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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芊舟     御魇txt下载     御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87 不死不休千里追杀

    那女子似是不服气,还想反唇相讥,不知怎的,偏头看了看内殿深处,却又不说话了,半晌冷冷道:“她好威风好煞气,竟然拿所谓的遇袭做把柄,擅自更改本朝仪程!她想见,我们就必得要见么?”

    她森然站起,一拂袖,将那碗筷都“哗啦啦”拂到地下,跌落金砖地,“豁啷啷”跌个粉碎。她的声音,比这细瓷跌碎之声更尖更厉更冷几分,“好,来!让她来!”

    ……

    “同志们,咱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柞,但蚂炸也有蚂炸的活法。”

    风菲菲闲坐喝茶,瞟了眼下方客位的小贤,他混在护卫中进了驿站,此刻坐在她对面。

    “是捱过冬天多活一季,还是直接不蹦不哒就这么认命,看你自己。”风菲菲跷着二郎腿,眯眼笑,“所以,来吧,把你知道的内幕统统说出来吧,哪怕是一点点可疑的蛛丝马迹。”

    她眼睛斜瞄着小贤。

    小贤犹豫半晌,脸上神色变幻,似在斟酌一件极其重大的为难事,风菲菲也不催他,很有耐心的等,半晌小贤似是下了决心,慢慢站起,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锦包,无声双手捧过头顶,向风菲菲和公孙煊渁一递。

    风菲菲看着他那分外肃然尊重的态度,眼一瞄,那方明黄锦缎上还有隐隐血迹,却又不知道是谁的血,再看包裹着的物事方方正正,那形状让她联想到一些要命的东西,心中“咯噔”一声,暗喊:不会吧?难道,是玉玺?

    小贤伸手打开,绢布一层层包裹得十分严密,最后一层深红锦缎一掀,是一方白玉无瑕雕刻精美的印章,顶端黄金龙纽威严尊贵,印章底四个篆字清晰在目:风烨御宝。

    玉玺!

    原来有人不死不休千里追杀小贤,不惜引得惊动风菲菲,竟然是为了风烨国玉玺!

    果然要命!

    那边厢,小贤也被这东西惊住,坐在那里绞扭着手指,不安的搓着脚,连呼吸都乱了。

    玉玺,一个国家的最高象征,生杀予夺至高权力的代表物,多少人为其生为其死,为其丢国弃家烽火不休,正如风菲菲前世的历史,一方和氏璧,一尊千年皇朝的传国玉玺,记载千百年跌宕纷纭的战乱史,经历暴虐的秦、崛起的汉、放旷风流的两晋、纷纭的五胡十六国、再入华艳的南朝,甚至去少数民族突厥游玩一圈,重回丰满的唐,直至在斑斓的五代不知所终,从此后帝王无玺,皇权再无真正历史意义上的正统证明。

    可以想见,这方风烨国玉玺一旦出现在别有用心者的面前,又会引起多大的波澜!

    风菲菲抚摸着那光滑莹润的东西,心中一时竟有些恍惚,风烨国一国国主之印,真正的皇帝之宝,竟然这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已面前。

    而小贤,怎么会有这东西?

    “这是陛下交给我妻的。”小贤读懂她眼中疑问,有点苦涩的道:“二个月前,陛下有一天突然召我妻子进宫,当时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我妻子回来时神色惊惶,立即点齐王府和公主府的亲兵就离开桃源城,然后,我们就遭到了追杀,跟随的亲兵家将渐渐死在漫长的逃亡路上,我们也都受了伤,很多次我都觉得我们再也逃不过去,无数次询问我妻真相,她都含泪摇头不语,最后我妻在临近苍龙和风烨国的边境处中流矢,再也支持不下去,临去前将这玉玺给了我,叫我往玄渊方向,你的封地逃亡。”

    “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这东西不能轻易给人,如果你救了我,并答应为我们报仇,就交给你,请你送回风烨国皇宫交还陛下,陛下会给你相应的回报的。”

    “真是奇怪。”风菲菲挑眉,“你家陛下闲得发疯了?好端端的将这么个宝贝给你妻子带出宫,在外面闹生闹死旅游一圈,害死无数性命,就为了再让我送回去?太荒谬!”

    “我也不知道……”小贤摇头,黯然道,“我也想不通……也许这玉玺的来路还是有问题,但无论如何,我妻子已经去了,现在只有去问陛下了,你明天要进宫,这东西,便请托你想办法还给陛下。”

    “你为什么不试图自己去问?甚至试图利用这玉玺占据皇位?”风菲菲皱眉看他,“玉玺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交给我这个外人?”

    “我柳家没有兵权,拿了玉玺又有何用?转瞬就会被各拥势力的皇子皇女撕成碎片,而三大部族各地手拥重兵的将领又怎么可能听我的?这根本不是玉玺,这是杀人害命的刀,没那个命,拿了只会家破人亡。”小贤深深叹息一声,站起身道,“至于为什么交给你……”

    他默然站着,想起这段日子他跟着小贤带领的三千护卫回桃源城,一路上亲眼见着玄渊王军的军纪森严训练有素,信息传递、细务安排高效精炼,想起萧寒等人和他提起风菲菲时的近乎崇敬的尊重,想起一路上听说的那些关于这个传奇女子的那些传奇旧事。那些让他很受震撼的故事。

    半晌,他道:“我相信你,我相信能令萧将军那样的属下忠心敬服的王者,永远不会令我失望。”

    “好大的一顶高帽子啊……”小贤走了好远,风菲菲还在叹气,“连个招呼都没打就那么扣上了。”

    “上位者看似风光,所背负的其实远超常人,你迟早得慢慢适应。”公孙煊渁和鹦鹉大人在灯下玩猜点数的游戏,抓了骰子在掌心让鹦鹉大人猜有几个,鹦鹉大人撅着屁股,试图从公孙煊渁指缝里寻觅出答案,可惜公孙煊渁手势如飘风,指缝似铁桶,啥米也别想瞅着,于是屡屡不中。

    鹦鹉大人万分怨恨,觉得当初遇人不淑,怎么就遇上了他和她呢?

    风菲菲来了兴致,一屁股挤过去,道:“别和他玩那个,你就算猜对,他手指一拨还算你错,你跟我来玩脑筋急转弯。”

288 一个失败的男人背后

    鹦鹉大人瞅她——啥叫脑筋急转弯?脑筋转来转去不会打结么?

    “小明爸爸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叫大毛,二儿子叫二毛,三儿子叫啥?”

    鹦鹉大人捧腹大笑,太简单了!太简单了!简直藐视巫灵鹦鹉的无上智慧!它得意的拍着翅膀,“三毛!”

    风菲菲捧腹大笑:“哎呀,我的鹦鹉啊,假如你爸生你鹦鹉兄弟三个,你大哥叫大宝,你二哥叫二宝,难道你就应该叫三宝?”

    鹦鹉大人“啪”地睁大圆溜溜黑眼珠,目光大亮,风菲菲看它那神情不像惭愧倒像兴奋,疑问的看向公孙煊渁,公孙煊渁道:“它问你怎么知道他大哥叫大宝。”

    风菲菲:“……”

    鹦鹉大人来了兴致,缠着风菲菲要继续,风菲菲倒觉得,对这么低智商的鹦鹉玩脑筋急转弯实在太不人道了,坚决拒绝,实在缠不过,便问:“一只公鸡和一只母鸡,猜三个字?”

    鹦鹉大人沉思,无解。

    “两只鸡!”

    鹦鹉大人:“……”

    “一只公鸡和一只母鸡,这回猜五个字。”

    鹦鹉大人飞来飞去,无解。

    “还是两只鸡!”

    鹦鹉大人:“……!!”

    “一只公鸡和一只母鸡,这回猜七个字,很简单的。”

    鹦鹉大人振翅,苦思冥想而不得。

    “笨蛋!还是两只鸡!”

    鹦鹉大人:“!!!”

    三言两语拍死智商不足的某鹦鹉,风菲菲眼露精光的凑到公孙煊渁身边,微笑道:“太子殿下智慧天纵,无所不能,不知道区区有个小问题,能否解答?”

    公孙煊渁抬起眼睫瞅她一眼,从她眼神深处读出“奸险、诡谲、挑衅、陷阱……等等一系列负面感受,却仍神色不动微笑:“嗯?”

    “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有一个女人,那一个失败的男人背后会有什么?”

    公孙煊渁默然,半晌道:“风菲菲。”

    风菲菲:“……”

    半晌悲愤的道:“不带这样的!”

    “这个答案有错么?”公孙煊渁无辜的看她,“错么?”

    “我想说的答案是……”风菲菲磨牙,“每个失败的男人背后,有太多的女人……”

    公孙煊渁微笑,垂下眼睫,十分诚恳的道:“好在我只有你一个,看来我注定要成功了。”

    损人不成反被损的风菲菲,在强大的太子殿下面前,再次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半晌,风菲菲悻悻道:“最后一个问题……什么样的人骗别人又骗自己?”

    公孙煊渁又笑,不答,慢慢喝茶,风菲菲似乎也不再等他的答案,眼波笑吟吟的向门外瞟去。一个人苦笑着迈步进来,道:“我呗。”

    那两人都以一种“你终于肯老实了”的眼光看着他,该人也不以为耻,坦然的坐了,抖抖袍子,自己给自己倒杯茶,眼珠子转两转,神光乍现,老鹰和狐狸混合的眼神。

    “叶问,叶家二公子。”风菲菲笑,“我这个答案是‘骗子’,难得你肯认了。”

    叶问还是那张漂亮脸蛋上的漂亮笑容,十分纯洁的道:“其实也不叫骗嘛,区区一个字都没撤谎过。”

    风菲菲端详着他的脸,“尊贵的叶家二公子,哪张脸是你真正的脸?”

    “我那绝伦容貌,怎可给凡夫俗子随意而观?”叶问怡然自得的道:“自然现在是真的。”

    “你出现在我们身侧,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吧?”风菲菲指指桌上玉玺,“你以为小贤求助于我,玉玺一定给了我,是不?”

    “老实说,他当初没给你我才奇怪。”叶问摊手,“没有玉玺的诱惑力你就肯帮人,肯接下那个烫手山芋?玉簌公主你真的是个奇葩。”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般功利自私?”风菲菲嗤之以鼻,“不知道我光风霁月、高风亮节、人品一流、风采无双、世所敬慕、高山仰止吗……”

    她滔滔不绝,公孙煊渁掉头,鹦鹉大人捂脸,羞于与之为伍……

    叶问偏偏还面带仰慕的听着,目光发亮不住击节而叹,当真一副神往之状,听完了才道:“啊……原来如此!”

    风菲菲住口,看一眼这个妙人,无可奈何狠狠一拍他脑袋,道:“说正经吧!”

    “是这样的。”叶问坐近了点,正色道:“区区实无恶意,本意就是为了寻回玉玺,为此不惜自锁功力,孤身出现以取信两位,而区区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未曾对两位有任何伤害。”

    “你敢么?”风菲菲斜睨他一眼,“你真要动一动,早拍你成灰。”

    “其实区区虽然接近两位,却也不确定,要找的是不是玉玺。”叶问忽然道。

    “什么意思?”

    “陛下不见臣子久矣。甚至无人能进风萧殿。”叶问难得的有了忧色,“这是很反常的事情,为此我动用了我在宫中的暗线,他告诉我,风萧殿侍应之人越来越少,他也进不去,隐约感觉到,陛下的行动似乎被困了。”

    “被困?”风菲菲愕然,“他一国之主,谁能困他?”

    “不知。”叶问沉吟半晌方答,言语中似有些犹豫,“我那暗线有次趁人不备溜进寝殿,听得陛下梦中呓语,不住重复‘阿七……找回来……’”

    “陛下口中的阿七,是排行第七的七皇女,小贤驸马的妻子。”叶问解释,“很明显,什么东西给七皇女带走了,陛下着急要找回,联想到之后的七皇女被追杀,有人不惜派杀手追出国境的急躁动作,我便想到,丢掉的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比如玉玺,而且知道的人很少,大概只有极少数人无意中得知,所以也只有他们铤而走险试图对你们下手,要不然的话,你们这一路会更热闹。”

    “不止吧。”风菲菲冷笑,“那个假冒公孙煊渁的混账呢?”

    “那个人……”叶问皱眉道,“倒不像是那些皇子皇女能请得动的人,风烨国这些皇子皇女,我还是很清楚的,陛下子女养多了,防备心一直很重,制衡之术也从未停止,他们应该没有这个实力。”

289 斟酌礼节

    “黑驰!”

    风菲菲细白的牙齿咬进下唇,提到这个人,她什么戏谑玩笑都扫荡得一干二净。

    要问全世界有谁是她最想宰也必须宰的,那就是这个家伙,如果不是他,自已怎么会差点受侮辱?怎么会和公孙煊渁生分?怎么会逼得公孙煊渁险些走火,更间接造成司马家灭门而令自己堕入两难,险些送命?

    “如果真是他的话,倒是个麻烦事。”叶问若有所思,“我们风烨国皇室以前有个秘而不宣的说法……也许可以去查查看。”

    风菲菲斜瞟着他,也不问,半晌道:“就算你家皇帝丢了东西,你凑什么热闹,不惜自锁功力冒险来找?”

    “陛下晚年倦政,朝政混乱,三大部族借机滋事,军事经济一蹶不振,皇子皇女们都忙于争位,朝中众臣忙于站队,我风烨国国事,积弊已深。”叶问这回当真严肃了,“陛下也确实沉疴已久,不久于人世,这般混论境况下,新主立谁,何止是陛下一人之事?实是关系我风烨国千万百姓,关系我风烨国满朝文武,关系我风烨国国运,又岂是匹夫可以卸责?”

    “敢情是顾炎武第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风菲菲这下肃然起敬,结果还没来得及再表扬几句,那家伙又嘻嘻一笑,道:“万一轮上个不是东西的,继位后清除异己,我们这些臣子的荣华富贵,到哪去找?”

    风菲菲“呸”一声,懒得理他,叶问却瞟着她道:“这一路来,我本有些事想不通,如今却突然若有所悟,隐约猜出了一些……哈哈。”他站起身,道:“我回去了,以后有什么事,两位尽管驱策,至于玉玺……太子和玉簌公主什么时候觉得合适归还,再还吧。”

    他就那么拍拍衣襟,十分随意潇洒的出去了,从头到尾,对玉玺看都没看一眼,风菲菲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位小公爷离开,半晌怔怔道:“他跟着我不就是为了玉玺么?为什么现在又不管了?”

    公孙煊渁瞟了一眼那黄缎包,眉头微微一皱,半晌叹息道:“有些事……终是避不过的……”

    第二日,风萧殿风烨国帝后会晤轩辕太子及玄渊玉簌公主。

    在风菲菲的强势要求下,蛰居宫中已经数月不见人的风烨国皇帝终于破例接见两位大国贵客,风萧殿关闭多日的殿门层层开启,重重遮挡阳光的厚重垂帘被挽起,原本驱赶出去的太监宫人再次手执拂尘,悄声蹑足的站立两侧充场面,等待着随时被使唤,然后时刻准备着在用完后再次被赶出风萧殿。

    唯一剩下的屏障,是御座前的一层纱幕,影影绰绰,将人影摄了个朦胧。

    日头转过高高的隔扇,洒在高旷森凉的风萧殿前一丈之地,伴随着玉阶上悠长的唱名声,公孙煊渁和风菲菲各自带着轩辕和玄渊的臣属在太监引领下进门。

    厚厚的精织地毯将人的足音淹没无声,大殿内原本在等候的皇子皇女及大臣齐齐立起,风萧殿首领太监恭谨的迎上来,一个躬躬到底:“请殿下、公主稍候,陛下马上驾临。”

    公孙煊渁和风菲菲点点头,这个场合不宜再坐在一起,两人各坐一边,相视一笑。

    这一笑,笑得陪同的大臣们心都拎了一拎,生怕这两个在这场合也会出什么幺蛾子。

    偌大的殿中,众臣屏息相侯,一声咳嗽都不闻,又等了一阵,纱幕后才传来浑浊的呛咳声,拖沓滞缓的脚步声,属于有年纪的人才有的沉重嘶哑喘息声,以及环佩叮当之声,内殿里隐隐约约转出两个人来,看得出是一男一女,女子走在外侧,峨髫华冠,衣履富丽,十二层千鸾绣袍在深红地毯上拖曳出沙沙微响,日光透过淡淡纱幕,映出她微扬下颌挺直背脊的侧影,也映出她搀扶的龙袍男子,虚弱而微微佝偻,一边走一边不住咳嗽。

    两人一高昂一弯腰,女子下垂的衣袖搭在男子臂上,看起来不像皇后搀着皇帝,倒像皇后正由太监服侍着,搭臂款款而来。

    风菲菲立刻不厚道的笑了。

    老牛吃嫩草的后果,真的是很惨烈的啊……

    风菲菲这么一笑,风烨国众臣立即明媚的忧伤了。

    陛下原本哪里是这样?堂堂一个美男子,年纪不轻依旧风采不减,实实在在的壮年英伟之貌,也就近半年才开始衰老,但也没成这样,怎么两个月不见外臣,连腰都直不起来了?老夫少妻,美色伐身啊……

    纱幕后风烨国皇后搀扶着皇帝坐下来,风菲菲原以为她要坐到旁边的一个侧座去,不想她头一扬,双手优雅的在膝盖上交握一搭,竟然就在皇帝身边,御座之上挤坐下来了。

    风烨国众臣失色——以前皇后虽跋扈,但也从没有真正参与过政事,陛下这个还是把得准的,任她在后宫闹腾,前廷不得干涉,如今这是怎么了?在轩辕玄渊贵宾之前,任由皇后挤坐御座?这这这这……这岂不成天下笑柄?陛下病糊涂了?抬眼瞅瞅上头的玉簌公主,果然,玉簌公主再次丝毫不给面子的笑了。不仅笑,还开了口,不仅开口,还一开口就是个劲爆的。

    “咦,风烨国什么时候,有两位帝王了?都说天无双日国无二主,如今可算是看了稀奇了。”

    公孙煊渁微笑着侧顾身旁脸色铁青的风烨国礼部尚书:“还请尚书大人给个章程,我等好斟酌礼节。”

    按照赤州七国皇族惯例,参拜帝王和参拜皇后礼节不一,以公孙煊渁和风菲菲的身份,对风烨国皇帝应欠身,风烨国皇帝应受礼之后还礼,但是对风烨国皇后,只应平礼,如今这御座一挤,礼字上头自然便不好办了。

    礼部尚书瞄一眼纱幕后傲然端坐的皇后和不发一言的皇帝,一时也不知道怎生安排,例来国礼都事先定好改动不得,如今皇后来这一出,该怎么办?眼看着纱幕里头不动,纱幕外头公孙煊渁和风菲菲也都不动,局面僵持尴尬却无法解决,额头上顿时满满沁出汗来。

290 两眼冒绿光

    风菲菲泰然自若的坐着,无聊的剔着手指甲,一点也没感觉到压力——上头皇后十分不安分,冷而厉的目光不住从纱幕里剑似的穿出来,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又一圈,如果那目光可以化为猛兽,大抵早就扑上来咬了。

    于是风菲菲后知后觉,若有所悟的想到,貌似,眼前这位是公孙煊渁的前丈人和前丈母娘?貌似,现在的局势是退婚的女婿带着新女朋友到丈人门前来炫耀?

    “哎呀呀”实在太过分了!难怪人家肾上腺激素飙升,坐那里明明没动,满头珠翠都在发声。风菲菲自然是不承认她是某某人的女朋友的,但是貌似她不能阻止人家那么认为,而且照目前太子殿下盯她盯那么紧的状态来看,大概全赤州七国皇族都那么认为。

    据说不仅这么认为,还版本众多,稀奇古怪,锦瑟楼喝酒时她就隐约听见两个风烨国官员咬耳朵,大意是奇怪她玉簌公主到底是谁的女朋友,为什么身边是轩辕太子,却有很多与其他几国皇室精英的绯闻,其间经过人脑的无穷想象,延伸出无数个三角恋多角恋悲情恋花音恋版本,她风菲菲也在这些花色繁多的版本中,正式荣膺赤州大陆最花音运气最好最有男人缘的绯闻女主角……

    唉……丈母娘看前女婿,两眼泪汪汪,丈母娘看前女婿女朋友,两眼冒绿光……

    风菲菲想得一脸阴笑眉飞色舞,底下风烨国众臣则尴尬得一塌糊涂,不是所有人都能如公孙煊渁和风菲菲一般具有强大的抗尴尬能力,这种场合生生坐那里不动,风烨国众臣眼见两人不行礼,连带轩辕玄渊属臣也不起身,这在往常这种场合中是再没有过的事,等于未将风烨国放在眼底,然而却又确实是风烨国乱礼在先,只得默然不语。

    风烨国皇子皇女们也都在,坐在第一位的六皇女第一个耐不得,眉毛一挑便要说话,不想却接着对面四皇女的目光,那女子极其轻微的摇头,六皇女偏头一看上方,无声冷笑,不做声。

    七皇女,十一皇子和七皇子坐在一起,都是皇后子女,神情也很一致,斜睨着公孙煊渁和风菲菲,大有以目光制造压迫的意思,风菲菲对此视若不见,倒是对六皇女身侧那个温润平静的男子多看了两眼——这人自始至终目光平视,极有定力,这个情形风烨国众人多少都有些压力,唯有他喜怒不惊,波澜不起。

    看那位次,是云妃的三皇子?独生皇子,最势单力孤的一个,却又因本身才华和母族势力雄厚而丝毫不让,看这模样,也不是个善茬。

    风菲菲这边好整以暇,将风烨国皇子皇女们都观摩个遍,那边低低骚动里,皇后终于开口。

    “有什么好斟酌的?”纱幕后,皇后冷笑,有些尖锐的声音在空阔的大殿里清晰的回荡,“本宫与陛下夫妻连体,如何当不得他们这些小辈一拜?”

    她端然坐着,宁肯日后被朝臣御史弹劾攻击,也不打算让上一步,今日一定要那两个嚣张的小辈以国礼对她拜一拜,好歹出一口心中恶气。

    风菲菲眉头微微一扬,她不算笨嘛,竟然知道拿出辈分来压他们一头,如果论辈分不论国礼,拜她却也是说得通的。可惜,风菲菲拜头猪都不会拜她,她就是没来由的讨厌这个女人。

    “成。”风菲菲微笑,在风烨国众臣大出长气的声音中,慢悠悠道:“皇后娘娘,贤德宽宏,敦亲睦下,七国扬名,本宫亦仰慕已久,这一拜,是绝对当得的。”

    上头立即传出一声带着怒意的冷哼,风烨国皇后再自我感觉良好,也知道自己的名声绝不可能是什么“贤德宽宏”,风菲菲这是在明褒实贬来了。

    “只是,国礼,向无辈分之说,”风菲菲淡然微笑道,“真要论起国家辈分,哎呀,貌似轩辕建国较风烨国早?这算不算国家辈分高?难道太子殿下还要受您一礼?哎呀,使不得,使不得!”

    风烨国众臣泥塑木雕似的木然听着,早知道玉簌公主和轩辕太子没那么好说话的,皇后娘娘既然主动接下这个烫手黑心山芋,那就由她自已吞吧。

    风菲菲根本懒得和她啰嗦,很直接的拍拍手,道:“皇后娘娘如果真的那么想论辈分,想太子殿下和本宫给您施上那么一礼,那还是先回您的后宫再说吧。”

    “小辈放肆!”皇后霍然站起,凤袍一抖,她身侧一个为她打扇的宫女生生被她推下台阶,撞在台阶下头破血流,却一声也不敢哭叫,血流满面的被训练有素的风萧殿太监急急拖下。

    风菲菲看得目光一闪——这个恶妇!看这跋扈凶厉,风烨国皇宫里该有多少冤魂葬送在她手中?

    风烨皇帝却突然开了口。

    “皇后……我的药呢……”老人的嘶哑声音,颤颤回荡在大殿上方,皇后怔了怔,下意识道:“在后殿里……”一回身却发现风烨皇帝已经向后一撤,整个身子窝在了御座里,将御座挤得满满,已经没有了她可以坐的位置。

    她又怔一怔,这一刻,顿时明白:丈夫是在用保留她脸面的方式赶她下座离开,这时候顺水推舟自然最好,可是这个予取予求数十年未吃过亏的女人,却又不甘这一刻的落于下风,更不甘丈夫的“偏心”,她僵立在那里,宽大的金凤袍下的手指绞扭在一起,珐琅蓝宝甲套相互碰撞,在寂静的大殿里发出“嚓嚓”的声响。

    然后,她突然抬头对屏风后后殿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那里,似有纤细身影一闪。

    风菲菲突然蹿了起来!

    就在风烨国皇后犹豫抬头的那一刻,她懒洋洋的姿态突然变成了丛林的飞豹,一道急光般从座位上射出,在空旷安静的大殿中射出白色闪电一抹,扑向御座!

    满殿哗然,座中不乏会武功人士,纷纷跃起试图拦截,却突然都觉得暗劲叠涌,在大殿前方形成漩涡般的气流,浪一般无声无息打过来,让过一波还有一波,等他们好容易都躲过,风菲菲已经越过了殿前。

291体力不支,体虚气弱

    她扑向纱幕,纱幕前金甲武士金枪一拦,风菲菲看也不看,一抬脚金枪飞出灿亮的弧线,越过大殿钉在雕龙画凤的华丽梁柱上,那颤动犹自未休,她已经冷笑着穿入纱幕,直奔九龙屏风之后。

    “出来!”

    风菲菲看也不看御座上面露惊吓之色的老人和神色惶然的华服女子,五指一探,直抓屏风背后。

    却抓了个空。

    屏风后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影?

    风菲菲怔了怔,她全力扑过来时何其迅速?当真就那么一眨眼的时间,人就不见了!

    她不甘心的在殿中扫视一圈,后殿就是一榻一几,一样铺着地毯,落足无声,四壁重重垂帘,风菲菲的目光在那些静静垂下的垂帘中掠过,有心想过去一一掀开,然而她知道,已经不可能了。

    风烨国皇子皇女及众臣全部赶了上来,连同大批的御林侍卫。

    “玉簌公主!你想刺驾吗?”怒喝的是六皇女。

    “玉簌公主……你也忒失礼了!”宰相大人颤抖着手指对空气猛戳,一副“阁下此等行为丧心病狂,令人发指,堂堂大国公主怎可放肆如此”的神情。

    “还请玉簌公主给出解释!”义愤填膺的是七皇子风慕然。

    群情奋涌,口沫横飞,人群拥挤上来,却都遥隔一丈之外,用手指头和唾沫,来表达对彪悍失礼可恶之极,偏偏又实力强大,令人不敢接近的玉簌公主的憎恶。

    二皇子十分经典的代表国家和百官做出了总结性的声明:“你的行为严重伤害了风烨国人民的感情!我们对此表示强烈的谴责!”

    却有人突然拨开人群,平静的走上来,走到风菲菲面前,先令侍卫退下,又亲自扶起早已被孝子贤孙们忘记的因受惊而倒在御座中的皇帝,顺手还扶了一把以为要被攻击软在那里的皇后,让这两人不失态的坐好,这才向风菲菲长揖一礼,款款道:“想必我风烨国安排不周,以致玉簌公主和轩辕太子激怒,本王在此致歉,只是父皇病重,不堪惊吓,还请玉簌公主和轩辕太子向陛下解释清楚,以安病者之心。”

    漂亮!

    这话说的漂亮!说话前的行动更漂亮!

    风菲菲眯起眼睛,打量着对面不疾不徐的三皇子,真是不负虚名,一番举动有礼有节有孝有义无私无畏,一番话更是两面开脱两面讨好,处处开光,实在要比其他皇子明显高出几个档次!

    “没那回事,”风菲菲微笑,拖长声音慢悠悠道:“你风烨国治安良好,风景优美,礼仪周全,帝后雍容,众皇子皇女风采非凡,我见了只有仰慕的份,哪里会有什么激怒之举。”

    她诚恳的笑着,伸出负在背后的手,将手中拎着的东西在众臣面前晃啊晃。

    “本宫只不过是发现了一只老鼠而已。”

    巫灵鹦鹉大人早已化作了一只普通老鼠的模样,垂头伸爪,合作的在风菲菲掌中作死鼠状。

    “啊——老鼠!”皇后还没看清楚风菲菲手中那坨,听见一个“鼠”字,立时尖叫一声,花容煞白,后退一步。

    “看,皇后受惊了吧?”风菲菲在众臣嫌恶的目光中将“死鼠”塞进袖子中,毫不意外的摊手,“我就知道皇后娘娘会害怕的。”

    “你们说,”风菲菲分外慷慨激昂,“当我发现一只万恶的老鼠,突然溜进尊贵的风烨国御座,溜进屏风背后,意图惊扰雍容华贵的皇帝皇后,使最懂礼仪的风烨国帝后在友邦来客众目睽睽之下失态——我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我怎么能忍得住不出手,将这该死的、偷偷摸摸躲在屏风背后的、见不得人的老鼠,揪出来!捏死!宰掉!分尸!挫骨扬灰!抛进大海!……”

    风烨国皇子皇女和众臣呆呆仰头看着口沫横飞,青面獠牙,满眼仇恨,头毛根根竖起的玉簌公主。

    呃,半响,心中均在思忖:为什么要对一只老鼠这么残忍?玉簌公主上辈子和鼠有仇吗?

    只有三皇子和四皇女神色不变,两人都微笑欠身,一个由衷赞扬:“玉簌公主宅心仁厚!”一个更好,抚掌大叹,满面感激:“多谢玉簌公主仗义出手,解救我陛下皇后于危难之中!”

    风菲菲还礼:“份所应当,客气客气。”

    唔,看来三皇子比通透练达的四皇女还高一个段数——因为他皮更厚。

    “我好累啊……”风菲菲“抹汗”,斜瞟一眼御座上一直用混沌的眼光打量她的风烨皇帝,“本宫前段时间受了些小伤,至今未愈,这一出手便体力不支,唔……”她摇摇晃晃,看见一个凳子便立即坐下来,拼命捶腿,眼见着“体虚气弱,一步也走不得”了。

    满殿人等嘴角抽搐——刚才你冲出去的时候,神清气足,杀气腾腾,凶猛悍然,鹰隼不及,一身横练外家功力的金甲卫士连你一招都接不了,哪来的“体力不支,体虚气弱”?众人肚子里腹诽,嘴上却一句也不敢多说,说多了,难保这位当场便要和自己“练练把式”。

    反正现在大家伙都看出来了,这天底下的事只有这位玉簌公主不想做的,没有她不敢做不好意思做的。

    “那便请太子和玉簌公主今夜暂歇宫中吧。”三皇子从风烨皇帝那里接收到首肯的目光,最先心领神会,“其实若不是怕两位不习惯,父皇早就想邀请两位驻驾宫中的。”

    风菲菲皮笑肉不笑,用眼神表示了对三皇子的赞赏:“多谢陛下体谅,多谢三皇子……”

    “不成!”

    (PS:最近这些章节,都是前一个风菲菲和公孙煊渁的故事!前一个风菲菲,也是穿越来的,很强悍哦,她怎么会跳墙摔死呢?是不是又穿回去了?悬疑!这一世的风菲菲,压力很大啊!)

    皇后突然站起身,厉声道:“本宫不同意!”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风菲菲道:“这个人……这个低贱女子……怎么配踏足我风烨国皇宫!”

292 差点迷路

    风烨国众臣齐齐黑了脸,怒目瞪着皇后——您还嫌国事不够乱!竟然当堂说出这种话来!

    “本宫游历各国,也有一些日子了。”风菲菲不生气,背对她,负手仰首向天,十分惆怅的道,“一直觉得各国虽好,但太中规中矩,如今却忽然眼前一亮,妖艳销魂,牝鸡司晨、越俎代庖,令人大开眼界,昂昂昂!”

    “请皇后娘娘回宫!”一个御史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对风烨国皇后一躬,“朝堂正殿,陛下专决,您的朝堂,在后宫!”

    风菲菲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大胆的家伙。

    不错,是个难得的有骨气的忠臣,我就说嘛,风烨国皇后这种极品,后宫跋扈也就罢了,朝臣怎么可能忍得下?

    “请娘娘回宫!”风烨国朝臣齐齐一躬,声音低沉而冷淡,汇成一道漩涡般的气流,在大殿内隆隆回响。

    皇后向来不得人缘,也就是风烨皇帝护着,又一直未曾干涉朝廷政事,饶是如此,御史还经常谏言风烨皇帝废后,只不过风烨皇帝不肯罢了,今日大殿之上屡屡挑衅冲突,众臣虽知风菲菲不是善茬,但总想着息事宁人,不要授人以柄,当真惹出祸乱,大家都没好日子过,眼见着皇后在这里,迟早要冲突开来,不如赶紧请走她,反正大家都有份,法不责众,皇后也奈何不得。

    皇后确实奈何不得,群臣齐谏,便是风烨皇帝也得听取,何况是她?她愤然立着,凤冠上华光闪烁的珍珠珠光晃动,倒映着她郁怒而憎恨的眼神,半晌,恨恨一拂袖,霍然起身走开。

    “娘娘起驾——”

    风菲菲含笑挥挥衣袖,恭送。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就算你们风烨国朝臣不谏走皇后,我今晚都一定要住在这里。一定要搞清楚那见鬼的影子,是谁!

    夜色下的风烨国皇宫,精致秀丽,别具一格,如娟娟静女卧于皇城中央,整个皇宫,一花一叶,一梁一柱,都极尽巧思,并没有如轩辕玄渊一般往高旷沉肃的方向上走,彰显皇族威严,而是非常的特别,这风烨国皇宫连高楼都不多,却连绵回旋,曲折往复,殿中套殿,阁中有阁。

    非常特别的后果就是……风菲菲差点迷路。

    她当晚和公孙煊渁虽然住在皇宫,却是分开住,她住风语轩,公孙煊渁住在附近的京禧阁,按照惯例,她也确实不能要求和公孙煊渁住一个院子——她总不能和风烨国负责皇宫事务的宫殿监司的首领说,她和公孙煊渁一个屋子住惯了。

    估计那话要传出去,再被有心人一添油加醋,便是赤州七国皇族最大的绯闻,赤州七国之“同住门”。

    于是,风菲菲只好独个去住风语轩,那见鬼的轩,格局精雅,设计手法却是眼花缭乱,迷宫似的,推开镜子是个屋,屋后面还有屋,再一看不是屋,是花圃,花圃居然有二层,一时好奇下去穿过花圃居然就找不着回卧室的路。

    风菲菲转了三圈没找到门,她对阵法还算精熟,却对风烨国皇宫设计师风中凌乱的抽象设计完全摸不着概念,只好悲愤的蹲在花架下,和袖子里的巫灵鹦鹉大人叹气,道:“不要我人没找着,反把自己搞丢了。”

    鹦鹉大人对她露出无语的表情,上头却突然有人道:“我就知道你会丢,你那脑子,总在不该打结的时候打结。”

    风菲菲惊喜的抬头,看着高高花架上垂落下来的一袭淡紫衣角,笑道:“你怎么跑了来?这夜阑人静的时候擅闯女子……嗯闺房,不怕被人发现成为赤州笑柄?”

    “不趁夜阑人静闯女子闺房,难道光天化日大摇大摆的进来?”公孙煊渁问得坦然,又笑,“难道你没有期盼我的出现吗?不是吧?”

    风菲菲哈哈一笑,一抬腿跨上花架,轻轻巧巧的坐在他身侧,更加坦然明朗的道:“对,期盼,我可不想在这花架底下呆一整晚。”

    公孙煊渁侧首,含笑看着身侧女子——她的好处很多,最大的好处便是不矫情,明朗得一块最通透的玉似的。

    风菲菲仰头看着天色,心中明白公孙煊渁过来的原因,黑驰很可能便在这宫中,两人不能再分开为人所趁。

    “再等一会儿,宫中熄灯,咱们去风萧殿玩一圈。”风菲菲道,“有些事想要找到答案,只能在那里。”

    “嗯。”公孙煊渁应了声,嗅见身侧女子身上的淡淡体香,属于处子清爽馥郁的香,混在这一花架的石斛风信鸢尾紫荆各色香气中,不曾被淹没,反而有种遗世独立的彻骨沁人,而只着轻软素衣的她,一朵云一般飘在丝缎般光泽的紫红黄蓝花朵中,于星光迷离夜色朦胧中芬芳而氤氲。

    便是这般看着她,突然便觉得想她,看着她想她,想她光洁的额明亮的眼,想她笑起来时微微上翘的眼角,想和她杏花天影里,相看到天明。突然又想起,似乎,很久很久没有那么近的尝过她。

    于是,他立即很有行动力的,一伸手揽过正在想心事,盘算夜行计划的风菲菲的腰,侧头飞快的在她唇角偷了一个吻。

    风菲菲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异香一浓又散,倚着花架看着她,眼神水光荡漾,笑意吟吟,风菲菲看见那样的眼神,心中不由一软,叹了口气道:“堂堂太子殿下,越发鼠窃狗偷,没体统,没体统。”

    公孙煊渁浅笑,道:“偷香者不为偷也……”话说至一半突然一侧首,低喝:“谁?”

    侧前方,一道淡得似乎根本没有的黑影闪过。

    风菲菲“唰”的弹起,身子一扭,直扑侧前方,那黑影身法极快,身子一弹,已经掠出好远,半空中一侧首,隐约飘来一个怨毒的眼神。那眼神,虽然隔着距离,隔着夜色,也能感觉到那般的恨与毒,像是一条蛇从阴暗的角落里无声的游出来,赤红的眼,从平行的角度诡异的盯着。

293 遥远的记忆

    隔得老远都嗅得见那般阴凉的腥气,令人目光一触,便觉得瞬间凉入骨髓。

    风菲菲却冷笑。怨毒?这世上谁的心里没有一怀毒?她风菲菲嬉笑怒骂跋扈横行赤州七国,但那心,也在血水里泡过!钢汁里浸过!烈火里炼过!一样透了孔,灌了风,生了毒,不怕你更毒!

    她身形在半空里像一道素色的虹,刹那跨越,追蹑不休,听得身后衣袂带风声响,不疾不徐却又一直都在的跟在身旁,知道公孙煊渁就在她身后,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有种安宁稳定的感觉,仿佛,他在那里,自己便永远不怕没有退路。

    有一种人什么都不需做,本身便是最为宽阔广大的退路。

    她风声呼呼的追,前方那人的身法十分奇怪,左一晃右一晃,一晃便是一道青烟,瞬间消散又瞬间聚拢,突然在又一次的消散中,掠过了一道拐角。

    风菲菲追过去,拐角后蹿出一条黑影,换个方向直奔,似乎是宫中西北角,越奔越偏僻,越奔屋舍越少,那人身法似也换了,似乎慢了些,不再有青烟般的消散感,他奔了一阵,突然身子一扭,隐入一丛树木后不见了。

    风菲菲追过去,树木后却不见人,她怔住,停下,左右看看,四面花木寂寂,宫室半掩,月光白水般泼了一地,人却真的不见了。

    风菲菲实在很难相信这人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追丢,只是,那真是黑驰?

    听那天叶问的口气,黑驰和风烨国皇室有瓜葛,这个人,到底帮的是谁?

    身后风声微响,公孙煊渁掠近,他靠近时微微发出弹指之声——这是他和风菲菲约定的暗号,以避免再次被那个假冒伪劣货钻了空子。

    “不见了?”

    “嗯。”风菲菲仔细的在四面搜索,觉得一个人凭空消失,多半是因为地道什么的。

    公孙煊渁抬眼望了望,道:“风烨国皇宫设计得古怪复杂,也许就是为了掩饰一些暗地里的东西,不妨再仔细找找。”他突然指指前方一处树丛后露出的一角飞檐道:“菲菲,你看,那座宫殿,有些古怪呢。”

    风菲菲抬头,便看见夜色下一角半残破的深红飞檐,垂着年代久远发黑的铜铃,铜铃已经锈住,风过无声,那般悠悠的在风中摇晃,远远看过去像是被吊起的四肢僵直的偶人。

    只是那么一眼,风菲菲的心便震了震。

    这一霎,她心底突然升起一种难以言说的奇异感受,像是行走在莽莽原始丛林,听见远古之声,空旷悠远的召唤,激起血脉里无声却激涌的共鸣,惊涛拍岸,却又沉潜幽细,如气势宏大的影片在眼前上演,惊心动魄,压抑无声。

    她晃了晃。

    公孙煊渁一伸手便扶住了她,关切的俯身看她:“菲菲?”

    风菲菲眨眨眼睛,有点奇怪自己怎么看见一角飞檐便有这么大的反应,是不是和前世里记忆深刻的某部鬼片场景太像,以至于心神震动?

    公孙煊渁看着她的眼晴,突然道:“菲菲,我们回去吧,今晚不是说要去风萧殿探一探的吗?”

    “是哦……”风菲菲看看天色,再不去只怕便要迟了,何况,如果风烨国皇帝确实失去行动自由的话,那一定有人不愿意他接触任何人,他们今晚想要夜探风萧殿,肯定要费周折,必须早点过去。

    她抬头,又望了望那一角飞檐,步子已经调了个方向,却忽然一阵风过,铜铃晃了晃。无声一晃,像被赋予了夜间生命的偶人,对欲待选择离开的她招了招手。风菲菲不由自主的,便走了过去。

    她走得很慢,似乎每一步都拖泥带水,丝毫没有平日的轻快,然而她自己本人却好像没有察觉到这份反常的慢,或者说,这一霎,她突然察觉不到自己了。

    公孙煊渁望着她沉在夜色里的窈窕背影,眼神里光芒闪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只是默然跟了上去。

    风菲菲一步步走向那个方向,拨开隐蔽的层层矮树丛,跨过封闭的半残的花墙,在一座废弃的宫室前停住。她仰头,看着那座建制普通,深深掩在树丛之后,完全没有风烨国皇宫建筑精美复杂特色的不大宫殿,看着那铜锁生锈的宫门,斑驳的生着暗绿苔痕的宫墙,满墙上爬着藤类植物,在冷白的月色下葳蕤,似一双双绿色鬼手,瑟瑟招摇。

    脑海里似也有冷白月光突然一闪,白光里铺开相似却又迥异的画面——漆得深红油亮的敞开宫门,浅黄色整齐干净的宫墙,进出的忙忙碌碌的绿衣宫女和紫衣太监,一个人立在宫门之前,温柔的俯下身,低低说了一句话。她好像突然换了一个角度,需要仰高头才能看见飞檐上的金黄的铜铃和一角深蓝的天空,还有头顶那人精致的下颌,风从檐顶上掠过,铜铃叮铃铃的响,却不及那人说话的声音更好听。

    那人还在说话,说什么?说什么?那语声在遥远的记忆里奔来,模糊而绵长,像是雨丝一行行写在玻璃上,将原本明亮透彻的玻璃画出朦胧的水印,那些字眼有种令人牵念的感觉,熟悉至近在咫尺,却又遥迢似远在天涯。风菲菲努力的想听清楚,却在这般的努力中突然觉得脑海一震,翻天覆地的疼痛浪潮般扑打过来,将雨丝里的玻璃瞬间击碎,摇曳的晃动的视角隐去,深红宫门浅黄宫墙隐去,进出的太监宫女隐去,飞檐铜铃隐去,剩下的还是这冷白月色下的宫门深锁,宫墙斑驳。

    她看着那宫墙,良久慢慢走上前,轻轻摸上去,似抚摸亲人体肤般,仔仔细细从上摸到下,快到宫墙根时,突然心口一撞,浑身一冷,如被雷击。那一击击在全身也击在头顶,豁剌剌世界一片亮白,再看不清诸般景物,极度的晕眩里,风菲菲低低“啊”了一声,抱着头“蹬蹬”的向后退,嘴里发出不堪疼痛的抽气声。

294 另一个灵魂的记忆

    一双温暖的手突然按住了她肩头,稳定沉着,热力隐隐,只是那样轻轻一按,一股热流涌入,抚平她突然混乱的真气,公孙煊渁微带担忧的语气随即响在她头顶,低低道:“菲菲,我们回去吧。”

    风菲菲闭了闭眼,再睁开,无言的拍了拍他的手,然后抿着唇,向前跨了一步。

    这是她对于这一刻的抉择给出的态度,也是她对于人生一贯的态度——在可以逃避的时候逃避,在不应该逃避的时候面对。知道固然痛苦,不知道也许会造就更大的痛苦,因畏惧而裹足不前转身逃开,不该是她风菲菲做的事。

    她轻轻的,然而坚定的跨出那一步,跨上满是尘灰的宫阶,手指一搭,铜锁落下。沉重生锈的发黑铜锁落入掌心,冰凉粗糙,似这一刻的心情,揉了沙子一般被无声带血的磨砺。这扇门就在眼前,那些无数次逼到眼前却也无数次绕开的故事,在推开这扇门后,也许就会再也不能退避的涌来。

    风菲菲的手停在半空。却也只是顿了那么很短的一刻,随即毫不犹豫的,推门。

    “吱呀。”长久没有上油的门轴发出沉重悠长的吱嘎声,像是午夜垂死的人在寂寂轻吟,月光被无限度拉长,拉出落满枯叶的长长甬道。甬道不长,连接着三进院落,屋檐下的台阶侧结满了蜘蛛网,在风中颤颤飘摇,一荡一荡的反射着月色的银光。

    风菲菲默然看着这间普通的宫室,依然是那种似熟悉似陌生的感受,感觉见过,却又似乎并没有熟悉到血脉里,然而有些地方的细节却又牵丝扯脉,一见惊心。她顺着甬道缓缓地走进去,枯脆的树叶在脚底发出碎裂的微响,“嚓嚓嚓嚓”,一声声似是久远的难懂的呓语。

    风菲菲游魂似的飘上回廊,顺着回廊的方向直奔宫苑第三进,最后在第三进的一间锁着的小耳房面前停住。她立在那房子之前,有些迷惑的偏着头,脑海里此刻波翻浪涌,一幕一幕都是混乱驳杂的破碎场景,那些场景在脑子中幻灯片似的轰然闪现……矮小的耳房……绿色衣裙的女子……含愁的嘴角……黑暗的狭小的空间……浑浊的泛着血丝的眼……散发着尿骚味的苍白的手……

    风菲菲轻吟一声,抱住头,那些混乱的片段冲击得全身血液都在突突直冒,再狠狠撞向记忆的藩篱,潜意识里为求自保自愿封闭的记忆被冲撞得风雨飘摇,如一叶扁舟在激血的漩涡里无处求生,脑子里翻江倒海的涨痛着,似千万把小刀不住翻搅,刹那间便痛出一身冷汗。

    如此抗拒……如此抗拒。风菲菲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够坚持到走进那耳房?她一月休养之期还未到,功力未及巅峰,好不容易才稳定的真气,断不能一月两次走火入魔。

    她身后,公孙煊渁突然伸手,极其坚定的牵过了她,道:“菲菲,走。最起码现在,不是你面对的最佳时机。”

    风菲菲默然半晌,突然走过去,拂开耳房窗户上的厚厚尘灰,探头向里一张。

    一间普通的屋子映入眼帘。所有的物事都沉在灰尘里,好一会儿才辨清大致的轮廓,床……几……盆架……帐幕……帐幕后一方黑黑的,半掩半映的……

    风菲菲突然向后一仰。她晕了过去。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体里,还驻扎着另一个灵魂的记忆。

    那是谁?是谁?她曾经无比困惑,也无比好奇。

    那是一缕残魂,从来都畏畏缩缩,一直不曾扰乱她的生活,可是,如今,那个残魂的记忆,似乎已经在漫长的日子里渐渐和她融为了一体,只要一点契机,便会出来影响到她的生活。

    她落在公孙煊渁的怀中,脸色苍白,呼吸轻浅,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公孙煊渁手指急急搭上她的脉搏,却发现除了血气有些不宁外,并没有受什么伤害。

    菲菲……大概心里是太抗拒了,她的晕,完全是自我保护的晕。

    公孙煊渁默然抱着风菲菲,想着她从看见那一角飞檐到耳房晕倒,这一截路她经历了怎样的交战和折磨?凄惨的记忆穷尽手段逼迫她逃离,她咬牙抗拒着不顾一切去接近,最终,却还是输了。

    公孙煊渁站在耳房窗前,眼光似有若无的掠过屋内,似也打算看上一眼,却又不愿看一般飞快调开,他最终只是转身,抱紧怀中的女子。轻轻俯下身,在怀中人如花唇瓣上印下一个温柔细致的抚慰的吻。“菲菲……我在。”

    风很凉。风里有秋日的花香。一个人平静的俯视下来,将精致的下颔递入眼帘。

    谁在说话?声音远远近近,窃窃不休,语气却是安静的,有点凉,也有点香,却不是花香。那方精致的下颌在晃动,软缎衣袖滑过,细腻的像肌肤,一切都是暗的,那个人却是亮的,如同她生命里不曾有过的绚烂光彩。

    窗外有笑语声,有步行声,有明媚的阳光,阳光……久违的阳光。阴影里谁伸出苍白细弱的手指,鸟爪似的,小得像婴儿,指甲缝里都是木屑,没事抠木屑……唯一的娱乐。

    “……我去前边侍应……拜托您给照看着,千万……千万……”

    “好的!”轻快的忠厚的应承声。

    小小的身子突然发起抖来,惊恐……无限的惊恐,仿佛那听起来便很忠厚的声音,是这世间最可怕的恶魔的呓语。

    散发着古怪气味的大手伸进来……空气突然如水波纹一般动荡起来,场景被挤压、折叠,光怪陆离的飞旋,快!快得无法捕捉,她睁大眼想从散碎在空间里的场景中拼凑出完整的画面,却越看越晕,直至快将自己晕散晕碎,永久沉在那般泥浆般粘腻的黑暗中……

    “菲菲……我在。”

    我在。我在,我在,我在,我在……

    是谁低唤的声声,温柔沉厚,一杯红茶般醇甜回甘,冲淡生命里不能摆脱的苦。

295 再战黑驰

    是谁的热切呼唤,唤她于沉黑之境,挽她于泥曳之途。

    熟悉的异香飘来,非花非木,韵味绵长。

    风菲菲缓缓睁开眼,看到一双微有些急切的深邃眼眸,那眼眸捕捉到她的目光的那一霎,立即亮了亮,那一亮间闪过许多莫名的情绪——焦急、忧虑、不安、后悔、疼痛、犹豫……

    她从没见过公孙煊渁,会有这般复杂乃至于矛盾对立的情绪。四周的景物一层层的清晰起来,不再如水波般动荡不休,依旧如前的花藤架上,她在他怀中。

    “我没事了。”风菲菲起身,跳下花架,看了看远处沉在黑暗里的风萧殿,又看了看刚才去过的那个方向,很久以后她平静的道:“按原计划行事吧。”

    公孙煊渁没有劝阻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抚了抚她的发,看她蚌壳般再次将疼痛揉进心底,在无人得见处磨砺得血肉模糊,再在天长日久中努力容纳,直至含化为珠。世人只看见她意气风发含英咀华,却不见其后深重的伤。不是不心疼,然而却不敢太心疼,太心疼了,就怕自己忍不住要拦下她的脚步。

    她从来不是愿意被他包裹呵护的女子,可以娇嫩着自己,任由他展开羽翼将一切苦难疼痛拒之门外,她的翅膀强硬而广阔,时刻等待承载风雨振翅高飞,不让她在世事黑暗中打磨,她要如何冲过那一浪更比一浪高的****?

    黑暗中两条人影默默飞起,直扑风萧殿。风萧殿沉默在夜色里,殿外守卫的侍卫不曾多也不曾少,两人身子一闪,已经从侍卫相向而行的队列中剪刀般剪过,走在最后的人突然觉得脑后有风,然而回身一看,空空荡荡再无人迹。

    殿分三进,最内是寝殿,风菲菲正要飞身掠过,公孙煊渁突然拉了拉她,牵着她无声飘了几步,贴上了一处宫墙。随即,她隐约听见了说话声。

    “……解决了算了!”

    女子声音,有点尖,好像是风烨国皇后的声音。

    “……你终于耐不住了?”这个声音带着笑意,童女般的幼细,语调有点懒有点不耐烦,风菲菲一听就轰然一声,觉得全身的血都冲到了头顶。

    就是这个声音!黑驰!她的眼睛刹那杀气森然,却一现又收,全身更是稳若磐石一动不动——黑驰这种高手,几十丈外的动静和杀气都能察觉,再愤怒,也不必急在此刻。

    “……实在忍不得……”风烨国皇后似是十分愤怒,步子很快的在室内走来走去,半晌停下道:“一群混账!”

    “你原先要的可不是这样……”黑驰还是不急不忙的声气,笑道,“不是说又要把人解决,还要不出事,最好还能挽回么?”

    “你看那模样怎么挽回?真是……唉!”风烨国皇后似乎想骂没骂出口,恨恨一声。

    “早说嘛,早说不就简单了,何至于……”黑驰突然轻轻笑一声,“……让人能活到现在,还在墙外偷听呢!”

    “轰!”黑驰最后那句话还没说完,公孙煊渁和风菲菲已经双双退后,饶是如此,刹那间一面宫墙便轰然倒塌,尘烟漫起,瓦砾叠飞,四面飞射的深红深黄琉璃瓦都盘旋呼啸着,在半空中化为一道道彩光,向两人当头砸下!

    “挂在墙上累不累?我侍候你永远睡下如何?”瓦砾击飞中,一人大笑着迈下台阶,拢起长长的袖子,立在天井正中,半侧身斜挑眉望过来。他整个人像一段浸在月光里的玉,白而柔软,目光浓浓淡淡,似月色下斑驳的树影。

    风菲菲冷笑,一脚飞踢,半截宫墙被她生生踢起,风声呼呼的撞过去,“还是你睡吧,先送你床被子盖!”

    她踢出宫墙在前,身子一纵却也上了墙,黑色衣襟在风中快速涤荡,划过刀锋一般凌厉的线,“看姑奶奶的飞毯!”

    黑驰含笑看着,轻描淡写的伸手去迎,他一只手拍墙,一只手去抓墙头上黑猫一般蹿过来的风菲菲,笑道:“也好,大被同眠,你我正好再续那日合体之缘。”

    飞墙至,“滢月”冷光亮起。墙后突然伸出一只手。那手执一柄玉如意,无声无息破开砖瓦壁,似乎那不是石块而是豆腐,蜻蜓点水般的递过来,紫光一闪拉开一道扇形的弧幕,连点黑驰上身******穴!

    风菲菲立即一个后仰,腾空从墙上翻下,一个倒栽,硬生生把自己栽到黑驰后心之前,手一抬,“滢月”黑芒狠狠一插!

    黑驰的身子,突然扭了扭。他一扭,全身的骨头便都似被脱了出来,软软滑滑的滑了出去,衣袖“啪”的一甩,甩在公孙煊渁的如意上,绵绵缠缠一裹,裹着那如意撞向风菲菲呼啸插下的刀!

    “铿”,低微的撞击声响惊得两人都一让,如意和刀流水般各自划开,衣袖片片如蝶飞落,月色下如意紫光荡漾,滢月黑芒森凉。风菲菲借那一划便划出一道长长的黑线,半空里大扭腰,换背躬身,一个旋翻便翻出三丈,翻回正正滑过她身侧的黑驰身边,长发一甩,黑色波浪一扬,刹那遮住黑驰眼光,“滢月”冷电一抹,无声无息突然从****中翻出,直取黑驰双眼!

    黑驰身子却惊人的柔软,一尾鳗鱼般绕着“滢月”一转,头脚刹那间几乎相接,再瞬间弹开,一道白色流光顺着身后紫泉般过来的如意逆行的方向掠过,相擦而过的瞬间,脚尖一勾,“铿然”一声再次带着风菲菲的短刀向公孙煊渁的如意撞去。

    风菲菲身在半空,收刀不及,干脆全身往公孙煊渁怀中一扑,公孙煊渁单手将她一揽,旋身一转,两人衣袂在半空中旋出淡紫素白色弧影,再悠悠而落。

    一起相处甚久,彼此熟知对方武功,合作御敌时默契自然而成,飘飞在半空中的相拥男女,身姿流曼,如一首名家新词。两人悠悠落地,风菲菲百忙中看了一眼公孙煊渁的如意,担心自己毁掉了他的武器。

296 刀锋入肉

    好在三人都是顶级高手,拿捏真气收放自如,公孙煊渁抬眼对她笑笑,示意无事。

    风菲菲冷笑一声,一转头死死盯着那个最喜欢看同伴之间自相残杀的变态,这人八成这辈子被同伙骗多了,心理畸形。

    “想好怎么死了么?”滢月刀平抬,她森然注视着那个笼罩在月色里的人。

    “想好怎么死了么?”那人抬起淡淡的眉,用一双骨碌碌的杏核眼邪气十足的瞅着她。

    “敢情你这辈子就没个自己,硬活成别人的影子和应声虫。”风菲菲笑,“赤州十强者中有你这种软体动物,实在是巨大的悲哀。”

    “敢情你这辈子就没个自己,硬活成别人的影子和应声虫。”那人也笑,月光下一道青烟似的,飘来荡去的不休。

    风菲菲心口跳了一跳,眉毛一抖,怒道:“你能不能说句你自己的话!”

    那人不理,镜子一般把她的话反射回来,连语气声调都一模一样,“你能不能说句你自己的话!”

    风菲菲心口又是一揪一痛,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刺,刺得她心血一热,轰然一声便要冲关越堤,身侧公孙煊渁却突然道:“菲菲!”

    风菲菲震一震,听得公孙煊渁沉声道:“莫和他多说话,莫让他学你!”

    风菲菲刹那间脑中一醒,顿时醒悟这又是那见鬼的黑驰搞的把戏,这人千变万化,摄魂夺魄,一不小心就会堕入他彀中,连对话都能对出问题。

    对面黑驰还在笑,这回学公孙煊渁的,“莫和他多说话,莫让他学你!”

    “小心。”风菲菲见他转了目标,担忧的提醒公孙煊渁,公孙煊渁却只笑了笑,并不避让黑驰的目光,也不避讳开口,还对风菲菲道:“这人意图控制你,别上他的当。”

    “这人意图控制你,别上他的当。”

    风菲菲盯着学声的黑驰和浑然不觉被学声的公孙煊渁,心中怦怦的跳起来,公孙煊渁也堕入彀中了!

    “菲菲,你且退开,不要再说话。”公孙煊渁仿若不觉,还在殷殷嘱咐她,只是脸色似乎白了白。

    “菲菲,你且退开,不要再说话。”夜光下黑驰笑得眉眼飞飞,皎若好女。

    风菲菲心中大急,公孙煊渁为解她的围,自己陷身黑驰的功术,怎么办?出声救他?把黑驰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边来?貌似他一次只能控制一人的。

    她刚要开口,公孙煊渁突然掉开注视她的眼光,慢慢道:“一生所爱嫁与他人,是何感受?”

    “一生所爱嫁与……”黑驰突然僵住。

    “眼见她凤冠霞帔他人妻,红烛帐暖度春宵,是何心情?”

    “眼见她凤冠……”黑驰张张嘴,脸色已经发青,当真青惨惨一道月光似的。

    “我真无用。”公孙煊渁不理他,自顾自对月叹息,“堂堂赤州十强者,武绝天下,号令八方,却换不来伊人一顾。”

    “我真无用……你!”黑驰很明显在挣扎,脸色忽青忽白。

    风菲菲瞅着他的脸色,顿时明白,黑驰这种“学声”还是一种意志控制术,但是,但凡意志控制之类的武功,一定要占据绝对优势和把握,否则稍不小心便要被反噬,如今公孙煊渁先装作被他所控,麻痹他真力全入,随即突然转口,一榔头敲下来便是要害,直击黑驰心中最痛软肋,生生击破他的心防,打乱了他的控制不说,还用自己的刻毒语言生生掌握了黑驰的步调,黑驰已经被公孙煊渁牵着走,想不跟却又不能不跟,再跟下去就是受伤收场。

    要不是怕打扰公孙煊渁,风菲菲此刻险些要大笑,黑驰啊黑驰,你托大太过了,你武功是高过我两人,但是,你忘记你面前是赤州七国第一狐狸,轻视他,等于轻视自己的命咧!

    风菲菲实在太开心,忍不住蹲到一边去抱着肚子无声的笑,一边笑一边慢慢的掏出“滢月”刀,无声无息,不动声色的扎向黑驰后心。

    “便纵是委曲求全,也换不来破镜重圆。”公孙煊渁望月,语气怅然。

    “便纵是……便纵是……”黑驰挣扎着,脸上的青气渐渐隐去,越发苍白,薄薄的纸一般,看得见青色筋脉。

    风菲菲的刀,离后心还有三寸。再也不能比这更快,快了会惊破这一刻的氛围,打破公孙煊渁好不容易才设置的心障藩篱。

    “只是见她伴于他人身侧,出双入对,此情何堪?”公孙煊渁月色下的脸庞如玉琢成,风华无限,语气也似这微凉月色一般淡淡萧瑟,不知怎的,风菲菲突然觉得,他这话似乎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在说黑驰的心情,倒像有几分……自伤的味道?

    “只是见她……何堪……何堪……”黑驰嘴角,渐渐沁出血来。

    风菲菲的“滢月”刀刀尖缓缓前移……还有一寸!她目光闪亮,她知道今夜机会天赐难逢,黑驰实力极强,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只是大意之下被公孙煊渁击中最痛之处,瞬间失控,这种情况绝不会有第二次,过了这次,没下次!

    “不惜相缠,时时跟随,只望她能多在意我一分。”公孙煊渁语气轻轻,依旧望着月色,眼风却突然如蝶般落了下来,落在风菲菲身上。

    风菲菲心中一震,持刀的手一软,险些落地,赶紧抓紧了,继续她的慢工杀人活。刀只剩一分!只是心湖撩起这一波微澜,却久久难以停息,涟漪圈圈,生灭不休。

    “一生里无有他愿,惟愿和她长相厮守,但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公孙煊渁依旧望月轻语。

    “一生里……”黑驰霍地喷出一口血。

    “驰!”一声尖叫惊破最后关头。

    黑驰猛然头一昂,月光下姿势如蛇昂首吐信!

    公孙煊渁一震。

    风菲菲立即身子一冲,刀戳!

    “哧——”刀锋入肉声和肌肤划裂声几乎同时响起,鲜血飞溅里,黑驰却飞快向前一扑,扑向公孙煊渁方向,手指一抓便是漫空爪影。

297 那缕残魂

    风菲菲担心公孙煊渁,心中一惊,手下一分神,便觉得“滢月”一滑,擦着极其坚硬滑溜的东西掠过,一滑便滑出了那人身子范围。

    风菲菲不甘心,原地一个三百六十度大翻身,柔韧度惊人的硬是将自己生生翻转,一反手头也不回又是一刀。

    黑驰却已经弹了出去,半空里洒落几滴血,他身子如一截长蛇在空中滴溜溜一旋,已经落到了奔出来的风烨国皇后身边。

    他一落地,便抓住了风烨国皇后的手臂,款款笑道:“你还是担心我的……”

    风烨国皇后一把甩开他,一跺脚,尖喝:“杀了他们,不能留!”

    “那是,不能留。”风菲菲吹着刀上的血,笑,“撞破你们的奸情,不能留。”

    “你这贱人!”风烨国皇后霍然回首,眼色血红,怒喝,“你有脸和本宫说这个?谁不知道赤州七国最无耻的女人便是你?人尽可夫,勾三搭四……”

    “啪!”一个火辣辣的隔空耳光,打得她头一偏。

    公孙煊渁淡淡收回衣袖,淡淡道:“你再说下去,不管你身边是谁,我必杀你。”

    他语气清淡,连神情都没有波动,风烨国皇后捂住脸,瞪着他,半晌从齿缝里咝咝道:“公孙煊渁,你也是个贱……”

    “啪!”这一声,响得更脆,更火辣,打得风烨国皇后偏过去的头又偏回来。

    风菲菲冷笑着卷袖子,冷笑着道:“你敢说他一个字,我不管你身边谁护着你,一定要掏出你的心看看什么颜色。”

    “你们两个都很能吹。”黑驰终于开口,他并没有去管退后一步嚎啕大哭的风烨国皇后,只是目光阴冷的盯着公孙煊渁和风菲菲,“以为我一时大意着了你们的道,就注定是输吗?”

    风菲菲短刀一横,“你可以试试。”

    黑驰冷笑一声,正要说话,身后殿门突然被人撞开,苍老憔悴的风烨皇帝跌跌撞撞冲出来,伏在窗上不住喘息,一面低低问:“怎么了……怎么了……”

    风菲菲看着这个憔悴的却依然眉目清俊的男人,细细看他眉目,心中突然电闪雷鸣,刹那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

    那缕残魂!那缕残魂应该在这宫中住过!

    而自己的脸,既不像玄渊国皇帝林振南,也不像皇后玉夙怡,却和记忆里某个模糊的影子一模一样,那个人,会不会也在这宫里住过,那么,风烨皇帝会不会认识她?

    与其自己在那废宫里一接触旧事就要晕倒,不如试图让别人发现她。

    如果他认出她,如果他认出她……

    她霍然飞身而起,衣袖一振,袖子中火折子飞出,砸在旁边一丛花木上,火折子见风即燃,刹那见,燃起熊熊火焰,照亮故意没有点灯黑沉沉的宫殿。

    扒在窗上的风烨皇帝愕然的抬首。风菲菲向他的方向扑过去,身在半空,抬手就要迎着风烨皇帝的目光撕下面具。

    却有一道黑影突然横撞过来!

    那影子来得离奇,竟然是从侧殿里飞出来的,脚一蹬,踩着窗户飞越而起,人在半空,白光一亮,三丈外青锋冷飕飕的瘆人,手中竟然是绝世神兵。

    那身影还在丈外,名剑宝光已经到了风菲菲身前,竟是直取她抬起的手腕,风菲菲冷哼一声,抬手一剪,那手伸出去坚实如玉,生生将剑光剪断。她手指一拈,拈住那长剑的剑尖,也不反手,就那么抓着剑尖对那突如其来的人当胸直捣过去。

    那人却并不恋战,绝世名剑也不要了,一个流利的转身,直扑回大殿,从风烨皇帝扒着的窗户直扑而进,一手抓住风烨皇帝飞入大殿,同时抬腿一踢,将打开的长窗重重踢上。

    “砰”的一声,窗户再次紧闭,风烨皇帝又给拎进去了。

    风菲菲再次撕面具的手立时停住,一时气得面色铁青。

    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是哪个混账?

    明摆着并不想和她决一死战,只是不想让风烨皇帝看见她,这么拼死阻拦着,明摆着也是个知情人。这个时候,阻拦她寻知真相的知情人,八成就是当年害过那缕残魂的仇人!

    不管那缕残魂五岁之前发生了什么,她现在可以确定,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就算不论那缕残魂五岁之前的事儿,五岁之后她被世外隐士“摧残”十年,为练武吃尽人间至苦,十五岁起飘零江湖,受尽欺辱,都是拜这些混账所赐!

    虽然,这缕残魂的绝世武艺已经传承给她,她如今的身份也早已改变,但是,她,亦是她,她们已经合为一体!她的仇,她来报!

    风菲菲的火,“蹭蹭”的冒上来,一抬腿便奔了过去。

    黑驰却突然衣袖向地面一划。

    他衣袖划出,如同钢板,在青石台阶上划出一串串明亮的火花,他手指一抬,那一串火花,如一串星光锁链般突然跃上了他指尖,烁烁闪亮,舞动不休,火花里,黑驰眉目明灭,邪笑道:“我是受了伤,可是你们两个,好像也不是什么全盛状态,正好,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十强前五和后五之间的真正区别。”

    他突然缓缓转过身,毫不顾忌的将背对上了风菲菲。

    风菲菲一眼看见他的背,顿时心中一惊,那背心里虽然衣衫划裂,隐见伤痕,但是她记得自己短刀插入时下手极狠,就算立刻滑了出去,但以她的功力还是能对黑驰造成不轻的伤害,可是现在黑驰这一转身,那伤痕却已不再流血,甚至那狭长的伤痕,似乎还在以肉眼能见的速度在迅速愈合。

    这是一种何等神奇的复原能力!

    他是真正的巫!

    或许已经是巫神!

    风菲菲一惊未毕,背对她的黑驰突然手一甩,手中那串不灭的星火锁链在半空中甩出一道灿亮的弧光,明明只是虚光,竟然生生甩出刚猛的真气和呼啸的风声,似可抽裂天地般,狠狠抽下来!

    “啪!”十丈宽阔的天井地面,生生被劈裂,风菲菲点起的那丛火刹那熄灭,三十丈外,外殿檐角上燃着的灯笼“唰”的一颤,蒙灯笼的纸“呼”的一收,逼上蜡烛呼呼燃起。

298 毁脸

    一团团火球似的坠落,满院的春花花瓣齐齐被扯裂,扯裂的那一刻便已经无声成了齑粉。

    风菲菲飞扬的衣角,被这狠厉的一劈劈得向上扬起,遮住了她的脸。

    而四面黑暗,所有光源都被熄灭。森冷的阴风已到!风声里有人邪邪一笑,那笑声近在耳侧,隐约里不觉得有什么动作发生,脸上却突然一凉一痛。

    他想毁了她的脸!

    身侧有人飞速掠来的衣袂声,大概是公孙煊渁,“啪”的一声对掌声,震的连地面都似晃了晃。

    风菲菲本就怒火满胸,此时更是忍无可忍,也不管脸上还在痛,抬手就是一掌,也劈了过去。那掌黑暗中劈下,掌心里一截黑色的锋刃斜斜逸出。

    滢月!

    “啪——”

    大力狂涌,如巨石锤心,海浪没顶,又或是一面墙生生当头砸下,砸出万顷波涛,樯橹灰飞烟灭,砸出千层巨浪,万物皆成齑粉,砸得风菲菲眼前一黑,喉头一甜,全身血液刹那脱缰一涌。身子突然被人大力一扯,风声一急,黑暗中异香氤氲更浓几分,随即听见黑驰有点诧异的道:“你——好!原来你是——”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哈哈一笑。

    风菲菲却已经被公孙煊渁扯了出去。她的身子被扯成一道飞扬的旗,在午夜的风中呼啦啦的展开,流星般跨越宫阙千层,从琼楼玉宇之巅划过。

    身后,风烨国皇后愤然跺脚,厉喝:“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以绝后患!去追,去追啊!”

    黑驰默然不语,半晌,他抬起手,捂住胸,咳嗽一声,又一声。随即缓缓抬起衣袖,捂住唇,从衣袖后发出有些嘶哑的声音:“赤州七国,人才辈出……我果然……老了……”

    “去追啊!去追啊!”风烨国皇后犹自不满,催促不休。

    黑驰放下衣袖,转眼看她一眼,那一眼,情绪翻涌,惆怅……无奈……后悔……忧伤……

    半晌,他缓缓的道:“倩儿……我真后悔不该将你娇纵成这样,将来我若再护不了你,你怎么办?”

    风烨国皇后停住口,似被那声久已无人呼唤的闺名触动,默然半晌道:“你今天怎么了?失魂了?两个小辈就吓你成这样?他们不也吃了亏?你好歹是赤州十强者第四,怎么这么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黑驰笑了笑,没有回答,只道:“你这性子,我劝过多次,你总不听,如今你听我最后一次,改了吧。”

    “改什么?”风烨国皇后声音又尖利起来,“你为什么护不了我?你不是答应我,保护我,从生,到死的吗?”

    “自然。”黑驰很平静的道:“从生,到死,你死的时候,只能葬在我身边,风家的陵墓,不许你去。”

    “你在说胡话。”风烨国皇后瞟他一眼,傲然道:“我和他生同衿死同穴,他的昭陵旁边的位置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整个昭陵,都是我和他的,没有人可以更改。”

    “不许。”黑驰淡淡道,“我不许,你若葬入昭陵,我就毁了整个昭陵,挖出你们的尸体,把他的拿去喂狗,把你的吃下肚,你想葬昭陵,我就让你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

    “你……”风烨国皇后被他用平淡语气说出的毛骨悚然的内容惊吓住了,霍然回首瞪着他,黑驰的目光在月色里浓浓淡淡,依旧是那副不阴不阳不知真心假意的神情,然而相处这许多年,她对黑驰的性子多少也明白几分,想了又想,才小心的试探的道:“你开玩笑的,你开玩笑的是吧?”

    黑驰定定的看着她,眼底掠过一丝失望,随即却笑了,道:“是,开玩笑。”

    远处,风菲菲被公孙煊渁牵着手,飞快的越过重重屋脊。

    公孙煊渁拉着她奔得飞快,一圈一圈的顶风狂奔——风菲菲刚才和黑驰那一对掌,真力受震,积淤在丹田,必须尽快发散出来。

    奔到第三圈时,风菲菲呕出一口淤血,公孙煊渁才停下来,舒口气道:“好了——”

    风菲菲抬头,感激的看他一眼——他永远最清楚她的身体状况,甚至不需要把脉。

    随即,她目光亮亮的笑道:“刚才那一掌,好像震开了我丹田内的一些积淤,再等几天我全部复原,将药力全数吸收,我应该很快就能升级了,哈哈,和十强者打架就这个好处,打一场上一级,黑驰啊黑驰,且留你先得意几天,准备棺材吧!”

    公孙煊渁却不管她在得意什么,一抬手掀了她的面具,皱眉道:“脸上没受伤吧?”

    刚一掀开,就吓了一跳,风菲菲满脸是血,红彤彤的吓人,再衬上她龇牙咧嘴的笑容,实在令人不敢消受,仔细一看,才放下心来,原来是鼻子破了。

    后知后觉的风菲菲捂着鼻子,对着一手鲜红诧异的道:“咦?我鼻子流血了我咋不知道?哎呀,多亏我鼻子高,天塌下来有它挡住,不然塌一点,爆的就不是鼻子,八成是我的眼睛了。”

    公孙煊渁无可奈何的看了她一眼,一顶她的下颌,道:“仰头。”掏出巾帕给她拭去脸上的血,道:“没见过女子这么不注意自己容貌的。”

    “要好皮囊何用?”风菲菲摊手,“徒惹烦恼,还容易被人轻视,不是花瓶也是花瓶,但凡你做出什么业绩,必然是你卖弄色相得来,个人能力被全部抹杀,还有……”她突然笑一笑,慢慢道:“丑一点有丑一点的好,清静。”

    公孙煊渁正给她擦脸的手一顿,半晌,抬眼看她,挑眉道:“敢情玉簌公主认为我等追逐你,都是因为阁下的绝顶容姿。”

    风菲菲一听就知道太子殿下生气了,讪讪的笑,眼睛扑闪扑闪着不说话,大有“我觉得皮相还是很重要的,八成你们喜欢我和这个有关系的,但是,人家脸皮薄不好意思直接说,你就认了吧”的意思。

    公孙煊渁收回巾帕,叹了一口气道:“幸亏是我……换成那个火爆性子的家伙,八成就直接让你再次出血。”

299 解密

    风菲菲不服气,头一昂道:“错了吗?错了吗?”

    “大错特错!”公孙煊渁笑的面无表情,“你这个说法,实在侮辱了我们。”

    “真严重。”风菲菲咕哝,“好吧,我承认你们意气高洁,从来不为他人皮相所动。”她探头看看,见四面都是低矮的连排房屋,圈着矮矮的墙,皱眉道:“这是什么地方?”

    “好像是太监仆役住的地方。”公孙煊渁道,“你知道的,皇宫中有些犯错被黜,生有疾病或者年纪老迈的太监宫女,一般都会另辟地方集中居住。”

    “其实,就是扔一边,自生自灭。”风菲菲顿时明白,叹口气道,“都是可怜人……咱们走吧,过几天找个机会再解决掉那些混账。”

    她刚转身,公孙煊渁却突然“咦”了一声。

    风菲菲回身看去,便见公孙煊渁的目光落在屋檐之下,那里屋角的暗影里,蹲着一个人,看背影是个老者,白发散乱的披在肩上,正用根草杆儿,在地下画着什么。

    这是谁?半夜不睡,在门外画画。风菲菲好奇的瞅了一眼,正想走开,那老太监突然“哧哧”两声,扔了草杆向后便倒。

    风菲菲赶紧掠下去扶住,一扶之下,先皱了皱眉,十分讨厌那老太监身上的尿骚味道。

    风菲菲一抬眼,看见老太监满面污脏,太长时间没洗的头发纷乱的披下来,被脸上没擦尽的饭粒粘住,辨不清五官眉目,此时正张着嘴,双眼浑浊的瞪着,嘴角边流下涎水来。看那样子是中风,或者什么疾病发作,风菲菲拍拍他的脸,道:“老丈……老丈……”

    那老者努力睁开眼,目光触及她的脸,眼珠子突然凝住了,僵在眼眶里一动不动,木木的定在那里,风菲菲差点以为他看见自己就死了,吓了一跳,连声呼唤,老太监挣扎着,似乎想呼叫,又似乎想挣脱她,但是僵木的身体动弹不得,所谓的大力挣扎不过是轻微的颤抖,看在风菲菲眼底,还是中风发作的症状。

    “死人!又窜出去发疯!”身后突然有开门的声音,一个衣衫凌乱、神情麻木的妇人嘟嘟囔囔大步跨出来,骂骂咧咧道:“死老疯子,半夜三更的不睡觉,整天在外头挺尸!”

    “蹬蹬蹬”的过来,劈手从风菲菲手中抓去了那老太监,也不看风菲菲一眼,横拖竖拽的便将老太监枯木般的身子拽走,一脚踹开门将人扔进去,再一脚把门反踢,“砰”的一声整间屋子都抖了三抖。

    风菲菲看得好气又好笑,对身后公孙煊渁道:“我第一次知道,我原来是透明的。”

    公孙煊渁却没有答话,他正出神的看着地面,不知道为什么,月光下的脸色突然有些苍白,那白中还透出一点惨青,眉梢眼角,也似乎有些隐约的波动,似乎有什么事正震动他的心神,并且……让他愤怒。

    风菲菲难得看见他这样的神情,心中一惊,一转头也向地面看去,公孙煊渁突然动了动,看他那动作似乎想伸脚将地面的图画擦去,然而那脚伸到一半便又缩了回去。

    风菲菲蹲在那里,盯着地面上的画。

    很杂乱,很抽象,标准儿童式涂鸦。

    隐约看出是宫室,很普通的宫室,不是现在的风烨国皇宫的复杂式样,还有衣着简单的女子,和一个太监打扮的男子,似乎正在对话。

    房间,也是千篇一律的普通房间布置,床几盆架,垂着幔帐,那个太监蹲着,手伸在幔帐后面,那里隐约露出方方的一角。

    风菲菲瞪着那副画,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换了个地方,陈设比较多,一个女子伏在地下,上头立着满头珠翠的女子,还有清瘦的少年,廊柱幔帐后躲得有人,似乎是那太监,手指紧握住帐幔,老太监用几个紧密混乱的线条代替,画出那份压抑呼吸的紧张。

    紧张!

    风菲菲没来由的眼前一黑,心脏立即也开始“怦怦”跳起来,她按住心口,挣扎着抬头看向公孙煊渁,公孙煊渁一直盯着第二幅画,眼底露出疼痛悲伤的神色,风菲菲不知道他在悲伤什么,只是看着那样的神色,便觉得心中“咚”的一声,仿佛一件重物沉沉坠下,将五脏六脏瞬间砸得剧痛。

    两人这一霎都在疼痛的沉默,如同此刻立于庭院之中想走却挪不动步子一般,欲待逃避而逃避不得。

    风菲菲痴痴的转目看第二幅画,心中却十分抗拒再多看一眼,脑海中白亮的画面重来……黑暗的空间……伸进的带着尿骚味的手……细长超过常人的手指……

    风菲菲晃了晃,不待公孙煊渁去扶,霍然站起,大步过去,一脚踢开了刚才被踢上的门。

    散发着浊臭气息的屋子里,那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破床上老太监抹汗的中年妇人愕然抬头,便见风菲菲大步生风的进来,直奔老太监,伸手一拎,将他拎起便走。

    “慢着!”

    那妇人霍然跳下床,伸手抓起墙边竹木扫帚,“霍霍”一挥,恶狠狠的道:“你是什么人!竟然进宫抢人!”

    风菲菲倒听得笑了一笑,不过那笑意也是冷的,她晃晃手中意识模糊的老太监,冷笑道:“对,进宫抢人,我想抢谁就抢谁,识相的滚一边去。”

    “还有没有王法了!你给我滚!”那妇人挥舞着扫帚扑上来,风菲菲手指一弹,将她定住,抬眼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深宫苦难,相依为伴,你倒也算是有情有义,看在这份上,我不杀你……我问你,他是谁?”

    “呸!”那妇人一口浓痰啐出来,“你姥爷!”

    “我姥爷早死了。”风菲菲森然笑,“你这么想我姥爷,我送你下去见他可好?”

    “你这混账东西!”

    风菲菲皱着眉,看着这个苦熬深宫囚人岁月,早已失了本性也早已不畏生死的妇人,一时倒觉得有些棘手。然而眼见这老太监未必能说出什么来,她需要从这妇人口中得到些信息。

300 不关我事

    然而眼见这老太监未必能说出什么来,她需要从这妇人口中得到些信息,想了想,抬手也抓了她过来,一边拎一个,迈出门去。

    这地方偏僻无人来,闹成这样始终没有侍卫经过,风菲菲大摇大摆拎着两人回到驿馆,长驱直入内室,将两人向地下一掼,大马金刀一坐,道:“看见没,带你们出宫了,有话好好说,给你自由。”

    她是对着那妇人说的,这老太监,没搞清楚他身份和纠葛之前,她不会许诺自由。

    “出宫了?”那妇人爬起来四处张望,扒着窗棂看了看,一眼望见驿馆里成片的高树,宫中是没有树的,顿时明白自己确实出了宫,当即拍着膝盖大笑起来。

    “哈哈哈,出宫了,哈哈哈,出宫了!”她扑过去拼命摇那老太监:“老刘,老刘,出宫了!咱们终于熬出去了!以后再不怕人来杀你了!哈哈,我们出来了!”

    风菲菲听得最后一句,眉毛一挑,“谁杀你?”

    “关你什么事。”那妇人薄薄的嘴皮子一撇。

    “不关我事。”风菲菲微笑,“你们哪里关我的事?我看我还得把你们送回去,继续被杀才对。”

    那妇人默然半晌,看着地上不住颤抖的老太监,突然道:“你想知道什么?”

    “他是谁?他在宫里的经历,还有你的经历。”

    “没什么好说的。”妇人冷冷道,“他是老刘,我的对食,比我早进宫很多年,我犯错进暗庭的时候,他已经在里面,至于为什么事被打发进去的,我问过他,他没说,在进暗庭之前,他是早先素妃娘娘宫里的粗使太监,素妃娘娘暴病薨后,她宫里很多人都被打发进暗庭,没两年就死得差不多了,就活他一个,我进暗庭很得他照顾,便结了对食。”

    素妃……风菲菲将这个封号咀嚼了一阵,没觉出什么特别意味,想了想道:“皇宫西南角一丛矮树后有一座废弃宫室,你知道那是哪座宫殿吗?”

    “那里有宫殿吗?”妇人摇头,“西南角有块地方是禁地,我们做宫女的时候都不允许过去,没见过。”

    风菲菲皱眉,换个方式再问:“素妃的宫殿,叫什么名字?”

    她记得当初遇见的那个男子,曾经说过靖灵两个字的音,她查过风烨国所有的地名,没有找到和这两个字发音近似的地方,现在便想起,大抵是宫殿名?

    “不知道。”那妇人还是摇头,“素妃娘娘十四年前就薨了,我八年前才进宫,哪里知道她的事。”

    “十四年前……”风菲菲心中一震,道,“老刘什么时候进暗庭的?也是十四年前?”

    “是,十四年了。”那妇人转头看委顿在地呜呜啊啊的老刘一眼,眼神中满是抚慰自伤和叹息。

    若在平时,风菲菲也许会为这般患难与共相濡以沫的感情感动,然而此刻她心中烦躁不宁,混乱疼痛,哪里管得了这个,又问:“谁要杀你们?”

    “是杀他,不是我。”妇人道,“原本我们在那无人管的地方也清净,苦便苦一点,日子便这么过,也惯了,不想几个月前,突然便有人来杀他,是在饭里掺了毒,偏巧那天我失手打翻了饭,饭给狗子抢了去,我正心疼得骂呢,那狗子却蹬蹬腿死了,吓得我抱着他一夜没合眼,想藏没处藏,想躲没处躲,两个罪人,不过缩角落里等死罢了,不想之后竟然便又没了事,无人过问,我便寻思着,是不是杀错了人?如今发觉了也便放过了?想来想去,又想起那事发生之前,这死疯子整日在地上画画,有次说是给人看见了的,问他他又说不清楚是谁,莫不是这画惹的祸?便不许他画,谁知道这个挺尸的,白日我看着是不画了,却又闹出幺蛾子,半夜里爬起来出门画,我白日里要洗太监们的衣裳,累上一天,夜里哪里守得住,这不又招来你们……”说着不知道触动哪里的愁肠,那妇人竟然抬起袖子来拭泪。

    风菲菲木然坐着,听着那些话,字字入耳,却又字字浑浑噩噩,旧事像埋藏在灰烬中不灭的星火,总在一片灰暗中猩红的一闪一闪,真正去扒找却又处处难寻,一不小心,也许那点星火便又灭了,还是冷冷的一团灰,就像这心,隔夜浸水般冰凉。

    风菲菲木然坐着,听着那些话,字字入耳,却又字字浑浑噩噩,旧事像埋藏在灰烬中不灭的星火,总在一片灰暗中猩红的一闪一闪,真正去扒找却又处处难寻,一不小心,也许那点星火便又灭了,还是冷冷的一团灰,就像这心,隔夜浸水般冰凉。

    风菲菲身侧的公孙煊渁默默抓起她的手,轻轻一握,他掌心有些烫,然而对这刻手脚冰凉的风菲菲来说,那滚烫的感觉却最是熨帖舒心,风菲菲感受着那份热力,于这心神恍惚的一刻,突然想起了完全不相干的事,她记得公孙煊渁以前的手掌是微凉的,这和他武功阴柔有关系,但是这段日子,无论什么时候他的手伸过来都是热的,温暖入心,这么一想,心中一动,便瞟过眼去,见公孙煊渁拢着袖子,抱着茶,茶杯热气袅袅,又被袖子拢住,那手便分外暖和。

    这么一察觉,心便又动了动——他是希望在这黑暗前行的路上,给自己多一些暖和的感觉吧?不光是行动言语,还有体肤接触,不光是不即不离的支持和陪伴,还有在她心生寒冷手足发凉的那一刻,伸出的在袖子里暖热用茶杯焐烫的一双温暖的手。

    这世上有人待你如此,真相再畏惧再恐怖,也有人愿意和你分担,那么,还怕什么呢?

    深深吸了一口气,风菲菲双眼潮湿的反握住了他的手,安抚性的拍了拍,随即示意萧寒带那妇人下去,先看守住,待事情水落石出,再决定她的去留,又命人出去悄悄的找大夫——老太监病得不轻,那素妃旧事,那要杀他的人,这些事的答案要等他能开口说话,才能真正理清楚。

301 旧事还是故事

    人都离开了,堂中只剩下两人,对着一盏灯面面相对,听着远处遥遥传来鸡叫,隔了几条街,有起早的人们开门的声音,弄堂里梆梆的敲起了早市的梆子,晨曦渐渐镀上窗纸,将人的脸照得一片斑白。

    这惊心动魄而又阴暗细微的一夜,便这么如水的过去,有些心情,都也如水般东流而逝,挽不及,而那些藏在故纸里的阴霾旧事,却又那么毫不客气挤进她人生的缝隙里,膨胀成生硬的一团,梗在心底,让人时时想哽咽。

    公孙煊渁起身,轻轻吹熄灯火,将她温柔地揽进怀中,慢慢抚着她的脸,拂去她一夜之间眉梢眼角镂刻的尘霜和疲惫,低低道:“睡一会吧,天……就快亮了。”

    风菲菲没有抗拒,无声的伏在公孙煊渁怀中,这里有他的心跳,平静博大而有力,那么一声声数着,便是世间最安定最美的心曲。皇宫一夜,未曾寻到那屏风后的黑影是谁,却将一些写在过去的另一个秘密,层层掀开,只剩最后一层薄纸。

    一夜过后,风菲菲再次恢复了平静。

    她首先去拜访了四皇女。

    在四公主府的内室里,她和四皇女做了一番长谈,那女子淡定从容,很明确的告诉风菲菲,父皇处境奇特,并不像表面看来这么简单,风烨新帝肯定另有其人,诸家皇子皇女牢牢把住自己手中那点势力,其实不过是于事无补的可笑。

    “我风烨国皇城兵力,分三人掌管。”四皇女风婉婷给风菲菲画出兵力分布图,“陛下自然是总掌调兵之权,另外亲自直管皇城御林军,当然,如今这个亲自直管,只怕也是皇后在管罢了,其余还有皇城羽烨军十万和风都军十五万,此外,三大部族各地重将拥兵自重,到底归谁的阵营,到底将来会如何动作,不好说,但就我看来,一旦皇权确定,自然也就清楚了。”

    风菲菲“嗯”了一声,笑吟吟道:“四皇女如今是个什么打算呢?”

    四皇女肃然站起,敛衽一拜。

    “我想请玉簌公主和轩辕太子殿下出手相助,助我风烨国早定乾坤,救我风烨国皇裔,免于自相残杀之难。”

    “我?”风菲菲指着自己鼻子,瞅着四皇女,半晌,笑了,“当真当我是管闲事大王?你们风烨国窝里反,好像我没什么责任和义务吧?”

    “公主,我虽不知新主是谁,但却知道,现今掌权者对公主颇有敌意。”四皇女垂下眼,静静的道:“何不一劳永逸呢?”

    风菲菲笑了笑,道:“风烨国皇子皇女盯着皇位都快盯成红眼病,相互杀得血肉横飞,难得四皇女如此超脱,只有你一个不以皇位为意,反倒记挂着同胞之情,善哉善哉!”

    “短短年余时间,兄弟姐妹们一个个惨死在手足的屠戮之下。”四皇女神色淡淡,“虽非一母同胞,却也是亲生兄妹,这么一个个无声无息的死去,死在倾轧争夺的皇权之轮下,以后也许还要死更多,风烨国皇子皇女当真太多,割草一般无人痛怜,可是,上天不怜,帝后不怜,我怜。”

    她又拜:“也请玉簌公主怜。”

    风菲菲起身拦住她,笑道:“我一个外人,暂居你国,身边不过三千护卫,怜你又怎样?四皇女实在太看得起我,只是先前有句话倒是说对了,你朝中有人很看不惯我,姑娘我一向是不喜欢等别人对我下手再动作的,所以,该出手时我会出手。”

    四皇女喜形于色,连忙道:“谢公主,公主但有驱策,婉婷绝不推辞。”

    真是个聪明的人儿,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风菲菲笑着,自袖子里拿出一幅画像,道:“听说四皇女因为精通翰墨,在陛下御书房侍应文书奏章,每隔三日都会将奏折简章送到风萧殿?那麻烦您抽空看方便时,将这幅画给陛下看看吧。”

    四皇女接过,画像是平摊着递过来的,她眼光一落,便看了个清楚,风菲菲仔细注意她神色,却见她并无异常,不由眉头微微一皱。

    这幅画,是综合了那三幅画中的图像和风菲菲自己脑中破碎的印象而画的,画中是那宫室,一个微笑着的女子,脸是风菲菲的脸,神情不是风菲菲的神情,年纪也比风菲菲大些,她身后一间小小耳房,窗帘半卷,隐约床几盆架,幔帐垂地。

    风菲菲觉得,风烨皇帝未必注意过那太监,也未必看见过最后一幅画里面的场景,但是这个女子,他应该有记忆吧?

    四皇女收了,风菲菲叹息一声,起身告辞。

    她回了驿馆,叫了人来一番安排,然后收拾打扮了出门去。

    她去了朱雀大街的清河巷,那里是京城鹰犬的集中住宿地,她先去了风烨某高官的家,一身黑衣登堂入室,找到卧室,笑吟吟推门进去,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个百年名贵瓷瓶,将某倒霉军官的腿给敲断了。

    然后施施然在其杀猪般的喊叫声中推门而出,按照四皇女给的名单直奔风烨众多官员家中,也没干什么,就是没事打打人家灯笼,烧掉半间屋子啊,将人家从********的小妾身上拖下来,害人家倒阳啊,钻进人家密室,将贪污受贿的银子搬到大街上一撒,任人拾取啊之类的,接连闹腾了几家之后,她又去某人家中,在他家井水里倒了整整一麻袋低级毒药,那一麻袋倒进去,满井水都堆满了白色泡沫,别说人,猪看见都不会喝。

    风烨某官员发现那水不对劲,立即开始彻查,偏巧看见人影一闪,掠过高墙,急忙点起人马去追,越追越觉得不对,这路线怎么是往宿敌那方向去的?正在犹豫着,对方手下寻找凶手的人马也已经气势汹汹撞了出来。

    于是,一向不对盘的两拨人马便撞在了一起。

    一个以为对方敲断了自家首领的腿还想趁火打劫,一个以为对方派人下毒还想恶人先告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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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魇介绍:
她妈中了小说魇,神秘走失;瘸腿老爸饱受梦魇之苦,罹患先天性心脏病的双胞胎弟弟又中了游戏魇,先后离奇沉睡不醒。为救亲人,高二女生小花怀揣半本残破的《御魇术》,穿越各种奇幻灵异的魇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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