不保,是他保不住。她呢,就面子里子全没了,她的里子早就烂成一锅粥。一直以来,都是撑面子。不是为她自己撑,是为她全家撑。这事传出去,不但她脸面尽丧,连带她乐正一家都要蒙羞。

    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向太后请罪。让太后暗地里处置了,也能保她一个面子。绯心裹紧了袍子,正想出去。突然听云曦说:“算你机灵。”绯心听了之后,心真是死尽了,他真是这么想的。突然他又接着说:“就送到莱音宫去吧,傍晚的时候送过去。然后跟婉嫔说,让她明天早些去跟太后请安!”

    绯心的脑子一下子炸了,她完全被皇上弄晕了。送到莱音宫去,那可以婉嫔的地方!他究竟在想什么?还让婉嫔早些去请安?这分明就是告诉太后。是婉嫔指使宫女勾引皇上,主仆一起拴住皇上的心!服局所领的衣服都是宫装,但该都是普通宫女穿的。高级妃嫔的衣服是出自上服局,是依照主子们的月例按款定制的,各宫领各自的。

    刚才他和婉嫔在湖心亭画画,这众人都知道。转脸他就在芍药海那里跟人搅上了,婉嫔的回去路线太后肯定可以知道。估计当时她已经怀疑是婉嫔那边的人,纵不是婉嫔,也是她的奴才。奴才就不太好查了,换了宫装都一个样。出出进进又太多,哪宫哪院没个四五十?所以即使皇上带回启元殿,偷溜回去也有可能。但宫女的服品都是有数的,扯烂了一件就得再领一件。现在汪成海领了一件,然后偷送给婉嫔那里。明天婉嫔请安去早,这一串一连。太后就笃定了,不用查具体是谁了,知道源头就足够了!

    后面他们说的话她都没听进去了,心里已经搅活成一大团。突然她眼一花,一个人影已经坐到她身侧,她吓得低呼了一声。此时她的心溃不成军,哪里还顾上装什么慧妃神情。一对眸子瞪得奇大,一副受惊受怕的小兔模样。

    “这个人情,你要不是要?”云曦唇角微扬,居然对着她笑!他头一回冲她笑,却让她害怕。她以前就看不懂他,现在她更看不懂了。这哪里像是一个皇上说的话,皇上需要向妃嫔讨人情吗?

    “不要吗?”他看着她的眼,笑意却更深了起来。

    “皇上让宫女给臣妾一套旧装,臣妾有把握混出去。太后查不着人也只能作罢,何……”她突然觉得自己话多了,说了一半噤了声。

    “要是不要?”他不理会她的话,接着问。

    “臣妾谢皇上恩典。”绯心深深吸了一口气。结为夫妻。恩爱两不移。婉嫔是这样想地。但冲婉嫔这般温柔笑着地男人。却不是这样想地。绯心现在甚至也怀疑。他根本就不喜欢那个什么慧妃。当初地凄痛悲苦。或者也只是做给别人看!

    “明天去寿春宫捞人吧。林雪清一定会多记你一条恩典。以后她爹也好为你办事。你说是不是。贵妃?”云曦眸间抖出地笑意依旧。却让绯心颤抖了起来。他。全都知道。

    宣平帝楚云曦。自小长于宫帷。宫廷倾轧他比谁都清楚。个中妙意他自然乐在其中。以十一子身份而登位。除了太后相辅。也得他自己争气。原来是绯心小看他了。他没有心。只会斗。他才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顺太后地意。交一个太后最愿意看到地人。林中郎就会明白。别以为一个女儿进去。就能在朝堂呼风唤雨。皇上要用地人。必先要打压到极点。然后就完全归他所有。他地目地一定是如此。林中郎现在太锋锐了。不适合做大事。皇上可以欣赏别人地个性。但行事只需要棋子。棋子是不需要棱角地。他必会将其磨光磨圆。让其服服帖帖。

    把这个天大地人情送给她。是要绯心看清她该在站在哪里。后宫之主不是太后。不是皇后。而是宣平帝。庙堂内宫。在野在朝。只有他!她明白了。太后将绯心选入宫中。苦心令其登上贵妃之位。代后执掌后宫。操持后宫之事。是借绯心眼耳。从而布划于后。太后地心思。皇上自然明白。太后培养三年。绯心于后宫略有小成。只不过。这苦心培养。却是为人作嫁衣裳!皇上现在要控掌朝堂。后宫之中。绯心这颗棋就断难再想左右逢源。皇上不是向她讨人情。是要她看清楚自己地阵营。

    “你要如何谢朕?”他伸手去摸她地脸颊。这个温柔地动作让她全身都哆嗦起来。她想地果然没错。他现在就要讨她地立场。她想在宫中居安是不可能地。想风平浪静保证自己地地位是不可能地。路他已经指了。走与不走。不由得她!

    “臣妾的命,是皇上的。”绯心微曲了一下腿,跪在床上。

    “下回,还用这种香。”云曦忽然凑过来,在她颈间嗅了一下,“跟上回一模一样。”

    她吓了一跳,诧异,上回?她突然想起来了。上月初三!她回回都记得,但因之前得罪他,把上月初三的事给忘记了。就是那天,在贵妃椅上,他去行宫的当天!

    “是什么香?”他突然又开始啃她的颈子,让她整个人乱抖不休。

    “是,是白莲桑芙蓉。”她哆嗦成一片,“如,如果皇上喜欢。臣,臣妾……”

    “白莲桑芙蓉。”他轻轻重复,伸手去抓她的手。摊开她的掌心,那里已经不再渗血,而成一个深深的血点,有如掌心朱砂。

    他抚摩了一下她的掌心,垂眼低语着:“下回,记得还用这种香。”她彻底晕了,完全看不懂他,更加不敢看他。

    “你连每月初三都会忘记,朕不知道贵妃都把心思用在了哪里?”他的声音突然又漠冷了下来,这一放一收让她的心肝都要碎开。这话一下让她想起太后的话,她的心思都用在了哪里?或者,真是她一直都忽略了。最能保住她的地位的,唯有皇上。她记得呀,所以她才会如此筹谋,讨皇上欢心。当初那两个宫女,虽然是骂她了,但他不也是照收不误。现在婉嫔,他不一样也喜欢的很?喜欢?她现在不知道了,完全不知道。

    “臣妾知罪。”她温吞的吐了几个字,再说不出别的话来。别人她尚能猜,但他,完全猜不到。

    “朕觉得你穿蓝衣服很难看!”他突然又冒出来的话让她更是乱七八糟起来,难看?慧妃最爱的颜色啊?是了,他不愿意看她扮成慧妃的样子,因为她根本不配。他提醒过她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扯得稀八烂已经说明了。是她蠢,还在做贤妃的美梦!

    无所谓,反正她没什么喜欢不喜欢,她一切兴趣爱好都是为了讨别人喜欢。以前讨大娘和父亲,现在讨皇上和太后。至于她自己,什么都无所谓。

    “臣妾明白了。”她咬了下唇,应了一句。他的眸子冷冷看着她,明白?她真是能明白才怪!她默了一会,现在这场景让她尴尬到了极点,况且这里让她极度不自在。全是他的气息,淡淡的幽檀的味道。包括身上这件袍子,裹着让她觉得透不过气。但她又不敢开口让他找人伺候她,实在是不敢。

    还是外头的太监救了她呀!前殿有职官急报,太监不敢不传。他这才站起身让宫女进来更衣,他只着内衫也同样需要更换。她长长出了一口气,当时真有种冲动去嘉赏那位职官才好!真是救了她的命呢。

    后宫斗争她不怕,夹缝求存她也不怕。她最怕他!她想当的其实就是一个管家,帮他打理一应的内宫杂事。什么她都能安排的很好,然后换他一句赞赏。相敬如宾,就像大娘和父亲那样,像先朝的贤妃与神宗皇帝那样!

第007章 未见屠刀碧血尽

    绯心傍晚的时候穿着小宫女的旧衣,借着黄昏又未掌灯之时偷偷溜走了。她梳着小宫女的单宫髻,两边垂着碎。粉黛不施,素面更显得脸儿雪白。她这副装扮的模样又让云曦盯了许久,盯得她觉得都快生疮了,这才把她放出去。她悄眉拉眼儿的右藏右躲,好在她在宫里也熟。知道什么时候走什么路不会碰着人,七拐八绕的可算是回到掬慧宫。

    御花园的事早传到各宫那去了,绣灵心里明白的很。压根没敢冒头,直到她回来,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绯心泡在宫内自引的百香池里,这整个后宫,只有妃级以上的才会在宫殿内引泉池。百香池挨着掬慧宫的后园,占了一整座角殿。是一个四丈长,两丈五尺宽的,约四尺深的池子。四角缀莲花,侧壁绘彩镂,另有八蟾衔珠吐水。

    整个殿内皆用青石镂花铺地,走的是宫内循环内渠。四周各摆一展八折紫檀山水屏,角梁垂双层珠光帘。除这个池外,四侧还设有一应妆饰摆柜,一整面墙都嵌着围挂,里面是各式的浴衫。下面全放着白色锦柔的勾花巾帕子。角柜里还堆有许许多多上好的香料以及制汤之物。

    绣灵和绣彩跪在池边伺候。

    以往绯心侍寝之后从不让人伺候沐浴,再累她也自己洗。但今天却让她们伺候,主要是绯心不仅是累是痛,更是实在觉得在鬼门关打了一圈转回来的。绯心不想再花费精力和体力,用在已经完全了解情况的两人身上。况且实在是需要好好想想,日后要如何在宫中维持。

    其实最难的,并不是你打败多少对手。于后宫的女人而言,对手三年一来,源源不绝,是永远打不完的。皇上可以老,但妃子不能老。年华是最强大也是最无力抵抗的。最高明的,不是站在峰顶浪尖上让人拍下来,而是成是浪中的磐石。但要想如此,光凭皇上的宠爱是不够的,远远不够。更何况当今圣上,他的宠爱更是瞬息万变。绯心不需要他的宠爱,但她需要他的支撑。但经过今天,她觉得皇上同样也需要她的配合。皇上是借着外戚而登顶大宝,但现在随着他羽翼渐丰,显然与外戚冲突逐渐增多。以外抵外,自古屡然有之。太后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竭力于内干涉后宫之事。

    太后阮氏一族,锦泰国的大士族,追上三代皆列土。其祖曾经封英勋王,为锦泰开国以来,少有的异姓王。现在太后的父亲,兄弟,手中皆有重兵。太后两个女儿,秋平,秋然两位公主皆所嫁大士族。旁系连枝,可谓遍布朝野。阮家有阮星华于内贵为当朝太后,连当今天子都为阮家所保。于朝有星华之父阮丹青,官拜大司马,为众阮之。更有兄弟子侄,姻亲在左右护法。至于学生后辈,附傭等等更是不可胜数。

    阮丹青日渐老迈,加上皇上已经亲政数年,人大心大,渐不愿再做那掌中傀儡。不断培植可用之人,与阮氏一系磨擦日深。

    从之前事事与大司马商议,到如今开始乾纲独断。也正是因此,朝堂之上屡起争端。听说现在太后之父阮丹青性直暴烈,加之他又是行武出身,又是先帝勋臣。不止一次跟皇上在殿堂起纷争,据说有几次甚至于殿上咆哮。皇上心中不满,抑如猛虎伏草,早晚是要咆哮山林,不过是在等待一个合适又合理的机会。

    这样的话,绯心需要配合什么呢?借着当下的高位,除掉由太后提拔上来的妃嫔,让皇上借机打压她们的宗亲?用自己密织宫中耳目之网,提拔维护一些皇上属意的女人,但又要让她们规规矩矩。她是由太后提拔上来的,但现在皇上却用她。这般连削带打,婉嫔林雪清定是知道了厉害,以后也不敢再过于外露了吧?其实绯心倒是不讨厌这种春光烂漫天然之美。算了吧,反正太后她得罪不起,皇上她也得罪不起。她得避开峰头浪尖,又不能跌进谷底。

    绯心正想着。忽然掌心一痛。引得她轻抖了一下。一回眼。正看到绣彩垂头告罪:“娘娘。奴婢手重了。”

    “没事。你弄吧。”绯心淡淡笑了下。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把本宫所有蓝色衣衫全部收了吧。置换成新色。花样你们自己瞧着办吧。不用支会本宫。”

    “呃?”绣彩愣了一下。绣灵低声问着:“娘娘。今日皇上跟娘娘说了什么吗?”蓝色是前任慧妃最爱地颜色。所以绯心添制大量有不同质料。不同款式。不同花样。不同深浅地蓝色衣衫。但此时突然说要换成新色。让绣灵忍不住低问了一句。

    “绣灵。你在宫中呆地时候长。你可知道。慧妃究竟是何病而逝?”绯心忽然转脸看着绣灵。“听说皇上大婚之时。娶一后一妃以及两位夫人。皇后阮茵茵是太后亲侄女。而这位慧妃阮慧则是太后宗亲族女。这二阮入宫之后。这慧妃不过两年便薨了。年纪轻轻地。究竟何病?”

    这事宫里无人言说。绯心一直以为皇上对慧妃情深义重。才会因她像而纳她为妃。所以她也一直都没问。但今天皇上地表现。实在让她怀疑。之前地慧妃。到底是不是像传说中地那像受宠。

    绣彩一见绣灵地眼神。便明白她地意思。微嘟了嘴说:“又不让我听。我也想知道。”绣彩到底年轻。此时一时嘴快说了。突然又想起绯心。微缩了肩。还不待开口。绯心淡笑着:“在本宫面前。无妨。”

    绣彩抿了唇点头:“娘娘,绣彩去给您换点茶来。”说着,她放了帕子出去了。

    “娘娘,这事为宫中之禁,太后早明令不得再提。”绣灵一边替她按摩肩头一边说,“不过,长久些的都知道,慧妃是被皇后害死的!”

    “什么?”绯心一下怔愣了,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

    “当时太后为皇上选后妃,皆是从自家宗亲,以及亲党一族挑选,当时是选了四个。两个为阮家女儿,另外两个,也都是亲党之女。皇上欲立慧为后,其她三人为妃,但太后一定要皇上立茵茵为后,慧为妃,另两人封夫人。其中一个就是现在的宁华夫人,还有一个昭华夫人,不过她成了皇后的替死鬼!”绣灵幽幽说着,“皇上与后关系不佳,一因后奢,二因后妒。但倒是与慧妃相处很好!”

    绯心只觉一股子冷汗,皇上嫌后奢?那慧妃豪奢也不差皇后。反观自她入宫以来,皇后很是俭省。

    “随着后宫充盈,皇上能陪伴慧妃的时间也不多。但皇上时常会寻慧妃下棋论诗,每月也必会临幸。因皇上嫌皇后奢侈,但皇上却对慧妃之奢不闻不问。皇后年轻气盛,心中忿忿,与皇上吵闹几次,又与太后告状。这夫妻间的事,太后也不能强拉说和,唯有劝。但因此皇上与后关系越加恶劣,皇后与慧妃本来情同姐妹,也因此情感渐远!”绣灵继续说着,“后来慧妃有了身孕,接下来的,娘娘就能猜到了吧?皇后本只想堕其胎儿,却不成想一尸两命。这事情皇后嫁祸给前往探妃的昭华夫人。昭华夫人惧怕殿前解释不清,回宫自尽了。”

    “嗯。”绯心眯了眼睛,忽然问了一句,“慧妃怀孕之时,你可曾见过?”

    “当时奴婢没在掬慧宫当差,不然奴婢也没福气伺候娘娘了。”绣灵的话绯心当然明白,连掬慧宫的人全都处理了。那说明,事实远不止听来的这些。至于真实的是什么,绯心不想再猜,或者挖掘出来,不过让人齿冷。

    反正最后的结果是,皇上亲政两年之后,太后为他选的四个宗亲之女,去了其三。两个死,一个等于废了。两个都奢,但只斥一个,如此不公,当然引起妒火。利用了女人的妒心,太后苦心的安排,最后留在皇上身边的,只有宁华夫人一个。而这个,或者是最听话的吧?绯心想着,不由的打了一个寒战。身处暖泉之中,居然更觉得冷。

第008章 进退自有高人牵

    次日一早,绯心依旧是按照往日的时间前往太后的寿春宫。这两年来,太后开始向佛,卯时做早课,至辰时二刻方散。但绯心自入宫起日日皆是卯正二刻前往,于寿春宫前英殿偏殿相候,从未更改过。于这一点,深得太后的赞赏。

    今天依旧如故,绯心着蓝色雀展撺丝袍,下衬深蓝色百叶托花裙。梳高团翻云髻,端蓝艳彩以勾绘眉眼。作此妆饰之时,她有少少犹豫。昨天皇上的话言犹在耳,说她蓝衫不堪。但这掬慧宫上下,皆是深深浅浅的蓝,犹以粉蓝最多。这些完全是按照慧妃所喜而设。常服有些是别的颜色的,但要见太后,不能太过寒俭。一天她也赶不及换置,只得如此。

    照理说,绯心身居贵妃之位,以自己的品阶,每月例奉极丰。除银两禄米之外,还有按例所给的锦缎,钗饰。这些东西若是放到民间,随便一个月的都可以吃用上一辈子。但深居后宫的女人都知道,她们的花费皆都是看不到的地方。住的是皇家的宫殿,用的是皇家的内库。明看来,根本只入不出。但实际上,绯心并不宽裕。

    光是打赏这一点就需要大量的耗费,想在宫里有更全的信息。太监和宫女,这在外人看来是宫中最底层的小人物,其实他们的力量不可小觑,要想维持人脉,在关键的时候有所作为,就需要长期的培养。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话用在后宫一点也不为过。

    钱这个东西,的确不能让你受宠,无法让你活命。但很多时候,却的确给你带来方便。从父亲的行进轨道,绯心学到这一点。只有先给他们好处,恩威并施,才能收到更好的效果。所以,在她入宫的时候,父亲倾其所有,为她准备大量的金银以备内需。不过三年,她已经消耗怠尽。

    所以,每月的例奉,除了唯持自己固有的门面之外,她所剩无几。很多帛锻良织,因颜色的缘故,她都用来打赏下人。但这些都是值得的,下人皆是知道,贵妃是舍得花钱的,所以,随着她位阶日高,来攀附的亦有很多。很多消息,真假先不必说,她自会再去核实。但她从不驳卖好者的面子。不管对方在宫中地位多么低下,她都大方赏赐。所以她能在这三年里屹而不倒,光凭上头是不够的,与她的苦心经营更是休戚相关。

    有些妃嫔,只求博得上宠。一宠而百无禁忌。其实这是大错特错的事,先不说天心难测。光是隔墙有耳这一条,便足以将她拉下马来,万劫不复。

    昨日皇上嫌她蓝衣丑陋,这无疑又是给她一道难题。开帛裁衣倒没什么,只是眼瞅又要消耗大量例用。她娘家在淮南,离京师甚远。之前她为了讨太后的喜欢,让父亲为她寻千年奇木用以雕栽。此时她实在不愿意屡番再向父亲张口。况且一行一动,皆有人言。现在又是大选的非常时期,实在不能让人拿捏错处,再被这股红粉浪头掀下来。

    所以一早,绯心已经跟绣灵说了,捡各色的裁几件充门面就好,不需要大肆置换。绣灵是知道她的苦处的,曾经也向她进言,让她找个机会跟太后或者皇上讲。能不能将其父调制近些。不求上位,只求个远近,该不会太难于启齿。

    这事绯心不是没想过,只是一,太后现在与皇上关系微妙。这事说不好便会让人扣个以权谋私的错处,太后不愿意替她兜揽这事。其二,皇上对她一直是不冷不热。这二年更是明显见弃,她再去说这些事,岂不是更招人厌烦。况且她家出身商贾,她进宫以后已经按制提升其父。父亲才得了个淮安司马的闲职,比起之前父亲苦心倾财而得的淮安巡察已经高了四阶。绯心当然明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但问题是,她这个得道的,也不过是个旋涡里打转的。

    绯心这边正想着,已经近了寿春宫的外苑。守苑的太监远远瞧见她的仪仗,已经甩了袖子躬着身迎上来。一边呼着‘请安’一边跪着托手让她下辇,在她踏下的一瞬,悄声说着:“婉嫔一早来了,太后老人家生气呢。”

    绯心早知道。不过这个好她自然要买。鼻间哼了一声便应了。那边绣灵已经悄悄地向他手里塞了把碎银子。前头已经有人通报。说话间已经拉开队列。迎她进去。

    绯心一踏进前花园子。便隐隐觉得气氛压抑。进了前殿。一眼便瞧见婉嫔林雪清正跪在殿中央。没听到雪清出声音。但瞧着她双肩微抖便知道双眼含了两泡眼泪。

    阮星华高坐当中。一脸怒容。显然今天连早课都没做。但出乎绯心意料之外地是。皇上居然侧立一旁。绯心心下一凛。不敢再看。忙委身给皇上和太后请了安。

    太后见绯心进来。面上微缓了一下。微扬了手示意她过去。她低垂着眉眼。却直觉两道寒光像是刀子一样剜过来。不用看就能感觉这种嗖痛之寒地。她压根不想都知道是哪个。

    “心儿来地正好。你一向辅皇后掌后宫之事。像这等烟视媚行。惑官家之意。不守宫礼之人。要如何惩处才是?”阮星华凤眼一斜。盯着下面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地婉嫔。冷哼出声。婉嫔已经吓得乱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母后。”楚云曦微抿了唇。刚要说话。这边星华已经不咸不淡地接口:“皇上辰时早朝。这时辰也差不多了。别叫百官再有微词。说皇上只顾家事。不顾国事!”

    “母后说的是,那儿臣朝罢再来探视母后。”说着,他微躬了身,眼若有似无的瞄了一眼绯心。便转身出去了!

    绯心跪倒送皇上出去,星华顺便摒了众人。待她起身,便将昨日的事跟她说了一遍。这事绯心是当事人,岂会不知。只觉星华字字锥心,说得她有如芒刺在背。她勉强听完,太后问她该如何处置,真是不动声色把这烫手山芋送过来。若非昨天与皇上在启元殿那番对话,今天她真是又要生生夹在当中两头作难。

    她睨了一眼雪清,向太后福了一福低语着:“依臣妾看,这事还是悄掩下去的好。”

    “怎么说?”星华哼了一声。

    “婉嫔妹妹初入宫帏,得蒙圣宠,难保有些下人不服管束,眼中挟忌。妹妹一直养在深闺,与人和善,哪懂当中利害。下头钻营拱利,妹妹不能挟制,也情有可原。妹妹一直谨顺端恭,甚得圣心,虽说掌奴不力当罚其主,但太后若重罚妹妹,圣上心痛,亦伤了太后与圣上的母子之情。不过是便宜了那从中取利的奴才!”绯心越说心里越难受,这人情她收得实在别扭至极。她口口声声那当中取利的奴才,根本就像是自骂自身。

    星华不语,绯心便接着说:“依臣妾看,妹妹管教不力,罚三个月月例。于宫中禁足半月,不得出莱茵宫。将伺候妹妹的八个掌事宫女按例惩处,有四个跟着妹妹入宫的,遣出宫去交于其家管教,也就是了。”家奴不得随侍入宫,当初雪清宫外受宠,进宫的时候根本没走正常选道。而是跟着皇上一道入了大内,当时林雪清的父亲林孝还把四个家生的丫头一并让雪清带进来。太后心里不满,但已经成了定局,说不得什么。只得让绯心按例给她们补了宫籍,由得雪清使唤。

    绯心知道,其实太后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她拿不到人,总要有个台阶下。罚的太重,皇上心痛。不罚自己不爽。况且她在意的,是雪清主仆一心,一道勾引皇上,以固其位。现在把她带进来的奴才轰出去,然后再调自己的耳目过去才是她想要的。

    xxxxxxxxxxxx

    一出寿春宫,雪清便忙忙的向她表示感谢:“多亏得姐姐向太后求情,不然……”她说着,眼泪又下来了,“其实妹妹着实冤枉的很。昨天妹妹陪皇上游园,后来皇上走了。妹妹便领人回宫,今天一来,太后便说……真是让妹妹百口莫辩。”

    “太后如何认定,便是你莱茵宫的人?”绯心一切皆知,便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如何婉嫔一点都没怀疑到皇上身上,昨天可是他让汪成海去莱茵宫送宫衣的呀,又让她早点去请安。这不是摆明了给她放套子吗?雪清再傻,也不会想不通这点吧?

    “都怪雪清一时心急,昨天傍晚,汪公公送宫衣送错了地方。雪清一入宫,就听人说,汪公公自小陪皇上长大。最是贴心能说话的。所以雪清便留了公公在前殿饮茶,想知道些皇上的事。公公不愿久留,说还要伺候皇上安置,皇上今天要早些去给太后请安。雪清听了这个,心下暗喜。想着早些过来,可以碰见皇上。谁知一到这里,太后便怒斥雪清,说雪清昨天趁游园之际,指使宫人行那无德之事。皇上替雪清求情,太后都不肯信。其实雪清昨天是带了四个丫头去的,但回来的时候,真是一个不少都跟着的!”雪清话一出,绯心全是明白了。与其说汪成海狡猾,不如说皇上实在高明的很。此时在太后面前,雪清根本不敢说是汪成海送错地方,是自己拉着他打听皇上的消息。若这话一出,别说太后根本不信,更是落了想谄媚的口实。

    “贵妃姐姐的大恩,雪清难忘。雪清也知道姐姐难做,如此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雪清抽咽着说,“雪清此次也长了教训,日后还要靠姐姐多多提点。”

    “我知道你在宫里,一个人孤单无依。身边带了几个家来的女儿也算是有个伴,但这事既然已经认定是你,唯有如此以表清白。宫中不比在家,还是慎谨些吧。”绯心轻声说着,顺便婉转的提醒她一下。那个什么“夫君”啊,最好还是别在大庭广众叫了,若当时听到的不是她,而是别人,估计麻烦不止这一点二点。

    这事之后,没几天,林中郎便有了回应。其夫人借探宫之便,让林雪清借每日请安之机,给她带了一个玉制的貔貅,玉自然是好玉,是出自西域羊脂暖。不但是好玉,亦是好雕工,针凿细腻,丝丝入髓,但其意更是绯心所喜的。

    林中郎感激她在太后面前替雪清兜揽,以玉为信,日后再有筹谋,便以此为凭。这次雪清让太后抓住把柄,最后只是重斥轻责,虽然折了四个家生丫头。但正主没受什么影响,反倒因此,更让皇帝心生怜爱,不可不谓是塞翁失马。而贵妃的重要,于林中郎而言更是必不可少。女儿虽然得到皇上的喜爱,但在宫内必因此不得人心。绝少不了一个强有力的支撑,而贵妃,正是绝佳人选。

    这几天家里有点事,我把稿子交给朋友代。评论区我回来再看!

第009章 芳华阵里静观变

    大选如火如荼的展开,为这春末夏初更添浓色。除却林雪清被皇上提前册封婉嫔之外,入选者又有十八人,这十八人皆是世家之女,在朝在野者皆有。这样,宣平朝后宫有名谓之人,一下增至四十多人,排下来得近两个月。依后宫例,每月初一初二,是要给皇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也就是皇后。初三是贵妃,然后依次。其实这个旧例不过是形同虚设,皇上现在压根不往皇后那去,但他也依旧奉行雨露均施。

    于是争奇斗艳更胜从前,与皇上不期而遇的事件比比生,今日你南临小调以感圣怀,明日我便塞北高歌以动圣心。今日你阳光之下,展扇扑蝶。明日我便靡雨之中,倚树赋诗。今日你作画,明日我绣帕。各人皆祭出看家法宝,十八般武艺轮番上阵。整个后宫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进入盛夏之时,宁华夫人已经身子渐出形,婉嫔也在六月初时传出喜迅。圣心大悦,加封婉嫔林雪清为昭华夫人,风头已经压过宁华。当初宁华夫人有孕,皇上只是赏却无封。如今婉嫔有孕,不但厚赏而且加封,孰轻孰重,一眼即明。太后心里有气,却也无可奈何。况且现在新人辈出,皇上花丛里流连得不亦乐乎,让太后一点儿也错眼不得。

    绯心对此见怪不怪,她只冷眼旁观。其实从后宫等阶分布,便可知皇上心中一二。这十八人里,等阶最高的是灵嫔,而她却是这十八人里家世最差的一个,父亲为北六省司马。有兄弟两人入仕为官,一个从文,是央籍令的五品执事。一个从武,已经远派西境戍边,不过是个六品的随军参骑。但从他们家往上捋,所在的位置就比较重要了。如果加升,于央籍令的哥哥便很快进入堂府要员之中。于西境的弟弟,只再向上一步,便成五品监军。加上其父,西北一带的兵事再难掩过皇上的眼。

    这次大选,皇上虽然亲选,但显然没和太后有任何冲突。所入之人,皇上没有亲点哪位,所封的品阶,也都合理。但绯心明白,太后的不安不是没有根据。她日益老迈,而皇上年华正盛,她再不可能像以往那样,由控制后宫从而控制朝堂。皇上亦不可能向以往那样,对她言听计从。她现在要做的,已经不再是事事掌控。而是需要竭力加深与皇上的母子之情,以备日后,皇上可以温和的处理与他们阮氏一系的关系,安保他们的富贵荣华。

    绯心也明白,自己的地位可以说是太后给的。所以她一向对太后言听计从,而之前皇上的提醒,是要告诉她谁才是真正的主子。警告她不要再一昧的试图欺上瞒下。太后一旦成了后宫的摆设,其实她这枚棋子对皇上或者对太后就会皆无用。所以从她心底讲,还是希望这种表面的平衡可以更长久些。她操持后宫也算得力,这几年来后宫也算是风平浪静。她希望这种平衡更久些,皇上也许会更注意她掌局的本事,让她一直当这个‘管家’,毕竟,这不是人人皆能做到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经到了夏季。这段日子其实也算平静,没什么特别的事生。婉嫔升位为昭华夫人之后,绯心去看过一次,送了一幅线绣百子图。这份礼着实太轻了,但绯心是顾着太后的面子。况且宫里一向是懂得避忌,越是到了妃子有孕越是要注意。向一应补品,香料等,绯心是一概不送。这些东西最易落柄,若是她的身子有什么闪失,很容易会先怀疑一些吃的用的。况且有例在前,之前的那位昭华夫人,不就是因为送给慧妃些东西。最后慧妃身死,她说不明白,回宫自尽的么?

    而婉嫔林雪清经过上次,也着实聪明多了。不以有孕为尊,更不以加封为傲。即便升位为夫人后,照样日省太后,皇后,贵妃。直到太后亲自说夫人身子不便,不必拘礼,这才罢了。

    绯心对这段日子还算是满意,除了每月初三。他对她总是粗暴,眼神越加诡深莫测,阴明难定。让她更是难猜他的想法,开始是猜不到,后来便是不敢猜。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又什么地方让他不满意,虽然她是达不到什么吾日三省己身的圣人标准,但也算是中规中矩。不用他刻意提醒,她也知道自己是什么出身。更不用他刻意表示,她当然知道自己该在什么位置。但是,不管她做的多好,他似总是不满意。

    这段日子,绯心没再去过御花园。那里她有阴影,况且她也忙。每日的锁事很多,下半年的工夫就更多了。下月就要到中元节,接着便是中秋,然后就是太后的千秋,年底又是皇上的万寿。紧接着又是过年,估么着过完年,宁华夫人的产期就近了。

    虽然说这些事有内廷居安,执行两府打理,又有宗堂令监督,绯心一个后宫贵妃,等阶虽高,但也用不着她事事挂心。但照例这些事是要过皇后的眼,参考皇后的意见。但皇后现在诸事不理,一应皆推委给她,她又得顾得各宫的面子。太后更是睁眼闭眼,一副净心吃斋的模样。所以,搅得她一日不得闲。也实在没什么游园闲逛的时间。就算有,她宁可在宫里制制香,一天也就打过去了。

    其实绯心也没太多地时间去嗟叹那每月初三地小事。再说了。她可以保证自己地位不倒。这每月初三也格外重要。算起宫中有称谓地就有四十多人。再加上没名号地就更多。能保持每月皇上都驾临一次地。满打满算这宫里也没几个。况且她地年头也算不短了。

    今天又是初三。绯心晌午便准备妥当。熏了白莲桑芙蓉。换了藕合绽白花地锦衫。准备了一应物品。心内再是抗拒。该做地工夫却一点也马虎不得。以她地经验。这档子事他总是不愿晚上做。况且晚上他也从不宿在这里。通常来了就入正题。连话都懒怠跟她说。完事就走。通常来时就是黑脸。走地时候更是黑脸。

    但今天绯心一直等到黄昏。也没见他露脸。她微是诧异。正想着他是不是临时转道去了别宫。这边绣灵已经回来告诉她。说今天朝中事忙。这会子他还在启元殿议事呢。绣灵只是远远地打听了一下。没敢过去。听说好几个大臣在里面争得面红耳赤。估么着一时半会他脱不出身来。

    听绣灵这么一说。绯心心底着实松了口气。皇上一向折不压宿。照这劲头。他晚上估计都出不了启元殿了。这就说明。他许是今天来不了。她这边想着。人一松快。状态也跟着上升。原本紧巴巴地面容也松了下来。

    “既然是这样。让人摆饭吧。本宫想吃些东西。”绯心懒懒地伸了一下手。轻语着。

    绣彩本来一直立在她边上打扇。听了绣灵地话。不由地说:“娘娘。不如一会娘娘罢了饭。拿些子补品去看看皇上吧?”

    绣彩一向快人快语,这话也确是说到绣灵心坎上了,忙跟着点头:“是了,我看别宫的。都隔三岔五的去看看皇上,问候一声,也算是惦记不是,皇上瞧着也喜欢。”

    “你刚也说了,启元殿那正议事呢。皇上忧心国事,身为妃嫔就该安守静端,哪有动辄过去叨扰的理。她们初入宫不省得事,你们居然也说这些?”绯心抚了下眉头,微摆了下手,没怪责她们的意思,但也不想再听。

    这二位皆是知道绯心的脾气,便不再多言,照她的吩咐着人摆饭去了。绯心吃了些东西,便早早歇下了。最近事忙,她连歇午的时间都没有。今天又崩了一天,格外的紧张。这当口松快下来,没一会工夫便睡着了。

第010章 最是难懂君心意

    绯心是被一种沉重的压制弄醒的,闷得她的胸口都喘不过气来。她勉强睁开眼,一下便借着帘外昏光看到一双闪亮的眼眸。她脑子一激,整个人便僵了去。皇上?他多时来的,她居然丝毫未觉?他呼出的热息喷在她的颈窝,让她立时麻痒起来。麻痒之间,心已经凉了半截。绣灵怎么办事的?居然不叫她。光见他眼中寒光,她的心就哆嗦起来。

    “皇…”她刚想说些请罪之类的话,却因沉睡弄得自己嗓子有些哑。云曦不待她开口,已经吻住她的嘴唇。她只觉身下一痛,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崩紧起来。她的手,也忍不住攥紧了身下的帛锦。绯心紧紧蹙着眉头,随着他的动作,疼痛已经连成一片。一会的工夫,她浑身都泛出一层冷汗。不过她今天还是庆幸的,至少还是在床上,而且是在晚上。他没把她往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带,已经算是恩典了。

    绯心不知道他折腾了多久,只觉得脑仁崩跳着疼,最后她就有些意识不清了。她也不知道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的。

    结果,当天晚上绯心做了一个恶梦。她梦见被皇上拉上屋顶,在屋顶上折腾她。结果一个不留神她摔了下去,衣冠不整的滚在殿前的青砖上。满地都是血,她瞪着眼,看围过来很多妃嫔和宫女,指着她说:“贱人!”她看到皇上站在屋顶上,一脸嘲戏的看着她抽搐。直到她眼前全黑,失掉最后的光!

    这种恐惧感一下将绯心从昏睡之中逼醒了来,她猛的睁开眼,看到却是团锦织彩的枕头,上面已经渗满了泪痕,可能是因自己梦中哭泣而渗透的。她浑身都痛,趴着一动也不想动,但耳畔的声音却让她不能忽略。是小福子,极轻的唤她:“娘娘~”

    绯心挣扎着翻过身,一眼便看到睡在身侧的云曦。她略诧了一下,皇上从来不宿在这里的。但这种诧异很快让她挥到一边,小心翼翼的错开身,从他脚边挪到床侧。隔着幔帐低语:“什么时辰了。”

    “寅正二刻了,娘娘。”这回是换成绣灵的声音,已经在边上,她了悟的伸进来一只手,托着一件簇新的晨衣。

    绯心轻吁了一声,随便裹了衣衫闪出帐子,微捋了一下长。这张床是摆在厢阁最里的一方大台上,台沿上廊还挂着厚厚的垂幔,此时亦是封严了的。只有绣灵一个在里面站着,小福子已经识趣的闪下帘外去了。绣灵一见绯心出来,便躬身垂目道:“汪公公刚才已经领人过来了,东西都预备齐了。娘娘一会准备妥当就该伺候皇上上朝了。”

    绯心点点头,慢慢扶着绣灵走了几步。待身体适应这种酸痛,面上也恢复以往的静淡。绣灵搀着她下了步阶,撩开幔子。外头内阁里已经立了八个奴才等伺,绣彩也在其中。大檀雕桶里亦准备了热水,放了清神抚体的香料,亦撒了些时新的花瓣。

    绯心挥退了众人,只留绣灵和绣彩服侍,草草的洗了澡,便开始叫人着衣装扮。皇上从不在这里留宿,所以此时绣彩是一脸的激动。绣灵到底年长,比较压得住。一边替梳头宫女递着钗饰一边低声瞩着:“娘娘,时辰还早。奴婢特地早叫了一刻,娘娘不用着急。”

    绯心哪里是着急,她是有点乱。她一对着皇上就着慌,状态调整不好。她现在反复在心中复习所学规矩,生怕自己一会哪里有错又惹他不快。其实汪成海已经来了,就在外头候着,而且带的都是皇上用惯的人。如果她是当宠的妃子,完全可以不拘这些理,直接让汪成海进来伺候就是了。但她不是,这受宠和不受宠绝对是不一样的,绯心这点成算还是有的。

    整理妥当。已经是卯正了。其实绯心心里还有一档子事。就是昨天晚上皇上宿在这里。她要伺候到皇上今早摆驾勤政殿。这样一来。时间上就与给太后请安相冲突。这三年。她能风雨无阻地给太后请安。无一日迟到也是因为皇上从不留宿。留宿这事对别地妃子是天大地喜。对她。真是让她有口难言。

    绯心含了一口青梅。稳了稳神。这才慢慢地回到暖厢里。隔着床幔轻轻唤了一声:“皇上。”

    里面一点动静没有。想是他还在睡。她微呼了一口气。刚待再叫。忽然幔子一动。一下让云曦自里掀了开来。她吓了一跳。强撑着没往后退。根本不敢看他地眼。便听到他冷哼着:“朕若是睡实了。你这种蚊子声能叫起谁来?”

    绯心吓得直接跪在脚踏上。也没顾上那边沿硌得她生疼:“臣妾服侍不周。不然。叫。叫汪……”

    “你是贵妃。还是他是?”云曦两眼像挟了霜。一下坐起身来。更吓得她噤口不语。崩僵了全身。

    “起来。给朕更衣。”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看她今天穿了一身青色缀粉紫蝶花地新服。梳了一个盘云髻。上面簪了几支蝶钗。面上微微缓了一下。

    “谢,谢皇上。”绯心颤微微的起身,微回了眼,汪成海已经领着两个小太监并八个宫女鱼贯而入。捧着他的朝服,朝冠,朝带,朝靴。簇新的内衫,摞得高高现蒸濡湿的巾帕,柔软的绒巾,青花小盆,口钟等等一应物具。

    汪成海多精明一个人,一瞅皇上的神情就知道这次是要让贵妃亲自操持。他只是恭垂着头立在下头,不错眉眼。

    绯心并不傻,她知道皇上起身必有他自己的习惯。这习惯她是没机会知道的,她也一直没打听过。这肯定是和入宫细学礼仪是有出入的。所以她直到汪成海等人站定才慢慢动手,汪成海虽然没给她任何眼神上的帮助,但次序上已经给了她最大的提示。

    她先端了一个青玉缀金花的竖竹节杯,这里面是调了清露的花汁漱。她端给他,果然他没什么反应,径自伸手接了。她垂着头,托着手等他递杯子。半晌没见动静,她愣了一下,微一抬眼。突然见他鼓着腮帮子在冲她瞪眼睛,那劲头像是下一刻就要啐她一脸。

    绯心一下慌了神,忙忙回身,早已经有一个端着口盂的站在她身后。险些让她的动作给掀翻了去!她急忙托过来,向着他的口。他静了一下,把水吐在口盂里。她接过杯子,这边又递过一杯云雾清心露来给他。

    他半眯了眼看着她的动作,突然说:“这里头若是下了毒,朕已经让你毒死两回了!”

    这话让满屋子人全跪了,她心下一僵,是了,入口的东西,必要有人来试。刚才虽然是漱物,她也忘记了。其实不是她忘记,是她实在太紧张了。待试的太监一早都在边上戴着白袖标志立着。绯心生是没瞧见!早起的他,不似以往那般煞冷,长披散,半慵懒的样子很是动人。但她就是怕,以至于脑子转了千百回,还是要出错。

    她战战兢兢,如临大敌一样的伺候。但每一个环节,他都会挑这样那样的毛病。弄得她好不容易帮他穿戴整齐,脚底下已经转了筋,冷汗已经冒了一头。

    等到云曦出了暖阁的时候,已经一脸黑气,早饭也没在这吃。便摞了一句话气冲冲的摆驾去了勤政殿。大略意思就是贵妃矩行仪规实在不堪,差劲到家。

    绯心整个人都瘫了,他当着一屋子的奴才说她没规矩,让她面如死灰。变着花样争宠邀媚的,他便来者不拒。而她这种规行矩步的,他便瞧什么都不顺眼。若非他一直克尽帝业,勤躬不待,她真是要把他归成是那种只晓贪佞纵乐的昏君。

    今天绯心请安还是晚了,如此让她根本分身乏术。太后不咸不淡,她心里也明白。回来的时候,又要打一众来请安的妃子,又应付了一起内务。直累得她双眼花,面色泛青。

    结果,刚到晌午,皇上又驾临了掬慧宫。她简直是蒙了,顾不得多想,便就开始迎驾,服侍他更衣,涑洒,然后着人摆饭,再侍他罢了午饭。他让人拿了些常务在偏殿花厅里看,这里临着宫西的小园子,景致是不错。殿堂又高,通风好,外廊又豁亮,采光也极好。他歪在临窗的榻边,倚着两个大软枕垫看着折子。绯心便在边上伺候,一点眼儿也不敢错。

    就这样一连五日,皇上日日都来,只要没有外务见官。他连日常政务都在这里批办,她心里明白,皇上是嫌她规矩不利,所以她便强撑着件件都做到极致,做到他再也挑不出一丁点的错来。

    而这五天,她也因与他时时相处,亲见他勤躬的一面。他折不压宿,无论急缓,皆当天过目,绝不怠懈推诿。他静漠无语的时候,面容就格外的动人。眼若清辉,再是疲累,也不会草草批卷。所以,从来不见帝案之上,有折奏如山排列。

    锦泰已经六帝,如今国运昌隆,诸事按轨,国库丰盈,民生富足。正是柄承了祖宗浑厚基业,他才更加勤勉。持国比夺取更加重要,亦要更加小心。

    绯心是知道他比她更加疲累,皇上所肩负的,是一个国家。他不仅要理顺与太后一系的关系,更需要维持内外的安定。他即便是不批折,鲜有暇时,也会孜孜不卷。锦泰尚武,他不但于文专注,亦不荒其根本。每年春秋两季,皆会行猎检兵。天子也是一人,有血有肉并非钢铁,每日行程皆满盆钵。也正是因此,绯心强撑倦体,也要事到极致。并非是想得他一句赞美,不过不想再给他添愁烦。

第011章 云迷绯恐湘莲彻

    这天云曦又是下朝便来,如此已经七天了。后宫已经言语纷纷,贵妃专宠之说已经鼎沸不已。太后为此还说了她几句,没什么重话。却让绯心心中惴惴。当然从太后看来,宠她比宠那些难控的,外头还有强依的人要强的多。但现在宁华有孕在身,他如此厚此薄彼让太后着实不满。

    这倒在其次,再累绯心也能持撑,再烦她也有办法打,但有一样她实在有点撑不过去了。这几天,他与她翻云覆雨,弄得她苦不堪言。

    云曦简直就是抓紧一切可用的时间折腾她,本来为了伺候他已经让她疲累满心。如此一来更是身心俱损,愈加孱弱。绯心实在是耐受不住,便从自己宫中调了两个眼媚容艳的宫女出来,绣音和绣萍。

    宫女都家世清白,有些甚至父亲还是小吏。况且绯心自己宫里的,都是过了她的眼,用起来也放心顺手。宫人出身低微,便是得蒙圣宠也需要有人相扶,否则在深宫之中很难持久。而这几天,绯心只消从她这宫人里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哪个是不安于室,心里头怀着向上之心的。光有这些还不够,需要有点条件的。而这两个人,就属于比较出挑的品格。

    这几天皇上连天过来,她们已经竭力表现,力争上游。这点子心思绯心哪会看不出,所以特别把她们捡出来摆在明面上。同样,绯心提携了她们,日后总是要依附回来的,她也算是有了帮手。这本就是彼此利用的关系,绯心并不介意。她们利用绯心向上爬,而绯心也能利用她们拢络皇上的心。这回绯心长了心眼,没直接往床上送,如此便也怪不得她。

    果然,绣音虽然没能入他的眼。但绣萍却成功的得了手。昨日午间,绯心趁他午憩的时候找碴闪脱出去,在偏殿东廊角厅那就留了绣音,绣萍。回来的时候就听说皇上起来要茶,结果把绣萍给幸了。绯心心下暗喜,明里不露声色。照样令绣萍侍在身边,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只暗地瞧着皇上和绣萍眉来眼去,暗勾雷火。

    今天皇上又因政事忙碌,一直到了黄昏才得来。这几天为了方便他处理事务,她把掬慧宫的彩芳殿收拾出来弄成书房。备齐一应物具,让他在那里可以静处。皇上来了之后,没多言语便去了彩芳殿,绯心便打绣萍去伺候,给他们两腾地方。这样不仅绯心能得闲,又能讨皇上的喜欢,最是舒心不过。她舒服的泡了汤浴,换了舒适的常服,梳了简单的云鬓,便在彩芳殿侧厢里待传。

    这里与彩芳殿相通,绯心半晌也听不到任何动静。估计里面正红袖添香,两人温情脉脉。绯心趁皇上上朝的时候已经单独找了绣萍,细问了一下她的家世背景,赏了些锦缎补品之类的。若是皇上真动了心思,能给绣萍个封号就是最好不过。如此就最合绯心的心意,替他打理后宫,将所有争杀佞妄之事扼于摇篮。让后宫百花齐芳,可争却不至折,皇上也可以安固朝堂。如此内外升平,她得一个贤名。从此家声兴旺,乐正一家皆以她为荣。如此一生,便于她是最美妙的结果。

    绯心盘算着,正恹恹欲睡,忽然听到一声低唤:“娘娘。”

    她懒懒的张开眼,正看到绣萍立在边上,鬓很是齐整,衣衫也妥贴。她微异,面上却淡淡的开口:“何事?”

    “皇上请娘娘进去。”绣萍低低的说着,嗓子微微有些哑,但瞧着她的眼睛,却也不像是哭过的。

    绯心微是怔愣。但还是整理了一下衣饰。慢慢向着彩芳殿而去。云曦正坐在书案前。见她进来。眉眼不抬地哼着:“怎么?贵妃把工夫都交与下人。自家好生逍遥!”

    绯心愣了一下。听着他话里含讽。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遂看着案上一角所摆着铜铀琉金地香炉。里面正袅着淡淡地烟氲。

    云曦依旧盯着手上地书。忽然开口:“这是什么香?”

    “回皇上。是湘莲子。”绯心跪在地上低声回答着。

    “你制地?”他略回了眼。看她还跪着。“起来说话。”

    “谢皇上。”绯心慢慢站起身。垂着头说。“是臣妾制地。湘莲可以醒脑清心。味淡馥而不夺魂。皇上看书批折地时候点一些可以帮助扶清思绪。如果皇上不喜欢。臣妾……”

    “放着吧。”他轻声说着,忽然伸手向她,“过来。”

    绯心僵了一下,但还是乖乖趋了过去。他一拉她的手,她一个站立不稳,一下跌坐在他的怀里。她吓了一跳,本能的就想挣扎着起身。他一把箍住她,垂眼看她满脸惧意:“怎么?嫌朕在这里,扰了你的清静了?”

    “臣妾不敢。”绯心的声音细若蚊鸣,脑中那种不祥的预感已经越来越深。

    “不敢?”他的手已经伸向她的襟口,她的预感一向都很准确。这动作让她的身体本能的僵弓了起来,“你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嘴上说不敢,心里巴不得离朕远远的。那你还当这个贵妃做什么?”

    她心下怕极,双眼微缩,却终是不敢对上他的眸子。她又听到那种裂帛的声音,胸前一凉,紧着便是一痛。让她整张脸都微微皱起:“臣妾愿意为皇上……”

    “你的话朕已经听厌了。”他握着她的丰润,将那粉色蓓蕾揉成滴血一般的鲜红,“贵妃向林中郎借钱,想不到我宣平朝的贵妃,要向一个外臣讨钱花。是朕亏曲了你了么?还是你根本贪得无厌?”

    绯心眼瞳紧缩,他知道了!这事她做的细慎,他也知道了。她勾联外枝,借位谋财。在他眼里,她不但出身贱,更是一个贪婪慕金的女人!难怪他要说,还当这个贵妃干什么?外人所看的宠极一时,原来就是她大势已去的先兆了。

    她说不出话来,因他的动作已经越加的粗鲁。她的身体紧崩而干涩,根本无法容纳他的强入,他让她坐在他身上,将她双腿打开向上。这个姿势让她屈辱不已,她紧咬着唇默不作声。他压下来,让她的背抵着桌案,绯心双手无地可放,唯有垂在两边紧紧攥着拳。他捏着她的颊,让她不能再紧咬着唇。同时,他强行的侵了进来。

    绯心喉咙里的痛呼再无法掩藏,她以前只有紧咬牙关才能忍过去。但现在,他捏着她的脸,让她连闭上嘴巴都不行。后背被长案硌得不行,腰间是空的,完全没有依附。他一撞她,她就觉得无数疼痛翻涌不止,让她喉间的痛唔之声泄了出来。

    她从来不肯呼痛,但这次,她不是不能忍,而是那声音已经无法被她控制。随着她的声音一出,她眼中的泪一下朦胧了满眼。声音像是道闸门一样,当声音一开闸,她的眼泪便止不住。她泪眼蒙蒙,恍惚间觉得他的脸贴近了过来。

    他一下捞住她的后背,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压,登时她觉得身体被侵得更深更痛。她的手没地方放,以前可以抓着褥毯,或者握着泥土也好。至少有个依附,放在地上也好,放在哪里都好。亦不像现在这样悬着,再怎么用力握,也没有着力感。此时被他一摁,她更觉得疼痛。手忍不住去推他的肩,紧紧揪着他的衣服。

    她的这个动作让他身体微微一崩,她实在痛的不行,这次比任何一次都疼痛。而她也因刚才那一声低呼,让她觉得就算现在他不捏着她的脸,她也难耐那种折磨。像是闸门一开,就再合不拢一样。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淌,她紧紧揪着他肩上的衣服,吸了一口气:“皇上。”

    云曦显然没料到她居然会开口,她对此一向就是忍受再忍受。他的手滑向她的股间,但却停止不动了:“怎么?贵妃想把宫女叫进来,你们主仆同侍才快活么?”

    他讽刺的话让她心里一颤,加上她此番这般不堪之景。更让她无地自容起来,恨不得缩成一粒尘。她泪流不止,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麻,他更不给她思考的时间腰间一顶,那种裂痛感让她连连抽气,再是忍不住哭出声,手指猛的用力一攥:“皇上,好疼!”

    这声音微微哑喑,却因挟着哭腔分外的暧昧。云曦身体越僵崩起来,他伸手挟着她的腰,慢慢上提了一些,这种缓慢的摩擦让她疼痛之外又添了一种极其诡麻的感觉。不由自主的颤抖,她突然伸手去绕他的颈脖,想借此找一个支撑点。

    突然她更强烈的哆嗦起来,因他的手指已经探到她那疼痛的地方。那里是极致的滚烫,而他的手指是微凉的。这一触动,让她的身体开始微微抽搐,疼痛似是在减轻,但更可怕的感觉在隐隐作祟,似有东西在流淌。让她自后背开始泛起一阵麻意,这种**的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更让她神思开始崩塌。

    “放松一点。”他伸手拍她的臀,这种啪啪的声音夹着破衣的簌音在殿里响出一种极靡的味道。他现在不勒她的腰,让她除了紧紧搂着他便再无依附。他的掌击让她羞耻,想躲开,便不由自主的扭动了起来。而正是因这种扭动,让她身体深处,一直沉睡的敏感一点开始苏醒。因他的摩擦不小心触到那软软的地方,像是蜗牛的触角或者是含羞草的叶瓣。一动便颤抖着试图躲藏,却引她身体更剧列的颤抖。

    “看来就是这里了。”他轻轻哼着,声音里居然**一丝笑意。他从不在跟她翻云覆雨的时候笑,而此时,她却因他的笑意,多多少少的有些晕迷。或者正是这种晕迷,让她挥了常的勇气,她挣扎着把唇贴向他的耳畔,面上的泪滴沾湿了他的侧脸:“不要在这里,不要在这里。”

    绯心微微的气喘靡息对他是一种强烈的诱惑,声音的低哑让他的手动作更剧,但他却听从了她的意见,她浑然不知,这是她第一次表意见,他一把抱起她向殿后小憩的隔间里去。

第012章 暖帐慵香佳月至

    《女诫》有云,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女诫》七章,绯心可以倒背如流,并以此为典。但此时,那些字字句句都成碎沬,在她脑中崩乱轰鸣,残存的意识里,乱流的却是那灼烧与滚烫。

    疼痛是依旧存在的,但与那火灼麻电的感觉相比,她觉得疼痛实在太微不足道。疼痛还是可以忍,但这种感觉却忍不得。绯心已经竭力想不出声,却依旧有破碎的声音溢出唇齿。

    她的手不能再攥拳了,即便是现在躺在床上,她还是觉得如果不攀缠着一个东西她会碎开掉。她紧紧搂着云曦,她搂的越紧,他的动作就越是剧烈。她那种飞火流窜的感觉就越深重,她的声音就再难抑制。她的意识不是因疼痛摧毁,而是因这种完全失控的疯狂带飞。

    恍惚之中,她听到他叫她的名字,叫她“绯心”。云曦从来不这样叫她,总是半含讽的叫她“贵妃”。而此时,让她觉得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绯心觉得好像他把她**隔间,像是浸在池水里,又好像是腾在烟雾里。她记不清亦看不清,或者一切都只是梦。然后他们回到了正厢暖阁,这一切的过程她都非常的恍惚,似有又似无。他一直在榨取她的甜美,让她破碎的呻吟像是一曲压抑的低歌。让她每一条神经都流窜浓火,甚至忘记云曦是不是又让她摆多么羞耻的姿势,或者是不是又在稀奇古怪的地方,用此来提醒她,她不过只是一个商贾出身的低下之民。

    全忘了,一切都忘了精光。缠绕在心里的《女诫》也都忘个精光,只剩他的怀抱,成了她唯一的依附和真实感。

    绯心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团静谧。帘帐低垂,静香芬芳。唯有满身的酸痛,昭示着昨天的狂乱。这种酸痛不同以往,让她简直一动都不想动,继续沉沉一直睡着才好。

    她怔怔了一会呆,云曦已经不在身边。昨天晚上他究竟宿没宿在这里,她甚至都记不清楚了。过了一会,她这才低声唤人。一出声才惊觉,嗓子居然哑得不像话。

    “娘娘。”绣灵一直候在外头,听她出声,隔了帘低应着。

    “什么时辰了?”绯心清了清喉,但声音依旧是酥濡不堪的。

    “未时了娘娘,要不要起身?”绣灵的话让她浑身打了个激零,未时?她居然一觉睡到下午?

    “你。你怎么不叫……”今天居然没向太后请安。不仅如此。其她宫妃来了。见她居然在这里大刺刺地睡觉。传出去多难听地都有。人一清醒。满脑子条条律律又将她束得死紧。令她此时有些手足无措。

    “皇上早起走地时候。吩咐不让叫娘娘。皇上说会向太后告假。请娘娘安心休息。”绣灵地时候透着一点难压地愉悦。

    “皇上昨天宿在掬慧宫了?”绯心更是一脑门子汗。他多时起身。她居然一点未觉。之前还说她规矩不利。怎地今日悄悄地便去了?

    “是啊。皇上卯正三刻摆驾上朝。说娘娘身子不好。让娘娘今儿休息一天。别让常务烦了娘娘!”绣灵地话让绯心面上一热。他连理由都给她想好了。也罢。就装病一天好了。

    “各宫地都来了。送了东西。奴婢刚去太医院领了药回来。”绣灵敏地很。做戏做全套。她比谁都明白。“太后也遣人来问候了。见娘娘没醒。便没叨扰。”

    “还有……”绣灵微顿了一下。但还是说了。“皇上说今天不来了。说……”

    “说什么?”绯心有些怵了,话忍不住就吐鲁出来了。

    “说让娘娘可以安心睡觉了。”绣灵的话里都压着笑,让绯心更是不敢探出帐子去,整张脸已经灼得火辣辣的。

    绯心又休息了一会,觉得肚子饿。一直没吃东西肯定要饿的,况且她也不能一直缩在床里不露面。她微叹了一声,便让绣灵和绣彩来伺候。

    绣灵这边刚给她披上晨衣,绣彩眼尖,一下看到枕畔有一摆明黄的穗子。她伸手从枕底一捋,低呼着:“娘娘,皇上把成田玉挂落在这里了。”

    绯心一怔,回眼一瞧。一面双龙戏珠的玉挂腰饰,打着明黄的绦络子。在这宫里能用这个颜色的当然不是她,所以绣彩一口就说出来了。

    绣灵一笑,微弯了身说:“娘娘,这可是天赐良机。娘娘以往总是说,无事不叨扰皇上,诸事皆要自掌自持,以示端芳仪雅。但现在皇上把玉落下了,皇上今天又这样体恤娘娘,娘娘也该亲自去送了,以谢皇上对娘娘的隆恩不是?”

    绯心看着那玉,低语着:“皇上日前在这里连宿七日,已经破了往例。这几日没在外头逛,但眼耳皆明,外头都传什么本宫心里明白,不想再多生事。”

    绣灵给绣彩使了个眼色,然后轻轻说着:“娘娘的心思,奴婢哪有不知的道理。奴婢在宫中日深,也知圣心难测。娘娘天长日远,终日筹谋,其实不及一个皇子。”

    这话说得绯心一动,是啊,后宫之中,品阶越高的,越是危险。没有一个孩子傍身,根本就像是在火山口观景。就算皇上不说,太后不说,亦抵不住悠悠之口。况且宁,昭二位已经有了身孕。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进阶升位必不可少。夫人之上,便是妃。到时三妃并立,而她这个无子的就动摇不堪。再会管理后宫,亦不及一个孩子。母凭子贵,古来皆是。

    她三年无出,虽然上边还有一个皇后也是如此。但帝后情寡,皇上一年到头也去不了她那一回。算起来,不会下蛋的,也就是她了!

    “以往皇上一月临幸一次,娘娘无出也难免。但当下趁着鼎盛,娘娘不能再失良机。不然……”绣灵的话没再说,但她明白。后宫佳丽众多,加上新晋的这些。皇上的心已经东飘西荡,等到她混到一个月一次都保证不了的时候。再找人哭诉可晚了!

    绯心怔了一会,突然问:“莲池里的莲此时开的可好?”

    绣灵愣了一下,应着:“回娘娘,开的可好了。娘娘可有游兴?”

    “着人去采些好的,本宫今日制香。”绯心一说,绣灵明白,她低语着:“阁子里还有现成的,不如……”

    “本宫今天不去启元殿,只想制香。”绯心回眼看着玉,低声说着。

    xxxxxxxxxxxxxx

    中秋临近,内宫也开始迎这团圆佳节忙碌起来。中秋一过,就是每年秋围时节,内务执府一早就将中秋两宴以及皇上出行的事准备起来,后宫嫔妃也开始为团圆佳夜各自准备。中秋是难得团聚之日,依着往年旧,皇上会开两宴。一宴群臣,一宴妃嫔。

    后宫妃嫔一向难与皇上齐聚,都是皇上想往哪去往哪去,私底下几个交好的平日里多走动走动。其他时间都是各讨各的自在。而此次借着团圆佳夜,月满时节。可以群芳登临,连平日里品阶极低的妃嫔也有机会一展风彩,得见圣颜。对妃嫔而言,绝对是一个争奇斗艳,一飞冲天的绝好机会。现在宁华夫人从三月得孕,至现在已经五个月,肚子已经显出形来。昭华夫人也是腰身圆滚,这两个昔日得宠的现在无法事君,更是给了后宫佳丽无限向往。

    绣锦因那次之后,让皇上封了一个充侍。以她的身份,与绯心所想的差的不多。而且皇上也没给她指宫分院,还让她住在掬慧宫。充侍虽然当不了一宫之主,但基本会数人一宫,也专有奴才伺候。现在这样,等于她还是绯心的奴才。因绯心等阶要高她太多,她就算在掬慧宫里独占一院也不可能摆主子威风。关于这点,绯心也没办法。这种事,还得看个人的能耐。绯心能推波助澜,但最后还是要看皇上。所以,她只得私下安抚了几次,赏了点东西,然后便按例给她调了四个丫头便罢了。

第013章 中秋佳夜暗香涌

    中秋当夜,两宴同开。皇上在永春宫宴赏群臣,而后宫这边也在潋艳殿大开欢宴。以太后为,皇后及贵妃左右相陪,诸妃嫔同席。祭月之后,大宴开启。其实于京城内修有专门祭月之苑,只不过除非大庆年景,一般只是在宫内随兴而已,并不劳师动众,亦可俭省用度。

    此时潋艳殿外兴华楼上,演绎奔月曲舞,殿内繁花团放,犹以桂花最盛。桂花辅蟹,佐以美酒。各色山珍海味,更有时令鲜蔬瓜果无数。诸妃嫔设条案于高座之下,满桌美馔,殿中还有一应舞姬祝兴。

    绯心坐在高阶侧案边,看着满殿妃嫔。阶高者一人一桌,阶低位下者两人或者四人一桌。依次而列,就算最低等级的充侍也有立席同陪。

    只不过,皇上不在,歌舞虽妙,仔细观者廖廖。众人皆是不咸不淡,谈不上有意趣。倒是太后很有兴致,玩了酒令,依古至今的贴对,案联皆行了个遍。又学民间玩击鼓传花,蟹也多食了几只,酒也多饮了几杯。皇后不过双十年华,青春鼎盛,但面上无喜怒,一副参悟红尘的然模样。她只是略坐了一坐,便离席回宫了。

    过了戌时,皇上驾临潋艳殿。气氛一下便热烈高涨起来,宫人忙着在太后边上给皇上安席。谁料他给太后请过安后,便径自往绯心身边一坐:“母后不必张罗了,儿臣在这里就好。”他此时已经褪了朝服,换了一身天青色暗绣金色双龙的常服。面上微微泛着红晕,想是刚才也饮了酒。

    他往这里坐,绯心哪敢再坐。忙着便要起身,他拉着她的手,淡淡笑着说:“爱妃不必拘礼了,此乃家宴,坐着就好。”这话听得绯心心里直虚,但面上却配合着淡笑,一副妩媚模样。

    星华微睨了眼:“皇上让你坐,你便坐吧。”

    绯心谢了恩,便虚坐了长椅的一角。她根本不敢看下面,直觉着有一万把飞刀要戳过来。宁华夫人和新晋不久的昭华夫人林雪清还在下面,他刚不过是闲问了两句便罢了。此时却挨在绯心边上坐着,让她实在难自在。

    皇上一来,气氛马上不同寻常。一个个都摩拳擦掌,跟饮了鹿血一样双眼亮。一时间,献艺的献艺,展才的展才。一会的工夫,殿前阶下的置物台上已经摆了宁华夫人画的马,昭华夫人提的字,灵嫔剪的纸,俊嫔绣的帕,和嫔酿的酒……更有谱曲弹乐的,起舞的。真是争奇斗妍,别出心裁。绯心只觉眼花缭乱,潋艳殿上,可谓是霓裳化作铁甲衣,琵琶好比三尺锋。媚眼翻出千凌箭,素手奏起破阵歌。殿上虽不见铁马,莲步巧动成战车。

    绯心是皇上一在边上就紧张,生怕哪里规矩不利又惹人不快。别人是状态大勇,她就开始状态低靡。鼓乐越急,她越是泄了士气。

    行酒令就没一句是对的,赋诗就文不对景,诗不合韵。眼见太后,皇上面色不善,心下就是更着急。越急就越是颠三倒四,急得个身后的绣灵恨不得冲上去替她说。贵妃明明之前还很神勇,赋月诗三,句句精妙。言语有仪,进退有度。结果正主一来,马上人仰马翻,人家就跟喝了鹿血一样,她就跟喝了鸡血一样。

    文斗绯心败北。武斗就更惨不忍睹。皇上让她弹琴。三调跑了两调半。弹得下头窃笑不止。皇上面如锅底。绯心实在坐不下去了。这样下去。不但丢了她自己地脸。亦是让太后和皇上没面子。

    这中秋佳宴是她帮衬着张罗地。没少操心劳力。但绯心或者只是一个张罗地命。实在享受不到成果。所以她酒过三巡。便以不胜酒力为由。向皇上和太后请辞离席了。

    她带着绣灵和绣彩。没乘步辇。慢慢沿着西临十三所往掬慧宫走。月亮已经爬上高天。今天月朗星稀。月明如盘。她刚饮了不少酒。此时步履有些蹒跚。柔风一吹。觉得很是舒服。不知觉间。已经踱到西配园子。这里桂树飘香。残荷娑婆。菊花盛放。枝间鸦栖雀哑。与远远潋艳殿地歌舞生平。遥相呼应。

    绯心立在荷塘畔。看着天上明月。见月而思乡。一时间心生感慨。不由诗性从心起:“暮云尽。清寒溢。银盘起精魄。人间耀芳辉。寒鸦栖碧树。清露湿桂花。桂子飘香夜。恰是思乡时。”她家在淮南。南方桂花极盛。比之宫中所培植移栽地更加浓郁芬芳。她曾经所住地院子里。就有桂树。细碎白花。浓香满园。可以一直绽满至秋末。桂树高壮。枝桠密布。叶小而精。花朵更细。其形恢宏。其花娇俏。每至中秋时节。父亲生意繁忙。能赶上举家团圆之时并不多。多是大娘带着全家女眷。赏月嬉玩。看那月上蟾宫。恒娥之影绰绰。焚香祷月。以求阖家安康。她已经习惯了这样地日子。长年在家中安度。男子在外奔波。女子于内打理。乐正家虽然经商而起。但父亲一向以世家大族地家教来要求他们。父亲常年在外。得见甚难。便是兄弟年幼之时。也不轻易与姐妹相见。就算父亲见她们姐妹。也只是导训几句。远远立着。并不召唤她们近前。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与异性相处。所学地唯从女子常读地书本。恭顺。谦卑。《女诫》上不是说了吗?卑弱第一!

    绣灵默默站在她身后。看绯心又立在那了痴。知道她一时半会走不了。绣彩便回去给她拿披风。绣灵听她随口吟诗。心话说刚才若是有这般诗情。也不至在众人面前灰头土脸。正想着。后头已经有人把她地心里话说出来了:“贵妃若是刚才有此挥。也不至要中途离席。败兴至极了!”

    这声音惊得绣灵浑身一抖。不止是绣灵。连绯心都差点跌进塘去。她忙忙地回身跪下:“臣妾见过皇上。”

    云曦慢慢踱过来,瞅着地上的影子慢近,越近她就越紧张,那种预感又不时的往脑子里窜。一这般想,便不止是紧张,更有羞怯之意。两下一乱抖,突然从她袖袋里噼里哗啦掉出一堆东西来。她一下面如死灰,月影之下更显惨淡。当着他的面,她也不敢捡,只顾撑着地哆嗦不停。

    因是节庆,这西配园子里也为了应景,塘上放了莲灯,树上绕了彩璃,边角宫灯亦是明耀,与月相争辉,也是分外夺目。他垂眼看着地上的东西,像是几个彩纸包,连带还有一块玉。那块黄玉让他的眼微缩了一下,忽然弯下腰来,却是去捡地上的纸包。

    云曦随便捡起一块,打开来一看,是香膏。透着淡淡的芬芳,一股极是清雅的香叶气息,如此桂花香芬的园里,这香虽淡,却丝毫没被掩埋。

    绯心捡起黄玉,捧着向上:“皇上,这块玉是上回皇上落在掬慧宫的。”

    “哦?是么?”他轻嗅着香膏的味道,“太久了,朕不记得了。”

    他讽刺的话让她一颤,她抿了一下唇说着:“臣妾是想早些送还给皇上,只是因皇上政务……”

    “这么说,就是朕的不是了?”他不耐的打断她,“贵妃事忙,忙着折腾花草。雅的很呢!”

    绯心噤口,依旧托着玉跪着。他瞄了一眼她头上的花簪:“起来吧,给朕带上。”

    她听了,便谢恩起身。慢慢靠近他,将这玉挂重新系在他的腰间垂带扣里。他垂头看着她,气息扑洒在她的颈间,**微微的热,淡淡的痒。他半弯着手肘,指尖还挟着香膏。他身后的绣灵已经快急疯了,贵妃脑子又转了筋了。绯心瞥见他身后的绣灵,脑中一激,霎时有些转醒。

    绯心低垂着头,温吞了一句:“皇上,这些香片膏是臣妾要献给皇上的,是臣妾……”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到关键时刻舌头都拐不过弯来。明明是想借此邀宠,却带了一天又一天就是不肯往出拿。本来今天是个机会,可以借着群妃献礼的时候送出来。但还是临阵脱逃了。而此时大好时机,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掉了一地,便说是给朕的。贵妃心思转的倒是不慢!”他看着地上的纸包,话越说得难听起来。

    “回皇上,真是给皇上做的。娘娘亲自做的,忙了一个来月呢!”绣灵急的要跳,看自家主子泛了木,也顾不得太多。跪在地上,不待人问便开了口。

    绯心当着云曦的面,也不好直接喝斥她。冷汗已经冒了一头,只怪自己平日里对绣灵几个太宽待。更恨绣灵这个不省事的不会察言观色,皇上已经摆明不信这东西是给他的。何必还要强着辩,他是皇上,辩来辩去最后他恼了,亏的还不是她这里?皇上前些日子连来了几天,便开始浑不顾的争宠。现在居然还敢大着胆子抢话,真是白教了快四年!

    绯心在这边咬着牙暗骂绣灵,云曦却不紧不慢的开口:“绣灵也起来吧,地上怪凉的。大节下,跪着干什么。”

    “谢皇上!”绣灵欢天喜地的刚一起身,眼瞅着绯心正斜着眼不动声色的瞪她。一副要把她活剥的样子,吓得腿肚子一转筋,险些又跪了。

    “既然给朕的,早不拿出来?”云曦隔着纸包轻嗅了一下,“什么香?怎么这么多包?”

    “九转莲心。”他一问话,她就本能作答,也忘记在前加“回皇上”之类的敬语了。主要是刚才只顾着瞪绣灵,一时没回醒过来。她说着,便弯腰将地上的一一捡起来,捧着送到他的面前,“以莲瓣,莲蕊,莲叶,莲子,莲茎,莲根。辅以桑樱,木芙蓉等花香。制出九块,共有九中不同味道。皇上倦乏的时候,可以点上,有醒脑清心的功效。”

    他伸手,却是连香一并握住她的手,指尖若有似无抚过,因上月他连宿掬慧宫七日,本月初三就没再来找她。

    “都是你自己制的?”他的声音微喑了下来。

    她轻轻嗯了一声,却是没敢看他。他松了她的手:“朕送你回去,给朕试试这香。”

    绯心听了心下一暖,点头应着。汪成海早跟了过来,不过是远远的,没往这边凑。现在瞧着皇上走了,便带了人远远的跟着他们,绣灵亦是如此。一路上没人讲话,静静的,月光与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的长长,一时间,似是交叠在一起。

第014章 自是又入掌中局

    回到掬慧宫,云曦有些懒懒的,没往正座上去,而是径自往偏殿花厅这边来。绯心便打人沏了茶让他漱,这边又摆了些小点。忙着给檀木大躺椅上换了簇新的垫毯,拿了靠枕让他歪着。

    绯心支了一张小三角梨木台,着人拿了一个双眼蟾坐的小香炉。看他半眯着眼,低声说着:“其实要试香,臣妾该先换衫,以免杂味染了这气息。”

    云曦微垂着眼,伸手拍了拍椅沿:“不用试了,坐这来。”

    绯心犹豫了一下,他眼神一黯,伸手一把就将她给揪扯过来:“你如何学得这套手艺?”他拉过她的手,轻抚她指尖。

    “回皇上,是臣妾的母亲喜欢。”皇上问话,她自然要回答。

    “你娘亲?”他侧了身,看着她弯颈垂额的侧脸。

    “回皇上,是臣妾的正母。”她眼如含露,因酒或者因紧张,面上微微泛红,十分明艳。

    “你是庶出?”他一问话,绯心浑身一凛。心下暗暗叫苦,只怪自己一时不细想,脱口便出。一当着皇上的面,她脑子就泛怵,脑筋似是直了般。这事太后知道,皇上不见得知道。让他听来,好像父亲连个嫡女都舍不得送,弄个庶女来凑数。

    “陪朕说说话,怎么就这么费劲?”云曦的声音不快起来,她吓得忙起身要跪。他一把勾住她的腰,让她跌在他怀里。她压根也不敢换个舒服的姿势,就僵着一张脸低语着:“臣,臣妾是因形容外貌请皇上恕罪,非是臣妾的父亲有心……”

    “朕没怪谁,就是说话而已。”他不耐的哼了一声,半闭了眼眸,“你这套手艺不赖,难怪朕听说,你在家中算是出挑的。”

    他用了“听说”两个字,但绯心也静下来了,“听说”不过是虚的。必是他把她的家里情况调查尽细,也是,她封了贵妃,哪有不知根底的理。皇上精明的可以,如此哪能瞒得他去?所以,他真是只想聊天而已,并非要怪责她的父亲。

    一想到这里。绯心便放松了一些。她点点头:“回皇上。臣妾地大娘喜欢莲花。犹爱白莲。她也喜欢香料。臣妾在家之时。闲时便制香奉与母亲。”

    “那你喜欢哪一味?”他嗯了一声。忽然又问。

    “回皇上……”她还没说完。他已经手上微加了力。“前头地废话省了吧。朕听了闹心。”

    她一怔。没敢多言。便轻轻开口:“臣妾母亲所喜欢地。臣妾也喜欢。”

    绯心没什么喜欢不喜欢。这些年。她地人生里。好像独独少了她喜欢什么。她并不觉得是缺憾。她家虽是商贾之家。地位虽然不高。但绝对是富甲一方。父亲深知商家出身前途渺茫。便极重视子女地教育。父亲有七房姬妾。她家中兄弟姐妹众多。从小她便知道。要想得到父亲以及正房大娘地喜爱就需要加倍地努力。绯心地生母是她地榜样。一直恭顺端谨。事事小心。从不参与那争风吃醋。为人谦让有度。如此。才能不被视为眼中钉。可以在这大宅里安度下去。绯心受到母亲地影响。更是因想要得到正母及父亲地关注。所以。她就比任何一个姐妹都要用心。

    从四岁起。便知道晨昏定省。从无一日落下。父亲茶商起家。终年在家地时间很少。在外奔波劳碌。她从小便会给父亲做鞋。她知道父亲哪里有茧。脚底哪里会痛。所做地鞋子一直是父亲最爱。每每一着。便会想到他地三女儿绯心。但针凿是否为她所喜。却已经被她完全忽略。嫡母爱花爱香。她便自小学习种植。采摘以至蒸制。至于香料是否她所喜。亦是不重要地事。她能在家里受到父母地关注。从而才能提升生母在家中地地位。

    家里其实与宫中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在家里,绯心邀的是父母的宠。而在这里,她要邀的,是皇上和太后的宠。

    她就是以此为目标而奋斗,既然进了宫,这里便是她一生驻守的地方。她并不求荣宠不衰,只希望终有一日,乐正家,会因她而荣耀。

    他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殿内静静,宫女极远执扇盘而立,没他们的吩咐,无一人上前,廊外宫灯高悬。明月已经跃上屋顶,将殿外耀出一团银白。

    “下月朕去秋围,回来之后夜滦国来朝,朕便指你陪朕一道。”他突然说着,绯心一听眼中一亮。夜滦国来朝,陪驾设宴可是皇后的差事。皇上指派给她,说明相信她的能力。她身子一动,刚想谢恩。他摁着她的腰,又慢慢说着:“还有一事。”

    他闭上眼睛:“你去告诉昭华夫人,告诉她,你可能帮她升位为妃。条件是,让她拿二十万两银子来!”绯心一愣,忍不住回眼看他。皇上要用钱,可以直接从内务调,为何要借她的口向外臣交易?况且昭华夫人有孕在身,升位已经势在必行,她算哪根葱?她看着他静漠如玉的容颜,忽然有些了悟。

    其实当初皇上卖她那个人情,就是告诉她该站在哪里。他知道她的根底,她乐正绯心是不可能位尊而坐大其族的,这点正是他所要的。而且她可以撑持后宫,处事慎密。皇上要分化阮氏,渐控大权。很多地方需要用钱,但这些钱,他不能从内务调,会避不过太后的耳目。亦不能直接向百官张口,除了自己的亲信之外,还有就是从后宫这里曲折。之前他连在这里七日,已经向后宫召示贵妃宠盛不衰。现在让她向昭华夫人狮子大开口,即便有任何事,也不关他的事。

    但是,一个林中郎,月俸有限,二十万两,不是让他倾家荡产?这样,将来他掌了事,岂不更要压榨百姓,于国基不稳?

    先给她一个好处,让她陪驾随宴,然后再让她办事。此事关乎她的生死,她必会紧严口风,加上她平时作派,大量散金给宫中底层,一定会滴水不漏。

    他见她噤口不语,开口:“你有什么话直说,朕不怪你。”

    “昭华夫人已经有孕,林中郎未必肯买臣妾这个面子。况且林中郎他……”绯心终不敢直白而语,温温吞吞的说着。

    “他会给的。”云曦微哼了一声,不需要告诉绯心怎么做,何时做。她乐正绯心,拿捏时机,方式方法,总不会错。当然,除了见他!

    绯心听了,忽然觉得后脑一麻。做大事必要先狠,皇上对外戚已经深恶痛绝,无所不用其极。任何人,都是他的棋子,包括……。这的确是一个驱虎又不引狼的办法,可以逼的太后放权,又能让林雪清不因此作大!而且她乐正绯心也可以坐享其成。

    其实也是正常,本朝高祖便曾经斩其亲子,武宗更是血腥夺嫡,手足相残从而取胜。就是宣平帝亦如此,虽然当时他只有七岁,亦已经深入宫帷争轧之中。凭借太后之力,将其兄一个一个斩落马上。金鸾之上,可谓步步血腥,当中有多少都是宗亲!江山面前,亲情人伦,皆要让路。皇上称孤道寡,也是因此而由。

    只是于他,更是怕的紧了。云曦一揽她,让她完全跌在他的怀里。他轻轻在她颈间厮摩了一下:“朕乏了,就寝吧。”

    他唇齿间有淡淡的芬芳,但他的亲呢却让绯心微僵。脑中那不好的预感又在上升,但她却不能拒绝。

    不过,今天的预感不太准确。伺候他沐浴之后,他没一会便沉沉睡去。他睡着的时候容颜格外秀美,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浓长的眉开展不蹙的时候,非常的丰顺。长睫如扇,眼线优长,鼻高直而唇微抿,长抖散有如黑瀑,连他的气息,都是淡淡而氤氲的静漠。她睡在他的身侧,久久无法入眠。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话不是没有根据的。她轻叹一声,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她一直很希望有个孩子,以此来保证自己的地位。但现在,她忽然觉得,这个孩子,还是不生的好。

    上周家里有事,一直没有过来,所以《花弦月》的番外也没写。今天晚上八点左右会更花弦月第一篇番外。这几天小寒辛苦了!

第015章 青丝绕解非由意

    绯心没等绣灵叫她便醒了,因昨天睡的还算不错,加上她也惯于早起。虽然皇上昨天宿在这里,但她并不着急叫起。昨天是十五,依锦泰例,十五虽然无假,但次日早朝却延至午后。所以她觉时辰尚早,便翻个身想多睡一会。

    但绯心刚是微一起身,便觉有些异样。她略略一捋头,心里咯登一下。他们头缠在一起了,一缕自她身侧,正挂起他鬓间一梢丝来。两人头皆是很长,睡在一起难保纠缠。但素来因保养得宜,他们的丝绝不会绕出死结来。但绯心此时微一捋,忽然觉得触手有疙瘩,周围皆是毛毛的丝,千丝万绕,已经成了一个死结,简直像是让人扯着系了几个疙瘩摞一起一样。

    绣灵和绣彩一向是轮流睡在阶下帘外的榻上,以备娘娘有事传唤。同她一班还有三个宫女,再外隔帘又设四个宫女,个个皆是警醒。所以绯心一起身,绣灵已经知晓。见绯心未动也未唤人,便悄悄的看了更,不过寅时刚过。所以绣灵也没动,只以为她不过是刚醒,还需得寐一会子。

    但一会,便见帐微摆。绣灵便悄声上阶,至大床之前,隔着帐低语:“娘娘,刚寅时,再寐一会子吧?”

    绯心在里面有些急,她刚试图解了一下。但床内隔帐,外面又只是点了一盏看物灯,只凭着缝隙透的一丝光实在是瞧不清楚。这会子又怕把皇上吵醒,只顾抓耳挠腮。一听绣灵出声,她略稳了下神,低声道:“绣灵,拿些花籽油来。”

    绣灵微怔,一时不知她此时要油做什么。但因着皇上未起,也不敢多问,便忙着打人去拿。一会子工夫,花籽油便从帐缝递了进来。绯心就绣灵的手用指尖沾了一些,抹在上,却仍是揉着中心有一死疙瘩。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心下越是急起来。若缠着的是别人的倒也罢了,偏是他的,况且又是鬓间。别说身体肤,受之父母,断是剪不得。就是隔帘递剪,此等锋锐之物在皇上眠时挥来舞去,根本就是大逆不道。

    绯心不时的摆弄那缕,花籽油的味道虽然清淡,但闷在帐中难散。身侧的他突然翻了个身,冲外而卧。绯心因太过专注,一时不备,让他觉得鬓间微扯,不由的转过身“唔”了一声,略动了一下,睡意正浓的咕哝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寅时过了两刻了,皇上。”绯心一手握着头,低声说着,“皇……”

    “还早,再睡一会罢。”说着,他又向着她翻过来,胳膊一下搭在她身上。

    “皇上,臣妾的头,臣妾的头和皇上的缠在一起了。”绯心实在熬不住,压低声音说着。

    “缠上就缠上了。”他不耐的哼了一声,一副又要睡过去的样子。

    “臣妾实是解不开。皇上万圣之尊。臣妾又不敢伤了皇上毫。皇上能否……”绯心被他半压着。动也不敢动。这两缕头缠得死紧。若是不想伤了他地头。只得从自己耳鬓处去一缕。这样一来。日后她梳头都成问题。若是从浓密处去一缕也罢了。偏是在鬓间。

    “缠都缠上了。还管什么你地我地。”他此时定是睡迷了。也不自称朕了。但这话细想便暧昧地紧。霎时让绯心脸红烫起来。

    “一会想法解解。解不开就剪了吧。”这边跟着她一问一答。让他地睡意渐消。但人醒了。身体里魔鬼也跟着醒转过来。他忽然一下压过来。手便向着她地衣襟探过去。

    绯心一窒。整个人本能一僵。手不由自主地开始去攥身下地锦单。他依旧热情如火。只是这回因头纠缠。他一抬身。绯心便怕扯痛他地头。少不得要随着他贴过去。手再难攥被褥。只得去抱他地颈脖。他因她地动作而气促更重起来。绯心少不得要担忧那缕纠缠地丝。却是因心有牵移。反倒对痛感没那么敏锐。倒是觉得。没那疼痛难忍地感觉。只是有一样更难忍受。便是那种被他调动而起地**灼烫。

    一番**之后。卯时已经过了三刻。绯心知道今天向太后请安又要迟了。只是她现在也无心管这些。刚才几番折腾。又渗了汗。那头更是绕得密了。他却起了性一般地。又想去浸汤。皇上开口。她岂敢不遵。只是这一路又难免丝缠绕。衣衫不整。当下也顾不了许多。浸汤也好。借着香油香膏。快些解开也是。

    绯心觉得这是打入宫以来最累地一次。她不怕谋算。最怕地。其实就是这种意外。她一向规行矩步。最不愿意落下轻浮浪荡地名声。

    死板也好,无趣也罢。她就是不愿意让人觉得,她商贾出身低贱不端。皇上曾经在掬慧宫连宿七日,已经让她落下一个专宠后宫的恶名。现在又鬓相缠,不避宫女太监,在掬慧宫里穿宫掠行,鸳池同温。想是在这些下人眼里,她不但是出身低下,更是一个狐媚惑主的奸妃。她苦心撑了三年的面子,就这般轻描淡写的撕剥尽了。

    而最让绯心心冷心寒的,是她小心妥贴,以滑膏浸汤解,不伤皇上分毫。本来还好好的,他也算是相当配合。但见那散浮于波,突然又翻脸,不仅颜冷,言语更让绯心齿冷。

    本就不指望皇上赞她,反正他也从未赞过她。只是如此喜怒无常,实在让她觉得疲累满心。头缠成死结,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好不容易给解开了,是扯断了一两根,但断的不是他的,而是绯心自己的。他好端端的又怒了,突然间就变了脸,指着她骂她“虚伪”!

    绯心真不知该如何迎合他,他不喜后宫争端,她便将后宫打理妥当,在不仵逆太后的同时又能令这三年从无太剧争宠之事生。他所指派之事,她无一不谨督完成,从不懈怠。对于他所宠过的妃子一一善加妥管,从不以势逼人。她虽然谈不上什么后宫典范,但她是朝着这个目标去努力的。

    云曦离去之后,绯心浸在汤池里,摒退了所有宫人,借着水流狠狠落了一把泪。她是不愿意当着任何人哭的,其实他刚才的话也没错。她就是虚伪,她是一个虚伪成性的女人。自小开始,她自己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只会分利害,只会辨时局,至于真与假,又有什么重要?

    虚伪,的确是。但是,他要的不就是她的虚伪吗?他知道她为了这个地位什么都肯做,所以才会如此坦白的告诉她心底筹谋。让绯心不得不用她的虚伪,为他劈荆斩棘,帮他一块块的踢开他的绊脚石。

    绯心知道的越多,心里就越是不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绯心最是清楚不过。但她现在已经不能回头,因为以她为棋,操持于指间的那个人,是锦泰的君王。她根本不配与他对子,只是他掌中之器。而她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保持器的锋锐。如此,她才能为自己争取时间,争取把那弃若鄙履的时间,越拉越长。

    xxxxxxxxxxxxxxxx

    九月初一,夜滦国来朝,宣平帝于崇德殿接见来使。并格外开恩,准其入皇宫大内而瞻,赐宴于畅心园。指掬慧宫怀贵妃赐宴其家眷,一展天朝大国威仪。

    来使所见琉璃金翠,碧瓦雕梁。一派凤展龙翔之态。更见奇苑美株,碧绿繁绵,横幛叠翠,更是目不暇接,心中震慑连连。

    绯心替后掌宴,此举后宫俱惊。专宠之说,已经演变成绯心将取后而代之。一时之间,绯心风头鼎盛,攀附之人更有如过江之鲫。皇上更是特准其用金黄红顶之仪,可着金底红围绣百鸟朝凰服样。在这后宫之中,明黄色为帝色,大红色为后色。金底红围,通常是登上皇后之前的过渡,意喻红色渐蔓,终将赤袍加身。皇上此举,等于暗喻后宫,绯心入主中宫,将是早晚的事。

    自从八月十五当晚,绯心中途离席,次日又至午间才去问安太后,已经让太后极度不满。如今她又替后宴使,加封仪仗,增其服品,更是令太后对其更恶。

    皇上十月初六将秋围大猎,前往东郊皇家围苑。而临行前,不早不晚,他又扔了一个大火球出来。九月初四,在毫无半点先兆的情况下,他突然廷上正议,欲废除中宫阮茵茵。此举太后大惊,事先全无半点消息。朝堂之上,阮丹青为,一系立撑劝阻,与皇上争个不可开交。而以林孝为,则以此事为皇上家事为由,力顶皇上自断,根本无需过问群臣之意。

    朝臣皆知,皇上此举是在投石问路。皇上已经开始见恶阮氏,若保皇后,便有入阮氏一党之嫌。若赞同,一于祖制不合,二又怕阮氏来日反扑打击报复。所自九月初四开始议废后之事,朝中中立不语者不在少数,令此议僵而未决。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9701/ 第一时间欣赏迷心记最新章节! 作者:当木当泽所写的《迷心记》为转载作品,迷心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迷心记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迷心记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迷心记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迷心记介绍:
白话版简介:
她以先朝贤妃为终级目标,熟读经礼孝义,以女诫为心中神典。力争成为天下女性典范!这是她一生最高梦想,谁也别拦着她。就算那人是皇帝,也照样不行。
混乱版简介:
如何能在岗位竞争如此激烈的后宫之中谋得一席之地,如何在漫长的宫妃职业生涯里平安度过直至光荣退休呢?又该如何应付复杂的人际关系,在不被波及的同时又能为自己谋福利?如何得到上司的欣赏?如何得到属下的拥护?当面对空降部队或者有后台的同事的时候,又该如何与之相处呢?
我是简介废柴,大家随便看看吧。谢谢水印mm做的封面,我很喜欢工笔画。迷心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迷心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迷心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