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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王妃全文阅读

作者:冰冰七月     南诏王妃txt下载     南诏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16 追杀

    已到酉时,夜幕降临。

    几颗明亮的星子孤独地闪烁,星光柔和,月色很淡,只有浅浅的剪影。

    茶溪镇拐过山脚就到,而青色的石板路却似乎没有尽头。红色的轿帘不时被疾走而起的风掀起,红缎绣鞋不安地挪动着,金色的凤凰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空气中弥漫着清冷而诡异的气氛。

    突然,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枣红色的骏马仰天嘶吼了几声,扬起的蹄子也“嗒嗒”地重重降落。

    一群黑衣人悄无声息如鬼魅般凭空出现,就此挡在在队伍的正前方,明晃晃的刀锋闪着白光,空气的温度顿时下降了几分。

    “报告左将军,前面有刺客!”一兵士匆匆来报。

    “生什么事了?”清脆娇美的声音自轿中传出,疑惑的语音透着微微的紧张,一只纤纤素手掀起帘子。

    一股厚劲的掌风吹过,帘子立刻被迫合了起来,骏马上的护卫一脸冷冽,道:“公主不必惊慌,属下自会解决!”

    “来者何人?”

    前面的侍卫已经大声问话,腰间的兵器倏然抽出。

    石破天惊,只在一瞬间。

    黑衣人似乎早有准备,寒光印着他们被黑巾蒙住的脸,一双双精光闪烁的眼睛与刀锋一样泛着幽光,只听一声冷笑,为的人道:“留下轿中人,便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好大的口气,你们可知道轿中是人谁?”打头阵的蒙舍国侍卫不甘示弱回道。

    又是一声冷笑:“管你是谁?今天老子要定人了!”

    “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领头侍卫正说着,原在火红轿旁的枣色骏马已经来到前头,左多纳冷着一双眸子,道:“你等究竟是何人?受谁指使而来?”

    黑衣人仰头道:“废话少说,兄弟们!上!”

    说罢,雪白的大刀已经扬了起来。

    左多纳疾声喝道:“大家小心,保护公主。这群人有备而来,非一般劫匪……”话音未落,一个翻身跃下马背,手中利剑便片刻不留地刺了出去。

    朦胧月光之下。

    刀光剑影。

    轿中之人紧紧地抓紧衣裳,听闻几名侍女惊慌地喊叫声,她的心不禁“怦怦”疾地跳动起来。

    “啊……!”

    一阵腥风掠来,轿帘刚被掀起,又被尖锐的兵刃交接声挡过……

    如雨点般,“沙沙”的声音落在轿门之外,帘子上立刻染上了鲜血的气味。

    又一声惨叫,感觉有东西重重地撞在轿子上,轿顶的流苏急地摆动,犹如风中不住颤抖的秋叶。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蒙舍国公主——咏唱公主绝美的娇颜开始不再平静,她听到了一片响彻林子的撕杀,听到了侍女们急促奔逃的脚步声,听到了轿门之外的哀号与惨叫……

    蹙起两道精致的黛眉,她不再犹豫,以让人吃惊的度扯下头上大红的盖头,那耀眼如火的红巾倏然落地。

    红唇忿忿地撅起,咏唱公主一边猫着腰一边小心地掀起帘子。

    天色很暗,暗得几乎看不清人。

    突如其来的斗争在激烈的进行,而地上已倒下数人。血雾弥漫出猩红的暗影,足以将青石路上最后一丝阳光遮蔽!

    “啊……”有几滴温热的鲜血突然洒在她的手背上,轿子旁似乎有什么东西翻滚过去,依稀是一颗蒙着黑巾的头颅。她惊骇地抬头,看到轿子的左面,一个藏青色锦衣侍卫手持利剑,回头瞪大眼睛对她喊道:“公主,你快逃!”

    咏唱公主匆匆抬眼望去,隐约可见前面数丈之外,左多纳和高大的黑衣人正惊险无比地刀刃相接,来不及细想,她瞄准了一个时机,便如一只机灵的小兔子飞快地窜进路旁的林子中。

    “该死的阁昱王八蛋,我若就这样死了,就是你害死的!我曲咏唱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逃命,逃命最重要!她不顾一切地往前奔跑。

    忘记了阴暗,忘记了恐惧,还有什么比刚刚经历了生死,热血与头颅滚过面前更可怕?

    她一边撂起裙摆,一边忿忿地骂道,穿梭与林间的动作甚是灵巧,看不出是位娇柔无力的娇媚公主……

    “王八蛋,你最好祈祷我还活着……不,我活着还是要找你算帐!……可恶又自以为是的阁昱!……”

    ……

    明亮的火光。

    灿烂妖冶的火光在林子中间跳跃,火焰像嗜血的恶魔一般张舞着四肢。

    这簇火光照亮了咏唱公主的脸庞,惊喜闪现,无论对方是谁,总算不是一个人孤独身处黑暗之地了。她无意管住自己的脚步,拖着逐渐疲累的步子小跑过去。

    一个年轻的身影。

    火光映红在他身上,却让人无法看清他的无官,因为,他的头上戴着一个白色的斗篷。

    一袭白袍淡雅,卓然而立。他的眼中透露出笑意,悠然地站在篝火旁边。

    仿佛已经知道有人要来,一看到那个火红的身影出现,他眸中的笑意更浓。

    “你总算到了。”年轻男人淡淡地说,语气不轻也不重。

    咏唱公主停住脚步,吃惊地瞪着他。

    这个怪异的白衣男子,看起来很年轻,看起来……不像坏人。

    可是——

    他似乎早知道自己要来。

    “你是谁?”咏唱公主水汪汪的大眼里盛着妩媚,一张绝美的脸庞在火光的映射下更加娇艳动人。

    “呵呵,公主很有勇气。”他的声音可以让人联想到上等的天鹅绒,温润好听,说话时,度不急不徐,显出几分尊贵。

    光是这声音,便让咏唱公主的戒心减低了一半。

    “你是何人,为何知道我的身份?”

    “公主要代表蒙舍国与北诏和亲之事,谁人不知。”

    “可是你竟然能一眼认出本公主,莫非……”咏唱眨眨美目,这才故意靠上前,凑上去道,“莫非你是我蒙舍国人?可是……既然是自己人,为何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难道公子的相貌抱歉到见不得人?”

    男子笑了:“呵呵,原来咏唱公主如此幽默。”

    “啧啧……敢情我还真猜对了,可惜啊可惜!你身材还不赖!”咏唱公主大胆地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子,口气里充满了惋惜。

    男子不以为意地轻笑,他的眸底闪过火花,道:“看来公主真的很有雅兴。”

    雅兴个鬼!

    咏唱公主暗骂道,一双水灵的眸子不停地在那斗篷垂下的白巾上打转,真想扑上去一把把那块布扯下来,看看这个男人的庐山真面目。

    “看来你不可能告诉我你是谁了,那你说说,你想做什么?”一个知道她会来这,特意在此处等候自己的神秘人让她浑身都提高了警觉,不过,咏唱公主笑得越动人,流动的眼波似一池春水,像要将人的魂勾走,她晶莹的手指试探地抚上他的胸膛,感受到男子富有弹性的肌肤,笑得更媚,“公子,莫非你想带……本公主走?”

    “公主果然美艳不可方物,还冰雪聪明。”男子白巾下的薄唇勾起一抹嘲弄,一手抓住她的指尖,拉近她低声道:“没错,我就是要带你走!”

    咏唱公主脸色微微一变,娇笑着一转身,手指狡猾地从他掌中滑出,咯咯笑了起来:“公子也很幽默啊。”

    她笑着,突然转过身,使出全身力气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公主,小心!”

    谁?

    声音这么耳熟?

    终于有人来救自己了……

017 躲藏

    林子那头一片黑暗。

    眨眼间,一行人出现在咏唱公主明亮的眼底,朦胧月色之下,依稀可辨。

    “左多纳?……岩嵩岩将军?太好了,快救我。”一见来人,她立刻欣喜地喊道。

    岩嵩与左多纳并立,站在岩嵩后面的是他弟弟岩驹。

    左多纳青色的衣袍上沾染着斑斑血迹,肩头的伤口不住地冒着血水,刚刚幸好有岩嵩将军带人及时赶到,否则他们这行送亲的队伍恐怕真难以逃脱黑衣人的利刀。黑衣人武艺不弱,下手快而狠,个个有备而来,咏唱公主能钻进草丛,毫无伤地逃奔至此已是万幸……

    数十兵士紧跟着从岩嵩的身后一字排开,明晃晃的兵器在篝火的照映下显得寒气逼人。

    “阁下究竟何人?”岩嵩问道。

    白衣男子依然立在原地,身影修长而挺拔,白色斗篷完全遮住了他的面容,只有声音里不住地透出寒气,与之前判若两人。

    “要带走公主的人。”

    “你和那群黑衣人是一伙的?”左都纳一手捂肩,似乎受伤不轻,但另一手紧握着白剑。

    白色斗篷垂下的纱巾微微动了动,他的手中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把剑。

    “问得再多,也不能阻止在下要做的事!”说完,剑身缓缓举起,锋利的尖口对准岩嵩。

    “真是狂妄,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么?凭你一个人也想带走公主?做梦!”一旁的岩驹忍不住站出来说道。

    白衣男子冷笑一声:“蒙舍国铁威大将军——岩嵩,久仰大名,岂有不知?至于你,定是那位功夫三流,善于投机献媚的岩驹吧!”

    “你……”一听他的说辞,岩驹立刻“铛”地一声拔出鞘中利剑。岩嵩飞快地将弟弟拉到身后,双眸一眯,道:“看来阁下是非要达到目的不可了?”

    “是!在下也一直想有机会与岩将军切磋切磋。”

    “左将军,岩驹,你们保护公主先走,这里交给我了。”岩嵩将军沉声命令道。

    “想走?没那么容易。”白衣男子突然轻抖剑身,薄剑立刻出如风铃般的清脆之音。

    树枝一阵哗哗作响。

    黑色的夜行衣似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自枝头降落。

    凌厉的杀气,唯有剑光点点,兵刃相接的声音立刻充斥在夜间清冷的空气之中。

    林间,篝火旁。

    战火再起。

    血腥味逐渐扩散……

    ……

    天空一盏残月,不圆,流露淡如水的光华。满天的星星闪烁,却照不过密密的林间。

    林子间的小屋里,火烛昏黄,脆弱得仿佛随时要熄灭。

    蓝倪独坐在凳子上,心不在焉地往嘴里塞进一点食物,所有的思绪停留在刚刚听到的对话上……

    心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慌。

    像要有什么事需要立刻去做,又茫然地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一切都因为诅咒……

    殇烈竟然也中了诅咒,唉!

    她蹙起眉头难得地叹了口气,那个男人那么霸道威严,真无法想象他突然倒下的样子……

    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就算死了也不过化为一屡清魂,消失作罢;殇烈乃一国之君,若他有什么不测……

    恐怕天下大乱。

    银暝国,曾听雪婆婆提起过,想必君王也比较年轻,想不到竟然也中了这等恶毒的诅咒。

    如此看来,蒙舍欲称霸的野心还真是可怕得令人无法忽视。

    唯有同是中咒之人的血才可以解的诅咒——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难推测,那个乌须子应是蒙舍国之人,神秘人留言也让自己去蒙舍国,那么……自己跟蒙舍国到底有什么关系?

    雪婆婆说自己出生北诏,曾经住在一个叫落京的地方,后来她才知道,落京——正是北诏国的国都。

    北诏……蒙舍。

    有些迫不及待,又有些迟疑,害怕……这会儿,想到刖夙二字,都会让一颗心扑通跳得厉害。

    蛐蛐在低吟,林间的草丛飞快地闪动,草尖上沾染了血迹。

    林子又突然变得死一般沉寂。

    隐隐觉察到了不对劲,蓝倪迅起身,将如豆的烛火吹灭。

    刚走到后院尚来不及隐身,只听有人拖着沉重的脚步朝这边奔来。

    一女子的声音,清脆中透着担忧:“左将军,你没事吧?”

    “属下没事。公主……我们进屋。”男人说话的声音明显有些气息不足。

    “恩,有个地方避着总比在林子里乱跑好。”

    来人正是从血战重围中突破出来的咏唱公主,而左多纳早有伤在身,刚刚又连续与黑衣人力拼,现在已是一身血迹,伤痕累累。

    他们身后还跟着三四名侍卫,似乎个个已负伤在身。

    蓝倪屏住呼吸,小心地将娇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藏身于后院干枯的柴堆之后。她凝神细听周围的气息,丝毫不敢大意。

    这寂静的林间,传入耳际的声音格外清晰——

    门被推开的声音。

    “左将军!你伤得太重了!”女子急呼。

    “将军……”

    “公主……属下没事……保护公主要紧。”

    然后是重物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

    “左将军……”女子的声音更加大声着急,“掌灯,先救左将军……”

    “不……”左多纳努力站起来,“不要掌灯……我不碍事,屋子都是空的……大家先把公主藏起来,再走……”

    “将军!”士兵的声音。

    “此事一定是刖夙国所为……只有暴君殇烈才会安排这种阴险残酷的阴谋……他们派的是精兵,不知道岩将军能挡多久……”左将军不断调息,对着公主说出自己的推断,然后转向手下低吼道,“你们还把快把公主藏起来。”

    “是,公主,快点!”

    女子无奈地再次低喊了一声“左将军”,便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地方躲藏。

    “我们走……出去引开刺客……”左多纳拼着刚刚提上的真气,握紧手中长剑,带着几名随从奔出门去……

    ……

    林间的夜风柔柔吹动蓝倪的梢,一袭白衣被夜色隐得变成一团薄雾,如梦如幻。

    她将身子紧紧地蜷缩起来,让自己完全隐身于半人高的干柴堆之后。

    微微的颤抖,手指扣得很紧……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公主?

    今日八月初八,莫非这就是上次荷塘边巴都所提到的“和亲公主”?

    她不是要代表蒙舍国嫁于北诏之王吗?

    怎会逃难似的藏在这林子中,连灯都不敢点亮?

    那个“左将军”气息微弱,受了重伤,似乎随时会死掉,而他刚刚说——这场残酷的阴谋是由刖夙国暴君殇烈策划的……

    殇烈……

    那日他说八月初八亲自前往,难道就是为了暗杀蒙舍国和亲队伍?阴险的家伙,他到底把人的生命当什么?

    真是卑劣!

    空气中突然掠过寒意,不期然让她娇小的身子打了个冷颤。

    胸口紧掠过传来一丝疼痛,仿佛在为谁惋惜,又仿佛在为谁愤怒……

    是因为那个暴君吗?

    疼痛一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抓住。

    ……

    她无法再做多想,因为耳边——

    女子的脚步声传来。

    来人呼吸显得急促而紊乱,听起来很累。

    从枯枝交错的缝隙里看过去,依稀看到一团黑影,影子的身上带着一抹女人独特的香味。

    是那位公主。

    蓝倪紧张地绞起了手指,面前这位“公主”不会要往自己这边躲来吧?

    神经完全紧绷,像已经上弦的箭。

    残月被一团乌云遮住,夜空黑得神秘而诡异。

    果然,簌簌几声之后,那团带着淡香的黑影真的在她旁边蹲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星光暗淡,月色已无。

    两个女人藏身与黑暗之中,连大气都不敢出。

    蓝倪低着头,暗暗祈祷这“公主”快快离开吧……另外藏一个地方也好……她现在这样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小心地怕碰碎了空气,不到半刻钟,连腰背都要僵硬了。

    “嗤——嗤”墙角有老鼠窜过……

    “啊……”咏唱公主在出半声细小的轻呼之后,连忙捂住了嘴巴,而就在此时,她的全身开始忍不住升起了鸡皮疙瘩,某种怪异的感觉陡然潜了上来。

    屋外仍是安静得很。

    可是,鼻间若有若无的荷香从何而来?

    该不会是……

    指尖窜上一股冰凉,她咬住牙根,慢慢地……慢慢地……将手往旁边探了过去。

    蓝倪一动不动。

    柔软的衣裳,光滑的丝……

    然后,好象一个人的……真是人么?

    “啊!……”这次,一声尖叫划过夜空,咏唱公主立刻惊骇地一把推开面前的干柴,跳了起来。

    蓝倪被迫站起了身子,一袭白衣,在朦胧的夜色中若隐若现。

    “鬼……女鬼……”

    “别叫,我不是鬼。”蓝倪走了出来,她的脚步很轻,轻得地几乎听不到声音。

    咏唱公主的手指已经不听使唤地颤抖,老天爷,她并非胆小之人,只是面前这团白影轻飘飘的,连声音也平静地不像是个“人”,对于刚刚饱受刺激的她来说,真是巨大的惊吓啊。

    “你……你别过来。”她指着蓝倪,苍白的脸色在暗中悄悄隐现。

    蓝倪笔直地站立着,夜的轻风掀起了她的衣角,她语音清晰:“公主,我真的跟你一样是人。你刚刚摸到我的身子是不是热的?”

    热的?

    咏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刚刚冰凉的指尖的确好像是碰到一团温热。

    她眨眨眼睛,红袖中的十指仍然绞成一团。

    “你真的不是鬼?”

    蓝倪点点头,突然想到她看不到自己的动作,补充道:“真的。”

    她可不喜欢开“自己是鬼”这种玩笑。

    “真的?”咏唱公主需要再次确定,壮着胆子再问了一遍。

    “恩。刚刚看你们进来,我就躲了起来,哪知道……嘘!有人来了。”蓝倪习惯了山中的寂静,只要一有异常之声,她的感知都比其他人敏锐。

    飞快地拉过咏唱公主,她们再次在墙角蹲了下来。

    ……

    对这间立在最中间的林间小屋而言,今天,绝对是它主人离开后最热闹的一天。

    ……

018 紧局

    屋门被人大力地踢开,沁凉的夜风瞬间贯穿整座屋子。

    脚步声响起,一声,两声……

    一个人,两个人……

    两个女子相握的手心骤然冒出冷汗,被突然而来的夜风一吹,单薄的身子都不可自抑地微微颤抖起来。

    她们看不到彼此的眼神,她们不知道彼此长什么样,但是此刻,她们的心思是一样的。

    沉重,惊惧,加祈祷。

    “仔细搜!”

    紧接着——

    窗户,门口开始透出火光,火光昏暗,却足以将后院的一切看个明白。

    白色的衣裳如一团白雾笼罩在高高的柴堆之后,火红的嫁裳却被夜色藏得更深。

    灯光斜斜地落在院子的地上,一个高大的影子骤然出现,阴影笼罩着大地,危险的气息步步靠近。

    “什么人?”

    就在蓝倪准备站起身的时候,前面屋子听到有人大声地问话,好像又有人来了。

    刚出现在门口的阴影突然消失,那人转身返回的前屋。

    蓝倪悄悄松了口气,缩回小手,现掌心的薄汗,黑暗中露出一抹自嘲的轻笑:蓝倪,原来你真这么怕死……

    咏唱公主将蓝倪往里拉,示意她再躲进来一点。

    她们借着屋内透出的微弱烛光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一位面庞小巧白皙,嘴巴鼻子都如同粉雕玉琢般精致小巧,一双滚动着晶亮的水眸透露着平静,平静中又并存着让人迷惑的坚定与柔弱。

    另一位五官绝伦,是个天生的美人,明眸皓齿面若桃花……

    她们相视一笑,淡淡的迷人光华在二人的眼波中流转。

    ……

    刹那间。

    尖锐的兵器声在宁静的夏夜格外刺耳,声音又空洞,传得很远。

    竟然又格杀起来了?

    她们的表情不约而同地凝重起来。

    不知道外面又来了什么人,生了什么事,总之,她们是危险的。

    八月初八,谁说是吉日?

    傍晚酉时,谁说是吉时?

    天已全黑,月光不见。萤火虫只敢藏在丛间,小心地收起它们的小灯笼,所有的蛐蛐也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低鸣。

    撕杀声,利器相接声,痛苦惨叫声……

    隔着空气,传播开来,飘散在神秘深幽的丛林之中。

    寒意直直窜向每个人的心间,当危险真的来临时,两名弱女子除了躲避还能做什么?

    生死,有时候在刹那间变得很脆弱,变得……连自己都无法掌控。

    突然听闻——

    “你们为何非要劫持公主?可知这是与蒙舍与北诏两国为敌?”一声“哐铛”,是刀剑像碰之声,而问话之人气息微弱。

    “左多纳,你连这等问题都想不到,阁昱还敢派你们护送公主?”

    回答的人声音很冷漠,听起来有几分耳熟。

    “是他们……”咏唱呢喃道。

    蓝倪抬眼,问:“谁?”

    “嘘……好像是左将军和那个戴斗篷的白衣人。”咏唱将声音压得极低。

    左将军?刚刚出门欲引开追杀者的左将军?

    他好像伤势严重。

    蓝倪没有回答,只用大大的眸子看了咏唱一眼,就移开目光,紧盯着那门口投射到地上的阴影。

    迷茫,其实心里乱糟糟的。

    夜风拂过她的头,鬓角的几屡青丝悠悠地贴在她的脸上,她暗下眸子,那里隐藏着无人现的悲哀。

    为什么?

    为什么她仿佛每次进入人群,都会碰到杀戮与劫难?

    难道那诅咒真如此灵验?诅咒的力量真如此强大?

    害人害己……

    这几个字如万斤铅石,紧紧地,重重地压在心头,痛得她快要窒息。

    好像,只有被软禁在殇都的王宫时,她身边的人都依然活得安然无恙,想不透其中原因,但是现在,她不敢去看身边的咏唱公主,公主生得国色天香,又高贵大方,这样的女子若因为靠近自己而生意外的话……

    血色瞬间退尽脸庞,嘴唇颤抖得厉害。

    这位蒙舍国公主——她救不了她,也不能帮她!

    夜色如噩梦一般,透过窗子、门口的昏黄之光淡淡地笼罩住布满伤楚的蓝倪。

    她的额上尽是细密的汗珠,眼睛睁得很大,手指抱住膝头,抱得很紧。

    ……

    恍惚间,心思摇曳。

    几声惨叫之后,打斗声停止了,某一方占了上风。

    黑暗中。

    两个女人沉痛的目光交会,看不清彼此的眼神,心却是同样的颤抖……

    左将军他该不会……

    一束明亮的火光在门口亮起。

    “把那公主找出来!”冷峻又透着优雅的声音像是神秘的白衣男子。

    几乎立刻地,蓝倪回过神,将咏唱公主往里轻推了一把,在他们尚未现她之时,自己以惊人的度自干柴后面冲了出来。

    顷刻,透明如水晶的眸子里盛满了跳跃的红光。

    红光,映照着她的脸,细致的五官清楚地呈现,她抬起了下巴,声音轻柔而平静:“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我家?”

    举火把的黑衣人和他身后的白衣男子均吃了一惊,躲在柴堆后面的人儿也紧张得揪紧了火红的嫁裳。

    白色斗篷之下,男人的眼不动声色地扫过墙角的柴堆,嘴角轻轻扬起,无人得以看到那里呈现的一抹嘲笑,视线穿过半透明的白纱,他声音低沉而清冷:“这里是姑娘的家?”

    她的双瞳在火花照印之下异常明亮,平淡的眼底满是坚毅和淡然。

    白衣男子放肆地打量着她,敛去眼中的惊讶之色。

    这女子——不寻常!

    她不该有那样一双清澈的眼睛,清澈到让人无法怀疑她的话……

    两道灼热的视线直射而来。

    蓝倪强迫自己镇定,不敢透过斗篷去与那两道视线相交,她尖俏的下巴动了动,道:“你们要找什么?”

    其实,雪袖中的手指已经开始冰凉,若不是火光一直在跳跃,他们一定可以现她的紧张。

    “不知姑娘可有看到一位穿着大红嫁裳的女子经过此处?”白衣男子沉稳地问,锐利的眸光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仿佛早已做好准备,她的脸上平静地如同深秋的湖水,一波不起。

    蓝倪轻言道:“没有。”

    “真的没有?”白衣男子问。

    “这荒山野岭,又怎会有穿嫁裳的女子来?”她反问。

    其实,她差点就因此话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不行……不行!

    她不可以慌张!

    虽然白衣男人有着优雅的外表与气质,但是他的一字一句无不透着飕飕冷风,而其身后的黑衣人更是隐藏着杀气,让人不敢直视。

    尖锐的指甲狠狠地戳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她蹙眉提醒自己——

    保护公主,尽力保护可以保护的人,自己绝对不能露出破绽。

    “真的没看到?”白衣男子的语气明显多了份冷冽。

    “既不相信,又何必再问?”她的眉头没有散开。

    黑衣人举近火把,道:“公子,我们搜搜看。”

    “慢着!”来不及细想,蓝倪突然上前一步,她的眼珠颜色很深,就那样直直地仰望着他。

    那一瞬间,火红的光亮在她瞳孔中跳跃。

    奇异地,他却看到了一抹一闪即逝的妖冶蓝光。

    白衣男子晃晃眼,怀疑自己是否因朦胧的白纱而看错了……她眼中的那一道幽冷蓝光分明是……

    分明是某种预兆的象征……

019 争风

    火花让天上之月失去了光华,斗篷上垂落的白纱随风微微晃动。

    “你们没有权利随便搜别人的屋子。”蓝倪挺直了脊背,看到了对方坚实的下颌。

    下颌收紧,白衣男子的语调听起来多了几分奇怪,又似乎温和了许多:“姑娘为何一个人住在这山林之中?”

    忧郁飞快地布满了她的眼。

    清澈无波,又荡漾着如水般柔弱的忧郁。

    一袭白色绸衣,身子又挺又直,幽黑丝在夜风中轻轻飞扬,一双暗黑的眼睛顿时变得忧郁孤寂。

    一个人住在林子……谁想这样?

    白衣男子突然轻笑道:“姑娘可愿意跟我走?”

    不知为何,看到面前这位看来孤独脆弱的白衣女子,他那颗从来不为其他女子所动的心竟然起了丝微妙的反应。

    或许是她眼中跟大哥闪着一样的蓝色幽光。

    或许是她脸上有着跟小瓦儿相似的忧郁……

    总之,他产生了要带这个女子回自己地盘的冲动。

    蓝倪吃惊地抬眼,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这个戴斗篷的神秘男子竟然想带自己走?

    连小心躲在柴堆后面大气都不敢出的咏唱公主也吃了一惊,心中暗骂:该死的土匪,看到女人就想带回家啊!

    “一个人住在这孤郊野外,不如跟本……本公子回去,如何?”

    似乎忘记了还要搜查公主一事,白衣男子悠然自若地问道,连身后一直高举火把的黑衣人都无法展开搜查行动。

    垂下眼睫,眸底的幽蓝无人能见。

    蓝倪有点想笑,这世界是怎么了?为什么外面的男人动不动就想带人回家?她好不容易才离开刖夙国那个富丽堂皇的王宫,好不容易逃出一个男人监制的囚牢,怎么可能再傻得另一个男子回去?

    况且……

    她是一个根本只会给他人带来伤害的女人。

    “谢谢公子,我不能!”她说话时,已学会用习惯性的平静来掩饰内心的激动。

    天色很黑,有火光。

    夜风有点凉。

    一对白色衣裳的男女僵持对立。院子里很安静,谁也没有说话,任凭半透明的衣绸轻轻扬起。

    ……

    “没错!她绝对不能跟你走!”

    就在后院一片寂静之中,陡然插入一句带着愤怒而肯定的话语,因为他太过富有情绪了,以致于一时让人无法分辨出说话者的真实声音。

    不过这语气……

    这霸道的,充满愤怒的语气为何那么熟悉?

    殇烈?

    蓝倪纤细的肩头突然颤了一下,像深夜噩梦中的惊醒,大而迷茫的眼珠子带着惊恐朝声音来源望去。

    一身黑色的衣裳。

    全身都是黑,好像这样的夜晚,黑色更合适。

    黑衣人体型高大而修长,当他一个翻身出现在火光之中时,大家完全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个十足彪悍的中年男人,浑身充满了江湖气息。

    怒火喷薄的黑眸,眉间有一道深刻的褶皱,脸上一条斜斜的疤痕,宽厚的嘴角——蓝倪确定,这般相貌的男子,她根本从未见过。

    然而那双眼睛……似曾相识。

    像殇烈?

    又不是他!

    他身后跟着一位同样黑衣装束的男子,面孔也甚是陌生。

    先前地窖中听闻殇烈布置了对和亲队伍的暗杀阴谋,那么,这二人是殇烈的手下吗?

    蓝倪的思绪被眼前之人搞混乱了,一时定住身子,脚步无法挪动半分。

    她自然不知道,前来的二人正是易容之后的殇烈和巴都。

    ……

    殇烈和巴都本欲直接前往茶溪镇,利用和亲之事查探“星回节”的线索,孰料林外的石板路上一片残血,和亲队伍七零八落,死的死,亡的亡,轿中的公主也不知去向。

    扶起一位尚有一丝血气的侍卫,却听闻侍卫悲愤地誓:“暴君……殇烈……害我蒙舍……大王不会放过你……”

    不甘心地说完最后一句话,侍卫就此断气。

    殇烈与巴都对视一眼,同时明白一个事实——有人破坏和亲队伍,嫁祸刖夙国……

    ……

    后院。

    凭空多了两个人,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绷,空气中又流过丝丝诡异。

    蓝倪无法移动脚步,怔怔地听这中年男人再次肯定地宣布:

    “她不能跟任何人走!”

    “你是何人?”白衣男子问,斗篷下的眸子闪闪亮,仿佛现了可以让人兴奋的事情。

    “你呢?”殇烈不答反问,自刚刚的怒吼差点泄露身份之外,他刻意改变了嗓音,相信已无人可以认出。

    蓝倪的目光徘徊在一黑一白二人之间,颤抖的嘴唇一字未。

    脑中乍然闪过一个疑问——

    岩将军和岩驹不是说是殇烈派人布下阴谋,要抓咏唱公主吗?若白衣男子带着身后的黑衣人是来抓咏唱公主的话,那么这中年男子和他的随从又是为何而来?

    如果都是来抓公主的,为何他们又互相不认识?

    白衣男子冷笑出声:“阁下看起来不像路过。”

    “的确不是路过。”殇烈回味地笑了一声,此等易容之后,他不认为还有人能认出自己,倒是面前白衣人,看他身型甚是眼熟。

    “也是找人?”白衣男子问。

    “已经找到了!”原本不是找人,现在无意中倒是找到了该找的人。殇烈忍住怒火,将视线转向颤抖着唇的蓝倪,太阳穴的青筋跳动得厉害。

    白衣男子回味地撇唇:“哦?就是她?”

    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眼角抽搐了一下,殇烈点头:“就是她!”

    该死的女人!

    竟然真的胆敢逃离殇都,她是忘记了自己的警告,还是蓄意挑战自己的权威?

    想杀人的**!

    她一定要如此忤逆他么?

    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私自出逃,形同背叛!

    “我不认识你。”蓝倪望着那道布着疤痕的脸,轻轻说道。

    缓缓转身,她举步强迫自己离开,她不想去证实这个奇怪的中年男人究竟是不是——殇烈?她只想快点离开!

    白色的身影纤细而羸弱,在跳跃的火光中忽明忽暗,又奇异地吸引着大家的视线。

    殇烈抿唇,看她轻移的脚步眼底更是阴霾满布,一个箭步上前,他用力地拽住了她的手臂,娇躯便落入了他的胸膛,顷刻间鼻间充斥着淡淡的荷香。

    “爷……”巴都忍不住出声提醒,他怎么都没想到夙清宫的倪妃娘娘会出现在此,而大王为了她——绝对表现得太不冷静了!

    炽热的感觉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而来,血液瞬间加了流动,鼻间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浓烈的男人味,如酒醇香而悠长。

    真的是他!

    殇烈,世界上除了他还有谁会如此霸道**,还有谁会如此固执非要牵拌她……

    疲累的心有点绝望,第五次……

    她的第五次逃脱依然撞上了他。

    背叛……

    这沉重字眼如针般扎进了她的心底。

    她本不该害怕,可是当她对上那对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黑眸,当她感受到如铁般冷硬的箍制,她只觉得脑子“轰”地一声骤然爆炸……

    他之前的警告就那样窜进了脑海——

    ……

    “蓝倪,你给本王听好!本王不管你是谁,你是什么身份,如果你再敢从这里逃走,形同背叛!本王绝不会再轻易饶恕!”

    ……

    她不是他的所有物,她不是他的奴仆,她不是他的子民……

    他凭什么说背叛!

    心为什么颤抖地如此厉害?在这个男人面前,为什么难以镇定自若?

    空气中尽是火把上松脂燃烧的气味,火把快要燃烧到尽头,突然沉寂的空气显得压抑起来。

    “不!”蓝倪闭上眼睛不愿意接受现实,身子用力挣扎起来。

    拼命地,使劲地,混乱地挥舞着小拳头……

    “我不认识你!”她几乎要失声喊出来,小脸失去了原有的平静。

    “她说不认识你。”

    白衣男子似乎真的忘记了要搜寻咏唱公主,身形一晃,已来到蓝倪面前,决定管起这般闲事来。

    “公子……”他背后黑衣人们也忍不住提醒出声,火把在手中虚弱地晃了晃,残喘的火光被一股清风带走。

    后院刹时变黑……

    黑色笼罩了大地。

    月色很淡,淡到只能看到人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呼吸很急促,蓝倪觉得疲累……

    这时候。

    雪白的衣角在夜风中轻扬,一双修长有力的手,闪电般握住了她挣扎的手臂。

    与殇烈不同,他的动作轻柔而小心,那样一只手映着树林中洒下的月光,仿佛有月色般的光晕,而另一只手紧握的剑反射着刺眼的寒辉。

    殇烈的瞳眸倏然紧缩,凛冽之气自体内迸。

    这个白衣男人跟她是什么关系?

    ……

    风,穿过树林,树叶飒飒而响。

    他的胸膛很火热。

    他的手掌很温柔。

    她的心却很冰凉。

    “阁下要跟我作对?”殇烈的声音冰冷如刀。

    “在下只想帮助这位姑娘。”白衣男子的声音温柔如水,水中又有冰的味道。

    两个男人的身后,黑衣人与黑衣的巴都已经悄然握剑,蓄势待。

    柴堆后的红衣公主纤腰都要弯得酸,仍紧张地一动不敢动……

    ……

020 围困

    树林中。

    枝叶茂密,比白天显得阴沉得多,斑驳的树影依稀映在地上,月光又钻出云层,朦胧映射大地。

    ……

    “你们别打了!”

    素白的衣裳,衬得她恍若冰天雪地里的雪雕,从挣扎到惊愕得忘记了眨眼,两个相斗之中的男人对这呼声置若妄闻。

    而巴都不知何时也已与几名黑衣人交起锋来,一来一往,寒光点点。

    刀起刀落,血光四溅……

    突然,黑衣人将刀劈在柴堆上,干枯的树枝被一一挑起,角落里隐藏的火红身影几乎把持不住,想索性豁开挺身而出,又极力忍住。

    “啊……”蓝倪的惊呼。

    翻滚的剑气夹杂着冷风自面前掠过。

    蓝倪只觉身子被人紧紧箍住,一阵天旋地转,把她一日奔波的疲累瞬间提升到极限,而腰上结实的手臂正是属于他——那个霸道的暴君。

    她之于他,除了有种不甘心,似乎更有股无法言预的魔力。

    所以,他抛不开她。

    想到她要逃跑,他只想禁锢她来维护自己的威严。

    身子被人掌控毫无反击之力。

    腾空……落地……

    雪白的绸带飘动。

    一道道剑光在黑夜中如冰冷盛开的莲花,寒气由指间直逼剑尖。

    黑影晃动。

    白衣飘然。

    那二人招招对决之间,她不得自由,是最无措的一个……

    她无奈地蹙眉闭上了眼睛。

    “乒乒乓乓……”

    耳边是清脆的兵器交会声,刺破夏夜的宁静。

    她连同思维也一起停住……

    “你放下她,我们好好比一场。”

    白衣人翩然落地,冷着眸子,蓦然收住攻势。

    殇烈抿起双唇,胸口似有烈焰翻涌!

    奔腾的嫉意笼罩了全身,双眼红……

    难道这女人三番四次逃离自己就是为了眼前之人?否则在此荒郊野外怎会有男人为她拼命?

    突然双足重新落地,他忽地放开了她,自己却一个腾空翻飞,眨眼间修长的身躯已轻巧立于柴堆之前。

    巴都见主子那边停住了攻势,奋力将手中武器一顶,几个黑衣人一齐弹开,他便闪身到主子身边。

    ……

    蓝倪被推得一个踉跄,站稳脚跟死盯着他。

    殇烈,你这是何苦?

    这是何苦呢?

    苦涩蔓延在心底,又涌上喉间……

    “若是为了我……请你们住手!”

    微弱的月光下,蓝倪的大眼盛满了哀戚,如一朵即将凋残的小花,她却又那么勇敢地直视着他们,微抿的嘴角埋藏着数不清的无奈。

    殇烈浓眉几乎要聚在一起,他一时忘记修饰自己的声音,低沉道:“蓝倪,就算今天没有你在,我跟他之间的交锋也再所难免!”

    她吃惊地看着他,又将眸光转向白衣男子,实在不解后者的身份……

    白衣男子优雅地垂下剑柄,轻笑道:“原来这位姑娘芳名蓝倪,真是个动人的名字……不过阁下的声音听来倒有几分耳熟,莫非是故人?”

    “故人?哼!在下想不起有你这等戴斗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故人!”殇烈冷哼,如猎鹰般锐利的眸子仿佛可以将人看透,面前这白衣男子,从身形声音及剑法,他心中无数次闪过同一个人的影象。

    可是,如果真猜对了……

    又怎么可能是他?

    的确太不可能了……

    白衣人右手一紧,剑尖的杀气直窜大地。

    对殇烈的身份,他也隐隐有了知觉……

    殇烈道:“阁下之前不说也要找人么?莫非已经找到了?”

    一听此问,苦楚中的蓝倪与柴堆后的咏唱公主同时紧张起来。

    “没有找到。”白衣人扬起嘴角,白纱下的眸子若有若无地瞟向柴堆,声音不紧不慢,“不过,已经没有必要了。”

    似乎有人松了口气的声音。

    殇烈浓眉一松:“因为你已经达到了目的?”

    “呵呵……阁下果然是聪明人。”白衣人笑得从容。

    殇烈刚硬的下巴收得死紧,说话似一个字一个字从牙齿里蹦出:“半路拦截公主,不让蒙舍与北诏联盟?”

    “哈哈……”

    邪肆的笑声根本不像自于白衣男子的口中,但是他真的在笑,笑得连斗篷都不住地抖动。

    “你究竟是哪国之人?”殇烈深眸紧盯着他。

    白衣男子停住笑,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蒙舍,北诏或是其他?”

    他是猜到了,但是他无法确定。

    因为如果他是……

    实在没有理由——

    冷君银冀,会吗?

    殇烈紧盯着白衣男子,实在想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

    “呵呵,你对我的不确定,就如对你的不确定一样!”白衣男子依然淡笑,“蒙舍国与北诏和亲联盟,对我国可是一大威胁啊,所以……”

    “在下愚钝,请教你国是哪国?”

    “这样的劫亲暗杀计划,你说还有哪国君主如此英明呢?蒙舍与北诏联姻,最受影响的又是哪国呢?”白衣人说得淡然却又在有意引导人的揣测。

    殇烈眼中利光一闪,道:“听来,只有刖夙国殇烈会如此做了。”

    蓝倪飞快地抬眼看向殇烈,蓦然明白,他在说自己,他自己就是刖夙国君王,而白衣男子却表示自己是刖夙国之人,如此说来……

    答案只有两种——

    他们都是刖夙国之人,他们在演戏。

    另一种则是……刖夙国被嫁祸了!

    嫁祸者正是白衣男子,而他,究竟是谁?

    ……

    柴堆背后的人儿却不若蓝倪这般思考,她雪白的牙齿死咬着唇瓣,手指握得死紧。

    刖夙国殇烈!

    阴险,狡诈,狠毒!

    她曲咏唱跟人无怨无仇,心不甘情不愿被迫牺牲出嫁,害得惨遭暗杀命运……

    牙齿松开,几乎要磨得咯咯作响,脑海中清晰得印着两个人的名字——

    阁昱!殇烈!

    都是该死的冷血无情的混蛋!

    ……

    “呵呵,阁下又是哪国之人?”白纱之下的眼睛灼灼生辉,仿佛真被人猜中,一点也不在乎自己透露了身份。

    ……

    “总之绝不跟你同一国!”

    殇烈说完,手中剑已毫不客气地探出。

    一阵旋风卷起满天的树叶。

    漫天灰尘遮掩得树林如地狱一般幽暗

    长剑划出寒冽的冷光!

    气氛,真奇怪。

    刚刚还在为一个女人争斗的两个男人,又似乎在为另外一个问题而斗争。

    另外一个问题……

    蓝倪算是想明白了——像殇烈这样的男人是不可能放过嫁祸于自己的对手的。

    尤其在天生好斗的男人之间,本就不需要理由而斗……

    战火重新点燃。

    脚尖下是摇晃的枝桠。

    树叶沙沙作响。

    兵戎相间之中,蓝倪无法不紧张地注视着他们飞快闪过的身影……

    ……

    忽然,清啸着。

    几枚白色的信号弹从林子的一侧高低错落飞向星辰,如噼啪燃烧的亮银色流星雨,让殇烈和巴都都不禁吃了一惊。

    不好,那应该是对方接头的标志。

    白衣男子深沉的眼中骤然一笑,一手抓住静立于角落的蓝倪,几个起落便跃出后院的大墙之外。

    眼前的景物生了变化,不过恍惚间,殇烈也飞快地跟随到墙外的林子里。

    “参见公子!”

    刚到林子里,一行如鬼魅般的黑衣人火从林间窜过,一字排开,见到白衣男子一齐拱手恭敬地唤道。

    殇烈与巴都一看,忍不住吃惊在心,暗叫失策!

    银冀,莫非真的是你?

    你一直淡漠于四诏之间的政交,又怎会突然插手蒙舍与北诏之事,还陷害我刖夙国?

    难道“星回节”之日的暗算也是你一手策划?

    ……

    自己的精兵均布置在茶溪镇内,未料得公主在镇外的官道上便被劫持……

    现在他与巴都二人,还有……那个被白衣男子揽在臂弯之中的女人……

    不行!

    无论如何,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女人被他人带走!

    灼灼的黑眸中闪着势在必得的决心,杀气骤然自他漆黑的眼底聚起。

    当剑光闪着寒气划过夜的长空之时,数十个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包围。

    “爷,你先走,这里由属下抵挡!”

    易容后的巴都举起手中武器,戒备地看着四周黑色的鬼魅。

    殇烈暗暗咬牙,看了眼蓝倪之后,压低声音道:“要冲咱们一起冲。”

    任谁都知道,这样的黑衣属于一国精兵部队,个个身手了得,不可忽视。

    也许,没有救兵的话……他们今夜劫数难逃……

    “爷!”巴都的声音中透露着焦急,“所有人都需要你,你不能有事!”

    “废话少说!”殇烈怒道,闪着冰冷幽光的眸子瞬间被火焰焚烧起来。

    巴都跟随自己多年,忠心护主,不到万不得以,他又就岂会弃甲而逃?

    蓝倪自白衣男子的臂弯中挣扎开来。

    无论如何,巴都说得对——

    殇烈是王,是君主,国不可一日无君……

    即使他真是一个昏庸无能的暴君,他的存亡也关系着千万百姓的生活。

    她再不解世事,也明白四诏之间的复杂战火,就算自己是个连真实身世都不知道的弱女子,她也可以尽自己所能为刖夙国的臣民做一点努力……

    “公子能放过他们吗?”

    她抬头问道,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想救他们?”白衣男子轻问,讶于她语气里的恳求意味。

    他本以为她是个平静如水的女子,不会轻易有什么情绪波动。

    清澈的眸子欲直透过白纱,看进他的眼里,她补充道:“我只想你放过他们,以多制少,胜之不武,不是吗?”

    “呵呵,蓝姑娘刚刚还说不认识他呢。”

    “……”蓝倪没有说话,幽幽地叹了口气,“认不认识又如何,小女子只请公子能放过他们。”

    “蓝倪,你给我过来!”殇烈一旁低沉怒吼,口气甚是霸道严厉。

    该死的女人!

    他还没有输呢,根本不稀罕她向人求情!

    “蓝倪,倪儿……呵呵。”白衣男子的眸子瞥了一眼殇烈,似乎在挑衅,修长的手指欲勾起蓝倪的尖俏的下巴。

    “银冀,别以为戴着斗篷,就无人能认出你!”

    在他手指刚要抚上蓝倪柔嫩的肌肤那一刹那,殇烈怒吼着将一把锋利的剑刺了过去。

    幽光,在月光下清冷。

    八月的夜晚,竟然寒意逼人……

    ……

021 受伤

    璀璨的流光溢彩的梦幻一般的剑花。

    剑花朵朵,载着妖冶的血光,修长的身影飞窜向夜空,如此的敏捷,又如此的惊心动魄……

    黑衣人个个出手快而威猛,不到片刻,殇烈与巴都已被围困。

    ……殇烈冲天而起,与白色身影同时窜上空中。

    ……

    “求你,放了他!”

    请求就这样冲口而出,蓝倪小脸苍白,焦急地仰望着飞身于树稍之间紧紧打斗的二人。

    殇烈叫白衣男子——银冀。

    银冀……这名字好熟悉,仿佛在哪听过。

    而他们以前就该认识的,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还要如此残忍地,像有深仇大恨般的残杀?

    这些人,眼中可有重视过生命?

    她却不明白——

    在男人眼里,有时候,骄傲的尊严比生命更重要。

    白衣男子并没有下令让手下围剿殇烈,而是亲自与殇烈交手。

    巴都却悲惨地被围困……

    殇烈匆匆落地,冷着一双红的眸子,冲入刀光凌厉的黑衣人中,冲到巴都身旁……

    ……

    “不要再打了!”

    她的力量太微薄,太渺小,谁会听到她恳切的急呼?

    娇小的身躯如风中的落叶般颤栗着,她想冲进那片刀光中,她想让殇烈平安地活着……

    这一刻,这个想法是如此地强烈,强烈到她根本无法分析其中的原因。

    或许,他对她很霸道,很冷酷,他不顾她的意愿掠夺着她……

    奇异地,她竟然从来没有恨过他。

    又或许,自离开林子后,能被一个人如此重视,她孤独的心灵宛若干沽的田地注进了一股清泉……

    纵然害怕命运的残酷,心底却又在为这份霸道的“在乎”而不知不觉地堕落。

    这一刻,她只希望他活着而已。

    为了他的百姓……

    或者……为了自己……

    她不要。

    她不想他就这样死去。

    头一次如此冲动,一抹白色的身影奔了过去,如雾如烟,她紧紧抓住白衣男子的衣裳,清澈的大眼中浮现着滚动的晶芒。

    那晶芒耀眼,折射在他的眼底。

    “公子,求你,放了他们。”

    白衣男人看看眼前战势,不动如山,嘴角微微勾起。

    看不到他的眼底,没人知道他在算计着什么。

    殇烈闻声一震,忽地顿了半拍,长剑刚要刺出,只见数道寒光一齐闪了开来。

    鼻中渐闻血腥之味,似乎有人受了伤……

    “爷……!”巴都大喊。

    蓝倪闻声猛然回头,只见地上已倒下几个黑衣人,而暗红的液体正自殇烈的手臂汩汩而下。

    空气中缭绕的血腥之气就像恶魔扼住她的喉咙,一种痛苦令她的面容骤然苍白,嘴唇亦失去了血色。

    “……”她干哑着喉咙飞奔了过去。

    在暗淡朦胧的月色下,白衣在山风中飒飒飞扬。

    不明白为何在见到他受伤那一刻,心蓦然被某根无形的绳索给肋住了,一时间难以呼吸。

    ……

    黑衣人未料得突然窜进一女子,来不及收回手中之刀,硬生生地劈了下去。

    令人窒息的刀气!

    “铛!”

    空气中传过一清脆的声响,一块精致的玉佩落地,大刀落下的位置也顺势偏了偏,白衣男人收回飞弹的手指,朝黑衣人们点点头。

    “恩……”殇烈一声闷哼,抱着蓝倪的身子突然变得沉重,他咬牙道,“该死的女人!”

    “殇烈……”

    蓝倪慌张地抬起头,被困在他的怀抱里,心头蓦然窜过一丝难以言预的心酸。

    她真没想到刚刚那一刹那,他会闪身过来抱住她,他用自己的背……

    “你没事吧?”突然想到那让人惊恐的一刀,她急急抬头问道。

    殇烈轻喘一声,压在她小小的脑袋,鼻间窜过淡淡的荷香,前所未有的安心浮上心头。

    背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似有粘乎乎的液体缓缓滑落。

    他的嘴角却勾着一抹轻笑,因为——他看到了她面容上破碎的平静,看到了她眼底真心的担忧。

    这感觉。

    真是该死的好!

    ……

    殇烈忍痛抬眸,深邃的瞳孔倏然缩小,眼底翻滚着惊天骇浪,似要将人吞噬。就在此时,黑衣人悄悄地闪身撤下,快得让人来不及挥剑阻止。林间最后只剩下一抹白衣晃动,淡淡的薄纱在月下飘荡,眨眼间也消失在黑暗的树林那头。

    “爷,你没事吧!”巴都蹒跚地走近,他刚刚同时被三四名黑衣围困,手臂被伤,未料王竟也会突然受了一刀。

    “恩,死不了!”他的身躯有点沉重而已,紧紧地压在她的肩头,他将脸埋进她的秀之中,丝柔软如云,幽香扑鼻,他现自己真的好喜欢——

    好喜欢这个女人身上的气味……

    大手勾起她一簇青丝,沙哑的嗓音有点喘息:“倪妃,你背叛本王的,本王一定要讨回来!”

    她静静地站着,背脊挺直。

    月光洒在她沾染上血迹的白衣之上,血光点点,带着些脆弱。

    轻逸的丝像被夜风吹动,翩翩地飞舞,一抹蓝光涌进她的眼底,她沉默地闭上了眼。

    她还是落入了他的怀中,想起来似乎是自投罗网,但她此刻却不愿意去想。

    “你受伤了。”几个呼吸之后,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平静,永远是最好的面纱。

    比他的人皮面具更有用。

    “恩……”男人突然轻哼一身,颓然倒下,全身的力量都压在她羸弱的肩头。

    他好像失去了力气。

    好重!

    “殇烈……殇烈……”她着急地轻喊,努力想找回平静,嘴唇却颤抖得厉害。

    不经意触上他的背,那里一片濡湿。

    粘粘的,冰凉的手指染上血腥的温热。

    巴都不顾自己的伤势,飞快地上前将他的大王扶了起来……

    ……

    月光昏黄,星辰稀落。

    被惊吓的蛐蛐和小虫又重新出来低吟,林子里显得更加空旷而寂静,。

    狭窄的小屋里灯黄如豆。

    他们又回到了那座林间小屋,木床上垫着厚厚的干草。

    干草上铺着男人染血的衣袍。

    那个受伤的男人正侧趴在这张陈旧的木床上。

    他的易容面具已被扯下,露出了原本冷俊的脸庞,脸色有点青,薄削的双唇微微白,那是流血过多的结果。

    手臂大约伤到了筋脉,失血又快又多。

    背上的伤口更是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伤口已经过简单的处理,包扎他手臂的白带正是她衣裙的下摆。

    “我去找药草帮你们止血。”蓝倪起身,秀气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倪妃娘娘,这么晚了……你还是歇着吧。”巴都靠坐在一旁的长凳上,他伤的也是手臂。

    从第一次见到王对倪妃的表现,他就现了王的不同之处。本以为跟对待其他娘娘一样,王可以尽情享受软香温玉却不用带一丝情感,未料到王竟然会如此在乎她……

    在乎到不顾自己的性命去保护她。

    悄然打量倪妃的一举一动,巴都不得不对她升出一股敬佩。通常的女子看到这样惨不忍睹的伤口不是晕阕就是躲得远远的,哪还会如此镇定地帮助处理伤口,甚至在这深夜主动去山林里寻找药草,如此看来,倪妃娘娘对大王倒也是真心关心哪!

    巴都憨厚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还在流血,我去去就来。”蓝倪说着,白色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门外。

    “不要去……”殇烈突然睁开眼睛,只来得及捕捉到最后的一抹清影。

    巴都快走到床前,探道:“王,你没事吧?”

    勾起嘴角摇摇头,他的眸子清亮得很:“本王当然没事,刚刚……咳咳……刚刚是故意试探她的。”

    “试探倪妃娘娘?为什么?王伤得不轻。倪妃娘娘她是真心着急……要不要属下去看看?”巴都是真的急了,他不明白王既然是怀疑倪妃娘娘的身份,为什么又会抵死挡下那一刀?

    “不必,那些人都已经走了。倪妃自小生活在林中……对林子恐怕比任何人都亲近。”殇烈忍痛坐了起来,扯了扯嘴角道,“倪妃多次逃离刖夙国,今夜又出现在此……本王怀疑她的身份……”

    巴都搔搔头,无法明白,问:“那大王试探出来了吗?”

    勾起一抹笑,眼中射出一抹残酷,他语气轻而缓道:“她是谁?本王迟早会查出来的,但是……她对本王的关心倒不假……咳咳……可惜,她不该逃出来。”

    “恩,属下明白了。”巴都忧心道,“王,那白衣人真是银暝国的冷君吗?”

    “咳咳……如果本王没看错,确实是银冀!”

    眸底一片深沉的黑暗,像波涛翻滚的大海,闪着复仇的怒火似乎又在思考着什么。

    “如果本王没猜错的话……银冀是故意破坏蒙舍与北诏的和亲联盟,陷害我刖夙国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咳咳……”

    巴都垂头道:“属下该死,不该建议王将精兵安排在茶溪镇内,否则王你也不会受伤了。”

    殇烈摆手道:“这伤不碍事,伤口并没有伤及血脉……咳咳……是我在她清理伤口时故意使力让血排出来的。”

    巴都瞪着眼珠子很不明白。

    殇烈冷笑一声:“本王只是想看看,她究竟会怎样对本王?再说,她见本王受此重伤,应该不会急着逃离本王身边了吧?”

    原来大王在用“苦肉计”?

    说试探也罢,大王竟然还用自己的血来骗取倪妃娘娘的同情……

    王是不是有点太在乎倪妃了呢?

    巴都突然愣愣地说不出话来,他干脆换了个话题:

    “王,若真是冷君亲自出马,他们的阴谋可真狠!或许‘星回节’事件就跟银暝国有关。”

    “恩。刚刚可有去查看清楚,隔壁屋子躺着的人?”殇烈目光炯炯。

    “属下已看清楚,其中一位正是蒙舍国的左多纳左将军。估计整个送亲队伍全体覆灭……至于那位公主,不知去向。”

    “敢动蒙舍国的人……!若是北诏所为,也未必没有可能。”深邃的眼眸闪过嗜血的残酷,拳头一握,血丝又渗了出来,他的声音带着让人听来只觉凉风飕飕:“不过北诏也好,银暝也罢,本王也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王不觉得奇怪吗?他们杀光了和亲队伍的人,却没有找到公主?”巴都道。

    殇烈抿紧唇,道:“如果光为嫁祸刖夙,倒没必要一定连公主也赶尽杀绝,目的达到便成……不过,今夜,估计是公主被人救走了,他们根本找不到。”

    可是该死的是——

    银冀,竟然也想带走蓝倪!

    十指突然握得更紧,暗红的血丝又冒了出来。

    “不过,王,属下还是觉得事有蹊跷。银暝国位属偏僻,冷君向来性子平和主张平和建交,他怎么会布置如此可怕的阴谋?”巴都并未察觉王的异样,当他说起公事来,完全是一副稳重的样子。

    殇烈瞥他一眼,叹口气道:“唉,本王也在疑惑这点,可不要被蒙舍或北诏蒙骗了才好!……咳咳……巴都,此事不可申张,回去立刻调查。”

    说完,他兀自闭上了眼睛,思绪情不自禁地飞到了林子里说给他采止血药草的人儿身上。

    “王放心,属下明白。”

    “巴都,你去看看倪妃吧!”

    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她。

    他只是怕她借故逃跑而已,他暗暗告诉自己。

    至于为什么怕她逃,他不想深究。

    反正。

    如果……她这次真的趁机逃了,他誓,他绝对绝对不会放过她!

    如果……她真是为他担心,深夜跑去采药草去了,他……

    向来冷硬的心底淌过一丝丝暖流。

    看着巴都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的心开始在矛盾的等待中徘徊……

    ……

022 暗夜

    屋门在寂静中的夜中“吱嘎”轻响。

    蓝倪走出屋来。

    月半圆,如一面残缺的银盘,洒下朦胧清辉。

    她走在院外的小路,脚步匆匆,林子里的夜风拂过微微凉意,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吹得白衣随风扬起,路边有细细的虫鸣,使夜色显得更加温柔静谧。

    几根丝覆在耳际,洁白的额头被汗水打湿。

    空气还残留着血气,黑衣人的尸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

    地面一块淡白的东西,月光下隐隐生辉散出温柔的光华,吸引了蓝倪的视线。拾起一看,竟是一块半透明的玉佩,玉佩冰凉,手指一摸,只觉玉面上雕刻着复杂的纹路,她看看四周,树木高大环绕空地,赫然现此处正是殇烈受伤之地。

    “铛……”

    忆起当时,耳边似有一声如玉般清脆的声音划过,然后是大刀落下的声音。

    是那个叫银冀的白衣男子用玉佩将刀挡开了么?

    如果是他,他既要杀他们,又何必出手阻止?

    如果不是,那暗中人又是谁?

    握紧两指宽大的玉佩,她闪了闪眸子,将它藏入怀中。

    ……

    毛蜡苔。

    她终于找到了,惊喜地抓起药草,手捏着,软绵绵的,象绒棍,剥开,是雪白的绒绒。

    疲惫的小脸终于闪现一抹笑颜。

    若非自小跟雪婆婆在林中居住,一切生活都是自己打理,偶尔救护几只被猎户射伤的小动物,她又岂会知道这些护理技巧。

    毛蜡苔是一种山芦苇抽出的穗,模样长得与蜡烛相似,春夏时节由浅绿变深绿,有很好的吸湿敛血效果,能在昏暗的林中找到这么多药草,实是大幸。

    殇烈有救了!

    眼中荡漾着轻松,她转身疾步往屋子里赶。

    ……

    一人黑衣,蒙面,眼珠是黑色,连全身上下散出来的气息也是黑色的,幽灵一般的黑色。

    黑衣人负手立在她面前。

    陡然收住脚步,她吃惊地瞪大眼,盈盈眼波中透出疑惑。

    这是个混乱的夜,杀机暗伏。

    黑色仿佛是最适合夜的颜色,现在,面前又多了个黑衣人。

    “你是谁?”蓝倪问。

    一夜的惊险经历,让她对危险的感觉变得有点麻木。

    黑衣人注视着她,声音低沉听来并不年轻:“蓝倪姑娘,你似乎不该出现在此处。”

    他知道她名字?

    她的眼神多了丝波动,定定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不是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吗?”黑衣人反问道。

    “你……”

    枯黑的树干交错歪斜着映在地上,暗黑中似有小鸟拍动下翅膀。

    蓝倪抖动着唇,眼珠子里一片黑亮,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人。

    “你就是那个送信的神秘人?”她问。

    黑衣人默认,上前一步道:“你没去蒙舍国。”

    他不是质问,而是肯定。

    月光下,依稀看到了他浓黑的眉毛,她突然明白了,这个神秘的黑衣人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一切,就如曾经的多年里,在那间孤独小木屋的生活一样。

    一阵激动,雪白的手指抓住了袖口,她眼中闪过希冀之光,那种不再是孤独的,冰冷的神情,让她整个人都起光来。

    或许……

    她可以假设——

    一直有人在暗中关注着她,从以前到现在……

    会是这样吗?

    面前的黑衣人看来并不可怕,浑身内敛也无杀气,可以看出他并非想伤害她。

    但是,他为什么不直接挑明身份,让自己这样迷惘猜测呢?

    ……

    “你一直都认识我,知道我的一切,是么?”她握紧手中毛蜡苔,语气中透露着少许激动。

    黑衣人颌,答:“蓝倪小姐很聪明。”

    “你也认识雪婆婆……那么,请你告诉我,我究竟是谁?”她上前想看清他,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黑衣人睨她一眼,转身没有回答,只留下话语:“你不必多问,该知道时终会知道。总之,你在暴君身边,好自为之!”

    生怕他就此离去,她急问:“你一定知道我的身世,对不对?雪婆婆只说了一半……”

    “那你知道一半既可。”黑衣人截断了她的话。

    感受到了对方的坚定,她黯然垂下眸子,一张小脸被哀伤充斥,一个连自己身世都不清楚的人,活得如同孤魂野鬼,没有归宿。

    何况,她身上还有要命的诅咒……

    诅咒……

    注定她不能留在任何人身边。

    “告诉我如何解除诅咒?”带着希望,她的眸子不眨不眨地望着他。

    他一定知道。

    一定知道关于诅咒的秘密。

    “一定要用血才能解咒吗?那要怎么解,求你告诉我!”她语气里再次多了份恳切。

    她真的不想害人害己啊!

    她……殇烈……还有其他二诏之王……

    以血解咒?

    黑巾下的面容一紧,锐利的视线落在苍白的小脸上。

    她竟然知道?

    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大的秘密?

    可惜,她身上的诅咒尚不能被解——

    因为,现在他们还有需要她的价值!

    “你可以呆在刖夙国,或许那里也能改变命运!”

    因为诅咒,你也能改变其他人的命运。

    蓝倪,这是你的命!

    黑衣人注视着她好一会,目中精光迸现,然后双足轻轻一点,身影便消失于黑暗之中。

    ……

    轻风拂过稍,额头上的汗湿已化为一片冰凉。

    蛐蛐低吟。

    它们浑然不知在这片树林里刚刚又生过什么。

    “倪妃娘娘……你怎么站这不动了?”巴都飞奔而来,手臂上仍然淌着暗红的血滴。

    “呃……”恍然从梦中惊醒,只见巴都举着火把,火光映红了他憨厚的脸庞。

    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站了半晌。

    空气中似有白雾,粉白的衣裳在月光下皎洁柔美,远看如一团透明的轻纱。

    林中树叶抖动,树梢响起了沙沙之声,那声音薄如蝉翼,恍若也是透明的。

    风过。

    亦无痕……

    踏进后院,蓝倪猛然颤抖了一下,这才忆起一件重要的事。

    缓缓地,踩着轻柔的脚步,她走近那堆半人高的柴堆,视线落在那上面。

    空气里宁静,连风的声音都不曾听见。

    咏唱公主……

    她蹙起眉头,犹豫着要不要走过看看情况,那里半点动静都没有。

    公主应该已经安然无恙地走了吧?

    “倪妃娘娘,你怎么了?”巴都跟在其后,看不清她眼底的忧色。

    顿了顿,她没有说话,再看一次墙角干枯的树枝一眼,朝屋内走去。

    ……

023 纠缠

    床上的人等了很久,眉宇间的褶皱感觉似在隐忍着什么。

    淡白的娇小身影一出现,他的眉头便自动地松了开来。

    冷薄的嘴唇掀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轻柔的动作,指尖泛着微微的冰凉,她浸湿了手中绸布,面无表情地拭上他的伤口。

    深沉的目光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变得更深幽。

    她虽然没有多说一句话,虽然面容若往常一样冷淡,可是他分明已经看出那藏在晶眸下的担忧。

    她在担忧。

    这真是个让人愉悦的好现象。

    蓝倪一直垂着眼,目光只盯在他的伤口上,伤口很深,血红的肉几乎迸裂开来,但是这个男人却没有再哼半声,就像个没事人一般淡定。

    如火的注视,她的头皮硬得麻,不解他的沉默与嘴角扬起的弧度。

    乌黑的睫毛如扇子般笼罩住眼帘,她只想掩去瞳眸中的慌乱,心思纷杂,就像雨夜飘落的细细花瓣。

    耳边一直回荡着黑衣人所说的话——

    “你可以呆在刖夙国,或许那里也能改变命运!”

    ……

    那神秘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可以不去蒙舍国也能知道自己身世了吗?

    一纸神秘的书信,让她毅然离开林间小屋。她曾经那么费尽心机要逃离殇都,只为前去蒙舍国寻找自己的诅咒之谜。

    现在因为这人的一句话,她的思绪又被完全搅乱……

    唉!

    “为什么叹气?”声音有点嘎哑,语音里带着天然的霸气。

    原来她已经不知不觉地轻叹出声,细密的睫毛闪了闪,她的视线依然只专注于他的伤口。

    来到他的背后,刚抬起手,纤细的手腕便被人握住,力道不重甚至带着股温柔。

    “说,为什么叹气?”

    他执意要得到答案,反过身,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指尖也温柔地让人无力反抗。他深邃的黑眸强迫地望进她的眼底,不让她有所回避的机会。

    “恩?为什么刚刚去那么久?”他的声音很醇厚,当他不带着怒意的时候,嗓音如酒般迷人。

    “伤口裂开得很严重!”她蹙起眉头,试图将自己的下巴自大掌中解脱出来。

    无视于背上缓缓流下的温热液体,他将脸凑近她。

    微弱的烛光下,深邃的瞳孔竟然温柔地出奇,像初春淡淡凉凉的花香,又像春水轻轻柔柔的涟漪。

    蓝倪只微微一抬眼,便现自己移不开视线了。

    一种呵得人心尖微微酸的情愫,在两人最接近的气息之间细细波动。

    时光仿佛被定住。

    这样的殇烈让人不适应,他质问她时,应该是霸道凌厉而不容拒绝的,面前的他,连同那柔和如春风的眼波都让人不由自主地颤,惟恐一个不小心就落入那无底的深渊之中。

    “你受伤了,我当然叹气。”想不出其他答案,她淡淡地抛给他一个答案。

    略带薄茧的手指轻轻揉了揉她细嫩的下巴,然后一抹轻笑勾勒在嘴边。

    她在乎他。

    她在为他叹气呢。

    还没有哪个女人的一颦一笑一个叹息能如此牵动自己的心,殇烈现自己并不排斥这种感觉,这瞬间,连伤口似乎都不觉得疼痛了。

    他主动背过身,流着班驳血迹的古铜色肌肤便展现在她眼底。

    蓝倪心口一颤,悄悄舒口气的同时胸间划过一丝微微的刺痛……

    刚刚其实,她并不是为他而叹气的。

    但是他的表现,是否代表——他除了天生的掠夺本能,还有着一点点对她在乎?

    在乎?

    她为什么要在意这个“在乎”?

    ……

    她身上带着诅咒……

    她怕自己害了他,这样的一国之君,就算真是暴君,她又怎么能害了他……

    无论如何——

    今天晚上,某些荡漾在心底的波澜可能难以如表面那般平静了。

    “谢谢你。”声音细细柔柔,带着无比的诚恳。

    谢谢你危急时刻救了我……

    身子刹时僵住,修眉陡皱。

    说实话,他当时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冲动,毫不犹豫地将她护在胸前,替她挡下那明晃晃的一刀。

    他不想多做解释,但是——

    没有哪个女人能让他如此失控。

    也没有哪有女人值得让他如此保护……

    不!

    他不是保护她,绝对不是!

    他只是不想她就这样死了,这样一个忤逆自己的女人,他还没有好好地讨伐她呢!

    嘴角扯得更开,似在自嘲。

    当白软的毛蜡苔敷上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之时,只见他背脊上坚实的肌肉突然一动,低沉的声音穿透胸膜而来:“蓝倪,不要忘记——你的逃离,本王一定不会轻饶!”

    手指停顿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接着又若无其事地为伤口敷药……

    ……

    彩霞满天。

    夕阳的余辉带着几许夏日的躁热,透过雕花木窗,斜斜洒进屋里。

    古木凤琴通身剔透,白玉香炉袅袅飘着静香。

    金色阳光折射到琴上。

    她的白衣晶莹灿烂,半透明的衣袖隐约露出藕色皓腕,白纱轻动,亮得耀眼。

    纤细的指尖下流泻出优雅的韵律,琴声余绕空中。她的脸孔淌过淡淡的哀思,神绪不知飘向了何方。

    那双清澈如琉璃的眼珠子折射着夕阳的影子,影子里突然出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殇烈一身金色王袍,自夙清宫门口踏进,落霞披在他的肩头平添一份贵气。

    “奴婢见过大王。”守在门口的侍女连忙跪下。

    琴声嘎然而止,蓝倪站起身来。

    “王。”蓝倪看向他,眼中多了份跟以前不同的情绪。

    是的。

    初九一早,他们便开始赶回刖夙国。

    如今已有六七日。

    她无法选择,带着对他的无奈与丝丝歉意,带着对黑衣人所说之话的迷惘,她还是回到了刖夙国,只是这次,她带着几分准备和甘愿回来的,她的心就像被石子荡开层层波纹的湖面,恐怕要好久之后才能恢复淡定。

    而那个让她失去淡定和平静的最大原因正立在眼前。

    殇烈勾起嘴角,带着几分邪魅。

    几个大步,他已置身于她的面前。

    “王。”——她总是喜欢这样简单地称呼他,声音不卑不亢也不曾下跪过,语音里藏着一丝特别的余味,他喜欢她这样称呼。

    这个小女人,这六七日来,如以前一样安静,只是眼中多了种让人莫名欣喜的情绪。

    也许她自己都没现,她看他的时候,晶亮的眸子闪烁着不同以往的如星光般的光芒。

    殇烈或许并不了解女人的心理,但是他却无意中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星光。

    无疑,这是个令人身心愉悦的大好现。

    这表示眼前这个倔傲平静的女人离“臣服”不远了。

    心蓦然一动,修长的手指勾起了她的小脸。

    眉头微微蹙起,犀利的目光审视着她。巴掌大的脸颊,细致的肌肤,小巧而红润的双唇,尤其是荡漾着盈盈秋水的眼波……

    该死地吸引了他的视线。

    她是他的!

    仿佛要验证这份拥有,他未一言,突然俯吻住了她,辗转地吮吸着她娇嫩的芬芳,舌头轻探然后霸道地勾引着她的丁香,非逼着她的与之共舞。

    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霸道,鼻间萦绕着他男性的气息,浓烈如酒,醇然而悠长。

    蓝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承受着让人不安的心跳。

    两排乌黑的睫毛不停地轻颤,像两只翩然的蝴蝶……

    思绪在闪烁的星空里朦胧地飞舞……

    殇烈,你的这份亲昵究竟带着多少真心?

    ……真心……

    真是个奢侈的字眼,唇上的吻热烈绵长,甜蜜中却沉浸着说不出的苦涩。

    这样的男人会有真心么?就算有真心又能保留多久……

    她究竟在期盼些什么?

    难道仅仅因为近日来二人之间紧绷关系的微微缓和,她就开始学会胡思乱想了吗?

    雪婆婆曾说过——

    如果一个女子被感情束缚了,恐怕一辈子也走不出来了……

    所以,女子是不是该守好自己的心?

    为什么这个男人吻自己的时候,心竟有丝抑制不住的颤抖呢?

    这是不是代表……

    秀眉不禁轻轻蹙了起来,她仰着头承受着他炙烈如火的吮吻。

    ……

    感觉到了她的不专心,结实的手臂加重了力道,他箍紧她纤弱的腰身,似要将她融化在怀抱里。

    好久之后……淡淡的衣角飘飞,半透明的脸蛋微红。

    晚霞的五彩光芒映在他们的身上。

    拇指揉过她微微浮肿的唇瓣,似在回味,深邃的眸子里染满了氤氲之色,他一把打横将她抱起,朝屋内走去。

    “王……”在他的环抱里,她的声音抖出掩饰不住的慌张。

    殇烈低头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我的倪妃……”他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际,“你早已经是本王的人了,难道还要抗拒本王么?”

    小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水眸映着他俊邪的笑脸,嘴唇逐渐苍白起来。

    她想到那一夜……

    他无情地要了她,如利刃狠狠地刺伤了她的身心,惊悸犹在。

    纵然,她依然在害怕,有点无助,但是她要反抗吗?

    他是王,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是属他所有,他可以任意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包括她的身子。

    如果,她反抗,结果会如何……

    痛楚、矛盾、哀凄涌上眼底,雾气不散。

    嘴角的笑容僵住,殇烈的肌肉瞬间紧绷了起来。

    这个女人,仍然没有接受他。

    他是王,后宫所有嫔妃都该主动来伺候他才是,为何她偏偏要如此特别?

    该死的她!从一开始她就这么特别,所以她引起了他的注意,引起了他特别的在乎……

    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黑眸突然深沉了许多。看到她眸底的水气,因一吻而起的**如被冰覆般瞬间降下。

    好!

    蓝倪,本王就等着,等你乖乖把心奉上来的那一天。

    届时——你的身子,你的全部,一辈子都属于本王!

    带着毅然的决心,不去思索为什么,习惯了征服与占有,刖夙之王殇烈在心底对怀中的女人下了无声的战书。

    ……

    在她忐忑的目光中,他将她轻柔地放在床塌上。

    动作很轻,轻得宛若只要多用一丝力,床上精致的印花绒垫就会被压坏。

    宛若她是世界上最易碎的珍宝,需要极细致的呵护……

    离开他的臂弯,蓝倪不解地望着他,他一字未说,只温柔地望着她。

    那样的温柔,她第一次看到,因为这种眼神……

    迷惘了,沉醉了。

    在松了口气的刹那,她垂下眼,心儿同时激动地跳动起来。

    “替本王换药吧。”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注视着她被乌黑睫毛覆盖的眼帘,深幽的瞳眸泛着精光,飞快地掠过不为人知的算计。

    柔和的轻风,点点花香。

    夕阳将大地染上一层橘红,整个夙清宫显得异常柔和……

    ,

024 彷徨

    刖夙国。

    宫里从上到下无一不暗暗揣测着一个令人惊奇的现——

    他们脾气暴躁、冷酷无情的王近来似乎改变了不少。

    两道浓黑的眉宇间少了些抑郁之气,连冷薄的嘴角也不时掀起丝丝不经意的微笑,那可以称之为“愉悦”或“温柔”的微笑,几乎让妃子宫女们的怀春之心狂蹦乱跳。

    谁都无法否认,他们的王本就生得多么地英俊,硬挺的五官处处显现着霸道与魄力。

    倘若以前,当他幽黑深邃的眼睛向人扫过时,大家会不自觉地惊起一阵寒颤……

    现在的王却让人觉得并没那么可怕,其男性的魅力被衬得更加相得益彰。

    而这一切的改变只因为一个人。

    那个人最喜欢在傍晚时分坐在飘满荷香的池糖旁。

    ……

    静静地,静静地。

    她的丝静静地披在身后,微风拂过,偶尔轻舞一下。

    听着池边一片蛙声,她轻轻闭上眼睛,努力寻找着木屋熟悉的气息,屋子不远处也有一处荷塘,那本是一个干沽的小池,在她的精心打理下,竟然开采出了一池碧荷。

    空气中常常飘荡着沁人心扉的淡香,淡香轻旋着染上她飘飞的衣角,眉宇与稍……

    静静地坐了好久,她的心依然难以平静下来。

    她是怎么了?

    为何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一对深邃的眸子?

    为何总是在面对他时内心浮现出一种极欲抑制的惊恐?

    天边挂起一轮明月,月亮的光芒很柔和。

    唉,又到了这个时间——

    殇烈……

    他究竟做何打算?他说了,因为她私自的逃离,他一定会惩罚她。她一直等待着来自暴君的惩罚,结果不但迟迟未来,反而对她的态度变得亲和了许多。

    这实在让人想不明白。

    他在想些什么?

    他不让御医给其处理伤口,反而坚持每天让她换药。

    每每在换药的时机,他会专注地凝视着她,然后抓过她给她几乎窒息的深吻。

    每每在她认为这样的热烈深吻之后,会再次被虐夺,孰料他又深吸一口气,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她笑笑,仿佛他已经完全尊重她的意愿,再也不会强迫她做什么……

    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虽然只是冷薄的嘴角微微一勾,却让人有种真实的眩晕。

    那笑容就像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夜空,照亮了她的眼。

    ……

    身后不远处站立着两名侍女。

    她回头,朝她们挥了挥手,侍女们互看一眼,立即走了过来。

    “娘娘有什么吩咐?”侍女平儿问道,眼中多了份关切。

    蓝倪微蹙眉头。

    自再次回宫,殇烈特意派了两位聪明能干的宫女侍奉她,而她,每次看到两名侍女尽责地守护着自己,心中就涌过一阵苦涩。

    她真的很怕……

    怕自己的诅咒会害了这样两位好姑娘。

    连日来的相处,侍女们也已现,倪妃娘娘并不是想象中那般可怕的人,相反,她们觉得倪妃娘娘只是安静了点,有的时候单纯得可爱。

    就如现在,倪妃娘娘还是率性地坐在池边的草地上,任由莹火虫如星光般飞上她的衣裳。

    蓝倪指指身边的草地,示意她们也坐下来。

    另一侍女淡儿连忙摇头道:“娘娘,有什么吩咐直说就是,我和平儿一定照办。”

    蓝倪了然地点点头,晶亮的水眸被黯然代替。

    这两位姑娘聪明是聪明,就是太守死理,顽固得厉害,非得遵守主仆有别之仪,其实很多时候,她也只是想找她们说说话而已。

    抬眼,目光落在一朵盛开的粉红荷花上,夕阳将荷花印得更加鲜艳。

    她在心间幽幽叹了口气,问:

    “淡儿,你们觉得殇烈这人怎么样?”

    她抛出一个自己烦恼已久的问题,这个问题盘旋在心头已经数日,找不到出口闷得慌。

    平儿、淡儿一听倪妃此问,当即吓愣住了。

    让她们仲怔的不是娘娘敢直呼大王的名字,而是这个问题……她们哪敢回答?

    “平儿,你说说。”蓝倪看向平儿的小脸。

    “这个……”平儿绞了绞手中的帕子,瞄了淡儿一眼,答道:“王是个很有英明的君主,有勇有谋文武双全……”

    “是啊,每次边境生战事,王总是亲自冲锋陷阵,英勇无敌。刖夙国的将士和子民都比较崇拜大王呢。”淡儿瞬间连两眼都变得亮起来,补充道。

    话说她们君王的英勇战绩,的确枚不胜举。

    蓝倪不解,盯了她们好半晌,道:“那为什么大家称他‘暴君’?”

    平儿扁扁嘴道:“那是因为大王处事严谨,如果有人不小心犯了错误,他总是……”

    平儿只是宫里一小小侍女,不敢就这样说出对大王的评价。

    蓝倪看看淡儿似乎也没有解释的打算,顾自接道:“他的确是个不会轻易饶恕别人错误的人,再说……他的性子还真是残忍暴躁!”

    淡儿眨眨眼,道:“娘娘,其实不是这样的。大王虽然有点暴躁,但只会对惹怒他的人严厉。娘娘不用担心,大王对您最是特别啊,奴婢还没见过大王对哪位娘娘如此用心呢。”

    用心?

    平儿也红着脸道:“是啊,奴婢也从未见过大王跟哪位娘娘在一起如此有耐心过,大王一般需要侍寝时才会让她们接近……”

    蓝倪挺了挺脊背,黛眉锁得更紧,心间随之窜过一丝复杂而微妙的情愫。

    他对她真是特别而有耐心吗?

    耐心——他最近似乎真的多了点耐心。

    可是。

    谁又能保证,他对她不若对其他女人一样呢?或许只是为了一时兴趣,或许只是想征服她,还或许他对她特别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三千烦恼丝,剪不断,理还乱。

    她深呼吸了一下,清新的空气窜入鼻间,她悄然按住心口,不允许自己就这样为他而颤抖。

    然而。

    微颤就像春水轻轻柔柔的涟漪,一种呵得人心尖微微酸的感情,在这个接近黄昏的时分细细波动。

    ……

    “倪妃娘娘,时候不早,该去王那里了。”从拱门之外走进一侍女,欠了欠身请安。

    蓝倪站起身,轻拍了拍裙子,裙子上沾染了青草的芬芳。

    “知道了。”连日来,每到此时她都要负责给殇烈清理伤口。

    “娘娘,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给王换药了。”另一侍女手中拿着药箱,站在她的身边。

    “恩。把药箱给我吧,我自己过去就行。”她伸过手就要去拿侍女手中的药箱。

    大王受伤,此事不可张扬。

    御医们合诊后开出了最好最珍贵的药材,只为他们的王能尽快康复。

    十日过去了,他手臂和背上的伤口的确康复得很快。

    “对不起娘娘,大王交代,一定要陪同娘娘一起前往。”侍女微微俯,恭敬地说,“娘娘请。”

    不再多言,她无声地跟在开路的侍女身后,平儿、淡儿也紧随着她而行。

    龙夙宫。

    庄严辉煌的殿顶映着柔黄的夕阳,晶芒一圈圈晕开。

    玉石阶前,地上铺着红毡。屋子里头一座白色玉案,一排宽大的屏风,屏风上锈着的猛虎栩栩如生,一张金色锦塌,殇烈支起一臂,庸懒地侧卧于上。

    他半眯着眸子,一脸平静。

    两名美艳的侍妾半敞着酥胸,玉姬半跪在他的膝前,柔软的手指一一按过他结实有力的大腿;紫奴则半偎在他的怀中,指间拈起一颗晶莹的葡萄递上他的唇边。

    殇烈漫不经心地享受着美女在怀,下颌悄悄收合,眸底看来平静无波,唯有不断向门口扫去的目光看似若有若无,却泄露了他等待的心思。

    ……

    白色的绸衣微微摆动,空气间浮过一阵淡雅的荷香。

    “倪妃娘娘到!”门外传来侍卫的报告。

    殇烈轻嗅酒香,指间的黄金酒杯熠熠闪光,他的动作柔雅平静,听到门外报到之声,黑眸倏地滚过闪亮。

    他一侧头,张嘴咬过侍妾指尖的葡萄,连同那玉葱般的手指一同含在口中。

    “王……”紫奴粉颊含春,**一声便贴了过去。

    殇烈眉宇间不由地多了道浅浅的痕迹,似乎闻惯了清新淡雅的花香,对身上女子这浓烈的粉脂气莫名地产生一种排斥。

    不可以!

    他的眼前怎能总是晃动素白的身影,鼻间怎能总是充斥着那淡淡的荷香?

    他命紫奴等人过来,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得到与从前一样的享受与欢愉吗?

    不就是为了证明……

    其实自己根本只是为了驯服那个女人而假装温柔的吗?

    即使是最近有所改变,也都是假装的,假装的!

025 迷惘

    高高的门槛。

    橘红的光芒很柔和,落在她的肩头。

    手中提着个小药箱,蓝倪踩着夕阳温柔的亮光,踏进门来。

    她一眼看到了他……

    手指突然抓紧药箱,喉咙像被人勒住了一般。

    呆望着眼前的景象,一时忘记了眨眼,目中的一切太让人意外了。

    华丽眩目的大屏风旁,那个男人轻佻着含着紫衣女子的手指,女子正娇媚无比地趴在他的胸前,另一女子匍匐在他的膝头揉捏着他的大腿。而他微眯着双眸,那副表情暧昧至极,俊美如斯的脸庞带着一股狂肆,似在沉醉,沉醉于美人恩之中。

    指关节微微泛白,她立刻垂下眼帘,乌黑的两排睫毛轻轻扇动。

    掩饰住内心突然而起的惊天骇浪,来不及平息,耳边便传来他暗含霸气的传唤——

    “来了?过来吧!”

    像被针突然扎了一下,脸色泛起了苍白,她的心无法控制地缩成一团。

    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她闭了一下眼,才缓缓地走了过去。

    步子很轻,宽大的水袖映着雅致的细花,每走动一步都飘逸而动,晶莹如琉璃的眸底变得如十月的湖面一样平静。

    转过身,她将药箱放置玉案之上,一言不地将药膏与纱布一一拿出,陈列开来。

    殇烈没有作声,晦暗的双眸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隐约感觉到空气中流过异样的气氛,紫奴与玉姬的动作更加轻柔撩人起来。

    紫奴睨了一眼那素白单薄的女子,只见她漆黑飘逸的长秀垂在背后,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摆荡,妩媚的大眼飞快地闪过一丝妒怨。

    倪妃——

    曾经因为她差点处死了一地的宫女与侍从,又因为她的冒死求情,保住了大家的性命。

    可惜,她紫奴是不可能感激她的。

    这个奇怪的女人!

    总是想着逃离王宫,上次神秘地消失却又神秘地回来,更让人吃惊的是,她竟然是同大王一同回宫。

    王受了重伤,巴都一脸冷肃地警告宫中之人,此事不得宣扬……

    近日。

    王对倪妃的“特别”大家有目共睹,名义上是说倪妃娘娘会医术,可以照料王的身体,其实明眼人都能感受得到,王跟倪妃在一起时连神情都会不自觉柔和许多。

    若是为了医治伤口,任何一个御医的技术就要比她强上百十倍。

    真不明白王为何如此执意安排?

    倪妃成为了王的最新专宠,除此之外大家实在想不到其他的说法……

    虽然,后宫的妃子侍妾们个个都很想趁王受伤的这段时间,好好地表现温柔体贴的一面,但是,王如此坚定,连御医都一并排斥,她们又怎敢强行而来,万一惹怒了大王……

    很可能一辈子进了冷宫,或者更严重,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不过今日,气氛的确有点说不出来的奇怪。

    王不但又主动召见紫奴她们,而切看到倪妃进来,他的神情也不冷不热。

    如此,是否可以大胆地推测——

    相较于冷漠的倪妃而言,王其实还是最喜欢她们伺候的?

    ……

    紫奴轻靠着殇烈结实的胸肌上,妩媚的双眼与他一样,落在那抹清瘦的白影身上,她娇声问道:“王,听御医说,您的伤已无碍了。”

    殇烈将手中金杯递给一旁的侍女,顺势抓过紫奴在自己胸前乱划的小手,暗沉着眼,轻哼了一声。

    “那……要不要紫奴今天晚上伺候大王?”

    紫奴媚笑着将娇红的嘴唇主动凑了上去,半敞开的衣裳让胸前整片雪白的肌肤尽情地袒露在他深晦的眼底。

    殇烈撇过脸,皱了皱眉头。

    这个紫奴,确是他的新宠,的确挺有一套与众不同伺候男人的技巧,若非现在宫里多了一个平静如水又奇特的女人,此刻的他一定会兴致勃勃的享受被美人服侍的乐趣。

    可是,那个只顾低头准备药膏为他清理伤口的女人对一切视若无睹……

    大掌陡然增了几份力道,让前一秒还在娇笑的紫奴差点痛呼出声。

    殇烈根本没听到紫奴的轻呼,不知何时起,他的神绪逐渐被一个人所影响着。

    她的一举一动。

    一颦一笑……

    虽然感觉有点失控,转而一想,若不能了解她的一举一动,将来又怎能掌握住她呢?

    她的人,连同她的心,他也一并要了!

    不必解释原因。

    因为这是她欠他的。

    因为他是王,他要得到自己想要的!

    为什么想要?

    没有想过……

    “王,您弄痛紫奴了……”

    ……

    白衣耀眼像一朵清新的白花。

    蓝倪的肩头颤抖了一下,那柔媚的声音听起来如芒刺。

    很惊讶自己会有这种感觉,殇烈不是本就这样的人吗?

    他与那些女人肆无忌惮地亲热,她都已经见识过多回了,为何这次,心口荡漾着不一般的感觉呢?

    小巧的唇瓣轻颤了几下,她不自觉地咬住下唇。

    “过来。”沉稳的声音让人听不清情绪。

    她知道,他在叫自己。

    她慢慢转身,眼睛澄澈透明,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忍住一颗砰砰直跳的心,晶亮的眸子对上他的。

    殇烈坐起身来,朝身边的两个女人摆摆手。

    紫奴与玉姬嘟起了嘴,不情愿的起身,微微一施礼便退了出去。

    当紫色的衣裳带着脂粉香经过蓝倪身边时,紫奴的眼睛朝她眯了眯,然后撅着高傲的唇走了出去。

    侍女们也一同退下。

    ……

    房里顿时变得很安静。

    安静地几乎可以听到她与他的呼吸。

    “王,可以换药了。”

    蓝倪将手中药膏与纱布一一摆放在金塌边的玉架上,站定与他面前,语音轻柔无波,仿佛刚刚她一进来什么都没有看到。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无她无关。

    她真的是只个每日固定帮他换药的大夫而已。

    睁着的眸子里,好像辫不出喜怒哀乐,好像她整个人就沉浸在一个平静的世界中。

    殇烈凝视着她。

    愠气染上他的眸子,瞳孔变得深幽。

    她的无动于衷似夏日暴风雨来临前的抑闷,瞬间堵住了他的胸口。

    该死的女人!

    从回宫以来,他不但没有当一个背叛者般处置她,且对她好言相待了十来天,她竟然一点在意的感觉都没有?

    她是他的妃,别的女人争着为他侍寝,她竟然丝毫没有半点反应……

    殇烈的脸色阴沉得如同十二月风雪之夜的苍空。

    “你帮本王把衣服脱了。”他站起身,命令的口吻无人可以拒绝。

    蓝倪微抬睫毛,没有看他的眼,低着头走到他的跟前。

    一双纤柔的小手雪白娇嫩,克制着内心的波动触上他的前襟。

    解开绣着金龙舞爪的腰带,轻轻掀开柔软光滑的胸襟……

    平坦结实的肌肉便展现在眼底,浓烈而熟悉的男性气息将她包围,同一时间,她也闻到了属于刚才那女人的脂粉香……

    感受到头顶两道炙热的目光,头皮如千万颗针刺般起麻来。

    空气中飘散着荷的清香,连同他的气息一起无声地纠缠。

    纠缠在透明的四周……

    牙根一直是咬着的。

    有些怒火,有些生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愤些什么。

    总之,从一进门,她的心情就跌到了谷底,无论如何一次次提醒自己站起来,她就是莫名地低落。

    但是,她绝对不能让他看出来。

    这种陌生的情绪让她懊恼……无措……迷惘……

    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他故意问道:“我的倪妃,你怎么了?……哟,今天似乎脸色有些不好。”

    漆黑的睫毛长而密,透过睫毛,她看到了一张带着几分得意的脸。

    男人的气息吐在她的小脸,她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直视他道:“我没事,请大王坐下好换药了。”

    没有放开她,目光依然灼热地盯着她,仿佛在审视一样珍贵的宝物,突然,他低低地笑了,似乎心情很好。

    是的。

    他终于捕捉到她眼底不同以往的薄怒气,好像她真的有在嫉妒呢!

    嫉妒。

    女人嫉妒同类的原因通常有两种:一种对方比你出色,另一种则你在乎的却被对方得到了。

    紫奴她们虽不可能得到他,但是,无疑,她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去争取他,得到他的宠幸。

    若他没看错,她眼底的那抹一闪而逝的幽暗蓝光是否代表着嫉妒……

    蓝倪……

    呵,原来你并不是真的冷漠到完全无动于衷。

    ……

    笑容很温柔,出现在他俊美的脸上。

    就如刚从冰冻的冬天突然回来的夕阳。

    夕阳斜照,洒着万丈金辉的傍晚。

    “本王一直期待你的侍寝。”他在她如杏花般苍白而娇嫩的唇上落下一吻,温暖而湿润,吻得轻如一朵雪花。

    心,如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掀起惊涛骇浪般的漩涡。

    她慌乱地撇开眼,庆幸没有让他瞧见自己眼底的异色。

    “换药吧!”

    她盯着他的后背,轻轻扯下白色的纱布,背上一条粉红色的疤痕蜿蜒而下,依稀可以想象当时的伤口有多深……

    手指微颤,带着几许冰凉,轻抚上他的肌肤。

    当时他用自己的生命为自己挡过一刀,当时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护在怀中。

    她没有问为什么。

    但是——

    每看一次,她的心就会颤抖一次,那道疤痕就像一个深刻的烙印。

    恐怕……

    从此之后,都会永远永远地刻在她孤独而脆弱的心间。

    她也会永远永远地记得,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男人,曾经不顾一切地保护过她……

    殇烈。

    你不知道,我是个受了诅咒的女子。

    你可能也不知道,你竟然也受过诅咒……

    无论是不是相同的诅咒,是不是相同的命运,我都不能害了你……

    或许这是蒙舍国的阴谋,我想,我会努力找到如何用血解咒的方法,而你这个一国之君更是不能有事,你这次救了我,我希望能做些什么来回报你……

    而如果得到我,就是你要的回报,那么——

    我……答应你……

    ……

026 隐忧

    目光定定地落在粉红色的疤痕之上,眸里一片水光。

    明知那伤口已不会疼痛,换过今天这次药,以后都不必再包扎了,但是她的心仍是注满酸楚,难以言预的情愫悄悄溢满心胸。

    手指异常轻柔,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抹在那疤痕之上。

    微微的冰凉中瞬间窜过一阵酥麻,自指尖传上他滚烫的肌肤。

    肌肤如火一般灼烧,男性的额头已沁出汗珠。

    “该死的!”殇烈突然低咒出声,盯着透过花雕窗户洒在地上的点点金光,浓眉纠结。

    每次她给他换药,都是一场痛苦而甜蜜的折磨。

    她的手指仿佛带着一种魔力,可以让他的身体瞬间如火炉般燃烧起来,那轻柔的力道都会有意无意地让他联想到——那个曾经带给他美妙欢愉的夜晚……

    此刻,他真想直接将她压在身下,像上次那样无所顾忌地虐夺她。

    可是。

    那夜……

    当得到她的那一刹那,她眼角那颗晶莹无暇的泪珠,似乎无声地滚落到了他的心上,引出了漫天的怒火与坚定的决心。

    每到此时,他额头冒着青筋咬着牙提醒自己,对于这个女人,他一定要连人带心一起得到!

    他会等。

    他要等待有一天,这个倔傲的女人连自己的心一同双手奉上。

    “怎么了?还痛吗?”

    见他懊恼地低咒,以为伤口被扯痛,蓝倪脱口而出,未在意自己的话语里充满着关切。

    她却疏忽了像他这样一个男人,即使血流劲了都不会痛呼一声的男人,又怎可能因小小的疼痛而咒骂。

    “该死的,天都要黑了还如此热气!”

    殇烈低哑地吼道,似乎极度怨恨这该死的天气。

    漆黑的眸子深不可测,盯着地面夕阳折射的光影一动不动,那眼神欲将地面冻成冰块一般。

    “哦……”

    很是愕然,但她不再接口,只是小心地沾了些药膏,更轻柔地朝他背上摸去。

    伤口很长,自肩胛骨延到腰侧。

    药膏透明冰凉,散着淡淡的药草香。

    随着她手指的移动,他眉宇间的褶皱更深,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荷香似在撩拨着他的意志……

    他不可自抑地再次兴起了掠夺的念头。

    他已经忍得够久了!

    再也等不及了……

    就在这一刻,他不想再折磨自己,他决定了——

    今天晚上,他就要她。

    至于她的心,迟早都是他的!

    握紧了拳头,深邃而幽黑的眸子更加暗沉了几分。

    “今天晚上,就由你为本王侍寝!”

    嗓子沙哑,饱含着她不懂的**,但是那霸道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小手微微一顿,她垂下眸子。

    他改变主意了么?

    为什么突然今天晚上要她……侍寝?

    她知道他在等,她以为他还会继续等的。

    等什么,她却有点模糊。

    难道……

    一个念头火光电石般地划过心头,难道他前段日子只是因为受了伤才没有被她加以惩罚?难道他现在要开始以这种方式来报复她么?

    想到他“惩罚”的方式,想到他后宫还有数不清的佳丽,她仲怔了一下,努力想压下缓缓升起的抑郁之情。

    ……

    轻风悄悄从窗户里飘了进来,将她黑上的绸带轻轻挑动。

    屋子里静得有点让人虚。

    直到伤口重新包扎好,两人都没有再多说一句。

    蓝倪的心思还停留在“晚上侍寝”的问题上,故做平静的小脸苍白得有些透明,细致的秀眉悄悄泄露了她的紧张。

    殇烈抬眼,正欲开口,忽闻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紧接着侍卫的报告声响起:“报告大王,巴都大人求见。”

    殇烈看了蓝倪一眼,沉吟道:“传!”

    他站起身,她沉默地递上金色外袍。

    宽大的袍子金光点点,他眯起眸子,自然地伸开双臂,任她伺候自己更衣。

    伺候大王本就是妃子们应该做的事情,蓝倪却是第一次这样伺候男人。自他为她受伤以来,带着内疚与某些复杂的情愫,她默默地学着为他更衣……

    立在他面前,她拢了拢那袍子的前襟,视线只敢停留在那坚硬的下颌之处。

    门被人推开。

    巴都见蓝倪也在,有点惊讶,连忙施礼道:“巴都叩见大王,叩见倪妃娘娘。”

    蓝倪转过头,对巴都抿了抿唇,当是打招呼,随后继续为殇烈系上金色的腰带。

    “起来吧。”他的口吻自然地流露出王的威严,目光炯炯落在巴都脸上,“事情查得如何?”

    蓝倪的手指一颤,立刻联想到初八之事,还有林子里那个白衣男子……巴都有伤在身,还没休息一两天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带人前去调查了吧?

    “报告大王……”巴都刚一拱手,似乎想到了什么,话音嘎然而止,朝倪妃看了一眼。

    蓝倪并未瞧见他的眼神,将殇烈的金袍再次理了理之后,垂头道:“你们商量正事,我先回夙清宫了。”

    她本就不是会管闲事之人,虽然对林子之事有所好奇,但不至于特意留下来探听什么秘密。

    殇烈见她要走,大手一把勾起她的下巴,叮嘱道:“别忘记了今天晚上的事。”

    苍白的小脸蓦然染上一抹晕色,她蠕动了一下嘴唇,才抬起眼对上他的眸子,轻声道:“知道了。”

    “呵呵……”低沉的笑声带着得意,他突然咬了一下那粉嫩的唇瓣,才满意地放开她。

    看着急促离开的白影,殇烈勾唇一笑。

    当视线回到立在门边的巴都身上之时,脸色瞬间阴沉得如同腊月寒霜。

    ……

    “说!查到了什么?”

    殇烈负手而立,高大的身躯在地上映上一抹浅影,显得孤傲冷峻。

    “禀王,这次属下集合了安排在三国的探子,打听到了几个消息。”

    “恩?”殇烈挑挑眉,静待下文。

    巴都是他最得力的心腹,也是朝中一品侍卫,无论哪方面都让人信任。这几日他带伤前行,不知道有何收获?

    巴都严肃报道:“禀王,关于蒙舍与北诏和亲之事,本准备在订下大婚之期后再宴请大王和冷君前往,而上次生劫杀之后,咏唱公主已回到蒙舍国,短期内这二国之间会暂缓和亲之事。”

    “公主安然无恙?”殇烈皱眉,似乎在思索什么,“知道公主被谁所救?”

    “是的,咏唱公主只是受了惊吓,不过,据说救公主之人是蒙舍国的一品大将岩嵩岩将军。”

    “岩嵩?他不是一直镇守边疆么?怎会突然出现在那林子里?”

    巴都搔搔脑袋,其举止与表情甚是不符,他抬头道:“这个……属下也不明白。但是,属下倒听说,恶君对这位公主很是特别,说不定岩嵩就是特意被派去保护公主的。”

    轻轻转过身。

    殇烈的浓眉没有松开,眸子折射着闪亮的火光。

    当日之辱,没齿难忘,他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哼,特意去保护公主?这倒不像是阁昱的作风!”他轻哼一声,注视着摆在玉架上威武的宝剑,“阁昱应该还不至于特别安排岩嵩做此等事情。”

    岩嵩,蒙舍国的铁威大将军。

    而自己身为一国之君,自信对他三诏之王还算了解,阁昱那家伙又怎会为一个女人而动用一品将军?

    如果真是那样,原因可能只有一个——和亲之事万分重要,容不得半点闪失。

    但,蒙舍国却真的失误了!

    现在的四诏之间,恐怕关系更加复杂!

    ……

    四诏之王,代表四国。

    其实各国之间表面看来并没那么紧张,蒙舍国历来较其他三国强大,阁昱继位之后,一直宣称维护和平,倒还未对他们动过战争。

    平日里,各国将士守卫边疆,抵挡其他突起的少数民族来袭,也须密切留意大唐军队的随时扫荡。

    相较之下,四国之间的矛盾便成了隐秘之事。

    四王会在特殊的日子相约,为了各国的利益难免虚情假意一番,其他时间几乎极少见面。

    为了国民社稷,平日里大家不得不处处小心防备,即使心态平和如冷君,有时候也难免卷入这尔虞我诈之中。

    四位年纪相仿的君主,可以说互相了解,又可以说无法琢磨清对方。

    而岩嵩,被封为蒙舍国铁威大将军,殇烈曾在战场上与之交过手,此人武艺高强,善于行兵布阵,多年来凭一人之力便统领了整个边关军队……

    总之,特别派遣岩嵩这等人物去护送一个来历不明的公主和亲,听起来怎么都不像是恶君阁昱的作风。

    至于咏唱公主为何安然回到蒙舍国,除了是岩嵩救助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原因?

    难道银冀只为嫁祸而嫁祸?

    银冀……

    这个名字像一条软鞭抽中了殇烈,他到现在还是有点难以相信,那个淡然处世与自己还算有点交情的银冀,竟然会在那天出现……

    带白色斗篷的银冀看起来似乎真的有几分异常,或者白衣人也是他人易容?

    嫁祸刖夙,连银暝国也一起嫁祸?

    若是真的,不可思议。

    那这个背后布置一切的人,也太可怕了!

    突然握紧拳头,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现。

    无论如何,他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

    “初八之事,北诏那边有何反应?”殇烈问。

    巴都微微颌:“北诏邪君听闻咏唱公主被劫,也立刻派人前往茶溪镇调查,不过听说北诏王宫似乎最近也不大太平。”

    殇烈将目光投向镂花的朱漆木窗,那窗纸是薄如蝉翼的透明,却将庭院中的秀石流水隔离在视线之外。

    “哦?北诏出内乱了?”他淡淡地问道,语气里饱含着嘲讽。

    邪君——楚弈。

    绝对是个邪魅狂妄的家伙,身为一国之君,他竟然长着一张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蛋,若非他精湛的武艺与邪肆的作风让人不敢得罪,要不然,整个北诏国都会就他的长相而议论纷纷了。

    眼前闪过楚弈的身影,殇烈不禁暗揣,北诏究竟想下一步如何走?

    巴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是内乱,好像是为了一个女人……”

    殇烈冷眉一挑,黑眸里的嘲讽更是明显:“他向来女人问题不少。不过为了一个女人……这倒是有趣之事,不知道那样一个比女人还漂亮三分的邪君最后会挑个怎样的王妃?”

    “这个属下早有耳闻,北诏王公大臣们也都知道,邪君有个先王亲自指婚的小王妃,不过……传言那王妃面容生得极为丑陋……”

    “哼……”听到这句,殇烈忍不住闷笑一声。

    一个俊美无比像鲜花一样的君主,配一个面容丑陋的命定王妃,以楚弈骄傲的性子,看这场好戏一定比打了胜仗还要有趣得多!

    忽然现自己想得太多,一种抑郁窜上心头。

    一定是被那个女人影响了……

    自刚刚跟那个女人说了晚上让她侍寝后,他浑身的血管一直处在隐隐的兴奋之中,连巴都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他都不自觉地联想翩翩。

    该死的!

    “继续重点!”他沉声道,表情瞬间从春暖花开的春天变成了冰天雪地的冬天。

    巴都厚实的肩头一抖,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的大王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这表情也变换得真快,前一秒还在为邪君的事而冷笑,这瞬间那张冷峻青的脸孔又像要把人打进冰地。

    吸了一口气,巴都道:“禀王,北诏的确已经开始从茶溪镇开始探察此事。至于银暝国……”他突然抬眼,“王,属下听说,冷君银冀似乎身染重疾,最近作得厉害!”

    “银冀身染重疾……或许我等该去看看他!”

    殇烈说完,沉吟了半晌。

    身染重疾,那白衣人会是银冀吗?

    如果不是,那他是谁?

    是谁呢?

    ……

027 幸福

    树影婆娑,地上大片阴影。精美的宫灯垂在檐上,淡黄的光芒悄悄透进窗来。氤氲的水气,水气里弥漫着荷的清香。

    淡雅,醉人。微湿的丝贴上优美细长的脖子,雪白的粉臂隐隐泛着迷人的风韵……天香池,池水波光粼粼。这是有一定级别的妃子才能进来沐浴的地方。

    傍晚,王特地交代,宫女们需好好伺候倪妃娘娘沐浴更衣。一个玲珑娇美的身影,正低头轻搓着自己的肌肤,湖水般清澈的双眼被水气覆住,滚动着晶亮,仿佛一眨就会落下无数的星星。她已经泡好一会了,心不在焉,忧思满怀。明明已经下定决心答应了侍寝,可是当一个人独处之时,却又踌躇得厉害。

    曾经,雪婆婆说起那个唯一哀伤的故事时,有对她说——

    倪儿,你要记住,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琢磨的动物,他们说喜欢你的时候,会让你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你就是他的唯一……当他们不再多看你一眼的时候,你会怀疑他是否曾经认识过你……

    倪儿,雪婆婆跟你说的故事,你可明白……

    如果将来有男人要对你好,你一定要小心。

    女子最重要的就是自己保护好自己。

    唉!我怎么跟倪儿说这些呢?倪儿丫头还小呢,都一直呆在这林子里……

    大概是雪婆婆老了,又想起她了……

    ……

    “她”是谁?小小的倪儿隐约有种感觉,那个故事可能是真的,而那个故事里的“她”应该是雪婆婆认识的人……

    倪儿没有多问,但是雪婆婆说的每句话,却不时地跳进了她的心间。尤其是认识殇烈之后,她的心已经矛盾挣扎了许久许久了。

    今天晚上。

    她还可以像从前那样淡然宁静吗?

    不。从他上次粗暴地占有了她,从他林子为她挡了那一刀,从他这段时间不经意流露的温柔……

    她早开始慌了。慌了眼,慌了心……

    雪婆婆。你告诉倪儿,倪儿该怎么做才能管住自己的心呢?

    倪儿好象……好像真的有点在乎那个男人了……她轻轻闭上眼睛,让透着丝丝温热的池水静静地刷过全身,如果可以,她多么渴望就永远不要面对这些。

    一想到要以这样的心情去面对他,她就有点不知所措。

    因为,她真的已经很努力很小心地去控制自己的心了。

    “娘娘,沐浴好了吗?需不需要平儿伺候您?”平儿站在池旁五米开外的地方,对池子里的人说道。

    微微睁开水眸,看到平儿、淡儿朦胧的身影,她轻声答道:“好了。”

    淡儿立刻走近,递过雪白泛着银光的缎子给她用来拭身。

    “娘娘,还是让我们来伺候您吧!”

    谁都能看出来,倪妃是王目前最宠爱的妃,若王知道她们对娘娘伺候不周,说不定会责罚她们……

    “不用了。”蓝倪实在不好意思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身体,再说她也根本不习惯让别人来伺候。

    抬眸,看到两位侍女略带失望的神情,她叹口气解释道:“我不习惯有人伺候……你们别多心。”

    “奴婢不敢。”平儿、淡儿连连欠身。

    她们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羞涩地在她们面前擦拭完身子,肌肤已经在水气的氤氲下变得光滑粉嫩,处处透着晶莹的光泽。

    尤其是她小巧的脸庞,两腮犹如添上了两朵桃花,樱唇红润,大眼迷蒙……

    平儿第一次现原来倪妃娘娘可以美成这样?

    若一朵清新的荷花,淡雅素静,不需要任何装饰也美得动人。

    怪不得王对娘娘如此特别,不说娘娘宁静的性子,光是这一身晶莹如玉般的肌肤就会让男人着迷。

    “倪妃娘娘真是美得紧呢!”平儿打量了半晌,忍不住赞叹道。

    蓝倪闻言,双颊更添一片嫣红。

    “我们挑的这件衣服最适合娘娘了。”淡儿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一套精美的衣裳,衣裳的款式比较特别,颜色娇艳粉嫩地正像一朵盛开的荷花。

    感受到娘娘疑惑的目光,淡儿笑道:“娘娘,这是宫里的习俗,侍寝的娘娘们都要穿上这样的服饰。”

    平儿接口道:“是啊,娘娘,其他妃子们都喜欢挑大红色,说是那样让人看起来娇艳,可是我跟淡儿挑了好半天,还是觉得这件粉色最适合娘娘您。”

    蓝倪盯着那件半透明的绸裳好半晌,眼中闪过一丝难解的神色,她点点头,道:“恩,谢谢你们。”

    “娘娘千万别客气,您这样说会折煞奴婢的。”

    谁说倪妃娘娘很可怕?

    她虽然冷漠,却有一颗世界上最善良的心。

    她们亲眼看见倪妃娘娘曾经救过受伤的小鸟,亲眼看到倪妃娘娘和不知从哪窜来的小猫低声聊天……

    这次,蓝倪没有出声,任由平儿、淡儿为自己着上粉色衣裳。

    柔软的绸缎,半透明的料子。

    娇嫩的肌肤若隐若现……

    平儿为她轻轻系上轻薄的长腰带后,忍不住睁大了眼叹道:“娘娘,您这一身装扮太美啦!保管大王看了更加心动。”

    “呵呵,是啊,我们娘娘比那个紫奴好上一百倍!”淡儿心无城府地说道。

    蓝倪疑惑地问:“紫奴是谁?”

    “就是大王很宠爱的那个啊,自以为了不起……”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淡儿连忙捂了捂嘴解释,“不对不对,倪妃娘娘您千万别介意,大王现在最喜欢的是娘娘您才对。”

    平儿瞥了她一眼,对蓝倪微微欠身道:“娘娘,不能耽误时间了,奴婢这就送娘娘去龙夙宫,要不会让大王等候了。”

    “是啊是啊,我们快送娘娘过去吧!”淡儿飞快地说。

    嘴角僵了僵,美丽的水眸暗下。

    紫奴……

    一个女人的名字,是今天下午的那个女人吧?

    为什么心这么失望?

    像有一口针突然扎了肉里,那种疼一直疼到心口。

    她明明告诉自己无数次,无论他后宫多少女人,无论他喜欢谁,宠爱谁,那都不关她的事。

    她不要去理会,不要去计较。

    因为。

    她根本就不在乎他……

    她不在乎他……不能在乎他……

    突如其来的窒息掐住了她的脖子,不知道从哪窜进了一阵冷风,她娇小的身子忍不住轻颤了起来。

    隐约的,她思绪清楚——

    在她心里,某种牢固的东西可能在逐渐崩溃瓦解。

    御书房。

    收起桌上的奏折,殇烈揉了揉太阳穴。

    刖夙国国土虽不大,国事却繁多。

    前几日养伤,由王公大臣等担待了不少政事,但积下来的折子依然有尺余高。殇烈从来都有当天事情当天毕的习惯,直到今晚总算将所有的奏折批阅完了。

    看来,今晚将有个美妙的夜晚。

    “来人,伺候本王沐浴!”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高挺的身影走出御书房的大门,他要先好好地放松一下疲惫的身躯。

    ……

    阴历快到九月,夜间空气清凉。

    夜深人静,虫鸟低鸣,荷塘里的蛙声轻柔了许多。

    萤火虫也偶尔只见一两只慢悠悠地飞过草丛,打着灯笼若隐若现。

    龙夙宫的寝房内,金色的床塌宽大而柔软。

    男人结实的身躯庸懒地斜卧,单手支起半个身子,暗黑如夜的眸子闪闪光,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血管里的液体快地流动,他的心止不住沸腾起来。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现象!

    想到她亲口答应了自己要过来侍寝,满胸满心便被涨得满满的……

    该死的!

    他一定是最近看她细心为自己换药,心里才会多一些异样的情愫。

    他不否认自己对女人的霸道,因为,谁叫他是王呢?

    一会儿,他非得问问,这个小女人是否真的是心甘情愿地臣服于己?如若不是,他一定……

    他一定要让她变成是!

    他希望她全部属于自己!全部!

    等待着。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太慢……

    侍卫宫女们已被屏退,宁静的夜里,静得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终于。

    走廊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他黑眸一亮,是她——那个小女人终于来了。

    门外传来宫女轻轻的声音。

    “禀告大王,倪妃娘娘到。”

    “进来。”声音低沉悦耳,透过门窗传入耳膜,蓝倪悄悄深吸了口气,不禁皱起了眉头。

    “进来!”

    第二次出声,他的声音里多了丝不易觉察的怒火。

    该死的!她在搞什么?难道真是那么不情愿吗?

    ……

    粉红的身影,婀娜婆娑,如月光仙子。

    朦胧淡雅,像月下水池里一朵静静的含羞待放的荷花。

    她眉眼低垂,樱唇粉嫩,闪动着露珠般晶莹的光泽。

    那粉纱下若隐若现的肌肤瞬间挑起了他的渴望……

    该死的,她连侍寝的衣裳都挑得如此特别——

    不是火红妖娆,只是淡淡、浅浅的粉色,这种颜色真的很适合她。

    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可以让他如此冲动,冲动地想扑过去,撕碎她的衣裳,狠狠地压下身下。

    黑色的眼眸深幽不见底,他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喉结,连日来的隐忍到此刻受到了无限的冲击。

    “你……过来!”

    他的声音听起来极度沙哑,又有几分冷硬。

    她轻拢着双手,努力吸着气。

    蓝倪,你不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了么?

    你不是要回报他么?

    用自己的身体做为回报,接受了……

    她却没有想过,这背后是否隐藏着更微妙更难解的因素?

    她只提醒自己,今天晚上,就算是痛苦至极,她也必须撑过去。

    当是自己欠他的……

    对,当是自己欠他的!

    如此而已。

    咬紧了牙根,指尖一片冰凉,单薄的身子在热气上升的空气中打了个寒颤,她举步走了过去。

    莲步轻移,耳际的丝轻轻拂动,半透明的纱绸微微飘荡。

    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她悄悄扬起唇,嘴角凝结着一朵僵硬的笑花。

    犹豫的目光才轻扫过去,眼前的男人让她突然差点停止了呼吸——

    他一直是冷峻而优雅的,满头乌黑柔韧的长松松的以一根缀满碎宝石的带系住,顺其自然的搭在结实的肩头。

    不远处烛火的微光照在他裸露的肌肤上,反射出类似黄金的色泽。

    而他的人,也就像一尊自异域流传而来的黄金酒爵。

    尊贵和野性,奇异的交织在一起。

    典雅彰显,妖异暗涌,刹那间夺走了她的目光。

    那双黑眸其实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但当平日的戏谑粗暴全然不见时,她可以清楚地看见那眸子里酝酿的温柔。

    这样的思绪,让她的心逐渐难以自持,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化为一摊柔和的水。

    他注视着她。

    黑色的瞳眸似染上了一团火,大火燎原,越来越烈,他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她所有细微的变化,直到她完全站立在自己的面前。

    雪白的肌肤在粉红绸裳的印衬下闪烁着剔透的光泽,如水晶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你该多吃点才够有风韵!”

    仿佛已是一种习惯,这样伤人的话就此脱口而出,他的视线落在她微微凸起的胸前。

    嘲弄的话语。

    灼热的视线。

    她几乎想转身夺门而出,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听他品头论足,她不够有风韵为何要唤她来?

    抬起眸子直直地对上他,面容平静,目光却在无声地与之对峙。

    “呵呵……”

    低沉地笑声就这样自胸腔传递过来,她因那笑声呆住。

    第一次看他如此笑。

    男性的脸庞,少了一种凌厉,多了点温柔……

    像春日阳光下解冻的河水,泛着粼粼的波纹,真的很让人——心动。

    他笑着走了过来,趁她不设防,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

    薄唇带笑贴上她嫣红若桃的脸颊,低语道:“虽然风韵不够,本王却喜欢……”

    她惊愕地抬头。

    唇上传来无法抵挡的压力,却又不若上次那般粗暴。

    她浑身颤抖,抖得厉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楚楚可怜……

    不……

    陌生的甜蜜,颤抖的喜悦,不可思议地美好窜过四肢,扩散……扩散……

    无力反抗……

    她软弱地靠着他,习惯了他放肆的表现方式,却更喜欢他这样温柔的怜惜。一种让人呵护怜爱的情愫溢满心间,她莫名地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

    暖暖地,像细雨般温柔,像暖日般柔和……

    从来没有人这样拥抱着她,从来没有人让她感觉自己是珍宝一样宝贵……

    无力逃避……

    头一次,她心里没有抗拒与躲避,反而顺着一股本能迎上前去,以接近无措的表现,笨拙却认真地回应着他。

    屋内的布帷不知何时悄悄垂下,遮住一室的旖旎春光。

    柔软的金塌微微凹下,他覆上她……

    晶莹的汗珠如露。

    柔和的烛光中,空气里流淌着氤氲……

    “你是本王的!”

    床顶的流苏不停地颤动,出如脆玉般的叮咛,配合着如天籁般的娇喘——那是属于天堂的声音。

    这个夜,两颗孤独冷漠的心,似乎靠得越来越近……

    夜,宁静得惊人。

    凉风轻轻带动着空气,宫灯的身影微微摇曳,夜空下一片清冷。

    寝宫内,满室温馨。

    飘逸的床幔之后,宽大而高贵的金塌隐藏其中。

    意犹味尽……

    他很满足,满足不仅来自与自己的感觉,更来自于她得到的欢愉。

    他当然有这份自信,嘴角邪魅地勾了起来,这个小女人,终于知道臣服了。

    “恩?在想什么?”

    知道她已经醒来,次有了想跟女人聊天的兴致。

    “……”她装睡。

    “我知道你醒来了。”他的声音好象来自她头顶,又好象自她小脸紧贴的胸间。

    “……”她闭上眼睛,漆黑的睫毛轻颤,泄露了她心底的矛盾。

    下巴被人抬起,他咬了一下她微微肿胀的唇瓣,仿佛在惩罚她的假寐。

    黑亮的眸子倏然睁开,映在面前是一张俊挺的面容,坚实的下巴,下巴上长着浅浅的青渣。

    一时忘记了羞怯,好奇心油然而起,对于男人,她多了那么一点了解又有着更多的不懂。

    怯怯地伸出小手忍不住触了上去,扎扎的,刺刺地,手指划过他的青渣。

    他伸出大手摁住她的手指,不让她再乱摸下去。

    那双望着她的黑眸,比夜里的星辰更加明亮,让她感觉自身的娇小与脆弱,她慌张地收回手,理不清内心的情愫。

    “蓝儿……你是属于本王的!”他轻轻地宣布,语气里有着止不住的骄傲。

    如遭雷击,所有的惊慌、恐惧一齐涌了上来。

    不,不该是这样的!

    某些事情已经失控了,某些事情却永远不能失控!

    她动了动身子,想挣扎开来,未料这一动两具身子更加紧密——脸颊上的嫣红却变得更深了。

    ……

    雪婆婆,你告诉倪儿,倪儿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在自甘堕落?

    倪儿应该一直坚守着自己,是不是?

    雪婆婆,倪儿好矛盾……

    好害怕……

    倪儿好像真的沉沦了……

    ……

    “我……不属于任何人。”嗓子干哑得厉害,她却再也不敢挣扎丝毫,呢喃的话语有点像在说服自己。

    突然要说服和面对自己的感情,真的好难啊。

    抓住她手指的大手多用了几分力,低沉的嗓音里也多了几分肯定:

    “不,你属于本王!永远都是!”

    有的事情只是一种认定,认定了便不想再放手,他就是这样固执的一个人。

    “不……我不是!”她望进他的黑眸,加重了声音。那里清楚地烙着自己的影子,她飞快地瞥过眼,不敢再看第二次。

    一个飞快地翻身,他将她压在身下,他盯着她急欲逃避的眼眸,霸道地问:

    “告诉本王,你在害怕什么?你心里究竟藏着什么?”

    沉重的压力覆在身上,她几乎难以呼吸,她撇过头。

    ……

    殇烈,别逼我……

    有些事情连我自己都没弄清楚,我又怎么告诉你呢?

    诅咒,那个诅咒——

    要命的诅咒!

    我真的好怕自己害了你……

    ……

    一贯如湖水般平静的眸子竟然泛起了水光,一抹凄绝的悲哀盛上眼底。

    “蓝儿,告诉本王!你在害怕什么?”

    他看到了那若黑暗深洞一般的恐惧浮现在她闪亮的水眸里,当水眸被黯然覆住,他的心没由地猛抽一下,硬生生地疼。

    他和她之间。

    似乎有种神秘的,不可预测的力量在牵扯着……

    该告诉他吗?告诉他,关于诅咒的事,告诉他,自己是个祸害……

    要告诉他吗?

    她好怕他鄙夷的眼睛,怕他嘲笑的神情,怕他不信,怕说了也无能为力……

    她不该迷失自己,不该自私地以为可以改变什么,不该抱着侥幸的希冀。

    万一她因此害了他……

    “蓝儿……说吧。”

    他的声音带着种无法抗拒的诱哄,他要叫她“蓝儿”。

    独一无二。

    只因为——他在林子里亲耳听到白衣男子唤过她“倪儿”。

    她无助地闭上眼睛,耳边全是雪婆婆的话语。

    她永远不会忘记,雪婆婆干枯的手指紧抓住她的手,声音极其虚弱——

    倪儿,记住……

    千万……不要将自己身带诅咒的事告诉别人……

    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一定要记住……

    她记住了,永远记住了。

    尤其在自己坚持离开林子去外面生活,遭受到那么多因诅咒带来的痛苦和绝望后,她再也不敢忘记雪婆婆的话……

    黑衣人跟她说的一切,给她带来了新的希望。虽然,她不知道神秘的黑衣人在哪里,但是她肯定他一定还会来找自己。

    所以,她在刖夙国等着。

    所以,纵然殇烈怎么逼问,她也不能说。

    她,只想靠自己的力量去寻找最后的谜底……

    “你不说,本王也会派人查清楚的!”他最后的宣誓消失在磨人的吮吻之中,低下头,在她胸前娇嫩的肌肤上烙在属于他的痕迹。

    热情重新点燃,他像一个英勇善战的勇士,一次又一次地掠夺着宝贵的城池。

    “……叫我烈!”在城池的最高处,他霸道地命令。

    “烈……烈……”她攀附着他,迷乱地呼喊,已经不知身在何处。

    绚丽的火花在城池上燃烧,满天的流星雨如瀑布洒过眼前。

    一颗一颗……无数颗……晶亮、迷人……

    他和她。

    一直飞到无尽的星空最高处,在那里,一起化升为仙。

028 心醉

    殇烈……

    这个名字刻进了她的心。

    仿佛是前世的宿命,她跟他的牵扯,恐怕一辈子也无法理清了。

    “殇烈……不要再问我这些……”

    声音有些软弱,带着明显的疲惫。

    心中有坚硬的东西破碎、融解了,之后化为暖流弥漫在心间,她望着他被黑夜更加深沉的眸子,思绪千缠百结,难以理清。

    然后,蜷缩在他壮阔地胸膛,感觉力气一点点流失。

    真的好累、好累了!

    男人没有说话,结实的手臂紧紧地圈住她。

    她对他而言,无法否认,完完全全是特别的!

    挑了他所有前所未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盯着她刚从漏*点中平息下来的模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悄然升起。

    手指轻柔地抚过嫣红未退、布满疲惫的脸颊,一颗傲慢的心不可思议地柔软下来,这一瞬间,他现——

    他喜欢上她了!

    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不是单纯的喜欢,而是跟对待任何女人感觉都不一样的喜欢……

    再垂眼,现她已悄然入睡,平静的呼吸浅浅地。

    秀气的眉头却没有松开。

    他低头轻吻了一下她洁白的额头,低语:“蓝儿,本王会查明一切的。”

    此时,暴君不再是暴君,心底注满了温柔……

    夜深了,池塘里的萤虫也渐渐进入了梦乡,纱窗上映出了一盏烛火。

    一道掌气无声袭过,烛火晃荡了一下,灭了。

    层层布帷。

    黑暗中,他抱紧了怀中之人,安然入睡。

    当纱窗隐隐印过缕缕金色阳光时,金塌上的人儿突然惊醒。

    她竟然会睡得这么沉,这么香……

    自从离开林子在外面的世界害了那么多人,遭人唾弃之后,她几乎再也没有好好睡过觉,而昨天晚上,她竟然飞快地入睡还睡到这么晚。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静静地望着金塌四周的流苏好久之后,才开始有了反应。转头一看,身边空空如也,诺大的塌上只有自己一人。

    昨夜的记忆点点滴滴忆上心头,身子的微微疼痛如澎湃的潮水不停地冲击着她。

    全身一动也没有动。

    都是真的了……

    真的接受他了。

    轻轻咬住下唇,贝齿在娇嫩的唇瓣上留下一排清晰的牙印。

    半晌,她才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难受,反而有一种温暖的幸福淡淡地在心里荡开,她情不自禁地一抹微笑。

    看来好好睡了一觉,真的可以让人忘记很多,淡然很多。

    当爱情来临的时候,你越是逃避,可能承受的痛苦就越多……

    他和她。

    既然已经生了这么多事,既然注定纠缠不清,她就该勇敢去面对,不是吗?

    幸好,让她忐忑之下唯一让人稍稍舒口气的是——目前为止,刖夙王宫好象还没有谁因她身上的诅咒受到伤害……

    “呆在刖夙国,或许也能改变你的命运”。

    如此,她是不是可以试着揣测黑衣人的话——就是因为殇烈是王,王者鸿福齐天,所以她的诅咒对殇烈,对王宫的人都会无害?

    布帷幕被轻轻拉开开,带来一股属于早晨沁凉的微风,蒙蒙的雾香随之四散而去。

    地面映着淡淡的霞光,轻飘飘地在空气中荡开,纱窗如层层闪烁的涟漪,美得让人睁不开眼。

    “奴婢给娘娘请安。”平儿、淡儿一见出现帷幕之后的身影,立刻欠身问候。

    蓝倪一见两个丫头竟然就在幕外,俏脸蓦然一红,恨不得立刻缩回身去。

    平儿噗嗤一笑,习惯了冷淡平静的倪妃娘娘,突然见她紧张地模样甚感有趣。淡儿连忙递上手中早已准备好的衣裳,笑道:“娘娘不必害羞,王特意交代我们好好照顾娘娘。”

    两腮桃红未尽,她不好意思地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平儿答:“回娘娘,现在辰时未过,还早着呢。”

    都已经这么晚了……她从来不贪睡,一般卯时就醒……

    唉!悄然地叹息,昨夜令人迷失的欢愉才浮上脑海,立刻被她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淡儿道:“让奴婢伺候娘娘更衣吧。”

    她看着它,衣裳是粉色,一如昨天晚上她所着的颜色,凝视了半晌,她不解地抬起眼眸。

    “娘娘,这衣裳是王上早朝之前,特意吩咐奴婢挑过来给娘娘您的。”淡儿解释道。

    平儿点点头,看了看倪妃娘娘,赞叹道:“娘娘,王说娘娘穿粉色的衣裳最好看了。”

    蓝倪怔住了,水眸闪过不易觉察的喜悦之色。

    他这样说吗?他觉得她着粉色的衣裳最好看?

    他竟然连这样的细节都已经为她安排好了……

    本想拒绝的话语升到喉间又无声地滑了下去,暖暖地如潺潺小溪般的细流在心间渗了开来。

    她摸了摸手中的料子,柔软如云,滑嫩如少女的肌肤,精美的丝线闪耀着动人的光芒。丝线绣着极为淡雅的花朵,花朵若隐若现,细看颜色粉嫩栩栩如生,当她着上它,那股娇嫩衬托着她的脸儿更红润,。

    “王的眼光果然一流,娘娘穿上这粉色衣裳真是美极了。”平儿灵巧地赞道。

    垂眼,蓝倪不习惯身上带有这样粉嫩的颜色,当下犹豫着要不要换下来。

    大概意识到了她的想法,淡儿连忙道:“大王看到了,一定非常开心。”

    手指无意识地一颤,她悄悄抓紧了袖口,她竟然在乎他的看法!

    她没守住自己的人,似乎也没有守住自己的心……

    可是。

    如果连这最后的喜好都守不住,她……恐怕都没有勇气再面对自己。

    “平儿,帮我拿自己的衣裳来。”口气不轻不重,她平静地说。

    “娘娘,使不得,这是大王亲自挑选的衣裳啊。”

    平儿、淡儿一起摆手道。

    “罢了,我自己去吧。”她轻挪脚步,径自朝外面走去。

    “娘娘,娘娘……”两侍女连忙跟上前去,忍不住连呼。

    看王和娘娘二人的神色,昨夜该是相处得很好才对。

    尤其是王,她们还从未听说过王会为哪个女人如此关心,连衣裳都亲自吩咐安排……

    而她们的倪妃娘娘,到底是害羞还是怎么回事?

    怎么如此固执呢?

    倪妃娘娘难道不知道,多少像自奴那样的侍妾、妃子们在虎视眈眈,等着大王的宠幸吗?

    清晨的龙夙宫,很安静。

    宫女们见到她,连盈盈施礼问候,当“传说中”的倪妃娘娘疾步走过时,她们又忍不住在背后久久凝神呆望。

    耳边吹过柔柔的风,她的思绪仍不见清明。

    朱色廊柱,柱间一抹淡影拂过,所过之处,空气中流淌着清雅的荷香。

    身后的喊声却打破了这醉人的晨光——

    “娘娘……娘娘……”

    娘娘怎么走得那么快?难道粉红色真那么难以接受?

    要是大王知道娘娘如此不珍惜他的一片心意,不知道会不会严厉责罚她们这些奴婢呢。

    平儿,淡儿哪里知道,她们向来平静若水的倪妃娘娘在遭受昨夜的迷茫之后,极度需要一个清净的空间,好好地思索整理一下。

    思绪乱了。

    如雪花狂舞。

    每一朵都冰凉沁人,每一朵又悠然无声……

    突然,脚步停住,因为感受到了两道冰凉的目光。她的反应是如此灵敏,以至于很快就现了前方不远处的长廊上有一个紫色的身影,那锐利而冰冷的光芒一闪即逝,紫衣女子的脸上展现一朵妩媚的笑花。

    是她——那个叫紫奴的女人。

    她当然记得她!

    挥去不期然晃过眼前的回忆,那不堪的画面让她一阵反胃,直觉地,她不喜欢这个紫奴。

    酸酸的东西泛过心头。

    脑海中蓦然上升一个她从清醒就开始回避的问题——殇烈后宫有那么多佳丽美人,他可能因为宠幸了她就只属于她吗?

    这个答案……

    太不敢让人随意揣测。

    看到紫奴妖娆妩媚的大眼,蓝倪不禁放慢了脚步,小嘴几乎抿在了一起,一种奇异的前所未有的浓烈情绪充斥在心间。

    她不知道这就是一个女人的嫉妒。

    只有当一个女人爱上了一个男人,才会如此在意他身边的每一个女人,才会忍不住冒上酸意,会无法控制地嫉妒。

    她不喜欢她!

    她也没必要理她!

    蓝倪面无表情地直走过去。

    “紫奴给倪妃娘娘请安。”一挥手中丝帕,紫奴便盈盈一欠身。她是大王的宠妾,暂无封号,蓝倪是大王的宠妃,她自然要给倪妃娘娘行礼。

    蓝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清澈的目光中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蓝光,面容依然平静如水,她根本没打算跟紫奴说话,所以,继续移动脚步,想径自往自己的夙清宫走去。

    紫奴突然一侧身,恰好挡住了她的去路。

    媚眼带笑,笑得有丝凉意:“哟,第一次看倪妃穿粉色衣裳呢,果然动人哪!”

    她上下打量着若一朵清雅淡荷亭亭玉立的蓝倪,嫉妒之光在眸中闪现。

    平儿、淡儿已走到跟前。

    平儿道:“这是大王亲自安排为娘娘挑选的衣裳,当然好看哪。”

    紫奴面色一紧,暗暗吃惊。威严冷冽又邪肆狂妄的大王竟然亲自为蓝倪挑选衣裳?她不会是听错了吧?

    扭了扭唇角,她笑道:“娘娘果然好福气,大王对娘娘如此宠爱有佳,真是让紫奴羡慕得紧呢。”

    淡儿抬了抬下巴,睨视着紫奴道:“那当然,大王体贴着呢。早吩咐我们准备好了早膳,要好好伺候娘娘呢。”

    蓝倪看向淡儿,嘴角微微扯了扯,然后再也没兴趣面前的紫衣女人一眼,小心绕过她,往前走去。

    “娘娘,那个紫奴太嚣张了,我看她刚刚根本是对娘娘蓄意挑衅。”淡儿年纪不大,对宫中女人的明争暗斗倒看了不少。一回到夙清宫,立刻对蓝倪说道。

    蓝倪没有作声,思绪有点仲怔。

    眼前一直被殇烈的影子所占满,她根本无意理会走廊上碰到的那个女人。

    偏偏平儿的话也钻进了她的耳朵——

    “是啊,娘娘,大王宠爱娘娘,一定会有很多女人暗暗嫉妒,娘娘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殇烈这就算宠爱她吗?

    宠爱?

    本不想问,她偏问出了口:“你们觉得大王对我好?”

    淡儿双眼亮,道:“那当然,我和平儿真未见过大王对哪个娘娘如此细心体贴的。”

    “是啊是啊,我猜大王这次是真的心动了哦。”平儿说得更加激动。

    心动?

    “大王一定很喜欢倪妃娘娘……”

    他喜欢她?

    是么?是这样么?

    喜欢……

    这个字眼,如阳光的碎片闪烁着金光,点点地照进她的心。

    小脸上突然浮现一种动人的光芒,清澈的眼睛比夜空的星星还要璀璨。

    一个晚上的宠幸,一夜的激狂与温柔。

    昨天晚上比想象中过得要顺利……甚至是美好……她陷入了他所带领的意乱情迷里。

    如干渴已久的田地期盼着甘霖,荒芜的沙漠眺望着绿洲——这一刻,她蓦然现一个让自己也惊骇的事实。

    她……喜欢上他了。

    或者,她——爱上了他!

    阳光筛过窗前桂树的细叶,静静地洒在古香古色的窗台上。

    淡淡桂香萦绕,心中却一片轰然。

    蓝倪默默地对着窗台出神。

    脑袋里不断地回旋着一句话,这句话震得她的心都要颤抖地跳出来。

    她爱上了他。

    她竟然爱上了他……

    要承认这点并不困难,要接受它却无法不在矛盾与苦痛中挣扎。

    ……

    雪婆婆,这就是爱的感觉,对吗?

    这就是你在故事中说的“神话般的感觉”,对吗?

    雪婆婆,倪儿真的好想你……

    你说过,一个女人若被感情束缚了,恐怕一辈子也走不出来了。

    你也说过,一个女人要守好自己的心,才能不受伤害。

    可是,倪儿已经把感情交付了出去,倪儿的心也……

    倪儿是个被下了诅咒的女人,在我身边的人总会一一离去。

    所以,注定孤苦,难道真的无法改变命运吗?

    你告诉我,殇烈也受了诅咒,为什么他却没有预兆,是不是他可以改变我的命运?本来倪儿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宿命安排,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我的心如此激荡如潮?带着让人害怕的希望……

    人有了希望,就会变懦弱,就会越害怕失望。

    ……

    唉!

    幽幽地轻叹一声,带着几许哀愁,眸光黯然。明媚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也被乌云所遮盖。

    窗下,冰冷,孤寂,连同仿佛失去生命的美丽躯壳,却如魅世精灵,不能爱……

    门外传来平稳的脚步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躯便出现在门口。

    平儿、淡儿一见来人,连忙屈膝行礼给大王请安,他却及时挥挥手,示意她们先退下。

    蓝倪依然默默注视着窗前,好似那里有着什么可以令人着迷的东西,浑然不知房子里多了个人。她侧着脸,他无法看到她眼中的空洞和迷茫。

    一双温暖的手自身后将她拥进怀里,她如从梦中惊醒,猛然吓了一大跳。

    低头一看,腰间的大手正十指相互扣在一起,形成一个结实的怀抱。修长的手指干净整洁,这是一双属于男人的手。无需回头,她当然知道他是谁。

    在这个王宫,还有谁敢如此对她?

    “吓着你了?”温雅如玉的声音响在耳畔,成功引得她一阵轻颤抖。

    熟悉的感觉。

    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任由这熟悉的男性气味将自己完全包围。

    其实,心在“咚咚”狂跳,甚至一声比一声激烈,她的耳朵异常灼热,红似火。只要一忆起昨夜的缠绵,她就觉得羞于见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对他的感觉,她就无措地想要逃避。

    “为什么没穿那件粉色的衣裳?”

    他一边垂下头低问,一边心不在焉地轻咬着她雪白细嫩的颈子,那上面还留有昨夜的痕迹,勾起了他的回忆。

    黑眸瞬间变得幽暗,带着一种满足。

    鼻间淡淡的荷香,掌中温暖柔软的肌肤……

    无一不在提醒他夜晚的欢愉,若非一大早要赶早朝,他宁愿搂住她,看她在自己臂弯里惊醒的模样。

    男性的手掌仿佛自动有意识地由下到上,悄悄抚上了她软绵的酥胸。薄薄的衣料,她不可抑制地轻颤,他几乎立刻感受到了掌心的两颗坚硬。

    “呵……”

    他低笑出声,弯腰正想把她抱起来,却被她一手挣开。

    “不要。”

    待他从惊谔中回过神来,她已经离开他的怀抱,站到几步之外了。

    那样清澈动人的瞳眸,清纯得像荷叶上的露珠,清忽轻兮惹人怜。眸子里却闪动着脆弱与坚定两种互相矛盾的光芒。

    他勾起唇,想起了她昨夜在自己臂弯里的迷失,便笑了开来。他企图用难得一见的笑容来迷惑她:“蓝儿,你怎么了?本王以为经过昨夜,你应该对本王更为亲近才是。”

    “我……”她不知道说什么,也有点不敢看他。

    如果是霸道的他,她可以平静冷漠以对,偏偏是温柔多情的他,让人感觉有几分不可思议,反而不知道怎么面对了。

    他盯着她逐渐红的脸蛋,唇角扬得更高:“其实,粉色很衬你,美得不可思议。”

    “自小到大,雪婆婆给缝的衣裳都是白色,所以……”她顿住,突然想到自己怎么就对他说起这个了。

    雪婆婆?

    殇烈眸子闪了闪,雪婆婆是谁?一定是蓝儿很重要的人吧。虽然他早有派人去她原来住的那间林中小屋查探,希望能查到有关她的一些消息,无奈,那间小屋像是与世隔绝,方圆十里竟然都无人知道她……后来因为初八之事而耽搁到今天,仍没有打听到关于她的任何过去。

    知道了自己对她特别的感觉,他更加坚持要调查到底了。

    他盯着她,掩去眸中的犀利,问:“雪婆婆是谁?”

    蓝倪眨了眨大眼,一层如雾的水光陡现,嘴唇动了动:“雪婆婆是从小就跟我相依为命的人……”

    可惜雪婆婆已经不在了,永远无法再照顾她了。

    看出了她的忧伤,殇烈走过去,轻轻拥住她。

    “以后我来照顾你。”如誓言般动人的话语在头顶响起,她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满心的脆弱因这一句简短的话而突然崩溃。

    “烈……”她哽咽了。

    无声地拍了拍她纤细的肩头,一种深沉的怜惜在男人的胸间扩散。他这时才突然明白,这个看来很平静坚强的小女人,在冷漠的外表下,其实是一颗异常孤独而脆弱的心。

    “呵呵,谁叫你是属于本王的!”他吻了吻那乌黑柔亮的丝,“以后本王的蓝儿应该多笑。”

    蓝儿,他越来越喜欢这样唤她,仿佛真的是完全属于他。

    此时,他如果低头,可以看到在自己的臂弯里,她悄悄展开了一抹闪着泪花的笑颜。

    ……

    雪婆婆,倪儿再也阻止不了自己了,就算前面是悬崖是深渊,倪儿恐怕也会随他走。从来没有人让倪儿的心觉得这般温暖,他的话真的好令人心动,令人想笑……又好想哭。倪儿想大胆地试一试爱一个人的滋味,就算真的如婆婆说的那样可能会受到伤害,倪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因为……

    倪儿已经沉沦了……雪婆婆会理解倪儿的吧?

    ……

    她眨了眨眼,将脸轻轻靠近他宽阔的肩头,一颗晶莹的泪珠无声地印在他金色的衣袍上。

    那些世俗的唾弃、恼人的诅咒,她都不想去理会。她只是奢侈而单纯地想抛下所有的束缚,只要做一个简单的女人,一个被心仪男子拥抱在怀中的女人。

    每个人对于感情,都有着自己不同的体会。

    男女之间的感情一旦展起来便热烈如火,她一个初识情滋味的少女又哪能抵挡住如此迅猛的炙焰?尤其当对方似乎也予以同样的深情,谁又能洒脱得起来?

    殇烈将蓝倪抱得更紧,尽情地汲取她身上的幽香。

    他对她没有无动于衷,好像从来都有着那么一丝理不清的情绪。

    爱是一种感觉,有时候无需太多言语。他是一国之君,后宫哪个女人不盼望着他去临幸,他又何尝会想到爱这个强烈的字眼?可是就在这天,他却已经对自己承认——他喜欢怀中的这个女人。

    有人一辈子也无法对对方产生感情,有人一天时间都不必,就可能爱得刻骨铭心。

    感情的宿命很奇怪,当月老给他们系上红线的时候,便注定谁也无法逃脱了。

    殇烈和蓝倪,一个暴躁残酷一个淡漠平静,二人在矛盾挣扎与对峙之后,终于将两颗心渐渐并到了一起。

    他吻着她,如蜜蜂寻找到了甘甜的蜜,不能自已。

    他抱住她滚上软塌,二人的有意无意地纠缠……

    他不知道自己会喜欢她多久……是一时的新鲜?还是不甘心的征服欲?反正现在,她的身子无比地吸引着他,他似乎总是要不够。

    她的身子骨很纤细,比起他其他的女人,她真够不上有风韵,但是,他就是为这具无暇的身躯着迷。当他听到她无助的娇喘,当他看到自己的汗珠滴在她雪白的胸前,他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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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浓情

    绿柳、香荷、秋飞雁。

    清晨,朝雾在湖面升起;黄昏,夕阳在山头落下。

    一匹通体透亮的枣红色骏马,骏马高昂着头,奔驰在平坦的草地上。骏马上有两个人,定睛一看,高大伟岸的男子正是殇烈,他一手抓紧缰绳,一手紧紧箍住怀中人的纤腰。

    蓝倪紧张地绷着小脸,双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差点要将整张脸埋进他壮阔的胸膛,马背的颠簸几乎让她要坐不稳了。

    噢,原本还以为骑马很有趣,看没想到马奔跑起来这么吓人,连四周的景物也不住地晃动……

    风拂起了她的,几根丝飘到他的脸上。她本想睁眼看看四周,偏偏这坏男人故意跟她作对似的,抱她上马不到片刻,就鞭子一抽,马儿便扬起四蹄飞快地奔跑起来。

    “呵呵……”他的笑声透过胸腔传得很远,心情很好。

    绿草葱葱,夕阳斜映,又是一天。

    “你还笑……能不能慢点啊?”蓝倪皱起眉头,将小拳头捶在他的胸口。

    好久都没有心情如此放松过了,什么王朝国事,暂时都抛一边去吧。殇烈扬起嘴角,笑得更大声,“哈哈……你不是想到草地上骑马吗?”

    “恩。”

    其实,蓝倪此刻也是前所未有的快乐,她真的好喜欢他笑,听到他的笑声,她整个人都觉得开心起来。

    自重新离开林间木屋之后,她的心因诅咒一直被紧紧压抑着。心底那久违的轻松与快乐是雪婆婆还在的时候才有的心情,离现在仿佛已经过了一世纪那么久了……

    “到了。”

    突然,坐在马背上的男子剑眉一挑,脚尖一点,便抱起了怀中之人飞身翻落到草地上,稳稳站立,他才放开她。

    “噢……”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了,心脏也逐渐重新回到原本的位置。

    她不自觉地扁扁嘴唇,白了他一眼,仿佛在抱怨。

    这个霸道的坏男人,明明说好带她出来骑马观赏草地上的落日,结果一路狂奔除了呼呼的风声,她几乎什么都没看到。

    殇烈抓起她的下巴,对着那娇嫩的双唇便轻轻地咬了一口,因为她刚刚那可爱的一个白眼而开怀。

    “呵呵,蓝儿对本王有何不满尽管说来便是。”他睨视着她。

    她板起脸,故作平静地对上他,清澈的眸子折射着夕阳的光辉。眨了眨眼,她淡淡地说道:“蓝儿不敢对王有任何不满。”

    他们从午膳后便一直呆在一起,二人的相处有了很大的变化。

    尽管她的表情依然平静无波,他却能看出她心底的柔软;尽管他的动作依然冷峻霸道,她却能感到他的温柔……

    “真的?”他将唇凑近,抵住她的双唇,闻着她身上的淡荷幽香,低问。

    感受到魄人的气息,蓝倪飞快地一转身,身姿翩然。她回头道:“草地上的夕阳真的好美啊!”

    该死的!

    这小女人,竟然逃出他的箍制还刻意逃避他的话题!

    心里是这样想,垧烈没现自己黑色瞳眸里所流放出的宠溺光芒,他喜欢这样的蓝倪。

    短短的时间内,从身子到她的一切,他越来越着迷了。

    天边。

    一轮夕阳斜挂天边,如蛋黄般橘红,将四周的云彩映成美丽的云霞。

    蓝倪站定了身子,一袭白衣飘飘。她无暇理会他的视线,因为注意力已经被草地那头的落日给吸引住了。

    “好美……”她忍不住低喃出声。很小就跟雪婆婆住在林子里,林子一开始很茂密,后来因为搭建了小屋,小屋的周围才被慢慢清理出空地。可惜,消失在树梢那头的夕阳看多了,却从来都没有见过草地上这么美的夕阳。极目之处,天很大很宽,云霞尽情地展现在眼底,她的小脸也被那橘红的柔光映得动人。

    本想再逗弄她几句,一看到她的表情,殇烈也忍不住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果然,天边云彩绚丽,美得动人。

    他见过无数次夕阳,林子里,草地上,高山上,大殿前……他却从来没有留意过太阳在快要西沉的时候会如此动人。

    “美吗?”他自身后揽住她。

    她自然地靠进他的怀中,点点头,“恩。”

    “恩,真的很美。”他在她耳际轻声地说道。因为有她一起,所以他才会觉得美。想来,他是君王,每天要为繁忙的国事而辛劳,就算有时间闲静下来,一个男人又怎会去欣赏这样的景致?

    终于明白为什么历史上那么多君王为美人而不要江山,此刻跟她在一起,竟莫名地抚平了他一颗狂躁的心。他想将恼人的国事彻底抛却,只想在这一刻尽情地毫无顾忌地跟她享受这清风云霞。

    英挺的眉宇间藏着淡淡的隐忧,他敛起心神,暂时不让最近的四国情势而影响了自己此时的心情。

    ……

    马儿低头静静地吃草,一对男女相拥着站立,柔软的衣角任风轻轻掀起,橘色的光芒柔柔地披在他们身上,仿佛与这天、地融为了一体。

    “如此美好的夕阳,可惜即将被黑夜掩去。”她无限感叹,垂下眼睫,一股忧郁缓缓浮上心来。殇烈对自己的转变很明显,他变得如“传说中”深情男子一样温柔多情,为何她的心却一直隐隐不安,害怕这种如梦如幻的甜蜜太不真实,以致始终无法畅快地面对他呢?

    雪婆婆说得对,女人一旦对对方付出了情感,恐怕再也走不出来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可能就已经走不出来了。

    ……

    “唉。”她幽幽轻叹一声。

    “为什么叹气?”他望着她的眼睛,问道。

    “没什么……”她垂眸,轻轻闭上自己的双眼,仿佛要体会自己内心的平静。

    “本王不允许你再叹气!”他眉宇低敛,语气固执而霸道。

    无言以对,话语间,她有一种惊颤,差点幻觉那个脾气暴躁又冷冽的殇烈又回来了。就是那样一种语气,从前的他总是一意孤行。

    “蓝儿,本王喜欢看你笑。”他微微皱眉,不愿看到她突起的忧郁。他现她的心里似乎藏着好多秘密,无论是什么,她根本没有打算告诉他,这让他心中瞬间如翻绞的大海,波涛汹涌起来。

    他不允许自己叹气,喜欢看自己笑,那么他也是在乎自己的吧?

    这个认知让她不自觉地展开一抹动人的笑颜,她何必胡思乱想?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如何,不是吗?

    正欲心火上升的男人一见这笑容便呆住了……

    “对,这样美丽的笑容才该永远属于本王的蓝儿。”他抓过她的肩头,不甚温柔,却充满炙热的甜蜜。她默默地闭上眼睛,承受着他霸道而狂热的吮吻。习惯了在他结实的臂弯,习惯了他冷冽外表下热情如火的漏*点,她不愿意多想,抬起小手勾住他的颈子,娇嫩如花瓣般的双唇微微张了开来,任由他尽情地品尝。

    这样的吻,带着两个人的心跳。

    甜蜜不能自已的……让人无法呼吸的热情……

    他拉下她的身子,将大掌探入她的前襟,二人逐渐滚倒在如茵的草地上。

    “烈……不要。”她星眸半睁,看到了渐暗的天空,彩霞满天。

    “本王现在就要你!”他扯着她的裙子下摆,幽黑的瞳眸闪烁着不可抵挡的火花,埋下头,炙热无比的唇滚过白皙柔嫩的肌肤,“蓝儿,放轻松……这里只有我们。”

    草地上点缀着数不清的野花,五颜六色,星星点点,散着迷人的花香。花香混合着泥土的味道,空气中酝荡着属于男女火热的气息。

    马儿看了一眼漏*点中忘我的主人,甩了甩尾巴羞涩地调过头,继续吃草。

    夕阳的余辉下,朦胧暗淡,绿茵的地毯上有着属于情人相缠的身影……

    泛着白雾的清晨有几分凉意,为整个王宫平添了几分寒意。

    看似平静的四国关系,却处处隐藏着让人无法掉以轻心的危机,尤其是最近,殇烈一方面陶醉于跟蓝儿的浓情蜜意之中,一方面谨慎地留意着他国的动静。

    追溯起源,四诏之中——

    除蒙舍国外,刖夙、北诏与银暝三国的疆域大小相差无几,大约都是千百年前由小部落逐渐互相融合,展成新的种族,各族的先人从密林开始向外扩张,吞并了附近小草原的游牧民族,将平地变成桑田,引进河流,兴建都城。此后便稳定了四诏对峙的雏形……

    金壁辉煌的刖夙大殿,是殇都最华贵的地方,也是最庄严的地方。

    此时。

    威严地坐在宽大的王椅之上,正蹙眉不展的冷冽男子正是殇烈。

    窗外的阳光仿佛被隔绝,宽大的空间显得更加清冷,整个大殿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中……

    金黄的袍子,却在阴暗中熠熠闪光,把他冷峻的修眉目衬托出了别样的英挺,他天然的王的霸气,只消一眼,便一览无疑。

    他突然站起来,仿佛一个战神,自台阶上徐徐地走了下来。

    这一刻,大殿上更加安静。

    殿下肃立着十余人无一不感觉到气氛的凝重,似有冷飕飕的风从门外灌进来,那影射在身后地板上的阳光竟无一丝暖意。

    该死的!

    本来这几天他心情都很不错,好得如同这夏末秋初的天气。

    哪知,一早便得到了这么多令人无法轻松的消息。

    “你们自己说,调查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探出个究竟!”

    他的声音低沉隐藏着明显的愤怒。

    “请王息怒!”十余名青衣纷纷跪地。

    这群青衣由他亲自精心训练,堪称“死士”。他们被派到各国王宫做密探,除非万不得已或急令在身,青衣们都不会轻易回到刖夙王宫,以免暴露身份。

    平时,他们有各种方式传递情报,只有这次,王急召他们回国,是因为的确近月来生了连串重大之事。

    殇烈抿嘴不语。

    他本以为这些深藏不露的密探可以将“星回节”事件迅查个明白,孰料事情已过月余,仍无进展。

    “该死的!”

    一想起被人暗算的仇恨,他的钢牙便恨得格格作响,十指用力地握紧,想努力抑制住即将失控的暴躁。

    “请王息怒……”

    “嗖”地一声,阴寒的白光闪过。

    一把锋利如冰的利剑直挺挺地飞过众青衣的头顶,有力地插在他们身后的梁柱之上。

    剑尖足足插入寸余,剑身还在不停的轻颤,足见剑的主人刚才是怎样的心情。

    巴都立在一旁,见状“扑通”一声也单膝跪下,道:“恳请大王息怒。星回节之事,肯定是对方蓄谋已久,且那些神秘黑衣人个个身手了得,来去如风未留下半点证据。无论是其他三国哪位君主暗中策划,我们的人马都难以顺利展开调查……属下恳请,请大王再给大家一段时间,由我巴都保证,一定尽快将此事调查清楚,为大王报仇。”

    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放。

    太阳穴的青筋隐隐跳动得厉害,每一跳似乎都连动着心脏。

    殇烈并在一起的修眉久久不能松动,黑色的眸子阴鸷得如同腊月寒雪。

    士可杀,不可辱!

    八月初八,林子里受伤,是因为蓝儿……

    他一时分心急着救她才会挨下一刀。

    但是,星回节之事却是刻在生命中的耻辱——他一个英勇善战的刖夙之王,竟然倒下他人的暗算之下!

    这等耻辱,何时能刷?

    阁昱!楚弈!

    ——究竟是其中谁?

    还是银冀?

    ——他一直错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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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30 情势

    星回节之事却是刻在生命中的耻辱——他一个英勇善战的刖夙之王,竟然倒下他人的暗算之下!

    阁昱!楚弈!

    ——究竟是其中谁?

    还是银冀?

    ——他一直错信了他?

    “恳请大王再给属下一些时间!”跪地的青衣齐声道。

    冷眸中闪着寒光,空气里响起了他握得格格做响的指关节声。

    嘴角残酷地勾起,似笑非笑,比不笑更加骇人。

    “你们知道本王为什么如此愤怒吗?”他咬牙切齿地问。

    隐忍的残酷在大殿里回荡。

    “大王要报一箭之仇!”有青衣大胆地回道。

    诡异而阴冷的安静。

    安静过后,他的声音如来自地狱的修罗:

    “是!一箭之仇,也是一箭之辱!有人精心谋划要暗置本王于死地,这些龟tou鼠辈,不敢单独挑战本王,不敢战场正面交锋,竟然耍起了小人的伎俩!”

    他说完,大殿里毫无半点杂音,只听到他一个人喷着怒火的呼吸。

    “所以!”他猛然拔出利剑,瞳眸闪着嗜血的红光,“本王一定要亲自手刃那个背后的主谋!”

    巴都看了看暴戾中的大王,也绷紧了脸道:“大王放心,巴都和兄弟们一定不辱王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大王雪耻!”

    殇烈闭了闭眼。

    巴都的忠诚他从来不质疑,他也明白若是他国之王精心策划,是不可能轻易让人查出。

    这样的阴谋,就算知道是谁主谋安排,恐怕也找不到证据……

    “起来吧!”他的语气轻了许多。

    青衣们纷纷起身,一个个脸上紧绷着钢硬的线条,表现出誓死的决心。

    殇烈注视着其中一精瘦武士,道:“

    其中一青衣道:“王,虽然尚不清楚谁是背后的真正主谋,但是属下肯定不是银暝国的冷君所为。”

    “为何?”殇烈沉吟。

    青衣道:“属下潜在银暝王宫时间不短,知道冷君向来不喜与人算计,非歹恶之人,尤其是冷君抱病在身已有月余,恐怕无暇策划这样的阴谋。”

    殇烈凝眉:“究竟是何等重疾?银冀难道不会故弄玄虚,假装重病?”

    青衣答:“禀王,冷君病重不假。虽然银暝王宫将大王病重的消息严密封锁,但冷君的寝宫每天都有太医忙进忙出。属下几次连夜查探,现寝宫里,除了有太医联合诊治冷君,甚至还秘密请来了归隐的术士。”

    巴都插话道:“王,青衣兄弟们办事一向谨慎,属下认为,这消息应该是真的。”

    殇烈看他二人一眼,道:“如此严重?可知道冷君究竟患的是何病?”

    他早有打算去看看银冀,也正想去一探虚实,无奈刖夙国事烦忧,他暂时无法抽身。

    青衣垂:“这个属下不知,只是看那冷君的病状甚是奇怪,不作则已,一作便痛苦无比,听说银冀国的大臣们昨天已经派人前往大唐寻找高人了。”

    “你确定病重的是冷君银冀?他一直呆在银暝国的王宫内?”殇烈盯着青衣问。

    青衣暗觉奇怪大王有此一问,肯定地答道:“是,属下确定!特别是八月以来,冷君天天都呆在王宫之内。”

    殇烈背过身,反剪着双手,一步步踏上台阶。

    坐在宽大的王椅之上,他单手支着下巴,目光内敛而犀利。

    如果银冀真的患上重病,无法离开银暝国,那么,八月初八的白衣男子又是谁?那人的身型样貌都与他极为相似……

    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或者白衣人是由北诏或蒙舍之人易容假扮?

    如果是北诏或蒙舍国之人,为什么又要来破坏自己国家的和亲,暗杀自己的队伍?

    只为嫁祸于刖夙?

    该死的!

    事情好象越来越复杂了!“星回”节之事尚未调查清楚,又来了一团迷案,这一连串阴谋究竟为谁?

    他殇烈绝不会坐以待毕!

    挥了挥手,他沉声道:“你们先回去,继续查探,一有情况,立即回报!”

    “是,属下告退!”

    十余名青衣人在眨眼间迅撤离,动作快得形同鬼魅,只留下一室凉风。

    “王。”巴都上前唤道。

    殇烈揉揉额心,一早愉悦的心情已消失怠尽,他揉了揉额头上隐隐跳动的筋脉,道:“巴都,早朝盛将军派人来报的边关动静,你都听到了?”

    “是,属下都知道了。”

    边关动静——

    初八,和亲之事。

    咏唱公主一路被人追杀,后被岩将军救回蒙舍国,恶君对此事极为震怒,近两日开始对“罪魁祸”刖夙国不断挑衅,边关磨刀霍霍,军情开始紧张。

    一早,刖夙国边关大将盛胜将军派人传来紧急军情,故早朝之上,殇烈已与大臣们共同商议过了,现在他想听听巴都的看法。

    “说说你的看法?”他的眼睛深沉如海,分不出思绪。

    巴都道:“禀王,属下觉得相国大人分析有理,初八之事明明是他人嫁祸给我刖夙,却正好让蒙舍国有了对我国出兵的借口。如果劫亲之事不是银暝国所为,那么很可能就是蒙舍国自己做贼的喊抓贼。”

    殇烈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问:“你觉得北诏没有可能这么做?”

    巴都道:“先王之时,蒙舍国就已对其他三国虎视眈眈,与北诏和亲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北诏国力与我等相差无几,又怎会轻易破坏与蒙舍国同盟的大好时机?而那白衣人一伙为什么没有再执意追杀咏唱公主?所以属下认为,只有蒙舍国自己策划这一切,最有可能!”

    “杀自己的将军,只为找个理由对我刖夙国出兵?”殇烈残酷一笑,“如果是那样,恶君这次真是花了血本!”

    “属下认为,蒙舍目前故意向我国挑衅,是宣战的预示。”

    “难道本王就只能等着接战书?”殇烈浓眉一皱,金袍挥动间,闪过一道道耀眼的光芒。

    他的步子也多了份沉重,现在局势如此复杂混乱,他该如何做,才能即缓解边关战事,又能查清真相?

    一双镶着金边的黑色布锦鞋来回走了好几趟。

    空旷的议事大殿,回荡着他的脚步声。

    她微笑着,凝神聆听草虫欢快的低吟,风吹动细草的沙沙,粉红的荷花在池中若隐若现,夜色朦胧中摇曳轻舞。

    生命原来是这样的美丽啊。

    她轻轻闭上眼睛,让温柔的月光披洒全身,如果可以,她多么渴望就这样平静地永远过下去。

    平儿拿过一件披风,轻轻地披在蓝倪的肩头:“娘娘,风凉露重,可别着凉了。”

    “谢谢。”蓝倪回头道,淡淡的笑容仿佛有千万道美丽的光芒闪过。

    淡儿呆了呆,抿嘴轻笑道:“娘娘您最近变了好多呢,看来还是大王的魅力无穷啊。”

    蓝倪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我的变化真那么大吗?”

    淡儿认真地点点头:“恩,不信娘娘可以问平儿,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呢。”

    “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她从来都很少关心这些,虽然也知道自己的变化,却不知道身边的人都已经感觉到了。

    平儿道:“娘娘,您以前不爱说话,大家都……都……”一时口快,她本想说的话及时刹住,惟恐说得不适。

    蓝倪瞧了瞧她的脸色,疑惑道:“平儿,大家都什么?到现在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跟我直说的么?”

    平儿小脸一松,继续道:“其实也不是啦,以前娘娘不爱说话,大家不了解才有点怕你。”

    怕她……

    这两个字瞬间勾起了她的黯然,眼眸瞬间失去了光泽,这种感觉来得如此之快,快得她来不及垂下眼帘去掩饰内心的激荡。

    是啊……

    曾经,很多人说她是妖女,是邪魅……大家都怕她……

    孤独,冰冷。

    害怕……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可以理解她……

    淡儿一见,扯了扯平儿的衣袖瞪了她一眼,连忙上前轻松地说:“娘娘您以前还真勇敢呢,从来没有人敢顶撞大王的,没想到大王不但没有责罚,现在还这么宠爱娘娘,呵呵。娘娘就是有福之人。”

    淡儿说得对,现在殇烈对她很好,她又何必想太多?做人要学会乐观起来,抓住眼前的幸福,如果还像以前一样总是把忧郁和诅咒放在心上,那还如何开心得起来?

    一个人,若自己都不开心,又如何能让身边的人开心?

    在跟殇烈相处的短短几天里,她像一个破茧而出的蝴蝶,恍惚间明白了许多。

    原本跟雪婆婆住在林子里,虽然与世隔绝,倒也无忧无虑,过得单纯快乐。人生次最大的转折是雪婆婆离去后,她独自在外面的世界遭遇了无奈和不堪,让她的身心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沉痛,苦涩。

    她差点完全封闭了自己的心。

    没有坚强意志的人又岂能勇敢地生存下去,即使是野草也有着不屈的生命,她重新站了起来,走出林子坚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是一颗本对世界充满热爱和热爱的心,已完全失去了它本质的颜色。

    如今,若非感觉到了男女之间情爱的美好,恐怕……

    她一辈子还得活在灰色的阴影中,她也不会明白,只有先解开自己的束缚,才能让他人得到幸福。

    ……诅咒之事急不来,她该放下自己的包袱,珍惜眼前。

    依然是淡淡一笑,逝去了眼底的感伤,蓝倪看着两位侍女真心地说道:“谢谢你们。”

    “娘娘如此客气,真是折煞奴婢了。”平儿、淡儿连忙屈膝一礼,“能被谴来伺候娘娘,是奴婢的福分啊。”

    ……

    夜风轻轻地吹拂,她的丝轻扬。

    看着屋檐下悬挂的盏盏红灯,整齐而美丽,散着朦胧的光辉。她抬眼看了看荷池那边在月色下闪着金光的屋顶,喃喃轻语:“已经不早了。”

    她知道他其实真的很忙。

    若非跟他连续相处这么几天,她真不知道一国之君原来如此操劳。这里的日子与林中的生活完全不一样,她却已经慢慢适应起来,因为——

    她的生命里有了他。

    掀起浅浅的笑颜,她转身离开荷香飘溢的池边。

    ……

    烛光下一个高大的剪影。

    宗卷已经批阅完毕,他轻轻闭上双眸,眉宇间的褶皱泄露了心底的烦忧。今天的奏折主要是来自边关的战事报告,与盛将军谴人快马传回的消息差不多,大约都是局部地区不断有他国士兵挑衅,从报告来分析,恐怕不只是蒙舍国派人蓄意滋扰,似乎也有其他外族悄悄趁火打劫。

    他必须得尽快绸缪出对应的措施才行。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眼前浮现起一抹楚楚动人的纤影来。

    蓝儿……

    呵,冷薄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松了开来,一股涓涓柔柔的细流在心底淌过,不知道那女人现在在做什么?不过几个时辰未见,感觉过了好久了呢。

    站起身,他正欲离开,只听门边传来有人轻声的交谈——

    “给倪妃娘娘请安。”侍卫的声音。

    “殇烈……王还在忙吗?”那个柔柔的、淡淡地却轻易牵扯着他思绪的声音。

    “回娘娘,王最近国事繁忙,确实操劳。”

    “恩,我去看看他。”她的声音很轻。

    “娘娘,王有令不想被人打扰……”

    守门的侍卫压低了声音对蓝倪说道,惟恐惊扰了大王。

    “请倪妃娘娘进来。”低沉有力的声音透过大门,传进每个人的耳里。

    侍卫闻声连忙弯腰道:“倪妃娘娘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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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王妃介绍:
秋木萋萋,蓝倪隐世,宫阙绝旷,曲房咏唱。漠漠花残,泪西彷徨,翩翩之燕,红瓦恻伤。高山巍峨,河水泱泱,锦绣江山,四诏之王。暴君邪妃恶君艳妃邪君残妃冷君宠妃系列内容简介:第一辑:刖夙篇暴君邪妃她是被下了诅咒的女人,她身边的人总会一一离去。迷离的身世,神秘的诅咒,命运的齿轮悄然启动。而她,不愿就此屈服于沉重的命运。月下,冰冷,孤寂,连同仿佛失去生命的美丽躯壳,却如魅世精灵,不能爱,爱了则是一辈南诏王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南诏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南诏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