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幸福
清早,晨曦透过树叶。
空气中仿佛笼罩着一层琉璃般莹绿湿润的光芒。
咏唱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了起来,嘴角依然挂着盈盈笑意。昨夜她又做了个美梦,好似回宫这几日来她每天晚上都有做美梦。
奇怪,明明经历了那样骇人的血腥杀戮,她该天天做噩梦才对。
嘴角弯出了美丽的弧度,一双美目亮晶晶的。
“公主,你睡醒了?”丫头端了洗脸盆从门外走进,一眼就看到坐在床上傻笑的人儿。
前两日,听到公主和亲队伍遭遇刺客袭击的消息,丫头几乎要吓傻了,然后就铺天盖地地大哭起来。
结果,公主不但没事,回宫之后还每天脸上挂着一抹让人琢磨不透的奇怪笑容。
看来,从小姐升为“公主”之后,她这丫头是越来越笨了。
“公主昨儿个夜里又做什么美梦了?”丫头体贴地为咏唱递上水蓝色绸裳。
咏唱接过衣裳,神秘地笑了笑:“本公主做美梦还要跟你汇报啊。”
“哼,公主真是越来越不疼丫头了。”
丫头扁扁嘴,她可无法忘记公主和亲上轿子时,特意派侍卫把自己拦住非不要跟去。虽说公主离去前还说了些让人感动的“姐妹”之类的话,但没想到她做起来还真是狠心哪。
美目眨动了几下,咏唱笑眼弯弯:“坏丫头,谁说本公主不疼你了?一会就带你去看你的心上人去。”
丫头小脸一羞,借故转过身去拧毛巾,嘴上嘟哝道:“应该是公主自己有想看的人吧。”
她就该看出来了,公主自这次回宫之后,跟大王之间的关系的确有点不一样了,一会去问问小部落去。想到高大挺拔的小部落,两朵红云悄悄飞上她的脸蛋。
“坏丫头,你在嘀咕什么?”
“呃……奴婢是说公主今儿个应该多睡会,大王这会还没下早朝呢。”
“都什么时辰了,还没有下早朝?”
“是啊,因为公主上次被劫的事情,要查幕后主谋,还要解决和北诏那边的问题,这两天早朝的事情是多了点。”丫头所说的都是从小部落那里听来的。
咏唱瞥了她一眼,调笑道:“想不到小部落跟你说的还蛮多的嘛。”
“哪有……”丫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倒是公主你,大王现在对你的态度很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咏唱一惊,她这几日都是单独和阁昱在一起,没想到连丫头都看出来了。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呵呵,说不定大王这次真的舍不得把公主嫁去给那个什么邪君了呢!”
……
那夜林子里,温柔的拥吻,比月光还要美丽。
之后,他们若无其事地回到篝火旁,各怀心思地度过了一夜。第二日天色微亮,便与岩将军等人一同赶回蒙舍。
阁昱的确对她不一样了,嘴上什么都没说,动作和眼神里却掺杂了让人心跳加的柔情。
每次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以为林中那个美丽如幻的拥吻只是个美丽的梦,但当她眨眨眼,她惊喜地现那个男人眼中的柔情似乎还在。
她恍然明白,怪不得自己的第一次给他那夜,他只当成了一个美丽的梦……原来,有时候幸福真的可以让人怀疑是个梦。
她悄悄想,能解释他现在这种突然转变的原因有两种,可能是他记起了自己给他初夜的夜晚,也可能是因为这次自己被黑衣人偷袭他觉得愧疚。
至于具体原因,她还没有去验证,反正目前这几天的日子真的过得很不错。
……
咏唱独自靠躺在大树上,悠哉地晃动着双脚。
这里是她的地盘,她只想要享受自己的自由,而这棵大树,很早以前就和她交上了朋友。
一个轻如飞燕的身影,凌空而起,落在树干上。
大树丝毫未动,人影却悄悄地蹲了下来。
感觉到眼皮上的光线被什么遮住了,咏唱猛然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一张突然出现的俊颜,她惊吓地轻呼了一声,整个身子就要滚落了下去。
大手轻松一揽,他稳稳地将她扣在怀中。
“小女人,竟然又不守规矩爬到树上来了。”琥珀色的眸子里有着微微的恼怒,他不禁担心迟早有一天她会从树上真的摔下去。
从回宫那天起,他有时候会突然称呼她为“小女人”,带着几分宠溺,就如现在。
勾着他的脖子,她慢慢地重新坐稳,这棵大树分了好几条杈,每条杈上的枝干又粗又壮,她才不担心呢。
修眉一皱,他的声音低了几分:“要是摔下去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她挑挑眉头,依旧晃动着双腿。
俊脸绷了起来:“怎么不可能?刚刚就差点掉了下去。”
“拜托,刚刚若非大王突然出现吓倒我了,我才不会掉下去呢。”她睨视着他,捕捉到到了藏在那对琥珀晶瞳里的关心,不禁笑弯了眼。
他脸一板,声音严肃:“不行!还是太危险了。跟我下去!”
然后不由分说,大手重新将她揽在怀里,双足一点,他们便轻便落地。
咏唱撇撇双唇,依依不舍地望着那几条树杈,叹道:“这树上是我最喜欢呆的地方。视野好,空气好,夏天上面还有风。唉……你是大王也不能剥夺我的休闲爱好啊……”
“这是为了你的安全。”他的语气依然冷硬。
她终于忍不住瞪他:“以前大王没有注意到这些的时候,咏唱也一直在上面安全得很。”
他注视着她生气的娇颜,粉嫩的脸蛋红扑扑的,没有松开眉头:“以前也有注意,只是没有禁止。”
他当然一直都有注意到她,在他自己还没现的时候就已经不自觉地关注了。
只是经过这一次和亲遇袭之事,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将她的安全放在第一。
咏唱瞪着他,使劲瞪,瞪得眼睛要冒烟。
他终于妥协地抿了抿唇道:“你要爬,我下午就命人在树杈上帮你铺张网。”
呃……
若非还想顾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她要忍不住翻白眼。
抬眼看树,她可以想象树杈上如果多了张网,那么她不是天空飞的鱼,就是真正要住在树上的鸟了。
不过,他这样的关心——带着窃喜的同时,还真让人有点不习惯。
到底这一切突然怎么了?
……
诏和宫。
枝头有细细的蝉声,飞鸟拍着翅膀掠过。昨夜下过暴雨,一早的空气轻柔而透明,清新得如同梦境一般,让人觉得特别舒服。
黑色俊雅的身躯,不知什么时候起悄然没有了孤绝的气息。
阁昱坐在宽大的案台旁,手执羊毫笔,嘴角始终保持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门外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宛若蝴蝶扑腾的翅膀,他的笑容更甚。
停下笔,视线不自觉地凝向门口,他知道,她来了。
果然,数了五声之后,宽大的红花格大门被人推开,然后出现了一个水蓝色身影,体态玲珑有致,亭亭玉立。
身后的阳光明媚,一道道金光在她身后折射,她整个人都在光,就像一个不小心掉落凡尘的仙子。
“大王。”
柔美的声音自她的口中,阁昱微微点了点头,接着眼一垂他的目光又回到案上的宗卷上,继续拿起笔,仿佛一点也不受她的打扰。
轻轻关上门,咏唱撇撇唇,走了过去。
“大王,干吗每次看到咏唱过来,你都要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她毫不客气地拆穿他的伪装。
瞪着他依然挥动的毛笔,她又撇起了红唇。从回宫以来,这个男人每天让自己来御书房,口上说来书房可以帮她静静心,压压惊,其实明明就是想让自己陪陪嘛。
至于为什么想让自己陪他……
莫非他喜欢上了自己?
除了这个理由,她实在想不出其他。因为以他这样的性子,如何能忍受一个不喜欢的女人随时呆在身边呢?
可是,他嘴巴上什么都没有表达。
而且一想到曾经的冷漠,尤其是山洞中火热的绻缩之后,他残酷的言辞和反应,她仍然觉得难以相信。
有时候,人宁愿选择自己欺骗自己。
她觉得自己已经自我欺骗了好几天,日子是过得很愉快,却也忐忑不安,还不如干脆今天就狠下心问个清楚吧。
“大王,你还要装忙啊!”
见他没有抬头,咏唱加大了声音。
阁昱动了动眉头,停下笔看着她认真的眼睛:“本王是真的很忙,不是装的。”
“那现在就装装清闲,好不好?”她想问很多问题。
“不好。”他淡淡地答道,头一低,又一张宗卷铺了开来。
咏唱无语地朝他翻翻白眼,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硬脾气依然如原来将军府门口的那块大石头。
抬眼,正好捕捉到她使眼神的样子,煞是可爱,让他心头一动,唇边勾起一抹淡笑:“你先到那边坐一下,我很快就好。”
他的话里也不再时时刻刻自称“本王”。
“喔……唉……”她故意长叹两声,懒洋洋地走到案台侧面,掀开低垂的珠帘,在里面的丝塌上斜卧了下去。
嗪着迷茫的笑意,漆黑的眼睛里充满了迷惑,他似乎越来越能容忍她的大胆了。
有时候她的言辞甚至有点越矩的放肆,他也不以为意,一点也没有责怪她。
越是这样,感觉幸福的时候她就越觉得不塌实。
想着想着,思绪有点迷糊起来。
……
薄如蝉翼的碰触。
略带温暖的双唇轻轻地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额头上似乎落下了属于他的烙印。
琥珀色的眸子紧盯着这张绝丽脱俗的容颜,无法移开视线。
专注而执着,一颗心被涨得满满的。
精致的五官与鹅蛋型的白皙脸庞完美地搭配在一起,当她清醒时,可以展现出各种不同的风情。
时而天真,时而妩媚,时而沉静,时而顽皮。
无论是哪种她,他只愿意守护住真实而幸福的曲咏唱。
这几日,他真的觉得很幸福,幸福到想忘记一切,不忍打扰和破坏这一切,可是,他看到了她眼中的疑问。
他算不上是个主动之人,他一直在等着她开口询问,那么无论多少问题,他都可以回答她。
因为他——爱她!
重新爱上了一个女人,他想学会珍惜。
慢慢地,长翘乌黑的睫毛闪了闪,然后清澈的眸子张了开来,看到面前熟悉的男人脸孔,她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下巴。
下巴有着浅浅的胡渣,轻轻地扎痒了她的指间。
他眼神深幽闪亮,盯着她的红唇有片刻仲怔。
咏唱又长长叹了口气:“唉,你总算忙完了……”
握住她的手指,他声音里有点担忧:“你什么时候学会叹气的?”
“呵呵,随便叹叹而已,假装的。”她笑了起来,美丽的脸庞跟窗外的阳光一样,闪闪光。
“我不喜欢你叹气。”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庞,指腹在柔嫩的肌肤上轻轻摩挲了几下。
她以为他要俯下头吻自己,想起那夜林子里温柔的拥吻,心里有着隐隐的期盼,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他突然拉起她的身子,勾唇笑道:“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呃……”
没吻她?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君子了?呃……好象是自己主动比较多,想不到他主动吻自己的滋味那样美好,以后就只等着他来吻自己好了。
按捺下失望的泡泡,她连忙跟上他的大步。
他要带自己去哪里?心底立刻有着说不清的堵塞,如果他要带给自己什么惊喜,恐怕到口的疑惑又不忍心问出来了……
……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踩着曾经走过的山路,她好奇地问道,外面空气清新透明,阳光温暖,林间感觉不到夏日的躁热。
他淡淡地应了声:“就在前面。”
看到她阳光下明媚的笑脸,心中一暖,只想将属于她的一切永远珍藏。
曾经,生命中也有那么一个重要的女人……然而,他却失去了她。
不是没有珍惜,而是没有去争取,她说“不爱了”,他就那样接受“不爱了……”
现在身边的这个小女人是不一样的。她主动热情如阳光,永远散着源源不断的光亮,当她不再主动照耀他、温暖他的时候,他会觉得孤独、冰冷甚至恐惧。
如果没有她的主动和热情,如果没有她的乐观和勇敢,他想他应该不会爱上她……
嘴边带着温暖的笑,笑容与晴朗的天空一样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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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许愿
一条丈余宽的瀑布,从山顶直铺下来。
下面有一个水潭,潭水深幽。
瀑布飞溅出万千晶莹水珠,映着阳光,水雾般轻盈飘散下。细蒙蒙的水珠温柔地笼罩水潭全身,让站在潭边的人也显得分外晶莹剔透。
咏唱惊叹了一番,被眼前美丽的景象吸引住了。
而她水蓝色的身影被笼罩在飞舞的白纱窗帘中,如烟如雾,肌肤似乎晶莹得透明,眼波就如秋水的涟漪。
“好美啊,我上次怎么没现……”
她的声音低柔,也如雾一般轻。
这就是她在和亲前,独自到过的王宫后山。不过多拐几个弯,竟然就有如此美丽的瀑布,尤其是夏天站在瀑布旁边,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阁昱深深地凝视着那张带笑的容颜,心头暖暖的。
瀑布冲击着下面的大石头。
声音很大,像天然的器乐齐奏。
闭眼享受了片刻之后,咏唱没忘记自己该要问的问题,她退到数步之外,“哗哗”的流水撞击之声隐隐传入耳中。
“怎么了?喜欢吗?”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一手扶住她的纤腰,俊脸微侧面对着她。
“恩,喜欢。很美。”看到他眼中闪亮的晶芒,心中要问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对视着他轻轻点头。
“呵呵。”低沉地笑了笑,轻轻拥她如怀,下巴揉蹭着她轻柔的丝。
丝上沾了层薄薄水雾,有点冰凉。
咏唱心中一动,想抬头看他难得的笑脸,却被他的下巴微微压住。靠在坚实的肩头,有种熟悉而温暖的气息,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知道自己此刻恐怕很多问题又问不出口了。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他揽着她的肩。
“不就是一个小瀑布吗?”没有睁开眼睛,她回答。
“恩。不过,我很喜欢这里。”阁昱轻拂了一下她冰凉柔顺的青丝,眼神深幽看向不远处白色飞溅的珍珠,“王宫修建的地势比较高,这山头上能有此瀑布实为一奇,且这瀑布终年不断,即使是冬天四周大雪覆盖,瀑布依然飞溅如帘。”
“哦?”咏唱这才张开眼睛,“为什么?”
“因为山顶有天然的温泉。”阁昱淡淡地笑着,琥珀色的眼瞳在阳光下格外透明,透着浓浓的暖意,“王宫所建之处地形复杂,却是风水宝地。大小温泉便有十数处,而瀑布仅此一处。历代先王将其称为‘仙瀑’,说是从九天之上分支而下,在这里许愿的话会灵验……”
“如此说来,它还是许愿瀑呢。”咏唱展露了半信半疑的笑容,“如果真的灵验,大王应该将它开放,让大和城的子民都可以来这里许愿。”
他微微勾起了唇角,解释道:“不。这里只属于君王才能来许愿的地方,一直被严加保护的。”
咏唱杏眼一挑,她上次还差点来到了这里呢,难道这里布满了机关,一般人来不了?
她抱怨道:“那你还带我来做什么,我又不是君王,连公主都是个冒牌的。”
看她娇美的样子,阁昱忍不住伸出手指轻抚了一下她柔嫩的脸颊,她的肌肤晶莹如桃花,煞是可人。
“呵呵,谁说你是冒牌的公主。就算你是冒牌的公主,我也可以把你变成正牌的……”
他突然住口,被自己的心思也骇了一跳,刚刚差点直接说出要将她变成“正牌的国妃”。
国妃——何等重要的身份。
他虽然爱她,但是目前这么多事情还没解决,他暂时还不可能册立国妃。
咏唱没听出话中隐晦的复杂情感,笑道:“公主也可以在这里许愿的,对不?”
阁昱怔了怔,说来也巧,蒙舍几代以来几乎都没有过公主,不知道这瀑布是否真会灵验。
“你试试吧。”他鼓励她,目光中不自觉流露宠爱。
“嘿,好!”挣脱结实的怀抱,她走下几步,重新站到瀑布之前,面对着如一匹白色绸菱般的瀑布,双手合十,真的虔诚无比地许起愿来。
站在高处的男人微微一笑,眼睛深远地凝视着瀑布,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
“你刚刚许了什么愿?”盯着她阳光下半透明的脸颊,阁昱忍不住问道。
美目一转,如一只小狐狸般狡猾,她柔媚一笑:“据说许愿说出来就不灵了。其实……大王也许愿了对不对?”
俊脸微微一动,他否认道:“没有。”
“没有?”美目睁大,明显地表示不相信,“做君王的还能睁眼说瞎话么?不说今天,上次——我去和亲前的那个傍晚,大王一个人在这林中,定是来到这许愿瀑布前了吧?”
阁昱眉头动了动,将视线撇开。
没错,那次他是来许了个愿,希望自己不要被她影响困饶,希望和亲之事能够顺顺利利。
可惜,“仙瀑”似乎并没有实现他的愿望,而刚刚他闭上眼睛也悄悄许了个愿望——希望能永远守住她,给她快乐和幸福。
“大王,许愿是一定要虔诚的呢,所以如果大王以后要许愿,一定要记得虔诚。”
难不成,他上次许愿不灵,是因为不够虔诚?
男人深邃的五官不动如山,看着面前红扑扑的笑脸,怕她再问关于什么“许愿”之事,转移话题道:“王宫附近大小温泉很多,冬天泡泡很舒服。”
“还有冰泉呢。”话语脱口而出,说完,咏唱便红了脸。
记忆如潮水般同时涌进两个人的心头。
王宫所在之地有很多温泉眼,却只有一处冰泉,绝无仅有,是他自小为强健体魄锻炼意志而练功之地。
那夜,山洞里的冰泉池里,他们俩……
如火的漏*点。
如冰的彻骨……
他和她身体最亲密的时刻,心却是最遥远的。
眼前瀑布飞流直下,水珠飞渐,落在大石上如片片被击碎的碧玉,在金色的阳光下晶莹剔透,折射出五彩的水晶光芒。
一只大手悄悄握住了她的小手,小手冰凉。
冰凉的指尖动了动,她想从那夜的回忆中将自己拉出来。
美丽的唇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绝美的弧度。
“咏唱。”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英俊的眉眼中隐含着复杂难预的情感。修长的手指抬起,勾住她的下巴。
她被动地仰头看他。
俊挺的五官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的视线,她的心灵。
呼吸变得轻柔而深沉,长长的睫毛下是深若清潭的水眸。
“你为什么不问我?”他以为她会问的,她的性子不是冲动而勇敢吗?为什么不问他突然对她好的原因?
纤白的手指抬了上去,她摸着他的脸庞,笑了起来。
“你一直在等我问,对吗?”
点头,他看着她。
人都说,要去了解一个人,你就去看他的眼睛,因为一个人可以掩饰许多,却无法掩饰住眼神。
他们互相对视,静静地,在无声的眼神交流之中,他们都知道对方心中的疑惑,也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真心。
笑容是三月里的桃花,从看到她第一眼时,他就有这种感觉。这朵闪耀着璀璨光泽的桃花,让人忍不住想采撷下来。
“我想问……”咏唱悄悄勾住他的脖子,眼波清澈,“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样的问题,单刀直入比较好,拐弯抹角说不定还听不到真心话。
“你觉得呢?”阁昱微微愣了一下,料不到她竟如此直接大胆,不过这才是她的风格,不是吗?
“我要你亲口说,亲口说嘛。”轻轻踮起小脚,她近乎撒娇凑近他的唇边,“如果是的话,不说出来,别人怎么知道?”
琥珀色的眸子注满了醉人的流光,阁昱俊脸微红,心中荡满了柔情蜜意。他是个霸道而温柔的男人,但是却不善于在口中表达些什么。曾经与瞳瞳在一起,他也不曾表白过心迹,只以行动来证明自己的爱。
咏唱嘟着红唇,忍不住想扑上去咬他一口的冲动,不依地瞪着他:“难道,你想我问其他问题?”
他眨眨眼睛。
“快说!”她开始想掐他的脖子。
当年老曲追她娘的时候,一定是说了几箩筐的甜言蜜语,才成功拐到她娘这样的绝世美女。
话说这男女之间,一定要男的先表白才好,这个冷面的家伙最近对自己温柔得没话说,一定是喜欢上自己了。其他问题都暂时先抛一旁,目前最迫不及待地就是想听到这男人的一两句真心话。
“快说!”她开始皱眉。
阁昱却突然俯下身,密密实实地吻住她那张撅起的粉唇。
水眸张得很大,忽闪忽闪。
她不依,怎么能什么都没表示就吻她了呢?不行,不行……
他灵巧的舌窜入她的口中,搅得她逐渐气息不匀,理智涣散。
一只大手紧揽着怀中柔软的纤腰,一只大手往上一罩,将她的眼皮抚下。
然后,很快的,在某些情况失控之前,他放开了她。
轻喘着气,深邃幽暗的眼睛注视着她——
“我喜欢你。”
林间飞过一群小鸟,翅膀扑腾扑腾地。
瀑布飞溅而下的珍珠,叮叮咚咚,像美丽的乐曲。
刚刚耳边男人的那句低沉话语,似是幻想。
“你刚刚说什么?”一双美目陡然张开,想用眼睛及时捕捉到未听清的话语。
“你说话了吗?说什么了?再说一遍!”
她急切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千万道光芒眩目地洒照在水蓝的裙衫上,脸色因激动而变得红润晶亮。
阁昱眉眼含笑:“你听到了,就如你听到的那样。”
“真的吗?你刚刚有说什么了吗?再说一遍,我没听到……”
有时候,很多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复杂。对于爱情而言,爱了就是爱了,如果在追究过去的种种,是否除了彼此伤害,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幸福对每个人来说,应该抓住的是现在和以后,而不是过去。
咏唱有很多问题,在这一刻完全消失于腹中,她看到了这个男人真诚的眼睛,只想听到他清楚地让自己听到“我喜欢你”这句话。
阁昱盯着她的粉颊,那里洋溢着纯然的幸福。
天真、娇媚、可爱而迷人。
这样的她,无论之前生过什么事,都已经不重要,他知道,有她在自己身边,心里是温暖的,塌实的。
薄薄的嘴角染上了暖意,乌黑的长被温柔笼罩。
他抚了抚垂在她耳际的丝,笑得无比醉人:“咏唱,我……”
——
“报告大王!”
一个有力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互相凝视,也打断了他即将说出口的再次表白。
咏唱愤怒地转头,只见小部落一脸吃惊却又定定地站在几步之外。
她使劲瞪他,想用目光将这不该出现的家伙烧个窟窿。
阁昱放开怀中的人,转身而立,脸色恢复了以往的严肃。他知道,自己在这“仙瀑”之地,若非有重要事情,小部落是不可能前来打扰的。
“何事?”
“报告大王,须乌子和慕先生有要事求见。”小部落脸色有点不自然,在报告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大王和咏唱几眼。
“恩。”
阁昱点点头,猜想大约小部落看到自己和咏唱刚刚亲密的姿势站在一起,有点没反应过来吧。
他回身对咏唱道:“回去吧。”
咏唱不满地撇撇嘴,刚刚那么重要的话,竟然被这家伙打断了!
树枝茂密,一股郁闷之气直直冲天。
阳光逐渐让人感觉到一种炙热,小部落跟在两位主子身后,一张堪称英俊的脸庞比任何时候都绷得要紧。
他不住地打量着走在前面的二位,除了疑惑、吃惊,心头更多了一种深深的担忧。
大王好象真的喜欢上咏唱公主了,而咏唱公主对大王也是充满情愫。
这本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他们的君主终于重新拥有了一段自己想要的感情,即使她曾被定为是“和亲公主”,但是,只要大王一句话,她就可以成为蒙舍国的妃子,乃至是国妃娘娘。
但……
事情好象……并非那么简单。
因为慕先生和须乌子特意求见大王,还带了一个人——
一个消失已久,却没有一个人真的忘怀了的女人。
如果大王看到那个女人,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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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瞳瞳
夏日的晴空,万里无云。
阳光透出层层枝叶,挥洒而下,树叶闪动着金灿灿的微光。
深色的大理石上映着点点光圈。
大理石被晒得炙热。
雪白的衣裳纤尘不染,乌黑而柔顺的丝,只绾了个简单的鬓没有一点其他装饰,丝直直地垂在身后,在清风中微微摆动,形成一个迷人的景致。
女子转身,一张娇美秀气的容颜浮现在大家眼前。
瞳瞳——永远那么温柔文静,只要她一笑,便会让人感觉足以令冰雪融化。
此时,她柔静的脸庞上有种期盼,又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哥哥……你说大王见了我……”
忐忑,不安。
她不停地绞着自己手中的丝帕。
两年前,因为自己身上的诅咒,为了不伤害到其他人,万般无奈,她告诉他——她不爱他。
她记得他眼中的痛苦,她仍然伤害了他……
就此离去,满心苦痛。
两年后,那个曾经阻碍她的诅咒已经解除了,她又可以自由地生活在人群中,可以放手去争取自己的幸福了……
只是,曾经那样冷漠的言辞伤害过他……
他还会接受自己吗?
一只大手罩住她柔嫩的手背。
慕千寻眼中带着温暖的笑意:“别紧张,相信哥哥,也相信你自己。”
须乌子微笑着点点头,笑容里藏着无奈的歉意。
“哥哥,大王还会记得我吗?”大眼迷蒙,充满让人心疼的担忧。
慕千寻点点头,声音很肯定:“会,一定会!他是个重感情的人。”
阁昱的确是个重感情的君王,很少有君王像他这样执着深清,也很少有君主像他这样意志坚定。
或许多少存有私心,慕千寻也惊惧阁昱看向咏唱时,眼中不自觉流露的异样情愫,瞳瞳的出现至少可以挽回一些什么。
“真的吗?”
以前的瞳瞳很文静,常常也有自己的坚持,现在的她骨子里多了份我见犹怜的脆弱。
慕千寻心中一疼,柔声道:“浓浓,你随宫女先下去休息一会。我和师兄跟大王谈完后,再派人去叫你。”
犹豫了一会,瞳瞳点了点头。
……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明亮的光线洒落在他肩头。
须乌子与慕千寻起身道:“见过大王。”
阁昱长袍一掀,在宽大的椅子上坐下。
他微眯着眼眸,眉头动了动:“自公主和亲后,已有几日未见大师和先生,本王也正好有事请教。”
慕千寻修眉不展,当他一听到咏唱被劫的消息,立刻心急如焚,无奈为了浓浓解除记忆一事,他必须协助师兄无法分身。
刚刚进宫先想去看看咏唱,未料宫女报告说公主与大王在一起……
“大王,公主情况如何?”慕千寻优雅地笑着,直视着阁昱突然阴沉的眸子。
“公主现在很好,不劳先生担心。”他的语气有点冷漠,不愿意看到慕千寻对咏唱关心的样子,他可没忘记这个白衣的俊雅男人对自己的女人虎视眈眈。
自己的女人——呵,这称呼不错。
想到咏唱,原本阴冷的眸子增添了几分暖意。
乌须子见这二人谈话的气氛似乎有点异样,捏捏花白的胡须,朗声道:“大王,听闻大王已对刖夙国出兵,不知是否属实?”
阁昱眉一低:“和亲劫杀之事,无论是否真乃暴君所策划,本王都算有个理由对刖夙动攻击,逐步统一四诏,一直都是本王致力而为的目标。”
关于此事,他已多方面分析过,策划该场劫杀事件的幕后主使只有暴君最有可能,至于具体原因,他暂时没有查清。
但是,那理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蒙舍也可以与其一样打迷糊战,在关边可以对他们伺机而动。
须乌子注视着大王野心彰显的面容,皱眉道:“大王可以再忍耐一些时日,据老夫星回节观测,暴君殇烈的确身受了诅咒,只要他的诅咒一作,就是进攻的最佳时机。”
“大师可知他的诅咒何时会作?若是无法确知,本王何必放过摆在眼前的机会?”
“大王。”慕千寻拱拱手,“和亲之事未能顺利进行,不知道大王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阁昱眼一横,凌厉之气一揽无疑。
“先生究竟是希望公主再去和亲,还是留在宫中?”
慕千寻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他对咏唱似乎也有一种势在必得的决心。
如果,原来咏唱不是早已指定被派去和亲,或许身为君王他会答应慕千寻的请求。
如果,后来不是因为自己也会咏唱有了异样的感情,或许他也会将咏唱送给慕千寻。
可惜,无论是哪种,慕千寻似乎都已经没有机会了。
人与人之间有一种莫名的缘分,这应该就是慕千寻和曲咏唱的缘分。
阁昱嘴角嘲讽地勾了起来,他是不会将咏唱让给任何人的。
慕千寻不畏不惧地看着一脸冷笑的大王,俊美的脸上也浮起一抹淡笑:“公主之事,不是慕某所能决定。不过,慕某也是真心关心公主,不知道邪君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收起下颌,阁昱的脸上没有了一丝笑容。
他负手而立,身形显得高大而威严。
“邪君已修书过来,让本王好好安抚公主。和亲之事再做商议。”
再做商议……
他抿紧了唇,从林子里见到饱受惊吓的人儿开始,他就下定决心要把她带在自己身边保护,有关和亲之事,他也给邪君回复了书信。
慕千寻始终带笑,笑得高深莫测,他温柔的眼睛闪了闪:“大王,今日慕某还特意给大王带了个人来。”
“哦?”阁昱挑了挑眉,不明白他话语里的玄机。
“她现在正在慕某的雅阁中歇息,大王一会见到就知道了。”嘴角嗪着一丝笑,慕千寻的俊美的五官从来未曾如此妖邪过。
白色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阳光下散出清冷的气息。
须乌子摸摸胡须,轻叹一声:“大王,很多事情自有天命。如果生什么事,请大王学会珍惜眼前人。”
“大师突然说此话是何意思?”
阁昱不明白。
“世界上很多事,往往不如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诅咒之事如此,和亲劫杀之事如此,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是如此哪!”
“大师?”阁昱眼中充满了疑惑。
“大王一会就知道了,总之老夫恳请大王凡是三思而后行,不要留下遗憾。”
阳光从打开的门外射了进来,无数细微的灰尘在阳光中跳跃,飞舞。
阁昱的心陡然多跳了几下,一种说不出滋味的预感浮上心头。
“大师,今日你们带来了何人?”
须乌子灰暗的双眸无比深沉,缓缓开口:“大王应该不会忘记那位叫瞳瞳的姑娘吧!”
“大师……”阁昱眼角蓦然抽畜了一下。
难道他们今天带来的人是……是……
他不敢往下猜测,如果真是瞳瞳,那一切实在太过意外,太令人措手不及了。而最让他心惊的是须乌子和慕千寻特意带她来,必然是有某些重要的原因……
重要的原因?
眼神暗沉,修长的身躯有点僵硬,曾经说过不爱他的女人,她还来做什么?
须乌子看懂了他的神色,声音里增添了沉重:“大王,老夫惭愧。当年,瞳瞳姑娘决意离开大王,其实是逼不得已,也是老夫的过错……”
“什么?”
阁昱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张白须轻垂的脸,隐隐感觉到事情真的不简单。
“究竟怎么回事?”他握紧了手指。
瞳瞳的离去就如心口的一道伤疤,用了两年的时间慢慢疗养,现在伤口才刚刚愈合,竟然就要被人硬生生再次扯开。
他不愿意去想象,如果对方是无意给他这道伤,他该怎么做?
阳光很明媚,室内的空气却倏然冷却了几分。
须乌子灰暗的眼中闪过难以掩饰的悲伤。他沉重而苍老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室内,带着颤颤的余音。
一字一句直敲入这个年轻君王的心口。
……
“可是……我并不爱你……”当时,她要走了,却留下令人伤心的话语。
他无法相信那样一双充满如水温柔的眸子里,会出现那样的漠然,仿佛她真的从来不曾喜欢过他,仿佛他对她所有的宠溺都不值一提。
原来她……中了诅咒……
“我不信!”他摇着她细弱的肩头,眼眸里是夹杂着痛楚的冷光。
“我不骗你,在认识你之前,我心底就有了别人。”她的语气那么冷静。
“我不信!”他依然抓着她的肩头,“如果你心底喜欢别人,为何还要跟我?”
她的眼里突然流露出一股嘲笑:“因为你是蒙舍大王,因为我是个虚荣的女子,但是……当你要封我为国妃,我才现其实真爱更重要。”
“真爱?”他咬牙切齿地问,“你喜欢的那个男人是谁?”
白皙的脸蛋上突然闪现一种动人的光泽,她语音轻柔:“那个人……永远在我心里。”
原来她……为了保护他而选择否认自己的爱。
她爱的人一直是他……
他永远记得那目光,飘忽而迷离。
眼底幸福与哀凄并存,他无法忘记那种眼神,但是他却看不懂。
她摇了摇头:“你没有必要知道他是谁。总之,我要离开了。”
原来她……的离开,比他还要心伤心碎……
“本王不允许你离开!”声音沙哑,他用了“本王”,带着一种王的命令。
瘦小的身躯变得僵直,她笑着摇头:“爱一个人便要学会尊重他,珍惜他,守护他……如果,没有了爱,留人又有何用?”
他咀嚼着苦涩,慢慢地放开了她。
原来她……到现在只剩下三个月的生命!
尊重他。
珍惜他。
守护他。
那样一个柔弱女子,一直在用自己的心灵和坚强的意志尊重他、珍惜他、守护他。
她为什么不早告诉他?
如果早点告诉他……
心底某些东西被揉碎了,许久许久以前,几乎要让人淡忘的感觉一点一滴复苏。
可是,美丽明艳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咏唱笑眼弯弯,就像天上弯弯的月亮。她笑问着他,脸上尽是他想守护一生的幸福之花。
如果当年瞳瞳告诉自己这一切,自己还会放她走吗?肯定不会!
如果自己也一直守护着瞳瞳,那么他还会爱上咏唱吗?
身影僵直了,显得寂寞而孤高。
人,总是会碰到矛盾的时候,在这个曾经与现在的夹缝中,他该怎么做?
……
须乌子走了,室内只留下他一人。
阁昱斜斜倚着朱红的柱子而立,脑子中不断闪过曾经遥远的记忆。
记忆真的很遥远,那个一袭白衣温柔如春光的女子……
他记得她的浅笑,她的温顺……
可是,她秀丽的五官却逐渐被一张明媚的娇颜所替代。
娇颜那么清晰,形状完美的眉毛,小巧挺直的瑶鼻,甜美妩媚的笑容,她嘟着嘴对他撒娇:说嘛,你喜欢我吗?
她眉眼间笑意飞扬,晶眸璀璨的似天空最美丽的星星。
“咏唱……”
喉间溢出一句深沉而沙哑的呼唤,修长的手指握得很紧,指间冰凉。
“咏唱……”
他在心底呼唤,苦涩地闭上了眼。
沉默而安静地站着,仿佛整个人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间,直到耳朵敏锐地听外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脚步声像梦境一样虚幻而熟悉。
……
那脚步在门口踌躇了一会,然后推门而进。
漆黑的长,轻舞的纯白裙绸。
她全身被阳光斜照出温柔的光泽,薄薄的肌肤,小小的嘴唇。
她望向他,那璀璨明亮的阳光将她的眼睛映得明亮如星。
阁昱觉得自己被什么定住了,这样的她,让人觉得熟悉而陌生。
逐渐,他恢复了镇静。
“瞳瞳……”
声音干涩而沙哑,当这两个字从他唇里吐出来的时候,他才现自己的心是多么地沉重。
须乌子所说的字字句句回荡在脑海。
瞳瞳凝视着萦绕梦中的高大身影,眼睛一眨不眨。丝被清风吹起,想湖面泛过柔和的涟漪,摇曳在水波上。
“大王……”她的声音有点哽咽,无法忘却曾经的温柔。
两年了,哥哥告诉她,时间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年,但一切都没有变。
大王从没有怪过她,仍是那么深情,那么孤独地念着她……
一抹静静的笑容染上她的唇边,眸底晕开星辉般柔和的光芒。
然后,她急步上前,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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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 恻伤
白色绸裙轻轻飞扬,恍若被细雨打落的白色花瓣。
阁昱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修长的身躯刹时变得更加僵硬起来。
真的是她。
两年未见,她依然秀美如昔。
白净的小脸上荡漾着如水的温柔,唇边的笑意可以令人心绪飞扬。可是,他的心怎么反而觉得沉重……沉重地没有力气抬手去抱住她。
她离开时,他曾经四下派人寻找。
竭尽所能,不愿意相信她真的不爱自己,真的就那样决然地离开。
失望,留下的全是失望。
她似是人间消失,像被大雪覆盖,没有留下一丝足迹,除了一片空白。
于是,他逐渐放弃……
既然已经不爱他了,他还为何要执着?
爱她不是要尊重她么?
她就这样突然消失,又突然回来了。
没有一点预兆,带着尘封的往事,带着让人震撼的原因,带着令人悲哀的生命……
她回来了。
伏在他的怀中,他直直地挺立着,高大修长的身躯似一座牢固不破的城墙,可以为她遮风挡雨,她柔柔地笑了。
良久,一双大手轻轻地落在那纤细的肩头,阁昱垂下眼帘,呼吸又深又长。她的秀依然美丽如云,他皱起了眉头,满脑子都是须乌子的话语。
本以为再见她时,会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未料却会在这样的情况,这样的心境之下——他的心有一种难以言预的怜惜和忧伤,那是一种对弱者本能的关爱。
大掌拍着她的肩头,轻柔而温暖。
瞳瞳逐渐从内心忐忑的激动中恢复过来,笑容飘忽在唇边,她抬起小脸:“大王……你都知道了?”
哥哥说,他们会将一切原因都告诉大王,而大王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她,所以她和大王可以跟从前一样开心地生活在一起。
如星的眸子中闪动着希冀。
薄唇一抿,阁昱落在她肩头的手掌变得僵硬。
他点点头,是的,他都知道了……
知道她中了诅咒,知道她为了不伤害自己和身边的人而忍痛离开,知道她其实并不是爱上别人,知道她这几年失去了记忆……
他都知道了,无法不动容,无法不震撼。
就算是个不曾爱过的女人,在知道对方为自己在背后默默付出这么多的时候,他这块冰心恐怕也会被一点点温暖所融化。
何况,是自己曾经爱过的女人。
可是……现在的他能给她什么呢?
他能给她什么?这才是他最矛盾的……
时间不一定可以改变一切,时间却可以冲淡一切。
曾经,他以为她真的爱上了别人,他以为她这两年跟自己所爱生活在一起很幸福,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他以为自己可以幸福地和一个叫曲咏唱的女子相亲相爱……
然而,老天爷安排的这一切,如此令人意外而措手不及。
如海岸边上的礁石,被浪花狠狠地冲击。
一次又一次,一声又一声……
礁石无法移动,也无从选择,仿佛只有经受浪花的反复冲击才能变得更加坚定。
……
“对不起,曾经是瞳瞳伤害了大王……但是,瞳瞳真的是逼不得已……大王。”笑容悄悄隐去,她眼圈一红,样子楚楚动人。
阁昱轻轻放开她,只觉得喉头干涩。
曾经有怨过,甚至有恨过,最终选择了原谅和放弃,因为如果那是她想要的,他会尊重她、成全她。
可是现在……除了理不清的千丝万绪,他也不知道该给她什么。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娇颜,他的声音也柔和起来:“别哭,本王不怪你。”
“真的?”瞳瞳用帕子擦了擦快要滚落的泪珠,吸吸鼻子露出一个笑容,“哥哥说大王一定不会怪我,我该有信心才是。”
“恩。”他轻轻点头,眼中有着感动,“要怪也该怪本王,没有明白你的痛苦,让你一个人承担忧伤……”
“不……”一只玉润的小手突然堵住他的唇,眼中泪光晶莹。
她摇摇头:“大王能不责怪我当年伤害你的话,我已经很开心了。如今诅咒已经解除,我终于可以重新回到大王身边了。”
有些事,已经过去了,却永远无法再回头了。
阁昱听到她的话语,面色忍不住僵硬。
咏唱——心头划过她的名字,明媚若阳光的笑脸,胸口仿佛被人重重一击,顿时抽痛得厉害。
咏唱……
他才刚刚跟她表白过,虽然她可能没有听到,可是他的心已经许下了诺言。
他……该如何告诉她现在生的一切?
“大王怎么了?是不是看到瞳瞳回来,不高兴?”瞳瞳皱眉问道,眼中仍然闪耀着盈盈泪光。
阁昱扯唇笑了笑,拍拍她的小手,示意她在旁边的软椅上坐了下来。
短短片刻的接触,他也敏锐地现瞳瞳似乎变了,变得敏感而脆弱,笑容里也藏着让人心疼的飘忽。
三个月的生命……
人的生命实在好脆弱,谁也无法预料下一刻会生什么事情。
如果明明知道三个月后会生不测,那么活着的时候该做些什么呢?
她身边的人能做些什么呢?
好象有一根软刺哽在喉头,咽不下,吐不出,让他呼吸都觉得难受。
琥珀色的眸光笼罩着她,他现自己笑不出来,眼睛里充满疑问:“你从来没有告诉本王,你是慕千寻的妹妹。”
瞳瞳目中露出一丝哀凄:“瞳瞳不敢欺瞒大王。哥哥虽然很疼我,却很少跟我在一起,而且……大王也没有问过,我并不知道大王原来也认识哥哥。”
阁昱也缓缓坐下,二人隔了数步之遥。
这样的距离,让瞳瞳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悄眼打量阁昱的神色,她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疏落。
她的脸色有点苍白。
阁昱眼神黯然:“当年,你不该欺骗本王的。”
瞳瞳立刻紧张地站起身,手中帕子绞得死紧,薄薄的嘴唇有点颤抖:“大王……当我知道自己小时候中的诅咒……竟然会危害身边人之时,你知道我的心……我不愿意害了大王啊。”
美丽的眼睛一眨,又红了起来。
阁昱心中一软,声音也柔和起来:“本王都知道了,难为你了。其实……你可以告诉本王,找本王商量的。”
瞳瞳上前几步,盯着他教以前更加俊挺的面容,在他眼中终于现一丝属于往日的柔情之后,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
女人的泪水是世界上最宝贵的珍珠。
阁昱无奈地在心中重叹一声,带着复杂而充满歉意的怜惜,重新站了起身。
瞳瞳小脸一紧,投入他的怀中。
紧紧抱着,错过了两年,她不想再错过……
手指帮她擦过晶莹的泪珠,眼前却陡然浮现出一张璀璨如星的笑脸,她笑眼弯弯像天上的月芽,展现着足以颠倒众生的迷人笑容。
他立刻如触到了烙铁般将手指收回。
“大王……”瞳瞳泪眼朦胧,视线模糊地注视着他。
或许,两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可是,像大王这般意志坚定的男人,难道也改变了吗?
如果真的爱了,定是难以忘记。
除非——不爱……
阁昱轻抚着她脆弱的肩头:“不要激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随宫女先下去休息休息。”
瞳瞳眨去眼中的泪水,轻轻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入久违了的胸膛。
“大王,你一定是在怪瞳瞳,是吗?”
“说了没有。”
“那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要赶我走?”
“不是赶你走,而是……看你情绪有点激动,让你先去休息。”
“不……瞳瞳只想跟大王在一起。”她轻喃地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一切可以又回到从前。
她没有注意到,男人的身躯挺得僵硬而笔直。
阁昱始终浓眉难展,内心在矛盾中不断地挣扎。
“大王……”
“恩,我会陪着你的。”他的声音像是某种承诺,让她放心地点点头。
今天天气真的很好,屋外阳光明媚,空气清新透明。
枝头小鸟欢快鸣唱,蜜蜂在桂花树上来回忙碌……
拥着她的心却……
像黑夜一样黯然,像天际坠落的星星,冰冷而没有了边际……
……
点点阳光,点点水光,太阳的光芒也倒映进水中,明亮璀璨得恍若无数闪耀的宝石。
咏唱美丽的唇角高高的扬起,一如她飞扬的心情。
那家伙原来也可以这么温柔,她终于体会要什么是“如水的温柔”了。
眼睛弯弯的,比弯弯的月亮还要皎洁动人。
刚刚与阁昱从后山瀑布回来,她独自在这后花园转转,清风吹拂,花园里的池子里掀起了阵阵涟漪。
有人走过来了。
她回眸一笑,令来人差点屏住了呼吸。
“慕大哥?”咏唱惊喜地从池旁的护栏上跳下来,“你不是在跟大王商量事情吗?”
慕千寻一袭白衣,阳光下的他更加俊逸出色。
“我找大王是有事,不过已经谈完了。”他盯着数日未见的小脸,见她明眸粉颊,比之前更多了几分娇艳之色,嘴角逐渐荡开温柔的笑意,“幸好和亲那晚生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你。”
那个可怕的夜晚,一片血腥。
血,她只是觉得鲜血淋淋的样子真的很可怕!
咏唱不愿意去回忆,敛起笑道:“怎么没影响呢?虽然老曲从小教导我要处事不惊,冷静以对,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要慌张。可是那夜的刺客实在太可怕,你不知道连花轿的门帘上都是热乎乎的鲜血……连左将军也……”
原来那夜带给她这么多不堪的回忆。
不忍看她失色的表情,慕千寻温柔地拍拍她,眼中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锐利:“那些刺客真该死!”
从未听过他如此严厉的口吻说话,咏唱抬眼注视着他,眼中恢复平静之色:“好在都已经过去了,我也毫无伤,就当做了一场噩梦。日后若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也不会那么紧张了。”
“没有日后,日后我再也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哪怕连可怕的回忆都不能有。慕千寻眼神一暗,脸色异常地严肃。
咏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知道慕千寻喜欢自己,却未料他会如此为自己紧张,心头一暖,道:“谢谢慕大哥,听说此事是刖夙国暴君所为,大王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慕千寻突然嘴角一动,扬起嘴角:“就怕事情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慕大哥难道知道什么?”
“没有,你没事就好。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不提也罢。”慕千寻盯着她美丽的容颜,“和亲之事,大王有没有跟你说,怎么打算?”
咏唱摇摇头,一抹幸福的微笑如鲜花般灿烂,因为她知道那家伙虽然口里没说,但是决计不会再让自己去和亲了。
谁叫他好象喜欢上自己了呢?
如果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再去嫁给别的男人,那他就是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笨蛋加混蛋!
从她的微笑里找到了倪端,慕千寻沉下声,声音听来有几分怪异:“只怕和亲之事,不是大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咏唱一惊,问:“难道邪君不答应?”
“已经诏告天下,四诏子民恐怕也已人尽皆知,你说邪君会答应吗?”
“那该怎么办?”
慕千寻认真地注视着她:“咏唱,你不愿意和亲是不是?”
“我……”她以前答应了,可是现在那个男人对自己这么好,她真的不愿意了,婉转一笑,咏唱解释道:“其实和亲也没什么啦,就看大王怎么安排了。”
她相信阁昱不会再安排什么和亲之事了,她相信他有办法可以解决。
“如果大王依旧让你去呢?”慕千寻盯着她的眼睛。
“那……如果他还要让我去和亲,那我就去和吧!”不知道是出于赌气,还是充满自信,她笑着回答他。
“呵呵,如果大王还让你去和亲,与其跟了邪君,还不如跟了我。你觉得如何?”慕千寻脸上也挂起了笑意,半开玩笑道。
这样一个俊美温柔的男人,如果她的心不是一早给了阁昱,他的确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可惜啊……感情的事最需要讲求缘分。
“谢谢慕大哥,只怕咏唱没那个福份。”咏唱淡淡地笑着,假装听不懂他的话,“咏唱一直觉得能配得上慕大哥的女子,该是尘脱俗,像九天仙女一样的女子。”
他曾经对自己表白过,她选择遗忘,就当他突然开了个玩笑;他曾经跟阁昱提出要带自己走,她选择没听到,就当他只是一时冲动。
总之,这样一个优秀出色的男人,斯文而内敛,她不喜欢也不讨厌。
淡水之交,她相信他是君子。
君子,就这样像朋友一样相处着吧。
很多事情,想多了,刻意逃避了,反而更麻烦。
“在我心里,咏唱你就是。”
目光灼热,她觉得局促起来。
“呃……突然有点热,咏唱先告辞了。慕大哥下次见。”
盯着飞快离去的水蓝色身影,慕千寻温柔如春风的俊美脸庞逐渐变得冷漠,幽黑的双瞳中透出一种坚定。
一种势在必得的坚定。
他一直强迫自己把握好尺度,不再像初次见面那样唐突了佳人,他谨慎地守以君子之礼,希望能慢慢虏获她的芳心。
每个人生命中都有值得去争取的事情,而曲咏唱则是他愿意费尽一切去得到的……
……
树影晃动,知了在枝干上鸣叫。
远远看到一抹水蓝色身影,丫头连忙迎了上去。
“公主,原来你一个人在这啊。”
“你在找我?”懒懒地抬了一下眼,咏唱有点兴致怏怏。本以为可以轻轻松松和慕千寻谈几话,但他最近的目光越来越灼热了,她都有点害怕碰到他了。
心中有了阁昱这个由冰块融化成春水的男人,她已经无法接受他人。
刚刚特意去诏和宫打了个转,在门口饶了几圈最终没有进去。
那家伙还没有好好地跟自己表白呢,才分开不到一会就这样进去找他,多没骨气啊!
索性,她又折了回来,不如忍忍,就等那家伙来找自己吧!
丫头用手指在咏唱面前晃了晃,神秘道:“公主你没事吧?你是不是也看到了那个跟大王在一起的白衣女子了?”
白衣女子?
“什么白衣女子?”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到落雪,可是如果是落雪,丫头怎么会不认识呢?那么阁昱身边又有什么白衣女子了?
心弦似被人重重一拨,产生了巨大的震动。
咏唱皱起了眉头,感觉到自己的右眼皮开始抑制不住地跳动起来。
丫头狐疑道:“咦?公主刚刚不是在诏和宫吗?奴婢也去诏和宫找你了,小部落说公主刚刚离开。”
原来小部落看到她踌躇在门口的身影了。
“死丫头,还不说,什么跟大王在一起的白衣女子啊?”咏唱因这个问题莫名地紧张起来。
“适才奴婢去诏和宫,大王正陪一位白衣女子在园子里散步呢。我看那女子比较面生,看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宫中之人,不过……大王对她看来倒是蛮温柔的。”丫头将自己看到的如实说出。
大王对她蛮温柔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咏唱只觉得心口似被什么抽了一下,突然紧窒住了呼吸。
“你认识她吗?”
“奴婢怎么可能认识她啊?看样子应该是大王很重要的人……”看着自家公主突然紧绷的神色,丫头才惊觉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咏唱默默转身。
据她所知,那个家伙从瞳瞳不见以后,就几乎没有对什么女人摆过温柔脸色,直到最近才开始对自己好……
瞳瞳……?
白衣女子……
阳光下,美丽的容颜突然变得有点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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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心思
太阳从山的这头升起,又从山的那头落下。
夕阳浑黄,余辉斜映。
园子里,紫色的身影寂寞而孤单。
不过才一天,似已度过了千万年,原来等待的日子这么难熬。
从听到丫头说起那名“白衣女子”时,她几次忍不住冲动想去找他,却几次在要奔出门去之时阻止了自己的脚步。
爱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
爱一个人可以让她变得勇敢,变得像勇士一样什么都不怕。
爱一个人也可以让她变得懦弱,变得惊疑不定患得患失。
可以让阁昱那样的男人变得温柔的白衣女子,除了瞳瞳,她实在想不出其他人。
瞳瞳……
可能吗?
是她吗?
不是已经离开了,消失了两年吗?
关于瞳瞳,她曾经私下问过萍妃、柯嬷嬷和小部落等人,旁敲侧击,至少明白一点,以前的阁昱真的对她很好很好……
她为什么又回来了?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该死的阁昱,可恶的阁昱为什么一天一夜都没有来找过自己?
这难道不是跟那个白衣女子有关吗?
靠着漆红的长椅,咏唱在回廊边缓缓坐了下去。轻风掀起了她薄薄的衣角,若非那衣角飞扬如丝,否则真让人怀疑她只是一座木雕。
在这夏季的空气里,她手指微凉。
轻轻闭上眼睛,睫毛忽闪不定,如蝴蝶的翅膀……
她该去问吗?该装做什么都没有听说,然后跟前几日一样高兴地去诏和宫找他吗?或许,她也可以直接问一问,丫头看到的那个白衣女子究竟是谁?
可是——
可恶透了!
那个该死的男人竟然真的都没有找她,也没有派小部落传过口信来。明明前几日他们都天天约好时间在一起的,难道她一天没有过去找他,他都不关心了吗?
可恶!可恶!可恶!
骨子里有一股天生的倔强,时间过得越久,她就越是失望,越是失望她就越不愿意主动去找她!
她所有的主动,仿佛都在曾经用尽了,现在她要的是他的主动!
如果他在乎她,他一定会主动来找她……
一定会的……
嘴里咀嚼着希望和苦涩,复杂的味道让心不由地酸楚起来。
“公主,你今天没有去大王那边,是在跟谁赌气吗?”
如果没有记错,以前在将军府时,公主跟将军赌气就是这副表情。
丫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有点隐隐不安,不知道公主这“坏”心情是否跟自己昨天提到的“白衣女子”有关。
“没有!”咏唱双颊一鼓,断然回答道。
丫头眨眨眼睛,公主这副表情时,通常代表跟谁在生气。眼眸一转,她立刻明白了为什么,或许,她该去找小部落探探消息,谁叫她是公主的丫头呢!
“公主……奴婢知道你想去看大王。”
咏唱瞪她一眼,一提到那个竟然一天都不搭理自己的男人,觉得心头怒火直窜。
“奴婢这就前去打探打探,大王今天到底在忙什么。”
……
当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咏唱抬眼望去,只见一身雪白飘逸的稠衫出现在门口,后面是一个粉色的娇美身影。
是许久不见的落雪与飞扬姐妹。
“公主。”
“你们怎么来了?”她站起身面对飞扬,眼露欣喜。
落雪的目光在与咏唱的明眸对上之时,不由自主地暗了暗,浮起淡淡一笑。
飞扬朝咏唱上下看了看:“幸好你什么事都没有,听到你和亲在路上被劫的消息,我们都担心得不得了。”
“谢谢你们,我没事。”浅浅地笑,咏唱请她们姐妹坐下。
“我和姐姐来了两次,公主都正好不在。我们就干脆挑这傍晚时分过来。”飞扬仍然掩饰不住真切的关心,“公主还要再去和亲吗?”
幽幽一叹,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昨天,很有把握;今天,等得慌,也等掉了不少信心……
那个男人,她根本琢磨不透。
落雪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才出声道:“公主,我和飞扬前来,除了看望你,还有事相求。”
飞扬连忙接口:“是啊,我和姐姐有事想请公主帮忙。”
“说什么客气话,我们是好姐妹。”虽然有点介怀于上次落雪出现在阁昱寝宫之事,但此刻看到落雪坦诚的双眼,她又觉得以前的事情可以不必计较。
落雪轻叹了口气,注视着咏唱:“公主,你比我们幸运,成为了公主,而我和飞扬……我们姐妹近日来想了很多,这宫中生活可能不适合我们,我们想请公主帮忙,请求大王让我们回去花月楼。”
咏唱睁大眼:“你们要回花月楼?”
飞扬点点头:“是啊,王宫虽然生活比较好,也很清闲,但是我们却活得比外面更不自由,而且连个希望都没有……”
落雪道:“我和飞扬已经习惯了花月楼的生活。”
想到曾经在花月楼的所见所闻,咏唱不禁面颊一红,她不相信这两姐妹宁愿留在那龙蛇混杂的烟花之地,也不愿意呆在王宫。
落雪瞧见了她的脸色,当下明了地笑了笑:“公主,我和飞扬回花月楼,只是想一有机会就找个好户好人家,呆在这王宫,只怕等到红颜衰老了还是孤独。”
是的,她已经看透了!
那夜勾引大王未遂,事后她心中一直有着惭愧,也有着对自己尊严和清高的受伤……
在这个王宫,为了出头,她不得已去耍手段玩心机,到头来除了自己也瞧不起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
呆得越久,她越明白,大王——不是一般的男人,她不再妄想。
不如,回到自己原本生活的地方,可以选择一个真心愿意疼她的男人……
飞扬道:“请公主前去求情,大家都知道,大王真的很重视公主,请公主为我和姐姐去说一说。”
一双美目来回在她姐妹二人身上看了看,咏唱微笑着点点头:“你们只是想找户好人家,何必再回花月楼,我让人去大和城打听一下,再请大王为你们指婚。如此风风光光,还没人敢欺负你们,多好!”
飞扬眼睛一亮,吃惊道:“真的可以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答应你们,一会就去找他。”
也好,这样,她也算有个理由去找一下那个男人!
……
月光宁静地洒进花园,花香轻轻迷漫在夏日的微风里。
一个硕长而孤独的身影,如冰雕,独自站在园中的桂花树下。桂树飘香,飘不进他的心里。
仿若遗世,满心沉痛。
为那个柔弱的白衣女子,为那个明艳的红衣女子,也为自己。
身为一国之君,他可以掌控天下,可以轻易让很多人死,却无法让一个人好好地活……
那个诅咒,连施咒之人都无法可解,还有何法?
瞳瞳……曾经在心底沉默了两年的名字,曾经每次轻念出来都要满口苦涩的名字,到了今日,依旧令心头苦涩难忍。
双手环臂,他斜斜靠在树下,月亮的光华透过树枝洒落在他脸上,细细密密的阴影,让人看不真切表情。
心底似有一根弦一直在拉扯着他。
他是个君王,也是个男人,他可以拥有后宫无数佳丽,但是在尝过情爱的滋味之后,才现弱水三千,只愿取一瓢。
如果没有那一瓢,纵使再多的美丽容颜,也无法让人觉得塌实和温暖。
如果心灵是残缺破碎的一半,那么一定需要一个细心而有耐心的人来修补它。
咏唱……
在他心灵孤寂之时,不依不饶地闯了进来,融化了冻结在心头的冰块,让冰块化成了涓涓细流,如春天一般温暖。
让他残破孤独的心重新滋长出春天的嫩芽,生命也会变得春意盎然。
咏唱……
他想她。
一日未见,如隔三秋。
可是,那样一个美好热情的女子,他愿意给她全部幸福和爱意的时候,老天爷手指轻轻一点,立刻在他们之间降下一道屏障。
他怎么能够说得出口……
他想给她的是唯一啊!
……
树影飘动,空气中有树叶摇曳的声音。
月色朦胧,几颗星子落寞地闪动。
淡淡的花香熟悉而迷人,不是桂花,是一种让人情不自禁沉醉的女性幽香。幽幽绕绕,窜入鼻间。
硕长的身躯轻轻一颤,张开了眼睛。
“大王。”幻想中的红衣女子就站在眼前,嘴角带着盈盈浅笑,醉人的眼波在月色下却看不分明。
“咏唱?”
他惊疑地张口,怀疑自己是否思念过度……随即嘲讽地扬起了冷薄双唇,一天而已,仅仅一天,他就差点要思念过度。
“大王一日未见,是不是在想念我啊?”咏唱眨去眼中的酸意,装作神态自若的样子望着他。
阁昱站直了身子,夜色中一对琥珀色的眸子格外深幽,他的眼底只能看到她,深深地映着她美丽含笑的容颜。
有一股欲拥她入怀的冲动,想永远守住这种让人心头热的感觉。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有点不自然。
刚刚陪瞳瞳用完晚膳,他安抚她先去休息会,自己就跑到这桂花树下独自寻得平静的片刻了。
咏唱眼眸一挑,心中不由地忿忿起来。
这个男人似乎一点也没有想自己,还开口就问自己怎么来了?难道她一天都没有出现,他一点不关心吗?
“咏唱以为大王会想念我,所以来了。”说完,她直直地盯着他。
阁昱头微微一撇,将目光移开,生怕自己一个失控就将她揽在怀中狠狠地吻住。
可是,不行!
瞳瞳说一会就过来找他,万一被她看到……
对瞳瞳而言,那绝对是个最大的伤害。
苦涩地闭了闭眼,眼中也有了不易觉察的酸意,他想将一切对瞳瞳说清楚,然而那样做岂不等于将一把刀狠狠地插她的心脏?
他无法做到……
他想对咏唱说清楚,咏唱是个乐观而明是非的女子,她该明白的。
薄薄的唇角轻扬了起来,在瞬间决定要告诉她这一切,令他的心口不由自主地轻松了起来。
“你今天都做什么了?”他看她,难道她已经知道瞳瞳的事了?所以没有来找自己?
“呵呵,今天咏唱忙着呢。”咏唱笑了笑,想到傍晚落雪、飞扬姐妹二人的请求,决定将她们的事先处理好,再来与这家伙算私帐。
阁昱挑挑眉头,重新看向她,目光中多了份释然的平静。
桂花飘香,香味萦绕在二人周身。
两条一高一矮的身影,咏唱微微仰着头,带着一脸的诚恳,把落雪和飞扬的请求说了出来。
阁昱先是沉眉,说实话,哪有艺伶的终身由他这个王来操心的?不过,忆起曾经一身素白淡雅抚琴的女子,忆起与咏唱一样舞艺精湛的女子,他终于点点头。
然后,咏唱开心地笑了。
他看着她的笑,觉得一切都很值得,这样能让她笑,开心地笑,做这么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夜空,闪耀着星星,像她明亮的眼睛。
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英俊不凡的面孔,她的脸色暗了暗。
静默,气氛突然静默了起来,仿佛连风都停止了拂动。
缓缓吸了口气,咏唱闪动着比星辰还要晶亮的眸子:“大王在忙什么?为何也没派人宣咏唱过来?”
孤高的身影一僵,他深深地注视着她,喉头有点干。
“咏唱……你……”
“恩?大王想说什么?”她脊背一挺,点点寒意缓缓窜上。
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下面说的事将会非常重要,将会带来些什么,改变些什么。是关于瞳瞳的事吗?她来之前丫头已经特意向小部落打探清楚了,那个白衣女子真的是瞳瞳,而他从昨天回来到刚才,都一直陪着那个瞳瞳……
她心酸,她嫉妒,她抽痛……
她却只能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因为,在大家眼里,都知道大王曾经深爱过的瞳瞳姑娘又回来了,在大家眼里,自己只是个“公主”而已!
一个要被派去北诏和亲未遂的“公主”而已……
所以,她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去责问这一切?她能做的、能等的就是这个男人亲自开口对自己说。
从近日二人的相处情况,她几乎认定这个男人真的喜欢上了自己。
他若喜欢自己——就会说出瞳瞳的事。
他若在乎自己——就会问一问自己的感受……
可是,她更害怕的是,如果这个男人认为同时拥有两个女人都理所当然的话……那么,去他的!
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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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相对
夜风又悄然拂动,桂花香满园。
半空中似有萤火虫飞舞,一只……仅仅一只,很孤单的样子。它尾巴上的光亮一闪一闪的,很微弱,即使是这样轻柔的夜风,都惟恐要将它脆弱的光芒吹灭了一般。
咏唱仰着小脸,月色下似被迷雾笼罩。
“你应该知道瞳瞳吧?”低沉的声音从他薄薄的双唇中溢出,带着几分难以觉察的苦恼。
她却震住了。
纤柔的身躯忽然一抖,一股冰凉的感觉迅窜入指尖,手指麻了。
勉强扯出一抹笑,她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传说中的那位瞳瞳姑娘吗?听说大王以前待她如珍宝般呵护……”
说到这句,只觉自己喉头酸。
“咏唱……”
“大王想说什么?咏唱有听说瞳瞳姑娘昨儿个进宫来了。大王今日很忙,大约就是在陪她吧?”咏唱抬起眼,昏暗的夜色将她眼底的震动掩埋。
她误会了!
这是阁昱的第一个感觉,不过,她的话里有酸酸的味道,她是在吃味吗?
深幽的眸中闪过一道欣喜之光,好象这个女人也从来没有亲口告诉自己——她喜欢他。
“大王怎么不说话?”见他沉默,咏唱忍不住再次开口。
她看着他,固执地要听他说。
阁昱紧了紧牙根,若非怕她误会,顾及她的感受,他可以毫无犹豫地将这一切说出来。瞳瞳……她的事该告诉咏唱吗?
这三个月的时间,无论出于何种情况,他都决定好好地陪在那个脆弱的生命身边,咏唱能理解吗?
如此情况,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得清?
月光下的踌躇,心口上的矛盾。
双手轻轻搭上她的肩头,肩头很薄削,微微一颤。
“咏唱,你相信我吗?”声音里包含着她不了解的沉痛。
她注视着他,没有开口。过了一会,她轻声问:“大王需要我信任你吗?”
那样明亮的双眼,像两盏温暖的灯光,似乎可以照亮他的生命。
于是,他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眼神如黑暗中的亮光,手一使劲将她带入怀中。
闭上眼睛,闻着她秀的清香。
“只要你相信我就好……”手指爱怜地抚着她泛着微凉的丝,语音低沉,“瞳瞳她……需要我的照顾,我必须照顾她!”
说不出什么感觉,咏唱静静地伏在他的怀中。温暖的气息,宽大的怀抱……瞳瞳是他曾经的恋人,如今又回来了,他们还会如从前一样吗?
照顾?
必须照顾?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君王可以三宫六院,他对自己说这些,是要笼络自己的心,还是真的在乎自己呢?
在乎自己又在乎其他女人……
睫毛轻轻地抖动,她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推开他。
“大王喜欢咏唱吗?”她继续昨日在瀑布之下未问完的问题,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深邃的英俊脸庞,出色的五官在月色中格外坚毅。
阁昱叹息一声,他的手指很轻柔,留恋在她脸颊娇嫩的皮肤上,柔和得仿佛月明星稀临风的水波,指尖冰冷,但指腹带有滚烫的热度!
“喜欢。”
心口被什么东西敲动了一下。
若是昨日,她能够清楚地听到这句回答,一定会欣喜若狂,说不定激动地给他一个热吻。
可是今夜再听,心头已不是那般滋味,仿佛一碗变冷了的粥,喝起来有点变味。
她再问:“那……大王也喜欢瞳瞳,对吗?”
沉默。
过了一会,他沉默地点点头。
曾经爱过,怎么可能轻易淡忘?即使淡忘,再回过头现她那么温柔善良,在背后竟然默默地承受和付出那么多……
除了喜欢,还有说不出的感动和怜惜……
他不是无情之人,可是,就因为不是无情,他才真的很矛盾……
在爱情的领域里,他知道只有唯一,才是真正的幸福。
咏唱和瞳瞳,他想付出唯一的感情给予她们其中一个,可是,现实却已经走到这一步,他在这一刻无法做任何取舍。
除了自私,他还能做什么?
咏唱淡淡地勾起唇角,笑容娇媚而带着讽刺:“大王果然是大王,能被大王喜欢,真是咏唱的荣幸啊!”
“咏唱。”听到她话里的尖锐,他皱起眉头叫她。
“呵,大王,其实大王喜欢再多的女人,也没有人会说什么。现在后宫这么冷清,大家还觉得大王不正常呢。”咏唱盯着他丝毫不惧地说着,脸上的笑容越感觉冷。
看她的模样,阁昱修长的眉毛几欲纠结在一起:“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咏唱是说,大王是一国之君,想喜欢谁就可以喜欢谁,想喜欢多少人就喜欢多少人。是咏唱不该多嘴,问这么多。”说完,她咬着自己的下唇,带笑的眼角有点僵硬。
她是个烈性的女子。
她可以冷静地接受很多变故,但是对于爱情……她却无法冷静。
因为爱了,在乎了,便难以冷静了!
阁昱这个男人,她从来不认为自己了解他。
冷硬如冰块,顽固如大理石。
在她眼里,他为了统一四诏可以布很多局,甚至可以牺牲很多人,她以为他是冷漠无情的。后来,听说他与瞳瞳的故事之后,她觉得这个男人并不如外表那般冷漠,她主动靠近他甚至勾引他,只因为她喜欢他,想争取让他也喜欢自己。
一个人要争取到什么,通常会付出很多代价。
他占有了她的身子之后,依然冷酷地让自己去和亲,她怨他恨他,却还是喜欢他。
和亲遇袭之后,他亲自到树林里找她,她看到了隐藏在琥珀色瞳眸深处的感情,她欣喜,她可以抛却一切又重新燃起希望之火。
回宫后,他们很幸福,虽然爱的话语没有说出口,虽然身子不若以前那般亲密接触,可是他们的心却似前所未有的贴近。
然而,今天,他曾经爱过的女人又出现了,他依然喜欢她……
他可以同时喜欢两个女人……
那自己呢?
自己甘愿做其中的一个吗?
酸涩,苦闷,压抑,烦躁!
她冲想动地扑过去掐着他脖子说——“你以为你是王,就可以想喜欢谁就喜欢谁了么?你以为本小姐没有感觉,只会可怜巴巴地等着你施舍一点点感情么?……”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
今日的曲咏唱,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和打击,一次又一次不以为意地站了起来,她逐渐学会了内敛和隐藏。
问了该问的,知道了想知道的,其他她可以不知道。
“瞳瞳姑娘来找大王,就是为了跟大王永远在一起,对么?”这是她最想知道的。
一个女人若爱上了一个男人,自然想“永远”跟他在一起,瞳瞳回来了,定然也是这么想的吧!
唇边勾出自嘲的苦笑,阁昱凝视她。终于,轻轻抬起手,他的指尖冰凉,有点颤抖,他轻轻拭上她的脸颊,温热的肌肤,似火般灼烫了他冰凉的指尖。
他无法否认。
瞳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只剩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她将化为一缕香魂,“永远”——听起来好漫长好遥远,其实只是三个月而已。
面前的容颜也是如此令人心疼,心口的怜惜再次涌上,他无法亲口说出瞳瞳的事情,但是……他希望面前之人能相信自己。
等不到他的回答,咏唱突然推开他。
身子飞快地闪过几步,与他保持距离,清冷的空气夹杂在他们之间。
“咏唱!”指间一空,他无奈地喊她,隐含着命令。
“瞳瞳姑娘……知道大王同时也对一个叫曲咏唱的姑娘说‘喜欢’吗?”她定眼看他。
该死!
以前的瞳瞳,自然知道他后宫有不少女子,后来,他为了她,遣散了后宫。
现在的瞳瞳,就算他心中只有一个曲咏唱,他也不能告诉她。
在那样双柔情似水,善良无辜的瞳眸里,他不愿意自己残忍地带给她任何一丝伤害。
感情上,他欠了瞳瞳。
难道,现实里,还要去伤害她吗?
痛苦地握起了手指,阁昱抿紧了薄唇,这一日一夜,他的心经受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煎熬,接下来的三个月里,他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守护那个曾经为他默默奉献的女人。
“大王恐怕还要陪瞳瞳姑娘吧,咏唱不打扰了。”原来,亲眼看到他默认这一切,她的心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疼。
她明白了。
这个男人不介意告诉自己真相,不介意看自己伤心,却在死死地保护着瞳瞳……是因为失去后再得到就会更加珍惜吗?
自嘲地撇过一抹笑,她挪开步子,真的需要一个清净的时间来整理自己的心绪。
一只大手却比她更快,在她转身之际用力一拖,她无可逃避地落入炙热的怀抱。
他固执而霸道地紧箍着她。
冷凝的脸上隐含着怒气,是的!他生气,他不明白女人!他明明已经小心翼翼地要保护她们,不愿意让她们任何一个受到伤害,愿意给她们两个幸福,为何这个女人还要闹脾气一般,不听他说完。
“大王请放开!”她的声音陡然冷却了下来。
相爱的人之间很微妙,很奇妙。
有时候导火线往往只是一句话,一个表情甚至一个眼神。
总之,咏唱现在心头似有一把火,又似有一块冰,火了,也冷了!
眼神暗沉,他嘴唇抿得很紧,神态倔强而冷酷,就像不顾一切的脆弱的孩子。
然后,他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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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 沉忧
相爱的人之间很微妙,很奇妙。
有时候导火线往往只是一句话,一个表情甚至一个眼神。
总之,咏唱现在心头似有一把火,又似有一块冰,火了,也冷了!
眼神暗沉,他嘴唇抿得很紧,神态倔强而冷酷,就像不顾一切的脆弱的孩子。
然后,他吻住了她。
薄唇奇异地综合了炙热和冰凉,霸道而温柔地吻着她。
密密实实,不容她抗拒。
在意识到自己被这男人箍在怀中肆意吮吻之时,她开始反抗。挥舞着小拳,一拳又一拳落在他的肩膀上,肩头厚实而坚硬,她的拳头完全无济于事。
她喘息着,他却灵活地将舌尖窜了进去。
固执地缠绕上她的,非要让她妥协,让她屈服……
“放开我……”
“不放!”
“混蛋……”
“也不放!”
一只大手箍她入怀,如钢铁般坚定有力似要揉她和自己为一体,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辗转地吻她。
美好的滋味让他欲罢不能,之前担心被人看到的顾虑被抛到九天云外。
他的眼中只有她,心里只有她。
不愿意看她生气,更不愿意看她从自己眼前离开……
渐渐地,两个人气息有些不稳,体内突生出一股异样的情愫,他们同时为之一震,知道那如关兕之兽般要涌出的情潮代表着什么。
“相信我!”他喘着粗气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怕自己忍不住失控。
“相信你什么?”她深呼吸,努力平静地问,相信他喜欢她吗?知道他也喜欢别人之后,她只觉得自己很可怜。
可怜的女人,要跟别人分享共同的爱,可怜的女人自己无法拥有一份完整的爱……
“咏唱……我喜欢你。”他声音嘎哑,“不要跟我任性!”
“呵……你是王,谁敢跟你任性。”淡淡的苦涩在唇角蔓延,化成唇边一朵楚楚动人的笑花,咏唱垂下眼,她不想自己多想,也想像昨天之前那样回抱他,可是她能够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是那么冰冷僵硬。
“瞳瞳的事……我有时间再跟你说。”阁昱捧起她的脸,注视着她美丽的眼睛,想让她看清自己眼中的感情。
对于瞳瞳的事情,他思绪复杂,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如果告诉咏唱,是否会将咏唱也一同带入了这场悲哀之中?然后,落在瞳瞳身上的目光又多了一份怜悯和同情?
他的眼变得比夜空更加深沉,隐含着深深的矛盾和苦痛。
她将目光瞥向一旁,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阴暗的树影在月光下摇曳,她竟然觉得有点冷。
拱门旁边有轻柔的声音传来:“小部落大人,大王呢?”
抱着她的男人身躯立刻变得挺直,带着温热的手指也慢慢放开她。
他按着她的肩头,认真道:“曲咏唱,别忘记本王说过的话。”然后,他深深地再看了她一眼,放开了她。
高大的背影离去,留给她的印象仍是冷硬,不屑于多解释一句什么。
桂花树下只剩下一抹纤细的影子。
月色被一朵乌云遮住,她的身影格外孤独。
他走了,在瞳瞳踏进园子之前,他的背景消失在拱门外。
“大王,原来你在这啊!”
白色的衣裳,乌黑的长,瞳瞳的声音听起来轻柔而甜美,只是惊鸿一瞥,她已经感觉到那是个柔弱而可爱的姑娘。
眨眨眼睛,心口似被人揪扯着一般疼痛。
为什么有点东西以前没有得到反而不觉得痛,现在一切仍然近在眼前,但又感觉遥远得好像已经逐渐逝去了。
如果她不拥有那么骄傲的自尊,是否可以稍微放下一点,后退一步,只管享受现在他对自己的好呢?
……
夜里,不知道怎么下起了小雨。
雨丝斜风,不像是夏天,倒似春天一般细细绵绵。
诏和宫中,长长的走廊悬挂着大红的宫灯,宫灯在风中轻轻摇晃,灯火也忽明忽暗。
草丛里很安静,闻不见虫子的低鸣。
整个夜,都很安静,全世界仿佛只能听到溪溪沙沙的小雨声。
大王的寝宫之中,昏黄的灯烛之下,有一张秀丽的容颜。她面容白皙,嘴角带着盈盈笑意,温柔而动人。
阁昱靠窗而立,背负着双手,眼睛注视着窗帘半掩的户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瞳瞳起身,来到他身后:“大王有心事?是不是瞳瞳……”
他突然转身,轻握着她的小手,摇头道:“不是,别乱想。”
瞳瞳张着一双美丽的眸子,眸子里有着不确定和担忧:“如果大王真是因为瞳瞳……”
“傻瓜,我说了不是。”她眼中的脆弱让他心疼,怜惜地轻叹一声,大手安抚地拍了拍她。
掌心温热,传递着一种说不出的暖意。
瞳瞳小脸一红,在灯光下看不真切。他宠溺的语气一如从前,仿佛一切都没有变,为何心中还是如此不安,有种害怕失去的恐慌呢?
轻轻投入他的怀中,小脸依在结实的胸膛上,好象只有这样,她才觉得安全。
阁昱怔了一下,伸出双臂缓缓环住她,温柔的大手轻拍着她的小手,似要给她力量和关爱。
她看不到,他深幽的瞳孔里流露着怎样一种沉痛和忧伤……
阁昱轻轻拥着她,不敢多用一分力,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器。
怀中女子自再次回来后,小脸上时常不自觉地闪过担忧,也少了一份淡然和自信,比起两年前,此刻的她柔弱像一朵随时可能被风雨打落的小花。
“大王可记得我们相遇的情景?”她缓缓地诉说,陷入回忆,“当时我正被一帮恶人追呢,幸好大王救了我……”
“恩。你明明自己柔弱得需要人保护,还不自量力地去救别人。”他也忆起初见她的情景,语气里却有着怀念和欣赏。
每个人的生命中第一次动情的时刻,总是最令人难忘,也足以令一生回味。
曾经的心悸与美好的憧憬,就像一坛醇香的美酒,没有人会后悔那样美丽的初恋。
瞳瞳轻笑:“那位姑娘那么小,怎么能被恶人糟蹋呢?不过幸好你来了,否则恐怕连我也……”
他记得当时危险的情景,手臂紧了紧,下颌也绷紧了开来。
“以后做事情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否则不但帮不了别人,反而害了自己。”那次正好逢他出宫办事,救了她,后来两人在宫外相处了一段时日,第一次为一个女人的温柔和勇敢而动心。
再后来,他带她回了王宫……
“呵呵,谢谢大王教诲。”她甜甜地笑着,因为他关心的话语觉得温馨,突然,她抬起脸,认真地看着他,“大王……”
“怎么了?”看她脸颊不知什么时候飞上了两朵红云,心弦微微一震,隐隐有种预感。
“让瞳瞳今天晚上陪你吧。”说完,她娇羞地垂下了眼。
以前,他关爱她、宠溺她,也常常会亲吻她,虽然从未多越过一步雷池,但她知道那是因为他一直很尊重自己。
可是,她也知道,相爱的男女间可能会生些亲密到让人脸红的事情,如果对象是大王,她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再次回到他的身边,她敏感地觉了一点点不同,大王一样关爱她、宠溺她,可是除了温柔地抱抱她,却感觉不到情人间的亲昵。
他还在责怪自己当年离去时说过的话吗?
如果……
如果献出自己能得到一种满足和塌实,那么她愿意今天晚上就成为他的人。
阁昱闪了闪眸子,满心复杂。瞳瞳在说什么他很清楚,两年前,他一心只爱着她……好几次也差点隐忍不住要了她,最终因为尊重她而克制住了自己。
今天,她这样娇羞地主动提出,该是鼓了多大的勇气,他也可以看懂她心中的忐忑。
可是……
他的心,除了怜惜和疼爱,竟然没有一丝**。
突然想到了一张明艳的脸庞,眼波流转带着勾人的魅力,当她红唇轻启,他就有一种渴望像吻上去,当她扬唇一笑唤他的名字,他就恨不得将她揉进怀中……
“大王……?”瞳瞳轻摇着他的手臂,眼中透露着迷惘和不安。
“恩。时候不早了,你该早点回去休息了。”他悄悄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以至于不要伤害她的自尊。
盈盈眼眸瞬间一暗,隐有泪光泛动。
“大王是在嫌弃瞳瞳吗?”眨眨眼睛,她抬头注视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到曾经的在乎。
“傻瓜,你又在胡思乱想了。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尤其知道你为我默默承受了那么多之后……”他带着满心的感动,轻抚着她眉间的褶皱。
她却闭上了眼睛,乌黑的睫毛不住地颤抖。
“那就……吻我。”似鼓足了勇气,她期待他的亲吻。
多么期望还能被这双温柔有力的手臂紧紧环住,多么期望还能被这双温柔灼热的薄唇深深吻住……
她想要抓住的,只是曾经的一切感觉而已。
娇躯在他怀中颤抖着,如细雨中娇嫩脆弱的小花。
低下眼,盯着她略为苍白的粉色唇瓣,心中一阵酸楚。时光已转,芳菲已过,他们真能找回以前的感觉吗?
迟疑了片刻,在她眼角一颗晶莹的泪珠即将滚落之击,他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唇瓣微凉,他静静地贴着她的……
无限珍重,无限怜爱……
她突然搂着他的脖子,热烫的泪珠滚滚而下……
屋子里很安静,窗外的雨丝还在继续斜飞,在宫灯的映射下丝丝渺渺,迷迷离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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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 情局
茂密的枝叶,透不过阳光,但是今天是个阴天,天空除了浓云一片,不见半点金光。
昨夜的小雨带来了满地的潮湿,树叶被洗去了一身的尘埃,在白日里犹如新生了一般。
而蝉没有叫声,树上的人也了无生趣了一般。
咏唱静静地半躺在树杈上,双脚交叠搁在另一条树枝上,眼睛定定地落在一个点上。
几条交叉的树枝下面真的挂起了一张大网,网用细细的牛筋绳编织而成,既不粗俗又算结实。
这一张网,真的要将她网住了么……
几日来,她没有踏进诏和宫一步,想冷静,想暂时关闭自己的一切知觉。
慕千寻来找过她几次,比起以前越温柔,有时候噙着一抹她看不懂的微笑,令她迷惘而疑惑。
不过,心全被一个叫阁昱的男人充满着,她没有心思去捕捉慕千寻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在爱与骄傲的自尊中挣扎,反复地询问自己——真的可以接受他同时拥有别的女人吗?
如果有原因,为什么他不能坦然而直接地告诉她?
他说——他喜欢她,仔细想来却是她在问,他在答。
喜欢与爱的定义是什么?喜欢是否代表可以喜欢很多?而爱却只是代表唯一。
唯一!
他是她的唯一,而她不是他的唯一。
所以,她爱他,他却不爱她……
“可恶的家伙,可恶的混蛋,自以为是的家伙!……”她在对着大树差点怨愤地喊出声来。
“公主。”丫头惊吓了一大跳,仰头看着她,“公主,大王又派人来了。”
“又来干什么?说了本公主心情不好,不想去。”咏唱收入怒气闭上了眼睛,无力地回答。
“可是这次来的是……”丫头看看身边的小部落,无奈地叹出声。大王已经派人来过好几次了,让公主去诏和宫一起用膳,公主一次都没有答应。看来这次,大王和公主之间真的生大问题了。
小部落拍拍丫头的手,仰头道:“参见公主。”
咏唱这才睁开眼睛:“连你也来了?”
“大王担心公主,所以让属下过来探望。”
“他既然担心,为何自己不来?”咏唱坐起身来,淡紫的衣裳上沾染了不少树枝上的污迹。
小部落拱手道:“大王这几日繁忙,请公主体谅。”
若非清楚大王与公主之间日益展的情愫,他也不必如此诚心地恳请咏唱。
“忙着陪那位瞳瞳姑娘吗?”咏唱睨视着他。
小部落怔了怔,他当然早已经看出主子之间的问题所在,可惜身为臣子,他也无能为力,只希望大王能够少一点烦忧。
“公主有所不知,自和亲那日公主遇袭之后,大王一直在查寻幕后主使。边关战事连连不断,蒙舍与刖夙两国几番冲突,大王为国事已经日夜操劳……加上瞳瞳姑娘才刚刚回来,大王可能暂时无法分身……但是大王也有牵挂公主,请公主多多体谅。”
咏唱一个使劲,从树干跃下。
听到他如此繁忙,心头不禁为之担心,可是他除了忙国事,其余的时间都给了瞳瞳,这怎能不让人心酸?
她点点头:“谢谢小部落大人。大王的繁忙,我自然体谅,也很关心。但是我和大王之间的事情……还请你回去禀告,说公主最近想静静心。”
小部落皱起了眉头:“大王说,他一有空就会来看你的。”
“知道了。”咏唱露出淡淡笑容,不若从前明媚,低头瞧见地上一朵被踩在地面的小花,弯身拾起。
花瓣已经凋残,捏在指间,了无生机。
她低低叹了口气,回身走向阁楼。
身后,丫头扯住小部落的衣角:“都说了公主心情不好了……大王是不是真的很爱那个瞳瞳姑娘?”
小部落眉头皱得更紧:“我只知道大王从前很爱瞳瞳姑娘。”
“那现在呢?”
“现在……我也不知道。大王有大王的思量。”
“唉……大王要多少女子都可以。只是公主好象对大王也……”
“主子的事情,尤其是情感之事,我们不要插手!”
“喔……”
……
诺大的殿堂中,站立着数名官员,气氛有点凝重。
主要是坐在高高王椅之上的男人一脸紧绷,眼中看不到一丝笑容。
刚刚大家一起商议完边关战事,根据掌握的几条线索,初八和亲之日偷袭公主的事似乎不是刖夙国所策划,因为刖夙国君主殇烈也在当夜遭遇刺客受了重伤……
事情比想象中的更加复杂迷离。
适才信兵送来帖子,刖夙国将在本月三十日册立“国妃”,盛邀阁王前行。
按照四诏之间百余年来的惯例,该国王室若有盛事举办,都将诚邀其他三诏君主到场,以示尊重与促进和平建交。
一臣上前一步道:“大王,离三十日不过还有几日,暴君突然册封国妃,其中会不会有玄机?”
深沉的眸子半眯,透出敏锐之光。
殇烈重伤刚愈,又忙着操办封妃国宴,看来的确没什么精力策划阴谋和应付边关战事。
不过,四位年轻的诏王之间,他倒是第一个册封国妃的。从未听过他身边有什么特别的女子,好端端地决定这么一件大事,实在让人无法不怀疑。
另一臣子道:“依臣之见,大王也可以不去参加,毕竟上次和亲之日我国将士已受创,还是谨慎行事为妙。”
阁昱点点头:“关于此事,本王自有主张。”
此事不是让阁昱最烦忧的,搁在心头如芒刺的事情是——今日还收到北诏邪君的书信回复,信中称坚持要继续和亲联谊,以促两国修好。
理由是咏唱公主要嫁于北诏之事,已经天下人皆知。
和亲遇袭一事已经让两国均蒙受了颜面与损失,绝对不能让天下百姓嘲笑二国,且君王间谈妥的协议岂可言而无信?
阁昱看到信时非常意外,他真没料到随性如楚弈也会有如此坚持的时候。
他自然知道身为君主,亲口允诺之事不可出尔反尔,可是……
该死!
王椅上的人一脸铁青,脸色难看得让人不敢直视。大手抓紧了两边的扶把,薄唇冷冷地抿着。
如果和亲的对象不是咏唱,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邪君!
如果……
一想到是咏唱,他的心就像要被人割掉一样疼痛。
“众卿对于公主和亲之事,有何看法?”他目光如炬,一一扫过他们。
殿下的群臣又开始纷纷议论,他们哪里知道大王的心思,一致主张再挑良辰吉日将咏唱公主送去北诏。
此举是大王早已定下的事,利国利民,就算有再大阻碍,也该继续完成!
“是啊,大王,臣等一致认为,公主和亲之事势不可免,请大王早日挑选吉日,完成与北诏的婚事。”
王椅之上的男人突然重重一拍扶把,陡然站起身来。
一脸阴鸷,如利刀般刮过他们的脸庞。
然后,只见他们的大王一脸怒气拂袖而去,剩下一群臣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得其解。
……
娇小的身影火奔进园子,三步并做两步跨上阁楼。
丫头气喘吁吁地推开门。
咏唱柳眉轻拢,看着一头热汗的丫头,薄斥道:“着火了?怎么这般模样?”
“哎呀公主……是你的事。”丫头大喘了一口气,“适才听说……那个公主还是要被派去和亲……”
“什么?你说什么?”咏唱豁然起身,不可置信地盯着丫头因急切而红扑扑的脸蛋。
“公主还是得去北诏和亲。”丫头拍拍胸脯,顺了口气。
夏风从门口吹进,她站在那里,耳边是静谧的风声,脑中呈现一片空白,只抓住了一句话——她还是要去和亲。
“公主……”丫头抓抓咏唱的袖口,为她陡变的脸色担忧起来,“或许事情不是我们想像的那样……”
颓然坐下,她僵直着身子,过了一会抬头问:“是小部落告诉你的吧?”
丫头张着眼睛点点头,她的消息一般都是从小部落那听来的。
咏唱握紧了自己的襟口,一阵来自腊月的寒风瞬间将她的身子吹得全身冰凉。
既然是小部落说的,那大抵是真的了。
那个男人仍然要让自己去和亲?是为了什么……为了瞳瞳吧……
“咏唱,我要你相信我……”
呆呆地,这个消息像暴雷一样击中了她。
他的话回荡在耳边,他要自己相信他,只要她相信他!
相信他什么?相信他的安排?带着对他的相信去和亲?这一次和亲绝对不会有失误?
他这几日连着派人说要见她,就是要跟她商量和亲之事?不,他是王,他只要下一道命令即可。
一朵若有若无的笑花在脸上绽开,带着自嘲。她终究是太过自信,终究没有学会吸取教训……
丫头皱起眉头,一脸后悔,早知道就不告诉公主了。可是听小部落那样一说,她就激动啊,马上跑来跟公主报告,毕竟这是件大事。
“丫头,我没事。你先下去吧。”沉默了一会,感觉心跳慢慢地回到原本的位置,她轻笑着对丫头说道。
……
咏唱决定去找他。
不过几日,诏和宫变得让人有点陌生。
这里花香弥漫,宫女们穿梭在宽宽的走廊上,她们脸上含笑,手中抱着各种盛开着娇艳鲜花的花盆。
园子里,正有一名女子立在中央,她优雅地抬着素手,指示着宫女们摆放花盆的位置。
白色的衣裳,乌黑的长。
咏唱望着那抹倩影,在长廊那头悄悄地停住了脚步。
“公主。”
“公主……”
路过身边的宫女们匆匆跟她请安一声,又抱着花盆匆匆而过。
她恍若未闻,视线里,又多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的身形修长挺拔,黑色的袍子让他看起来冷漠而内敛,偏偏那张刚毅的脸上泛着温柔的笑意。
微笑在阳光下变得刺眼。
静静地站立着,那两人的身影并立在一起,女的娇弱男的温柔,她眼睛突然变得热起来。
纤细的十指紧紧握着,平日明亮闪动的双眸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还要过去问吗?
脚似被人定住,半晌无法前行一步。
一只大手轻轻拍上她的肩头,她回头一看,只见慕千寻温柔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飞快闪去眼底的忧伤,她扬唇一笑:“慕大哥怎么也来了?”
慕千寻淡淡地笑着,眼睛朝园子里看去,一盆盆鲜花竞相绽放,站在鲜花之后的白衣女子笑得甜蜜。他的眼中也逐渐注满了温暖与爱怜,看到瞳瞳这般开心,他轻轻执起咏唱的小手:“我正好去看看瞳瞳。”
咏唱诧异于他眼中的怜爱,听他如此自然亲切地称呼瞳瞳,突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瞳瞳?”
收回自己的小手,她的笑容有点飘忽。
“哥哥也来了。”白色的身影朝这边奔过来,她步伐轻盈满脸笑容,纯真可爱的模样只想让人好好呵护。
哥哥……
咏唱这才完全看清楚,粉红的双唇僵硬了一下,原来——瞳瞳是慕千寻的妹妹。这个事实真让人吃惊。
不过,自己和他在一起,虽然有天南地北地闲聊,却从来没有问过他的私事,现在想来,年轻俊美又富有一身才气的慕千寻真的很神秘。
慕千寻侧头看了看她,解释道:“我的妹妹慕千浓,也叫做瞳瞳,你上次已经见过了。”
迟疑了一下,盯着开心奔来的身影,咏唱点头道:“原来她是你妹妹……”内心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哥哥,你来得正好。大王今天特意让人搬来了好多夏季盛开的花儿,都是珍贵的品种呢。”瞳瞳在他们面前停住了脚步,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耀着喜悦的光芒。
慕千寻微笑着点点头,好久好久没有看到她这样开心过了。
这两年,瞳瞳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平日无事就打理一下水榭,逐渐和花草交上了朋友。阁昱能让人找来这么多希奇珍贵的鲜花,倒也费了一番心思。
他抬眼,感激的目光与高大的黑衣男人对视。
“千寻见过大王。”
阁昱微微颌,复杂莫名的目光落在他身边的红衣女子身上。
“这位就是咏唱公主吗?”瞳瞳张大眼睛,好奇地问道,“是不是上次跟哥哥一起回水榭的那位?”
咏唱眨眨眼保持着唇角的微笑,先朝阁昱盈盈一施礼,再定睛朝瞳瞳看去。
一张白皙秀气的小脸,五官很柔美,一看就是温柔单纯的女子。薄薄的嘴唇,小巧的鼻梁,眼睛里散着柔和的光芒,此刻正亮晶晶地仿佛两颗明亮的星星。
忍不住悄悄轻叹一声,咏唱现自己无法讨厌这样的女孩子,她看起来就是一颗纯净的露珠,让人忍不住呵护在掌心,生怕阳光的灼热将她蒸。
半透明的皮肤在阳光下有点苍白,惟有闪亮的眸子兴奋而有神。
“咏唱公主比我上次看到你时更美丽,怪不得哥哥常夸你,连大王也常跟我提到你。”瞳瞳带着甜甜的笑容,忍不住朝咏唱多看了几眼。
谁都能听出,她的这番言语是自真心的夸赞。
然而,立在两旁一黑一白的两个男人却不约而同的面色一紧,心思各异。
咏唱回以柔柔一笑,对着这张纯美秀丽的脸庞道:“瞳瞳姑娘过奖了,瞳瞳姑娘才是秀美动人,大王和慕大哥都如此疼爱你。”
两个男人心中又是一动。
他们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
她笑得很美,笑容里有着与阳光一样灿烂的光芒。
如果瞳瞳是清晨缓缓盛开的小花,那咏唱必定就是璀璨怒放的牡丹,雍容而大气。
明艳的五官妩媚动人,自骨子里透着一抹生机,很难想象她前一刻还那么落寞。
阁昱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几日未见她,思念顷刻而出。
她笑得灿烂,如花般娇艳的脸庞上看不出一丝责怪与异常。
她难道没暗暗责怪自己吗?
一直想介绍瞳瞳与她认识,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她有关瞳瞳的事情,他想她们是可以做朋友的。
在他眼里,曲咏唱是个热情而乐观的女子,她一定可以体谅和包容自己的做法……
可是,明明几日没见,怎么在她的眼中看不到想念?
甚至连一点异常的反应都没有?
心口收紧,阁昱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失落。
慕千寻站在咏唱的身后,一脸温柔地注视着她。
嫉妒与怒火并生,他恨不得一掌将她身边的男人打开,无论对方是多么有才能的人,他都不稀罕了!
冷冷眯着眼,眼底幽黑,冷冷地打量站在咏唱身后的白衣男人。
“呵呵……今天我真开心。”璀璨的眸子像天空最耀眼的星子,咏唱凝视着瞳瞳说这话时的笑容,羡慕和忧伤同时浮上心头。
阁昱蓦然抖动了一下身子,深邃的琥珀色瞳孔中闪过自责。
该死,他怎么差点忘了,身边还有一朵脆弱的小花?这三个月里,除了国家,再也没有什么比得上呵护这朵小花重要了。
人的生命如此脆弱,如果在生命流逝的最后时光,都不能让她灿烂绽放,闪耀出自己的光辉,岂不是很悲哀吗?
微微僵硬的手指抚上雪白的肩头,他扯唇笑得温柔:“只要瞳瞳你觉得开心就好。”
他没看到,笑容晶莹的咏唱粉嫩的红唇刹时血色尽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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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舍弃
外面鸟语花香,阳光明媚,空气清新透明。
咏唱独立坐在阁楼之上。
“只要瞳瞳你开心就好!”
这句话似魔音一般缠绕在耳边,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摆脱。
两个女人同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眼中似乎只有另外一个女子,而自己,好象什么都不是,仅仅是多余的一般。
美丽明朗的笑容后面其实是满心的苦涩,他可有留意到?
从来未曾羡慕过谁,她却由衷地羡慕瞳瞳,有一个那样温柔疼爱她的哥哥,还有一个真心关爱她的男人。
直到听得慕千寻在席间再次谈起蒙舍与北诏和亲之事,那一刹那,她做了个决定。
与其在这里看着阁昱和瞳瞳之间的甜蜜,弄得自己黯然神伤,倒不如潇洒地离去,离开代表着新的开始,新的希望。
她决定——继续和亲的选择。
……
夜间,不知不觉走到“百艺苑”,看到落雪、飞扬,不由突生感慨,这两姐妹至少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可以勇敢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自己呢?
在经历那么多努力之后,得到的只是一个迷糊的答案而已……
爱一个人,真的必须要经历痛吗?
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竟然连生命都变得沉重踌躇。
飞扬开心地抓着她的手:“公主,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帮到我们的。如果是大王亲自为我们指婚,那真是太幸福的事情了。”
落雪也真诚地道谢,一双美丽的眼眸中浮出憧憬之色。
咏唱静静地对她们微笑。
她们很快就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了,而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好象得到了很多,其实内心比好多人都要孤单,因为所有得到的,都不是她最想要的。
一个人要求越高,希望越大,往往得到的失落也越多。
她只希望得到一份完整的爱而已,可惜,这个希望所托付的是一个君王……
轻轻叹息着,咏唱独自走在回诏华宫的小径上。
曲咏唱,振作啊!
如果你离开了这里,说不定很快就可以忘记他,很快就可以重新开始了。
想想那邪君楚弈,真的是个很不错的男人,没有爱,至少可以做一对志气相投的朋友。
如此看开点,生活中何处不是阳光?
“咏唱公主?”有个声音唤住了她。
驻住脚步回头一看,是多日未见的萍妃。略一施礼,二人随意寒暄了一番,便并肩信步在挂花飘香的园子里。
已是月底,月如细眉,几乎毫无光华。
夏夜宁静,外面徐风习习,对坐在园子正中的八角亭中,侍女随即摆上了精美的茶点,她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谈起来。
“初八和亲之事,公主受惊了。”萍妃的话语里透露着真诚的关心。
咏唱感激地笑了笑:“情况是有些骇人,所幸一切都过去了,咏唱也没有受伤。”
萍妃又安慰了几句,将话题转开:“听说瞳瞳姑娘又回到大王身边了,公主可有去探望过?”
咏唱轻抿了一口茶,手指微晃了一下:“娘娘没有过去诏和宫看看吗?”
萍妃皱起眉:“公主有所不知,当年大王撤除了整个后宫的妃子,我却选择继续留下王宫,头衔虽然还在,实则现在的我什么都算不上。大王念于旧恩,让我仍然着妃子的生活,但是按宫规我是没有资格自行过去诏和宫的。”
这番话着实让咏唱感到意外,她一直觉得萍妃气质高雅,至少还是个正式的娘娘。
“这毕竟是王宫,一切得按规矩办事。在下人眼里,我是个高贵的娘娘,但没有大王的召唤,我还是不便轻易去见大王。”
咏唱怔怔地放下杯子,忆起自己数度自由进出诏和宫,阁昱似乎都没有说什么,她真没料到,在其他人眼中,诏和宫竟是个如此神圣威严之地。
如今瞳瞳竟住在那里面,这背后的含义实在让人不愿意去多想……
“瞳瞳姑娘纯净地像一朵白色的蔷薇花。”想到瞳瞳楚楚动人的模样,咏唱真心地说道,口气中有着赞叹与羡慕。
萍妃淡淡地笑道:“看来大王是真心喜欢那个女子。两年前,大王欲册封瞳瞳姑娘为国妃,可是她却突然失踪了,至今也没人知道生了什么事。不过,她这次回来,只要大王不见怪,她仍然可以跟以前一样得到最多的宠爱。”
手指抽了一下,咏唱微微低下脸,忽明忽暗的宫灯之光映在她美丽的容颜上。
沉默了一会,她突然笑了:“那咏唱就祝福大王和瞳瞳姑娘。来,我们以茶代酒,在这里为我们的大王恭贺吧。”
萍妃愣了一下,看着她举起的杯子,也笑了起来。
“公主说得对,为大王祝福,也为瞳瞳姑娘祝福。我们女子若能像瞳瞳姑娘那样,也该是幸福的一辈子了。”
像瞳瞳姑娘那样……
饮下一杯淡茶,茶香余绕,喉头却比刚刚喝下一杯烈酒更加苦涩……
咏唱轻柔地笑了,像一朵月色中悄然绽放的桃花,透露着孤独落寞。
而那个生命只剩下三个月的女子,却不知道自己同时被这么多人偷偷羡慕着。
……
刖夙国封妃大典于八月三十日举行,盛情邀请三诏之王。
请贴已到阁昱手中三日,他未丝毫未动,仿佛并不打算前去。
当丫头从小部落那听闻这个消息时,忍不住告诉了咏唱。
“真不明白大王在想什么?难道大王因为上次和亲之事,以为是暴君干的就不愿意去了吗?”
咏唱看看眨巴着眼睛的丫头,扬起了唇角:“丫头你最近受小部落的影响越来越大了,竟然也会关心起大王的事来。他是君王,谁能摸透他的心思?”
“是啊,小部落说,他是越来越摸不懂大王的心思了。”丫头说着叹息地瞥了咏唱一眼,“丫头也是,越来越不明白公主的心思了。”
“我?我有什么心思?我在想着,在我离开之前,一定要先请求那家伙为你和小部落指婚。”咏唱自嘲地笑了笑,现自己最近老在为他人做红娘。
丫头先是娇羞地红了脸,立刻吃惊地睁大眼睛:“公主,你……你要离开?你又要去哪里?”
小脸一皱,差点就要哭出来,公主每次说走就走,狠心哪!
咏唱微笑着拍拍她的小手,安慰道:“放心,这次我一定要先安排好你的终身才离开。”
“公主,你到底要去哪里?”才以为公主这两天心情又好起来了,殊料又突然来这么一招,看来,她已经完全不明白跟随多年的“公主小姐”在想什么了。
美目中闪过一丝黯然,不过瞬间立刻恢复平静:“我还能离开去哪?天下就这么大,再走也走不出四诏的圈子,想去大唐闯一闯估计是没那个机会了。倒不如趁这次去找找我未来的夫君。”
丫头这次吃惊地连下巴都要掉下来:“公……主……未来的夫君?”
咏唱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笑得神秘:“咏唱公主难逃去和亲的命运,你说本公主未来的夫君还能是谁?”
“邪君?”丫头张不拢嘴,她明明有感觉到公主是喜欢自己大王的,而大王似乎也对公主有点意思……莫非公主看大王最近天天跟瞳瞳姑娘在一起,所以一气之下就……
“公主,你不是在赌气吧?”
咏唱睨她一眼:“当然不是。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既然无法承受阁昱同时喜欢两个女人,何不就此离去?而那家伙从瞳瞳来了之后,几乎就没有来过诏和宫,虽说最近国事的确繁忙,但那也只是借口,如今再呆在这诏和宫有何意思?
不如离去也罢,就此忘记了吧!
“公主……你一定要考虑清楚啊!”丫头紧张起来,自从喜欢上小部落之后,她才逐渐明白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多么难得也多么幸福。公主一定是喜欢了大王,可是大王他……
如果公主离开这里,自己真的就要跟小部落在一起,不再跟随公主了吗?
似乎看出了她的烦恼,咏唱灿烂一笑,若三月里的阳光:“这样吧,我们赌一把!如果我赢了,你这丫头就听我安排,如果你赢了,我就答应你所要求的事。好吧?”
看着咏唱袖口一抖,白嫩的掌心便多了两颗鲜红的骰子。
仰头,抬眼,抛出。
骰子在空中抛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长袖晃过,幻影飞舞,纤美的玉手正好将两只骰子压在了桌上。
抬起眸子,咏唱注视着丫头:“让你先说,买大买小?”
丫头苦着脸:“公主,真的要赌啊?”
“坏丫头,骰子都已经定好了,能不赌吗?而且,能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信服的呢?说吧,买大买小?一局定输赢!”
人生处处如赌局,在迷茫之时,不妨选择赌一把。
她静静地等着丫头的答案,轻扬的嘴角闪现着不容忽视的自信。
抿唇,吸气,张眼。
丫头终于无奈地吐出三个字:“我……买大!”
笑容如小狐狸般狡猾,她轻轻地拿开手掌,两颗殷红的骰子正面朝上的——恰好都是一点。
白色的一点,凝聚在丫头的眼瞳上。
“公主……”小小的嘴唇颤了颤,她怎么傻到跟公主来赌这个呢?这不摆明了是输吗?
咏唱笑着摸摸她的头,动作前所未有的温柔:“呵呵,其实你才是赢家,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多么幸福啊!乖乖地等着大王的诏令吧。”
明眸有一道暗光闪过,转瞬即逝,温柔的话语里透着淡淡的无奈。
如果自己无法得到,就让身边的人得到幸福吧。
而自己,将去追求更新的生活。曾经……刻在心上的……能否忘记?谁也不知道……只是目前,她只想离开而已……
“公主……”丫头无语凝咽。
……
八月二十九日。
这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她悄悄地走了。
什么也没有带,却留下一封简短的书信。
信由大王亲启,当一脸铁青的阁昱拧着眉,抿着唇打开那张薄薄的纸后,眸子瞬间暗得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
信的确很简短,寥寥数字——
丫头与小部落是天生一对,请大王指婚,成全他们。至于我,走了,找我的幸福去了。
手指用力一握,那张脆弱的纸立刻变成可怜的一团。浑身冰冷好似千年的寒冰,抓住信纸的手指用力,那力道之大仿佛可以透过那张纸将逃走的女人给抓回来。
额头的青筋剧烈地跳动,笔直站立的男人浑身散着冰冷的寒意。
“她去哪了?!!”
低吼的声音像平地一声雷,凌厉的目光盯着簌簌抖的丫头,小部落也不由地心惊了一下,难得看到大王如此隐忍的暴怒,看来事情真的很不妙。
“回……大王,公主说……说……”
“说什么!”他眯起了眼,声音更加阴沉。
丫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使劲想啊想,公主悄悄地离开根本没有说什么啊,即使有说什么……被大王这样大力一吼,差不多也忘记了。
小部落拱手道:“大王请息怒,让丫头好好想想。”
怒眼一瞪,他气息粗重:“如果她有什么事,你们两个的婚事本王绝不答应!”
婚事?
小部落吃惊地张了张口,再看小脸瞬间通红的丫头一眼,突然明白了什么。
“还不快说!”阁昱觉得自己的耐心正在一点点消失,那个该死的女人竟然就这样逃出宫了,留下这么一张破纸,这算什么?
算什么!
她难道一点也不在乎他吗?
她以前不是很主动,常常给他灿烂笑容和热情话语的吗?
该死!
就这样离开了,寻找她该死的幸福!
丫头抖了抖唇:“奴婢记起来了,公主……说……她去找她……找她……”
“找她什么!”他的声音冰冷残酷,手指僵硬得几乎可以将那团纸捏成粉末。
“找她未来的夫君……”丫头吓得闭上眼睛飞快地答了出来。
满眼的狂风暴雨,他的脸色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咬牙切齿地声音响彻在空旷的厅堂:“未来的夫君!好——很好!”
“嘭!”重重一声。
小部落和丫头不约而同地应声望去,只见远处的一张古老的梨花木桌,已经被凌厉的掌气隔空劈成了两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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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 刖夙
快马飞奔,一抹蓝影闪动。
石板路上只听到“哒哒”的马蹄声。
咏唱并不想刻意去逃避什么,她一手抓紧马鞍一手轻扬着鞭子,要赶去刖夙国参加暴君册封国妃的大典。
昨夜在城内一家客栈留宿,今日一早就立刻起程,望望天边日头初升,要及时赶到刖夙国的王城——殇都应该没问题。
马背上,她没有思考任何事情,只觉得身边景物在眼前飞快晃过,直到看到一座巍峨的城堡,城门高大威严,城楼上下都有手持长矛的侍卫严加把守,她才惊喜地现自己已经抵达殇都。
……
“王宫在哪?”
“王宫在哪?”
她翻身下马向城里的百姓打听,路人好奇又热心地为她指点了一番,片刻之后,终于来到了人声鼎沸的王宫前面。
温暖的阳光洒遍大地,万丈金光点点。
凉风轻轻拂过每个人的稍,眉眼与心头。
长长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们挥舞着红绸彩带,奔上街头热舞狂欢。客栈里坐满了客人,仿佛要在这热闹之地与人畅谈,才能表现出与王同庆的热忱。酒肆里笑语喧哗,人们捧着酒坛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他们伟大的王与国妃的传奇。
热闹的炮竹点燃,弯弯的号角吹响,鸣声久久回荡在殇都的上空。
百姓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庆祝这盛大喜事。
今天是特殊的日子,王宫四周,百米之内完全被侍卫封锁,闲杂人等绝对不能靠近王宫半步。
咏唱用力拉着马,被围困在人群之中,而马,却成了最碍事的家伙。她撇了撇嘴,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将马牵出了人群,自己一个翻身跨坐到马背上,这样居高临下,虽然相距百米,但刖夙王宫仍然清楚地展现眼底。
豪华的宫门,高大威严,门旁的石壁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灵兽。那是他们民族的图腾,灵兽尖齿利爪背有翅膀,展翅而飞,给巍峨的王宫更添了几许气魄。
旭日逐渐上升,金光洒在灵兽身上,那些图案更是活灵活现尽映人们眼底。
缓缓地,缓缓地——
朱漆的宫门被打开,出现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
门口出现一个身型高大的男人,看不清五官,但一袭金色衣袍浑身散出王的威严。
果然。
“是大王!”
“拜见大王,恭贺大王,祝大王洪福齐天。”
远远地,彩绸停止了舞动,喧闹的锣鼓停止了敲打。人们一看到他们英勇无匹的君王,顿时跪了一地,响亮的呼声在空气中回荡。
到处都是人,当咏唱看到这副情景,不由地感慨——刖夙的子民都如此热爱着自己的国家和大王,若他国要兴兵战起,恐怕没那么容易。
就在这时。
王宫的西面——
两行排列整齐的侍卫,身着银衣,手执长矛,一路小跑着奔向宫门。
在他们身后,是一辆尊贵无比的马车,金色的车顶,单看那车顶四周不断摇坠的珠玉,阳光下晶莹耀眼,叮呤作响,则可以揣测出马车之上的人是何等尊贵的身份。
同一时间,宫门的另一侧。
也是两行排列整齐的队伍,统一的步伐,不同的是侍卫们都身着统一的红黑相间的锦衣。
锦衣之后不是华贵的马车,而是并列着五匹高头大马,马儿骠肥体壮,棕红色的毛皮在阳光下闪闪亮。
咏唱使劲抬着下巴,眯着眼睛想看清楚点,无奈距离太远又有一群侍卫挡住了视线,她只能隐约地看到一个黑衣男子和一名银衣男子分别从两边下来。
一定是邪君和冷君,自己该怎么样才能过去呢?
正想着,只觉得身下坐骑突然一动,蹄子往身后乱踢了几下。她还没回过神来,手中的缰绳便抖动起来。
“马……”只呼出一个字,这匹马竟然就扬起蹄子快跑了起来。
糟糕!
该死的马!
这么多人在这,只要一个小心就会踩伤人。顾不得许多,她双手使劲拉紧缰绳,双腿夹得死紧半趴在马背上。
人群出阵阵惊喊,迅地闪开。
马却像失了心一样不顾侍卫的阻拦,径自冲进百米封锁线内。
“啊……闪开……闪开!……”咏唱张开小嘴大呼,双手死死拉住缰绳,试图阻止马的横冲直撞。
要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闯祸,可就糟糕了,还是别人的地盘……
“大王小心!”全部的侍卫飞快地聚集到宫门之前,将三王纳入人墙之后。
同时,数名侍卫飞身而起,矫健的身姿直扑高大的骏马。
“嘶……”骏马仰天嘶鸣,前蹄飞扬。
“啊……救命啊!”尖叫划破天际,直震耳膜。
千钧一。
一条黑色的身影闪电般地飞旋而去,落地时,双手已稳稳地接住被烈马抛下来的人儿。
“呃,这该死的马,大约是跑多了路,看到这么多人就惊慌了……可吓死我了。”咏唱紧闭双眼喃喃自语,待一双明媚水眸睁开之后,漆黑的眼珠子竟然忘记了移开视线。
这个美貌如花的人是谁?
他的手臂温暖有力,身上也有股若有若无的男人气息,可是这脸蛋……?
楚弈看看她,猜想咏唱公主根本没认出自己,便问:“姑娘没事吧?”
修长挺拔的墨眉,俊美无比的脸蛋,狭长的丹凤眼比女人还要妩媚几分,眉宇间的光华足够让无数粉黛暗然失色。
“你是男人?”咏唱盯着他的下巴,听到了他的声音,也看清了属于男人的青渣。
“呵呵,他当然是一个男人,而且绝对是一个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身着银衣的冷君银冀手摇折扇,一派潇洒自若,淡淡地说道。
楚弈皱起眉头,不喜欢这样的质疑。
放下咏唱,他扬唇笑了笑,带着一抹捉弄,语音低沉地说道:“姑娘若有怀疑,在下可以身体力行让你验明正身。”
大胆狂徒!
咏唱的俏脸刹时气得生烟。
她瞪了他几眼,吃惊地现这黑缎红绣的男子竟像是藏着一种妖媚,眼角眉梢,全是入骨的媚态,偏偏他还能妖媚得让你不觉得过于阴柔。
天啦,比起她这张经过不懈努力后天修养而成的妩媚,这男人简直就是拥有一张天赐的魅惑众生的脸。
难道他……
他就是……邪君楚弈?那个在自己面前夸奖自己美貌无比的邪君?这家伙果然比易容时要漂亮得多。
“姑娘是何人?”另一个沉稳的男声问道,声音里透着几分寒气。
在如此重要的日子直闯王宫?身为主人的殇烈冷眉打量着她,凛冽的气息遍布全身。
这就是暴君殇烈?看他五官俊伟不凡,眉宇间透着逼人英气,与想象中的暴君孑然不同。
他真的就是在和亲之日策划阴谋的人吗?
咏唱收起惊愕,眼波流转于三名气宇不凡的男子之间,然后展开一朵颠倒众生的笑花:“你们一定就是三诏之王了。小女子乃蒙舍国曲咏唱,今日殇王大喜,阁王有要事无法抽身,特派小女子前来代为道贺。”
“曲咏唱?”
“你就是咏唱公主?”三个男人仿佛被摆了一道,同时反应过来,眨眼间便恢复了该有的平静,尤其是楚弈,嘴角一直嗪着丝高深莫测的淡笑。
咏唱公主!
明媚的五官,当她站在那盈盈一笑时,气质出众如同美丽的星辰。
她,一个绝对的美人。
咏唱用力地点点头,轻掀的嘴角荡漾着盈盈笑意。
……
当金钟的声音从高处的阁楼远远传来,侍官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国妃册封大典开始!”
咏唱坐在大殿的贵宾席上,对这位能成为刖夙国国妃的女子充满了好奇。听说她姓蓝,能成为国妃的女子该是什么样的女子呢?殇王一定是爱极了她吧,否则怎能将如此重要的身份安之于她?
台阶那头,红绸飘动,罩在外层的金色薄纱如湖面升腾的雾气,随着她的莲步轻移,都在空气中化作一团团美丽的幻影,美得让人无法移动视线。今天的主角殇王的国妃——蓝倪终于出现了。
头纱珠帘轻忽曳兮如露珠滚动。
蓝倪走到了石阶的尽头,伸出素手,递于殇王的手中。金鼎的光芒折射了她的眼。
正是吉时。
当金钟的声音从高处的阁楼远远传来,侍官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国妃册封大典开始!”
蓝倪轻轻垂下眼睫,没有多看周围的人一眼,静静地随着殇烈一起祈香与朝拜。下面跪了一地的大臣,身边的侍卫与宫女们也匍匐在地上,大家都沉浸在这神圣的一刻之中。
“好庄严神圣的仪式啊!”咏唱凝视着身披金纱的蓝倪,左看右看,一双明亮的大眼眨呀眨,动人的声音就忍不住轻叹出来。
传言说暴君性格暴烈,杀人如麻,可是,她在看到殇王握住蓝倪小手的那一刻,就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羡慕。
羡慕的不是身份,而是一种能被君王衷心给予的爱。在这样庄严神圣的仪式之下,被一国君主手牵着手,幸福的光芒似乎就从他们相握的手指中散出来。
咏唱下意识的咬咬唇,心口的某个角落隐隐地痛了起来。
不知道蒙舍的那个男人知道自己走了,会有什么反应?是愤怒?生气?还是忙得无暇顾及?
要忘记一个人怎么这么难?
如果爱了,是否还可以忘记?
眼睛盯着殇王与身边女子的动作,咏唱脸色逐渐暗了下去,明明说好不想的,在看到眼前这一对新人之后,又忍不住满怀幽思。
她一直相信,人的幸福都是自己追求来的,当你付出了努力,就会有回报,哪怕最终得到的不是自己需要的,那也是一种难得的经历。
在失败中,人都在学会成长。
成长了,才会得到更多的幸福。
于是,她笑了,就只是那样笑着,笑得美丽而璀璨,仿若一颗在日光下逐渐生辉的明珠。
……
凉意袭人,空气中交织着醉人的桂香。
池塘边,粉色的花瓣不知何时已经渐渐凋谢,水面上漂浮着几片黯然变色的荷瓣。
咏唱独自漫步在后花园中,池塘边一个落寞的身影吸引了她的视线。定睛一瞧,那身影似曾相识。
“你就是刚刚册封的那位国妃娘娘?”她走上前去,动人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池塘边的女子回头,咏唱一喜,果然是她。
“恩。你是……?”蓝倪问。
“呵呵,我是来自蒙舍国的曲咏唱,真的很开心能在这里碰到你呢。”咏唱笑容明朗,如春天里的阳光。
蓝倪看了她好几眼,问道:“你就是与上次北招和亲的咏唱公主?”
初八之夜,月色朦胧,杀机四伏。
她们二人虽共同避险于柴堆之后,手拉手着却未曾真正看清楚过对方。这会两名女子自是相见不相识。
咏唱闻这声音也有几分耳熟,长长的睫毛闪动了几下之后,凝眉问:“为何我觉得国妃的声音似曾相识?”
“呵……”蓝倪淡笑,“我与公主曾有一面之缘的。”
咏唱惊疑:“哦?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
蓝倪淡淡地答道:“八月初八,茶溪镇附近的林子里。”
咏唱突然明白过来,更加吃惊道:“你就是那夜与我一起躲避后又为救我挺身而出的那位姑娘?”
蓝倪淡笑着点点头。
咏唱美丽的唇角一扬,甚是欣喜,正欲上前抓住蓝倪的手好好认识一番,她却又突然垂下脸,声音也不自觉冷了几分:“你竟然是刖夙国的国妃?”
蓝倪维持着脸上的平静笑容,道:“公主,你是不是有何误会?为何突然口气变得如此生疏?”
咏唱又变了变脸色,顷刻间驱除了冷淡,娇笑道:“哪有,刚刚我只是吃惊而已。”
蓝倪看了看她,直言问:“公主您难道没有怀疑过,或许劫亲追杀之事是刖夙国所为?”
咏唱动了动唇角,习惯性地展开一抹媚笑:“我怎么会那样认为呢,如果我真以为是殇王派人暗算我,那我今日又怎么敢来呢?”
脸上笑着,心里却全然不是想得那么一回事。
她如秋水般动人的眸子注视着蓝倪,脑海中也飞快地思量起来。
蓝倪面容平静,定定看着咏唱:“但愿公主真的没有误会,其实初八之事,殇烈也是受害之人。刖夙国被人嫁祸,而他自己……也受了重伤。”
咏唱收了收唇角的笑意,认真地凝视着蓝倪好半晌,仿佛在估量她话语中的真实性。
那晚,送她去北诏和亲的队伍几乎无一人幸免,连同左将军也为救护自己而丢掉了性命。她亲耳听到他们的对话,劫亲的阴谋不是殇烈策划又是谁?
可是——
面前这位国妃,看起来如此平静淡然,就冲当日她那股奋不顾身挺身而出救自己的勇气,自己也不该怀疑她才对……
可是,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呢?
咏唱想着想着不禁皱起了两道形状完美的黛眉。
蓝倪瞧出了她的迟疑,幽幽叹了口气:“公主可以相信我吗?”
她清澈的眼波如清可见底的池水,满是坦然与纯净。
面对一双这样的眼睛,咏唱无法不相信她。
水眸一转。
或许,事情真的有让人想不到的一面,就如自己嫁于邪君和亲,不就是……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吗?
“国妃娘娘,我相信你。”
咏唱朝她一笑,是的,她选择相信这位国妃娘娘的眼睛。
“我做国妃身不由己,公主不妨直接叫我蓝倪就好。”
“我做公主也身不由己,国妃也不妨直接叫我咏唱就好。”
语音一落,二人相视一笑,信任在彼此的明眸中流淌,属于女人之间的友谊如涓涓的溪水,在她们的心间潺潺而动。
一份不同于男女情爱,不同于亲情之恩却有同样异常珍贵的感情,像细雨瞬间滋润了她,也滋润了她……
……
荷塘旁边,两个风采各异的女人细声交谈,仿若相识已久的知音。
眉梢眼角,一个暗藏忧伤,一个愁怀满面,她们不知不觉已交流到彼此最宝贵的心事。
咏唱开心地笑起来:“呵呵,我也是,此次前来刖夙,绝对是正确的选择。不但解除了对初八之事的误会,还交到了你这样的知己。”
蓝倪点头:“你明白就好。不过,你未经阁王同意,私自前来,不怕他怪罪于你?”
一提到恶君阁昱,咏唱绝美的脸蛋立刻气得嫣红,明媚大眼中闪着火花:“哼,那个该死的自以为是的王八蛋……我早已经想好了对策,也许他会怪罪于我没有得到他的许可私立离宫,不过,我会告诉他,我是光明正大来找我的夫君的。哼。”
“夫君?”蓝倪睁大眼,不明白。
咏唱眨眼一笑:“就是北诏邪君嘛,既然安排我嫁给楚弈,那还不是夫君啊?我倒要看看,阁昱这次到底打算怎么处置我。”
蓝倪这才完全明白过来:“咏唱,你的试探不要太过火了,阁王那样的男人恐怕经不起这般挑衅,到时候只怕吃亏的还是你。”
无意识地绞了绞手指,她想起了当初自己对殇烈的忤逆,结果差点害了那么多无关的人……
人总在慢慢地成长,固执与任性恐怕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咏唱闻言,似又想到了什么,便收住了笑容:“蓝,其实阁昱真的是个让人无法摸捉的家伙,偏偏我……我就是忍不住想挑战一下……我……我明明知道该安安份份服从他的安排,可是我的心……”
蓝倪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总有一天,阁王会明白的,当一个人失去的时候才会觉得珍贵。咏唱,其实你很幸福。”
幸福吗?
如果幸福,她就不会觉得心痛,如果幸福,她就不会想着要离开。
如果可以忘记,她宁愿选择忘记。
一份不属于自己的幸福,拿它做什么?
可是,她也会问自己,人生中还有什么事比“忘记”更困难。
不幸的是,人们最大的悲哀,就是常常会想一些自己不该想起的人和不该想起的事。
曾经那样地喜欢过一个人,当世界里再没有他,真的就可以将他遗忘吗?
就可以快乐地生活在别人的身边,将他遗忘吗?
咏唱摇摇头,眼露一股不该属于她脸上的哀伤:“蓝,我之所以答应去和亲,也有不得不为之的苦衷……”
……
眨眨眼睛,她看到了蓝倪满脸的疑问,于是又迅恢复成那个明媚动人的女子,语气轻快:“蓝,你有没有现邪君楚弈真是比女人还漂亮呢。”
蓝倪微微张开小嘴,讶然道:“漂亮?我没见过邪君。”
咏唱闪动着晶灿的眸子,笑道:“就是刚刚册封大典上站我旁边的男子啊,绝对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美男,举手投足尊贵优雅,还挺会怜香惜玉,虽然……虽然为人狂妄邪肆了点,不过比阁昱那恶君要有情调得多。”
向来平静如水的蓝倪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如此说来,还真想让人一见。咏唱不如顺了缘分,跟了邪君也罢。”
咏唱脸蛋一红,眼神复杂起来,咬牙似在恨谁:“我就知道,自己不如选择和亲……可是偏偏我心里头老惦记着那混蛋!”
蓝倪无奈,感情这东西,谁能说得清?
说得清,谁又能保证做得到?
咏唱盯着荷叶漂浮的水面,一动也不动,能和蓝倪谈一谈,心里舒服多了。她自认为做事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对于感情,可以选择放弃,还没有放弃的时候,她也会勇敢地将矛盾说出来。
认识蓝倪这样的朋友——真好。
今日,秋风送爽,空气里飘着荷香的余韵。
两名特别的女子,在这片碧叶犹存的荷塘旁边,诉说了自己的一些秘密,建立了一份属于她们的珍贵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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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 诏王
刖夙王宫的夜晚,热闹非凡。
灯火辉煌,屋檐下的宫灯比平时多挂了一倍,照得走廊内外异常明亮。
咏唱与蓝倪在晚宴后又聊了好一会,才回到安排给自己的院落里,独自坐在长廊旁的长椅之上。
对于初八之夜的事情,好似有牵扯到四国之间的复杂关系,咏唱百思不的其解,便不愿意再想,对自己而言,过去的事情就是已经过去了。
血腥的噩梦也好,痛苦的情感也好……
已经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她呆呆着,慢慢地将视线扫过四周的景物,不知不觉空气中已有了秋的凉意。
不知道是否因为封妃大典的原因,她觉得刖夙王宫比蒙舍要热闹许多。又或许自那个瞳瞳姑娘来了之后,她自己只呆在诏华宫,除了与丫头聊聊天打时间,其他哪里都不愿意去,真的很无趣。
夜幕笼罩,殿堂里的喧闹似乎逐渐平息。
亭子旁的花丛中传来虫子的低鸣。
蓝倪是个幸运的女人,殇王注视着她之时,漆黑的深眸里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只剩下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关注,能被一个君王专注地关心着,该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啊。
那自己呢?
咏唱动了动手指,指尖冰凉。
阁昱那双琥珀如晶的瞳眸也浮现在眼前,他注视自己的时候让人觉得幸福,可是这个男人眼睛也会注视其他女人。不如殇王,只要有蓝倪在的时候,他的眼睛绝不关注其他女人。
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别……
她不是要放弃了吗?
怎么还在这暗暗比较……如果人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思绪,那该多好啊!在蓝倪面前,她无法否认自己还喜欢着那个男人。
嘴里蔓延着淡淡的苦涩,独自一人时,人最难欺骗的便是自己。
美丽的娇颜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要被这初秋的凉风冻住了。
……
黑影一闪,晃入夜色中。
“谁?”咏唱敏感地站起身,小心地扫过四周。
虽说选择相信蓝倪的话,初八和亲之事非暴君所为,可是仅是凭个人感觉相信又何以信服?
在这刖夙深宫之中,自己又是只身一人前来,万一……
身子突然打了个寒颤。
一人黑衣,负手背面而立,连全身上下散出来的气息也是黑色的,幽灵一般的黑色。
咏唱深呼吸一口,目光紧紧地盯着对方,那人也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她靠近。
既然如此,害怕何用?
咏唱眨了眨眼睛,走了过去。
“不知阁下是哪位?一身夜行衣出现在此宫中。”声音划破清冷的空气,她看起来非常冷静。
黑衣人转过身,一方黑巾蒙面,根本看不清面孔,眼珠在黑暗中闪着幽光。
暗夜如漆,看不见黑衣人眼底的杀气,却莫名感受到一股寒意,犹如冬天冰地里的冷风,瞬间灌进她的四肢。
咏唱抿起小嘴,壮大了胆子:“你究竟何人?可知这是王宫重地!”
“咏唱公主!”那人轻笑着冷哼一声,让空气更冷。
咏唱只觉脊背一凉,眼睛也忘记了移开视线,这样一个神秘之人,毫无疑问地让她联想到初八那个可怕之夜。
“你认识我?你和初八那夜的黑衣人一伙的!”
“哼,咏唱公主倒是明白人!”
“为什么?”在与蓝倪真心长谈之后,对于四诏间的关系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虽然复杂却也能理清线索。
黑衣人目光闪烁,声音饱含威胁:“公主,做明白人并不见得好!”
手指抓紧袖口,咏唱反倒奇异地镇静下来。
要杀她,必定早动手了,何必在此罗嗦?他越威胁她,她越不可慌乱。
“哦,原来阁下喜欢跟糊涂人打交道,那本公主还是只听阁下说好了。”咏唱弯弯嘴角,美丽一笑。
黑衣人眯了眯眸子:“咏唱公主倒有几分胆色。在下只想麻烦公主转交一样东西。”
咏唱只抬起晶亮的眸子注视着他。
手一探,黑衣人张开手掌,手心一只断掉的飞镖。
“转给谁?”
“请将此镖转给慕千寻慕先生。”黑衣人口气低沉了起来。
压抑住吃惊,咏唱抬眉问:“什么意思?”
“公主转交就是了!”
语毕,身形一闪,空气里只留下一片冷清。
咏唱拿起手中之镖,怔怔地站在树下。此人身法奇快,定是高手,但是今夜刖夙王宫人多混杂,他究竟是哪国之人呢?
转给慕大哥?
这黑衣人又跟慕大哥有什么关系?
反转观察着这只飞镖,她皱起了眉头,企图看出点特别之处。可惜,镖身普通,连个标记都未刻有,根本看不出倪端。
“咏唱公主。”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咏唱小手一缩,想把镖立刻藏起来。
只闻那脚步声却已来到身边。
她转过头,脸上的笑容像突然盛开的芙蓉花,让人看了心旷神怡。
“咏唱见过楚王。”说罢盈盈一欠身,对于邪君,她对他的印象非常好。这个男人看起来玩世不恭,可是当他跟你说话时又能自眼中感觉到一种真诚,更重要的是她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欣赏,却没有更进一步的暧昧。
这样的关系,是咏唱最喜欢的。
“呵呵,公主独自在树下做什么?”楚弈笑得迷人,狭长的凤眼闪烁着明亮的眸光。
咏唱微笑着,嘴角荡漾着盈盈春波。
“这桂花好香,让咏唱不知不觉就走过来了。”
楚弈眼一瞥,问:“公主手中拿的是什么?”
“这个啊……楚王可认识此镖?”见楚弈已经问,她干脆直接将手心打开,一只通体乌黑的镖在宫灯之下散着冷光。
楚弈将镖拿在手上一看,迷人的笑脸微微僵住,眼神变得锐利:“这个……公主从何得来的?”
这支镖他的确认识。
咏唱瞧了瞧他的神色,不动声色地说道:“适才有一黑衣人窜过,掉下这一镖,我刚刚拾起它楚王就来了。莫非楚王认识此镖?”
楚弈挑起了嘴角,如果他没有认错的话,前段日子北诏的一位官员遇害就是中了这样的镖,黑镖之上没有任何标记,却正好是最大的标记。
如今此镖又出现在刖夙王宫,看来使用这样的飞镖之人不只是一个,而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组织。
一群有能力出入各王宫的人,其背后的力量该有多神秘、多可怕?
楚弈修长的墨眉渐渐蹙了起来。
“楚王,这镖有什么不对吗?”咏唱敛住了笑意,看楚弈的神色,他肯定识得此镖,那又与慕大哥又何关系呢?
楚弈道:“此镖简单却怪异,曾在北诏也有见过,未料刖夙王宫内竟也有出现。楚某觉得持有此镖之人不简单。”
咏唱不着痕迹地拿回飞镖,将话题转开:“呵呵,上次星回节楚王到蒙舍做客,咏唱都无缘见到楚王,好在这次,总算见到楚王的真面目了。”
“呵呵,如何?楚某是否比公主想象中的要更加气宇宣昂?”楚弈庸懒而自信地扬起唇,黑眸含笑地落在绝美容颜上。
咏唱抿唇笑道:“楚王的容颜,连咏唱都自叹不如,果真是天之娇子。”
尤其是他眉宇间不经意流泻的自信与潇洒,都忍不住让人多瞧上几眼。这样一个男人,当他笑的时候,可以比女人还美,但当他不笑之时,眼中的寒光却比利剑还冰,多看几眼,除了赞叹他俊美的五官,没有人会怀疑他的男性魅力。
“公主谦虚了,男人怎能跟女人相比?如果说天之娇子,楚某倒也接受,呵呵。”笑完,楚弈突然正色起来,“初八遇袭之事,让公主受惊了。”
“呵呵,都已经过去了,我没有受伤,不碍事。只是幕后的主使还没有查出来。”其实想到那日,咏唱仍然心有余悸。
“放心,蒙舍与北诏两国都不会轻易放过凶手的。”楚弈狭长的深眸中瞬间闪过寒光。在他眼里,这就是一件挑衅两国的大事,可惜对方安排很周密,目前仍然没有线索。
唯一的线索……
那只飞镖……可能跟它有关吗?
咏唱明眸一转:“不知道楚王是否还记得曾经跟咏唱说过,若是我和亲前去北诏,楚王可以让我自由生活在宫中?”
楚弈点点头,自己说过的话自然记得。
他还说自己要“戒斋”半年,不能近女色。虽然此话是胡驺,目的是为了让咏唱公主降低戒心,顺利和亲后再撮合给慕千寻,但面对这样一位美貌又勇敢的女子,让他这等最爱花惜花之人多少有点心动。
“那……”咏唱咬咬唇,“楚王这次可否就带咏唱去北诏?”
她想离开蒙舍,又想找个安全而自由的地方,楚弈可以给她保障。如果要忘记一个人,那就是不要再见到他,这次,希望可以重新开始。
楚弈挑挑眉:“莫非公主此次来刖夙……”
自上次在蒙舍他就已看出来了,阁昱似乎对咏唱公主有着难以琢磨的情愫,无论如何阁昱应该都不会允许她一个女子单独前来的。
咏唱眼神暗了下去,笑道:“楚王不方便吗?听闻北诏已有一位国妃娘娘,楚王是顾及她吗?”
说到自己的国妃,楚弈的脸色立刻变得奇怪,深幽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手腕上。黑色的袖口,隐隐透露出半截手链,木质古朴……
这串链子本是一对,在年少之时,先王为他定下那位命定国妃,他们二人便每人分带了一串。如今这串链子已跟随他十余年,仿佛也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这个是……”
咏唱话未问完,楚弈飞快地打断:“楚某要顾及她,当初就不会答应和亲协约了。公主,时候不早,还是早点歇息吧!”
看他并不愿意多谈那位国妃,倒引起了咏唱的好奇。凡是能被立为“国妃”娘娘的女子,定有其特别之处,否则以邪君这等骄傲的男人,即使是先王为其定下的婚事,如今他自己做王,怎么可能不反对?
这北诏王宫,看来真得去做做客了。
思及此,咏唱笑眼弯弯:“总之,楚王若方便的话就让咏唱随你一同回北诏吧,咏唱感激不尽。”
“有美人做伴,楚某何乐而不为?”
楚弈认真地盯着面前这张绝丽的容颜,笑容逐渐绽放,都说红颜祸水,不知道慕千寻与阁昱之间的这场斗争是如何展?
若非要从慕千寻那里查知关于诅咒的消息,他一定是个最好的旁观者。可惜啊可惜,这位美人似乎只愿意跟自己走……
希望,另外两个男人的战争别殃及到自己的王宫就好了。
……
次日。
阳光格外灿烂,清晨鸟儿便在枝头高歌。
金灿灿的万道曙光,照耀着幽雅庭院中的深红亭子。
几道卓然的身影优雅而立,楚弈与银冀正在向殇王辞行。咏唱安静地站在一旁,吃惊地看着这三个男人之间地暗潮汹涌。
未料到他们这么快就要告辞,她只好也有礼地欠欠身,准备随邪君一同离去。蓝倪自是舍不得,孤独的她好不容易才交到这样一个热情开朗的朋友,不过一日就要分离,她不禁拉着咏唱的手,留她下来。
正在此时,侍卫飞快地传来报告——
“禀王,宫外有人自称是‘恶君阁昱’要见大王。”
恶君阁昱?
在场的人莫不脸色一变,神情各异。
咏唱一听到阁昱的名字,突然激动起来,嫣红的双唇微微颤抖。
她没有听错吧?真是那个该死的阁昱?他是来找自己的吗?
蓝倪敏感地现殇烈的身躯也已然悄悄绷紧。
传说中的“恶君”终于出现了么?封妃之日他未前来,竟然此刻到来究竟意欲为何?
咏唱红衣飘扬,双脚像突然被定住了一般无法移动,心口同时涌上数不清的复杂感受。
那家伙,真是来找自己的吗?
那瞳瞳呢?他愿意抛在瞳瞳来找自己?还是为了刖夙册封国妃一事特意前来?
轻抿着嘴角,她现自己笑不出来。
侍卫的脚步似乎才离去,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帘之中。
……
真的是阁昱!
他竟然真的出现了!
体形修长挺拔,黑色的外袍,黑底金边,举手投足之间散出凌厉的霸气。
这份霸气与楚弈的邪魅,银冀的淡雅不同,与暴君殇烈倒甚为相投。
四个男人修长的身躯冷然而立。
咏唱冷冷地看了那个突然到来的男人一眼,嘴角轻扬,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故意做给他看。
眼波如丝,流转在四位出色的男人身上,却选择刻意忽视最后来到的他,正如他也刻意在忽视着她一样。
“阁王光临刖夙王宫,实乃蓬荜生辉。”殇烈的声音不冷不热,听不出欢迎的味道。
阁昱修眉剑目,却常喜欢半眯着深邃的眸子,让人觉得阴沉冷酷。
他绝对不是爱笑之人,尽管他现在对着殇烈在笑。
“恭贺殇王册立国妃,四诏之中,想不到殇王也怀有这样一份柔情,真让在下羡慕。”
闻言,咏唱僵住了身子,再也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了起来——
该死的可恶的王八蛋,你假惺惺地来这里干吗?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般冷血无情吗?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她想立刻走开,又偏想站在这,看看阁昱到底来这里干什么。一双美目假装不以为意地落在他身上,却见他似乎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样子。
心中更是一口恶气窜了上来。
没错,阁昱根本就没有派她来这里,是她自己受不了那蒙舍王宫里的他太冷酷无情,才赌着气私自前来的……
那又怎么样?
她曲咏唱就是打定了主意要离开蒙舍王宫,离开他。
殇烈抬起似笑非笑的眼眸,道:“阁王日里万机,昨日先让咏唱公主前来,今日还能亲自现身,实在让人感动。”
阁昱的眼眸一暗,仿佛这才注意到咏唱的存在,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楚王与银王才是有情有义之人,说起来真让在下惭愧。”
这时,蓝倪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四王均是有情有义之人,为了天下百姓,四诏之间的关系也该如兄弟般亲密吧。”
说完,她如叹息般舒了口气,清澈的水眸淡然地直视着阁昱。
咏唱故意靠近楚弈身边,翩然一笑:“国妃娘娘说得对,这四诏的关系已经越来越亲密了。阁王最有心了,看本公主,过不久就要代表蒙舍国与北诏和亲了。”
她虽然加重了语气,声音却娇媚动人,无懈可击的笑容更是像春满大地,百花俱开。
奇怪,明明是咏唱公主在说话,只不过说要跟自己和亲而已,怎么浑身突然冷飕飕的……邪君楚弈只觉着阳光中刮过一道冷风,冷得周围的空气好象都要冻结了。
他从来都欣赏美人,像咏唱公主这样的美人儿他欣然接受。
可是,这次再见阁昱,现对方阴沉的眼中更多了份难以捉摸的凌厉。面对咏唱公主灿烂如阳光的绝美笑颜,意外地有种无福消受的感觉。
他果然猜得没错,恶君阁昱对咏唱公主有着绝非一般的情愫!
楚弈微微一笑,他俊美的容颜带着沁人心脾的花香,一时间,空气中仿佛有万丈光芒射出。
他的笑容柔和似夏夜的茉莉花香,又诡异地宛若暗夜飞舞的精灵,只以这飘忽一笑来回应咏唱公主的话。
蓝倪正想以主人的身份邀请大家再多留一日,未料冷君银冀看看天色,最先告辞。
楚弈见阁昱已来,这咏唱公主看来是无法跟自己去北诏了。他笑得灿烂美丽:“北诏国虽不大,事情还是不少,楚某也先行一步。”
阁昱冷笑一声:“怎么,本王才一来,大家就急着要走?”
咏唱瞪他一眼,与之前对待楚弈的神情完全判若两人:“二王早说好要走了,都是你来耽误大家的行程!”
殇烈道:“如若阁王不嫌弃,刖夙王宫欢迎阁王多住几日。”
阁昱面无表情,直视着似要蓄意挑衅自己的咏唱,语气轻而充满危险:“多谢殇王好意,不必了!至于咏唱公主……他们回国,你又想如何?”
咏唱的身子轻轻一颤,听出了他话里的警告。
她就是要跑出来,就是不要乖乖听他的命令,怎么样?
该死的阁昱!
贝齿轻咬下唇,再抬眼时,咏唱绝美的笑脸带着一种幸福的甜笑:“多谢阁王关心,咏唱反正就要嫁于楚王了,倒不如今日就随楚王……啊!……”
话未落音,只觉得红光一闪,她的身子就被人毫不怜惜地拽了过去。
“阁昱你……”
混蛋,当自己是什么?在他人面前一点也不给她面子,就这样拉来拉去……
“住嘴!公主你不觉得自己该矜持些吗?别让他王看笑话了!”阁昱嘴角阴狠地下垂,悄然喷张着怒气,“如果你真这么想,那么和亲之事本王会另择良辰吉日,这段时间公主你就安心地呆在蒙舍就好!”
说完,阁昱转过头对楚弈道:“让楚王看笑话了。公主在宫中被娇宠惯太多,本王会回去好好与公主再沟通沟通。“
楚弈见事情关乎自己,正想出口婉言几句,却又被阁昱及时阻断。
“楚王请耐心等待,本王知你向来体恤女人,这咏唱公主……实在需要带回去好好调教一翻,免得坏了规矩让人笑话!”
见阁昱说此话时,额跳青筋咬牙切齿的模样,楚弈微微一笑,未再多言。
真不知道阁昱突然说此话,真的是自己的心意吗?他的意思是,还要让咏唱公主前来和亲?
只有蓝倪最是明白咏唱的心思。
女人哪……
如果将心抛了出去,恐怕真的难以收回了,唉!
真不知道这恶君阁昱对咏唱有无感情?如果有,又怎会亲手将她送给别的男人?
其实楚弈人倒不错,希望咏唱公主真的能争取到自己的幸福……
恶君阁昱来去如风,呆在刖夙国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已告辞离去。
仿佛他此行唯一的目的——只是为了带回千娇百媚又风情万种的咏唱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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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 僵持
阳光高照,洒在林间。
明明丝丝阳光中透着火热,咏唱却觉得手脚凉。
从火离开刖夙王宫开始,这个男人便没有吭过一声,只用一双凌厉骇人的眸子冷冷地瞥过几眼,然后一个使劲拽她上马。
马只有一匹,她就坐在他的身前,毫无躲避之地。
好久之后她才现,原来阁昱竟然是只身前来,甚至未见小部落随行。
马儿一口气奔出殇都,直往郊外,朝通往蒙舍的方向快驰骋。
她悄悄抬头,看到男人紧绷的下颌坚硬如铁,牙根仿佛是咬紧着的,挺直的鼻梁深褐色的眼眸,他的视线只直直地盯着前方。
他在生气,应该是非常生气。
咏唱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看他这副模样,为何自己生气抑郁的同时又感觉有丝丝甜蜜悄然淌过心田呢?
“喂。”咏唱不客气地捶过他的胸膛。
胸膛仿佛受到了刺激,一下子剧烈起伏起来。
她感觉到手下的肌肉比平时坚硬,而他的下颌也收得更紧,可见这男人正在紧绷的状态。
“喂!你怎么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说到规矩,你比我还不懂!那里好歹也是刖夙国……”见他一副根本不打算理自己的样子,咏唱不想再客气。
“闭嘴!”阁昱冷冷地命令。
双腿一夹马腹,马儿进一步加快了前进的度,吓得咏唱双手一抬,只顾得上紧搂住他的脖子。
可恶!
简直是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他不是不在乎她吗?
为何不在宫中好好地陪着瞳瞳姑娘,反而来刖夙带回自己还如此生气?
若是在乎,为何不能跟自己直言表达?
男人——是世界上最不可理解的动物!她简直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喂,你让我闭嘴我就闭嘴啊!说话,说话!最讨厌你这副阴沉沉的样子了……凭什么摆脸色给我看!啊……”咏唱喋喋不休地说着,马儿突然跨过一个坑,她也随之惊叫了一声。
小手更加紧搂着他的脖子,小脸忍不住往那宽阔的胸膛多蹭了几分。
“可恶的王八蛋,自以为是!你以为我想跟你回去啊?真是霸道不讲理的家伙!那里又不是我的囚牢,我讨厌回去……”咏唱狠皱着眉头,对着他的胸膛使劲地说。
“我不想回去,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如果可以一直在这马背上,那也比回去幸福。因为这样,至少他的身边只有她。
她喜欢他,身心都交给了他,她可以学会去理解他的一切,却无法做到与别的女人一同分享他。
现实是——不是分享,而是一旦有了另一个女人,他就彻底忽视了她。
她不要再回去,宁愿选择忘却,抛弃,都不要自怜自艾地呆在这个男人身边。那会让她觉得自己是条可怜虫,是天底下最最可怜的女人!
“你放开我,我要下马!”一股冲动,她开始踢着他,双腿乱动起来。
阁昱没有理会她,一路上他都在强忍着怒气。
从拿到那一纸薄薄的留她私自离开王宫之后,他的怒气便一不可收拾。
从来没人见他过那么大的脾气,殿上的桌子都被他掀翻了好几张,连小部落都不敢上前劝阻。
这个该死的女人,好大的胆子。
没有他的命令,胆敢私自离宫,她难道不知道没有他的命令,像她这种人是不能自由出入宫廷的吗?更甚者,她根本没有想过,宫外有多少危险,一个美貌的女子孤身而行,她一点都没有想过后果吗?
和亲之日的偷袭之事尚未查明,她就如此任性离开,一想到这个女人在宫外随时可能遭遇的危险,他就无法不生气,不愤怒!
强烈的担心她,牵挂着她!
恰好边关有战报,一处理完,他便匆匆上马,甚至来不及告诉瞳瞳和小部落自己的行踪。
这个该死的女人难道就不能理解他吗?
瞳瞳来了之后,他知道自己有点忽略了她,可是瞳瞳……
他欠了她,负了她……真的不想让瞳瞳再受到任何一点伤害,哪怕是接受他人同情和怜悯的目光都不可以!
三个月,他已经打算在剩下的三个月内将所有关爱和宠溺来回报她……
“曲咏唱!”见她还在自己面前继续抱怨着,他对着她的耳朵暴吼一声。
这个任性的小女人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在听到瞳瞳的遭遇之后,震撼如浪潮般每天都冲击着他的内心。
怎么去想象,瞳瞳那样一个如娇嫩花瓣般的弱女子,知道自己的诅咒可能伤害他这个大王时,便毅然决定离开王宫,独自承受着苦痛。
纤细的肩头怎么能负荷那么多?
须乌子说到当瞳瞳诅咒作之时,她常常深夜因痛苦而不能眠,无时无刻不活在思念和身体折磨的苦痛之中。
诅咒,让她的身体逐渐变得消瘦,让她的性情变得敏感脆弱。
曾经的爱过的人……
他不敢去想象,自己在承受思念和受欺骗的愤怒之时,瞳瞳那样一个脆弱的女子却在承受心理与身体的双重折磨。
慕千寻和须乌子无奈之下,只得冒着危险封锁了她的记忆,也将她的生活完全封闭隔离了起来。
诅咒因为心理的平静而逐渐平息了许多,她快乐地活了两年。
可是……
须乌子这次星回节回来帮她检查,沉痛地现那个可怕的诅咒竟然再次在她体内作,而这次,生命的危险信号已经点亮……
瞳瞳再次回到王宫之中,一个只有三个月生命的女子,一个曾经深爱过的女子,一个曾经为他默默付出和承受的女子,他怎么能不管她?
咏唱……
虽然已经深深地驻在了他的心底,可是他也相信,乐观热情的咏唱应该会冷静地面对这一切才是,她不是一直都很冷静乐观的吗?
对瞳瞳有的是怜惜和义务,而对咏唱却是执意霸道的希望得到啊!
……
阁昱不爱多言,他做事向来坚持自己的原则,眼神深幽昏暗,一只大手箍紧怀中的人儿。
咏唱,乖乖地等着!等过完了这两个多月,我会把一切都全部告诉你……
马儿窜进树林,林间的树荫遮住了阳光,空气中弥漫着薄薄的阴凉。
“嘶——”马儿前蹄高高扬起,口中出一声嘶鸣,便缓下了步子。
……
两人站在林间,薄雾轻轻地绕在他们周围。
她抬着下巴,倔傲不屈。
他冷眼盯着她,面色阴沉。
咏唱紧闭着小嘴,刚刚在马上她想跟他说话,他不答,现在就算他想让她说,她也不打算开口。
“曲咏唱,你这次太胆大妄为了!”阁昱高大的身躯欺近她,阴影笼罩住她身上的全部阳光。
对于她的举动,他真的非常生气。
咏唱撇过头,不看他。
“说啊,你刚才不是很能说吗?在楚弈面前不是还很会笑吗?”大手突然擢住她的肩头,阁昱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一路又急又气地直奔到刖夙之后,竟亲眼看到她对别的男人笑,还说要跟别的男人走,这样的情景让他浑身立刻如被冰封,怎么也无法舒展开来。
他根本不去顾及自己是在殇烈的地盘,也不愿意再多留片刻,只想将这个叛逆的小女人立刻抓回自己的王宫。
咏唱听到他的轻吼,懒懒地扬起了唇。
看到她不以为意的笑容,阁昱阴鸷地眯起了眼。
“说!为何一个人离开蒙舍?”大掌执起她的下巴,深沉的眸子对上她不停煽动的长睫。
咏唱倔强的闭着嘴,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就是倔,平时她可以对任何人微笑、灿烂地笑,可惜现在她什么心情都没有。整颗心被蒙在一个不知名的空间,在自我挣扎,自我放逐。
“说啊,有什么该死的理由,你要不怕死地单独出宫!”面对她的沉默,阁昱加紧了手中的力道。
他不愿意伤害她,可是,她这副样子真的触怒了他。
以前甜蜜可人的,热情明朗的曲咏唱呢?
无论他怎么凶狠严厉,无论他怎么冷嘲热讽,她都只以美丽的笑容来面对,那个女子似乎被她藏了起来,只剩下一张冰颜来面对自己。
一个任性的女子,将来如何能在宫中生存?
眉头隐隐跳动,粗重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
咏唱终于抬了抬眸子,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清楚的映着他的脸庞。
“你呢?你不是要陪着瞳瞳姑娘吗?怎么还有时间来找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公主?”话一说完,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明明不想说这个,偏偏没控制好自己的嘴,如此带着酸意的话就溜了出来。
盛怒中的阁昱却没注意到这些,他紧紧地盯着闪着水光的灵眸,语气更加低沉:“你想嫁给楚弈是不是?你迫不及待自己跑出来就是想再去和亲?”
看着他的质疑,怒气横生。
咏唱一拳挥了过去:“放开我!”
他哪肯放?另一只大手用力一拖,她便落入他的怀中。
两人的肌肤相帖,她的柔软瞬间帖上了他的胸膛。一种淡淡的却无法忽视的张力在二人的身体间晕开。
咏唱咬住唇,将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水眸里燃烧着怒火:“野蛮人!”
大手却抓得更紧,似要将她柔软的腰肢给折断,狠狠地往自己怀里压。
“呵,野蛮人?你就喜欢楚弈那样子的么?”心中老想着她要跟楚弈离去的话,一口闷气怎么也舒不出来。
咏唱挑起眼角,睨视着他阴沉的怒容:“大王似乎忘记了,是你积心畜虑安排我去和楚弈和亲,你也从未说过就让我一直留在蒙舍……呃……”
“所以你就等不及了,自己跑去找他!”他咆哮着,将她推开一颗大树旁。
莫名其妙,气死了,气死了!
咏唱真想掐死这个男人,她不离开难道天天看着他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前段日子还对自己温柔似水,瞳瞳一出现就对自己不闻不问,他以为他是王就可以为所欲为,不顾别人的感受吗?
背抵着粗壮的树干,阳光透过枝桠落在她白皙美丽的脸庞上。
看到他满面怒容,一点也不见平日的冷静,心中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深呼吸一口平静了下来。
嘴角含笑:“是,我是想去跟了邪君,他不但长得比你俊美潇洒,而且也非常懂得怜香惜玉,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
身后大树突然一颤,他的拳头已飞快地从树干上收回。
树枝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哗哗地落下数片树叶。
咏唱惊骇得瞪大了眼。以前只知道他冷酷顽固,说话也惜字如金,没想到还有如此强悍暴戾的一面。
“说!昨天晚上,你们做了些什么?”冷眸寒光四射,直逼她美丽的眼睛。
昨天晚上没做什么啊,她只是和楚弈聊了聊天而已……
如闪电般,她来不及做任何反抗,就现自己的双唇被吻住了。
各种情绪交错,像一杯加了醋和酒的水,又酸又烈!
阁昱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毫不客气地吻着她,啃噬着那如花般娇嫩的唇瓣,用力地惩罚着她。
混蛋……
咏唱只模糊地闪过这个念头,就现自己的思绪已经被他严重地干扰了。霸道有力的大手丝毫不给她逃脱的空间,她只成被动地承受着他惩罚的吮吻。
……
翻身,上马。
马儿奔腾。
咏唱没有反对的余地,终于现,当这个男人凶狠起来的时候,自己根本来不及招架就已经被俘虏了。
就如刚才,他肆意地吻过她,让人无可躲避地一番晕头转向之后,他又一言不地拽她上马。
耳边是呼呼的声音,鼻间是熟悉的男性气息。
纤白的手指紧了又放,似乎是犹豫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地伸出手臂,环住男人结实的腰杆。
琥珀色的瞳眸里逐渐酝出温暖之色。
“哒哒”的马蹄声穿过树林,阳光就在头顶炫耀,丝被染上了热度,二人的额头均已冒出了薄汗。
阁昱拉了拉缰绳,马儿在一条小溪边停下脚步。
抱她一同下马,他轻撇了她略带倦意的小脸,眼中闪过心疼,大手执起她来到溪边。
溪水冰凉,他捧着水花往脸上撒去。
暑意,疲倦很快得到了舒缓,俊挺的五官微微松了开来。
咏唱定定地站在溪边,注视着阁昱的一举一动,美丽的大眼里饱含着难以言预的深情。
怎么办?
她才决定要忘记他,他却又霸道地不让自己离开……而自己的心,在看到他之后,竟然也产生了丝丝动摇……
抿起小嘴,她对自己生气!
阁昱以袖抹了抹脸上的水珠,抬头正好看到一张倔强抿唇的脸蛋,浓眉不禁耸起。
“洗洗!”他的话语简单而冷静。
咏唱瞥他一眼,也在溪边蹲了下来。水很凉,洗上脸上非常舒服,她拍拍自己温热的脸颊,闭上了眼睛。
一颗水珠自眉间滚落下来,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格外耀眼。
阁昱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张娇颜,现自己真的无时无刻不被这个小女人吸引。
可是……
瞳瞳还在宫中,当他心里想着咏唱之时,总觉得对瞳瞳有一种亏欠和无奈……
所以,他才克制住自己不去关注她,不去找她,甚至暂时不要想她……
这所有的一切,这个小女人可明白?
……
诏华宫。
桂花香味依旧,在空气中淡淡飘散。
树下的人儿却觉得自己已经变了。
红衣轻轻拂动,宽大的水袖上绣着几朵小金花,没有阳光的折射,小金花看起来黯淡无光。
秋雨绵绵,这会又飘下细细的雨丝,与花香弥漫在一起。
淅沥沥的小雨,一点点渗透她的肌肤,感觉不到冷,只觉得痛,很奇怪的雨,不是吗?
雨丝渐大,滴滴落下,一拢红衣,点点晕花,若冬夜的梅,而红衣的咏唱仿佛正是那无知觉的赏梅人。
在黑夜里,看不清,闻不到,却因单薄的衣衫而微微的瑟缩……
回宫已经几日。
那天,他一直将她拽到了诏华宫才放手,看了她好半晌才命令道:“好好地呆着这里,不要再让类似的事情生!”
她不怕死地问了句:“和亲之事,你做何打算?”
那瞬间,她分明看到了藏在他眼底的寒刃,他面色阴森:“你可以做梦想!”
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她呆呆地望着那抹孤傲的身影,分不清蔓延在口中的是何滋味……
与阁昱之间的相处又恢复到离开之前,他一有时间依旧陪伴着瞳瞳,
或许,她真不该有任何奢望!
曾经的温柔相处,并不能代表什么。
他亲自去刖夙带她回来,并不代表什么!
就连他在意自己是否要跟楚弈和亲之事,那也是幻觉,并不代表什么!
咏唱环抱着自己的双臂,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个王宫,不属于她,她不稀罕一个男人闲余时才给予的温柔,他纵然反对,她也依然会坚持继续离开!
雨滴渐大,溅起的水花似乎都在嘲笑她曾经的付出,而她却不能鄙视自己现在的落魄。
在她眼里,强求不是幸福,得不到完整的爱,也不是幸福!
“公主……公……天啦,公主你怎么在这淋雨……”丫头惊呼着,娇小的身影也冒雨奔到了桂花树下,一看咏唱竟然还朝自己笑,吓得忙将小手印上她的额头,“公主,你没事吧?”
“傻丫头,你没看这大雨吗?怎么就跑出来了,万一你生病了,小部落可要担心坏了。”咏唱拉着丫头往回廊跑,回宫后至少办好了一件事,就是让那家伙应承了丫头与小部落的婚事,日期就定在一个月后。
丫头撂起裙摆边跑边说道:“公主这话该是丫头说才对,万一公主病了,大王可要担心了……”
笑容凝结在咏唱扬起的唇边,她病了,那家伙会担心吗?她曾经那样病过,他都没来看她……
心口疼,痛恨自己老是控制不住回忆,痛恨自己还总是喜欢憧憬。那个可恶的家伙,说不定这会正在享受软香温玉,她为何要在此挂念他?
连忙控制住自己的思绪,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拉着丫头:“我们去泡温泉吧。”
“下雨泡温泉?”丫头真的越来越看不懂公主了。
“别有一番风味,走吧!”
……
窗外,雨滴顺着琉璃瓦垂落在地上。
天色空蒙,大地上轻溅着水珠,声音很轻,像在演奏一清雅的乐曲,。
诏和宫,灯火明亮。
书房里有两个对坐的身影。
瞳瞳嘴角含着一抹浅笑,葱白的手指执起一枚白色棋子,在棋盘上轻轻落下。
“大王,看来这两年,你的棋艺不但没有进步,反而退步了不少喔。”
对面的男人夹起的黑子犹豫了好半天,依然没决定该往哪里摆放,然后嘴角一扬:“瞳瞳的棋艺越来越精湛了,本王甘拜下风。呵呵……”
“哪里……其实瞳瞳明白,是大王根本没有专心与我对弈,又或许大王是想引我开心,才故意输的。”水亮的眼睛温柔地闪动。
阁昱暗了暗眼眸,拍拍她的小手:“本王的确是技不如你。”
说完,站起身,来到窗边,注视着外面滴答落地的水珠,心口似被什么抓住一般难受。
瞳瞳那般敏感,果然已经看出来了。她说得对,他根本无法专心与她对弈,眼前总是不自觉地晃过一抹红色的身影。
明媚的五官,她不再对他笑,而是冷若冰霜。
她也没有再来诏和宫找他,只除了来找他答应丫头和小部落的婚期……
他甚至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即使小部落每天晚上都有报告她的行踪与动静,他仍然担忧着她内心的想法。她真想嫁给楚弈吗?她难道对自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拉扯着,矛盾着。
敏感脆弱的瞳瞳,已经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了他,每天闪亮着眸子等着他来看望她,陪伴她……
清纯的笑容,脆弱的生命,他是如此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可是,他也是如此孤独和痛苦地思念着……
人,有时候坚持自己的原则,就必然要付出很多的代价。
他执意不愿意告诉咏唱关于瞳瞳的一切,不愿意她也来承受这种悲伤,那么就暂且让他苦痛着吧!所有的希望,就等……瞳瞳……离去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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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沉静
秋天,小雨淅沥,空气冰凉。
那个红衣女子,眉宇中多了份淡淡的轻愁。
她依然喜欢笑,微笑或美目宛转,灿烂如花地笑,那是因为她从来都觉得只要笑才能带给人更多的勇气。
身边的丫头顺利地完婚了,如愿嫁给了小部落。
看到跟随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丫头凤冠霞帔,被一个男人执起小手步上红毯的那头,咏唱只感觉自己眼窝热热的,一股强烈的不舍油然而升。
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幸福可以有很多种,而能与相爱的人相知相守一生,却是最大的幸福。
小部落虽不善多言,但目光中流露的感情足以见其对丫头的在乎,身为主子,她由衷地为这对新人感到开心。
阁昱特意赐给了他们一座府邸,因小部落继续要守卫在大王身边,所以,这座府邸就在宫门之内。
可惜,丫头已身为人妇,无法再服侍在咏唱身侧,这主仆二人终于在幸福之中正式分离。
如今的诏和宫似乎格外清幽。
咏唱独自坐在长廊的椅子上,凉风掀起了她柔软的丝,丝飞舞,如玉的面容显得白皙透明。
都走了……
与落雪、飞扬和丫头一同入宫,她三人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而自己仍在无浪的大海中漂浮。
漂浮……四周茫茫一片,海天一色,不甚分明。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害怕,想紧紧地抓着可以依赖的救生物,然后漫无目标地继续漂浮,直到靠岸。
可是,不甘心!
她不甘心生命就任由这般漫无目标地漂浮,无法由自己主宰的滋味最是心慌。
冬天过去后都会有春天,而自己为何连未来都看不到?
丫头与小部落的婚礼,阁昱亲自主持,远远地看到那个男人宛如天神,威严地把持着一切,眼角眉稍尽是一份坚定的冷傲。
他身边的那名女子,数日不见,身子骨似乎单薄了一些,面色也不见红润,惟有嘴角荡漾着如春风一般柔美的笑意却丝毫不减。
她不是时刻被人精心照料着吗?为何像生病了一般?
咏唱闪过一个疑问,很快便被心头的酸楚给淹没了过去。
看到他们并坐在一起,那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冻结了。
仿佛在场的所有女子,只有自己是最渺小最无关紧要的……
只是刹那,不过刹那而已,她淡淡地扫过他们,含笑的眼睛只为一身嫁裳的丫头祝福。
她却不知道,高坐在王位上的男人,在每一次瞧见她的身影之时,眼神不自觉变得深幽无比,有力的十指常常无法自抑地握紧,直到十指泛白。
她也不知道,这一个月里,邪君曾经几次来函欲商量和亲之事,那承载着两国之谊的纸信都被一把利剑削成了白色碎片……
当然,她也更不知道,自丫头离开之后,有个硕长挺拔的身影常在夜半之时探入她的房中,用一双琥珀色的瞳眸深深地注视着她沉睡的娇颜,眼神中尽是思念与无奈。
日子就这样过着。
曲咏唱——第一次成了一只小蜗牛,在凉意纷飞的天气里,看着黄叶被秋风片片卷落,而她则缩在自己的壳中。
静静地沉思,默默地抱怨,慢慢地爬行。
……
图画般的山林间,还亮着点点灯光。
宫灯悬挂于秋叶飘零的枝头,映着那一棵棵风中挺立的大树,也映着那一道泛着银光的瀑布。
瀑布从天而降,飞珠溅玉,灿烂如银。
奇怪的是,这么大的瀑布自半空中倒挂而下,泄入湖中,水声并不震耳,反而如鸣琴奏玉,听来更觉神清气爽,显然水力已被巧妙的渲泄了很多。
咏唱独站在瀑布之下,听着这天然的鸣声,觉得内心的抑郁无形中也被宣泄了很多。
风声中似乎隐隐有丝竹声传来,衬着瑶碧般的流水声,使这图画般的山谷,看来更平和而安静。
这瀑布真能给人许愿吗?
为何她才这瀑布之下许过心愿,却在当天立刻遭到变故?可信?不可信?
夜暮降临,寒意袭人,四下静得很。
深山里那种总带着几分凄凉的静寂,总能让人也变得沉静。
可是……
就是那天,就是在这里,仿佛只是属于他们最后的温馨甜蜜。
记忆停留在一个多月前的那天早晨……
咏唱缓缓地蹲下身去,顾不得石块被水珠溅湿,兀自坐在上面。宫灯昏暗,仿佛随时会被夜风吹灭,点点脆弱的灯光,印在石头上的人影身上。
有人。
白色的衣角在清冷的风中微扬,那抹身影就站在她的身后。
浑然不觉,她的目光只盯在黑暗中反着白光的水帘之上,整个人陷入了自己的宁静世界之中。
一件白色的披风罩上纤柔的肩头。
咏唱吃惊地侧过头,对上一双闪烁着温柔的眼睛。
“对不起,吓着你了。”慕千寻声音轻柔,隐含着她不明白的深沉。
“慕大哥,好久不见你了……”
差不多快一个月了吧,慕千寻来去自由,神秘的行踪无人知晓,只有当他出现时,便自动出现了。
他笑着在扶起她的身子:“这里太凉了,我们上去再说。”
咏唱轻轻点头,紧了紧手中风衣,感觉一阵暖流涌过。不过,一个问题忽现脑海,阁昱说过,这里是王宫重地,除了王族,外人不可随便踏入,慕大哥是如何得知此处的,还恰好在此寻得了自己?
树林里很安静,鸟儿已倦息。四处只听到风的声音,宫灯忽明忽暗,照在脸上。
软软的落叶打湿了鞋面,咏唱好奇地开口:“慕大哥怎么知道这里的?”
慕千寻停住脚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注视着她:“咏唱,这段日子过得不好吗?看你似乎消瘦了许多。”
说罢,修长的手指就要抚上她的脸颊。
咏唱微微撇过脸,掩饰住眼中的落寞,笑道:“慕大哥的错觉吧?咏唱吃得好睡得好,怎么可能会瘦呢?”
“咏唱,人最不可欺骗的便是自己。我虽然不在宫中,但也有时刻关心着你。你这副模样……是为了大王吧?”慕千寻那双黑亮的眼睛直视着她。
粉嫩的唇角突然一颤,她抬起晶眸笑眼弯弯:“慕大哥说笑了,咏唱真的没事,怎么可能跟大王有关呢?”
微凉的小手突然被人握住,他拉过她的皓腕带到自己身前。
“咏唱,慕大哥难道不值得你信任吗?你跟大王的情感,我一直看在眼里,可是……现在他的眼里只有瞳瞳,你这样又是何苦?”眼眸深幽,他差点控制不住将她搂入怀中。
这段日子,他有要事处理离开了王宫,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咏唱每天做过些什么,对于她的黯然神伤,他又痛又怜。可是,对于自己喜欢的女人,他也不愿意勉强她,他只希望她会回过头现自己的存在。
咏唱深呼吸一口,试图挣开自己的小手,他握着她的手指却温柔而有力。
放弃了挣扎,她静静地看着他:“慕大哥,请你告诉我,瞳瞳为什么要回来?她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这个问题,她在瞳瞳刚刚回宫时曾有问过,可惜阁昱什么都没说,只以深沉的目光盯了她一眼。
所以,她便再也不愿意开口再问那个男人。
“咏唱……”
声音突然暗沉了下来,漆黑的眸中注入了不为人知的痛楚,痛楚一闪而过,在晃荡的宫灯下让人看不真切。咏唱却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手心一阵寒。
慕千寻眼中一闪即逝的痛楚为何与阁昱那时候如此相似?
瞳瞳究竟为什么回来?
她抓紧了那温暖的大手,急声问:“慕大哥,你告诉我啊!瞳瞳既然是你妹妹,她为什么要回来你肯定知道啊。”
浓眉动了动,他的声音被夜风吹过:“咏唱,你要明白瞳瞳和大王原本是一对相爱的恋人,大王甚至要册封她为蒙舍国妃。瞳瞳这次回来,除了要继续爱大王,没有别的理由。”
她回来……是为了继续爱阁昱?
风吹在身上,有点冷。
单薄的身子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连粉嫩的双唇也轻轻地抖了起来。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原因,像黑夜中的闪电,劈到了咏唱的心口。
瞳瞳回来只是要继续她的爱,那她当年又为何要走?
“慕大哥……”她大而深的眼睛注视着他,想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的答案,“瞳瞳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她难道不知道对于相爱的人来说,分离是最痛苦的事吗?”
“她……当然知道。”
慕千寻久久地凝视着面前的容颜,她的眸子依然闪亮,又似有一层薄雾蒙上了晶瞳,满眼都是坚定和执着。
瞳瞳……
何尝又愿意离开?
当瞳瞳以为自己诅咒无计可解,以为自己永远也无法留在阁昱身边之后,为了让阁昱能彻底忘记自己,她忍痛说了一番绝情的谎言。
瞳瞳离开了王宫,他这个哥哥却每天看到她因诅咒而忍受巨大的苦痛,尤其是因挂念阁昱而承受的内心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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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 情关
“哥哥……我求你……求你想办法帮我封住诅咒……哪怕是十天半个月也好,哪怕会失去生命也罢……我只想回到大王身边,我只想亲口告诉他……瞳瞳这辈子都爱他……只爱他……”
“哥哥……我求你,求你了……我宁愿用我的生命去换,就算死,我也只想死在他的怀里……”
她那样跪在地上不住地哀求着他,泪流满面。
他真的无奈,无法看到瞳瞳每天这样哀求着自己,可是,如果真有办法封住诅咒,他和师兄早就做了。
他只能拜托师兄封除她的一切记忆,让她忘却一切,过着平静的生活……
然而,诅咒却在记忆封除两年后再次作了,作得更加严重,连生命都汲汲可危。
想到瞳瞳失忆前的哀求……身为哥哥,他已经自私地剥夺了她的记忆,怎能再自私地连她最后的心愿都不去完成?
人,若不到真正面对死亡的那一刻,永远难以想象死亡的可怕。
他绝对不会告诉瞳瞳,她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但是他会尽自己的一切能力去帮助她……
爱上咏唱之后,他才明白,如若不能将瞳瞳送回到阁昱身边,恐怕到了另一个世界,瞳瞳也会继续带着未能实现愿望的哀伤,灵魂永远痛苦地纠缠。
他只愿瞳瞳能微笑而无憾地离开这个世界……
如此而已。
……
咏唱没有说话,安静地注视着神色复杂的他。
“咏唱……瞳瞳真的不能没有大王。”说完这句话,慕千寻心痛地现面前如水晶般闪耀的瞳眸瞬间暗了下来。
关于瞳瞳的事,他真的无法说出口,那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多说一句残酷的事实仿佛都会往那个脆弱的身躯上割上刀子一般。
他闭了闭眼,手臂一紧,将似在秋风中抖瑟的咏唱揽在怀中。
瞳瞳真的不能没有大王……
那个男人,在瞳瞳回来之后,也立刻旧情复燃,时刻陪伴在她身边,生怕她再次离开一样。
那自己呢?
曾经对自己的温柔和宠爱又算什么?
“为什么?”仿佛很累了,她轻轻地问道,奇异地现搂着自己的高大身躯竟然也在微微地颤抖。
“因为……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宿命,这是他们命中注定的爱恋。”他的声音跟秋风一样萧瑟。
“命中注定吗?那我不信命怎么办?”她收紧了手指,抓住自己身上冰凉的风衣。
慕千寻再次轻颤了一下,眼中闪过一道光亮。
原来,咏唱与自己一样,不信宿命。师傅说,宿命乃天定,不可以打破,他偏不信。
他要用自己的努力来争取与咏唱的缘分。
那么,咏唱呢?
对于阁昱,是要继续追逐还是放弃?
“咏唱,活在这个世界上……生命有时候很短,不要让自己过得太累,知道吗?”他轻柔地拍拍她的肩头,声音低沉如梦,“如果可以无忧地生活,你就要选择无忧。如果已经争取过了,就不要再执着。强求……是不会有幸福的。”
他希望咏唱能看到自己,他愿意给她全部的幸福。
咏唱闭上了眼睛。这个怀抱没有她所熟悉的男性气息,却温暖而干爽,在这短短的刹那,宛若在黑夜中闪烁的星星,带给她的光芒极其微弱,却似在不经意间为她指明了方向。
“慕大哥,我该羡慕瞳瞳吗?”
慕千寻放开她,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四目对视,他语气认真:“咏唱,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和悲哀,当你羡慕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羡慕着你。但是,我们都要学会选择正确的道路去走,你明白吗?”
树影晃动,林间的空气里逐渐飘起了白雾。
她脸颊冰凉,心绪也冰凉。
选择正确的道路……成全阁昱和瞳瞳,自己该永远地离开吗?
仿佛只有这样,心情才不会这样沉重,才可以自由地呼吸。
是谁阻碍了她勇敢转身的步伐?
当他从刖夙强行带她回来之后,为何心的一角被触到了最柔软的底层,直到现在还无法恢复坚硬?
如果……
如果阁昱肯投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能再给她一句动人的话语,她的心也会如此凉吗?
这样的爱——是什么?
爱上了那个男人,自己便成了在泥淖里艰难跋涉,旅途耗尽了耐心,每次以为光明时刻在前方召唤,彼岸在即,当伸手去握,抓到手里的却只是一团虚无。
直到最后,她才知道,除了满手清冷的空气,她什么都握不住。
募千寻重新轻拥着她,怀中的娇躯柔软,薄薄的衣服透露着冰凉。
夜静如水。
缓缓地,咏唱扬起了嘴角,坚定地推开他壮阔的胸膛:“谢谢你,慕大哥。我想,曲咏唱可以跟从前一样过得快乐。”
怀中一空,若有所失,但看到她明朗的笑容,又恍然隔世,时间仿佛回到了最初见她的那一刻。
她在轻旋着,身姿优美,舞步飞扬。
眼角眉稍尽是自信与明亮的笑意,像春天的阳光可以温暖人的心。
慕千寻微微地笑了。
世界上的事情,当一切回到原点之时,往往会出现更多的希望和光亮。
……
林间雾气渐浓,月光不见其华。
不若来时,满心沉重,咏唱觉得脚步轻快了不少。突然柳眉一皱,她想到了一件重要事情。
怀中一探,小手掏出一只黑色的飞镖。
“慕大哥,有人让我转交这个给你。”雪白的掌心中,静静地躺着一只飞镖。
瞳孔一缩,眼睛变得幽暗无比。
黑色的镖身将阴沉射进他的眼中。
慕千寻拿过它,捏在手中,声音里透着一丝紧绷:“这是谁给你的?”
水眸眨了眨,刖夙王宫遇到的那个神秘黑衣人仿若就在眼前。
“慕大哥,这支镖有何来历?”她注意到他前所未有的沉重脸色,忍不住问道。
“谁给你的?”慕千寻再次问道,“他说了些什么?”
“一个黑衣人,什么也没说,只说……慕大哥看到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那个可以自由进出王宫的神秘黑衣人到底是谁?邪君看到此镖之时也曾露出怪异之色,慕大哥也是震惊不已,那黑衣人为何独独选自己转交此镖呢?
“慕大哥……”
慕千寻手指一紧,镖身似乎要割破他的肌肤,黑眸中闪过冷光:“咏唱,你最近没什么事吧?”
睁大眼,狐疑地望着他如玉的俊美面容,咏唱摇了摇头。
难道……这镖还跟自己有关?
悄悄松了口气,慕千寻小心地将镖收起,见她满脸疑问,清了清嗓子道:“你没事就好,这镖跟诏国的一些刺客有关。我怕他们对你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原来如此。
咏唱压回怪异的感觉,甜美一笑:“那人只让我转交而已,又怎么会伤害我。不过……咏唱很疑惑对方怎么知道我认识慕大哥?”
慕千寻薄唇轻抿:“能进入王宫的刺客不能小觑,你我的关系对方恐怕摸得一清二楚。”说完,连眉头也深深地皱了起来。
咏唱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点头,这才真正地意识到,原来慕大哥竟也是如此神秘之人。
交握着双手,问题一个又一个冒出来,就像刚刚在许愿瀑之下遇到,绝非偶然,可是……慕大哥又怎么会知道呢?
拓拔的身躯,俊美的五官,优雅的气质,像他这样一个年轻有才的男人,是否身上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落寞地走出诏华宫,再回来时,一双美目中多了份久违的清澈和活力。
一个月了,得意也罢,失意也罢。
当是休息够了,是该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计划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本以为慕千寻会送她进园子,殊料他在拱形的大门前停住了脚步。
“咏唱,好好照顾自己。等慕大哥处理完了一些事,就带你去游山玩水走遍天下。”漆黑的眼睛里一片诚恳。
咏唱眼眸一亮,游山玩水,慕大哥开出的这张牌真有吸引力,她朝他甜甜一笑:“放心吧,慕大哥,跟你这么一聊,我已经想通了很多事。噢!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你信不信?”
看到她明朗的笑容,足以照亮黑暗的天空,他暂时抛却心中的担忧,扬起了唇角:“是的,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
咏唱挥挥手:“我还以为慕大哥会说明天会继续阴雨呢,想跟你赌一把天气都不成。好了,我回去休息了。”
转过身,她没忘记朝他优雅地一欠身,然后带着盈盈笑意走进了自己的园子。
一抹白影,久久驻立,望着她消失的身影,嘴角的弧度逐渐变大。
那个充满热情活力的女子,但愿从此真的回来了。她现在心里还没有他,但是他可以等。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定会陪她走遍千山万水,收藏她所有的笑颜……
眸一暗,掏出襟口的飞镖,飞镖的尖口断开,仿佛预兆着某种不祥。浓眉耸起,寒意笼罩周身。
深深地朝拱门内再看一眼,他在心里暗道:楚弈,看来这次必须要谈成和亲之事了。惟有这样,咏唱才能光明正大地离开蒙舍,纳到我的羽下,以保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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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 重振
从第二日起,果然是个大晴天。
艳阳高照,蔚蓝的天空高远而透明,桂花树下还能闻到点点余香。
咏唱靠坐在大树上,双手垫着后脑勺,乌黑的长摇曳了下来,像一道美丽的瀑布闪闪亮。
阳光透过枝桠,照在她白皙的脸上。
漆黑长翘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像两只欲起身飞舞的蝴蝶翅膀。
她在想问题,对阁昱那家伙打算彻底死心了,她要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大摇大摆地离开这个“囚牢”,该去哪里寻找自己的自由。
去边关找老曲?
这主意倒也不错,许久没见老曲,还真有几分想念。八月初八,若非和亲失败,老曲这会该已回到大和城了。
不过老曲这几个月都没有封书信过来,按照以往的经验推测,他老人家应该是已经适应了灶堂生活,重新过得风生水起了,否则定会一封接一封的信函加急催促自己。
要不,去刖夙找蓝倪,蓝做了国妃娘娘,日子应该很幸福,适时照料一下她这个姐妹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暴君那家伙……似乎有点阴郁,不知道能否答应自己的国妃娘娘陪人四处游玩?
正想着,树下有声音传来。
“咏唱公主不在苑里吗?”
睁开一只眼睛一瞄,竟然是多日不见的萍妃,咏唱连忙翻身坐了起来。
“娘娘找咏唱有事么?”
声音从高处传来,萍妃吓了一跳,待抬头看到树上的红影之时,吃惊地张开了嘴。
身后的宫女们也惊骇地张大了眼。
咏唱扬唇一笑,眼睛如月牙般弯了起来。
“公主你……”萍妃连忙以香帕捂住自己的小嘴,“你怎么爬树上去了,小心点哪!”
“呵呵,不怕,萍妃娘娘没看到有张大网吗?安全得很呢。”咏唱笑着站了起来,将下面的几个人吓得双手抖,站在原地忘记了眨眼。
这就是宫中的女人,做事循规蹈矩,生怕有一点做得不好,让人瞧见平生了事端,但是,她已经不怕了,就算阁昱那家伙亲自站在这下面瞪着她,她也已经不以为惧。
突生一股好玩之心,咏唱站在树枝之上,空出双手身子摇晃了起来。
“天啦……小心点啊!公主,你现在这样子若让大王看到,可就遭殃了……”萍妃就要往外面呼喊,来侍卫救护。
“娘娘知道么?这张大网就是大王亲自命人挂上去的呢!”提到此时,喉头仍然泛出丝丝涩意,当时那男人紧张的神情就在眼前,还那般包容地命人铺上大网。如今事过境迁,让人不得不感叹世事多变。
“这张网似乎还从未挥过功效,今天本公主正好试试。”语毕,在一群惊呼声中,红色的纤影便直直地躺了下去。
从树枝到网上不过几尺高,她的身子往后仰下。
飘落,飘落。
感觉自己是一颗坠落的星子。
她闭上了眼睛,嘴角含笑,直到身子晃荡了几下,躺在柔软而结实的网上,刹那间,莫名地有了种解脱的感觉。
不知道一个人要死了,会不会感到这样然,仿佛两眼一闭便可以什么都不去理会一般。
死?
这个字眼晃过脑海,她嘲讽地撇起红唇,世界如此美好,没什么可以让她放弃生命,就算碰到再大的困难,她都会好好地活着。
如此一想,心中更加坦荡起来。
自网上翻了个身,身姿灵巧地落到地面。
萍妃连忙奔了过来,端庄秀丽的脸庞上已渗出了几颗汗珠,她紧紧抓住咏唱的手:“公主,你这样可太吓人了……”
“呵呵,让娘娘受惊了。其实咏唱还会点三角猫的功夫,平日里也喜欢在树上坐坐,没什么可怕的。”她眉眼含笑注视着逐渐从震惊中平息下来的萍妃,“不阵地娘娘今日来这里,有什么事?”
萍妃不好意思地抹抹额头的汗珠,挥手秉退了宫女,二人朝阁楼走去。
……
“什么?娘娘说的可是真的?”
咏唱双颊嫣红,那是因怒气所致。
明明已经决定不为那男人所动,为何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仍然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气,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到诏和宫,将那个男人拉出来问个清楚。
萍妃皱眉点点头:“是真的。平日里见大王对公主似乎格外关爱,所以今日我才来请求公主,能否去大王那边帮我说说,就说萍妃也愿意去伺候大王……”
“娘娘为何自己不去?”咏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萍妃脸蛋一红,语气弱了几分:“公主有所不知,其实……我一直挺害怕大王的,大王性子冷漠,又那般尊贵,那般威严……如果不是大王招侍,我是不敢自己前去诏和宫的。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瞳瞳姑娘才能得到他的温柔呵护……”
“既然如此,娘娘又何必还去伺候那男人!”
听到咏唱的称呼和语气,萍妃惊讶地抬起眼:“不怕公主笑话,其实我……真的很喜欢大王。只是……只是我没有那么幸运,又或许是我自己太懦弱,不敢去争取大王的注意。如今,大王每天都有招其他侍妾过去,我也想去。不过,在这之前,我更想请公主前去问候一下,大王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
可恶的男人!
到底生了什么事?
明明身边已经有了瞳瞳,又怎么可能连续几个晚上招其他的侍妾过去?难道他也要变成传说中的邪君一样,左搂右抱坐享齐人之福?
小拳暗握,知道这个消息,就算萍妃不说,她也决定前去问个清楚。
转身,露出笑容:“娘娘怎么想到找我?”
“我在宫中已经多年,见的事情也多了。除了瞳瞳姑娘,我看大王最关心的便是咏唱公主你了。只是,大王最近的转变有点奇怪,我只想有机会陪在大王身边,哪怕是一夜也好……”
咏唱敛住笑容,看到萍妃落寞的神情,就像看到了前些日子的自己。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好?不过是一块冰冷而顽固的大石头罢了。
“娘娘……你喜欢大王,难道不介意他同时拥有很多女人吗?”
萍妃露出一抹苦笑:“公主如果也喜欢上了一个君王,或许就会明白,一个国家的后宫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的。我想,瞳瞳姑娘应该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主动帮大王诏见后宫里的女子。”
咏唱抿起了唇,一言未。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怎么可能允许他人共同分享?
爱该是独道的,专宠的,否则这样的爱又有多大的意义?
听说近日是瞳瞳专门为阁昱挑选不同的女子,准备重建后宫,这……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她狐疑道:“大王不是曾经为了瞳瞳清理了后宫吗?怎么这会还愿意再次重建?瞳瞳如果真爱大王,怎么可能这样做?”
萍妃叹息一声:“我想……天底下没有哪个君主希望后宫只有一枝花吧?这是男人的秉性。或许,瞳瞳姑娘真的很聪明,宁愿主动帮大王挑选后宫女子,这样大度的她才能配得上做国妃娘娘。”
柳眉几乎并拢到一起,美丽的脸颊微微抽畜了一下。
大度的女人?
为了成为一个表面上让人称赞“大度”的国妃娘娘,宁愿与一群女人分享自己所爱之人?
难道那才是爱吗?
她绝对不相信!
瞳瞳——秀气的容颜,羸弱的身躯,苍白的脸颊……
那样一个弱女子,真的要如此大度吗?
而自己,在气什么?为何如此生气?为何知道他每天晚上都招不同的女人去侍寝,便觉得被人抓紧了心脏一般难受?
……
咏唱细心地为自己打扮了一番,完美的五官在迷蒙夜色中散出天然的妩媚。
晶莹的眼眸如星辰般璀璨,粉嫩的双唇如露珠般动人。
莲步轻移,淡香迷人。
红色的绸衫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洁白的素手,手中捏着一块红色的香帕,丝散着幽香在夜风中飘过。
诏和宫,几个庄严而霸气的大字嵌在冰冷的大理石壁上。
她悄悄地呼了口气,嘴角展开一朵无可挑剔的美丽笑花,踏进了高高的门槛。
是的,她偏要挑这个时候来瞧瞧,瞳瞳姑娘究竟有多大度?
那个男人究竟有多享受?
该死的他似乎完全忘却了自己的存在,那么,她今夜就要让他看看,没有他在自己身边,自己其实过得更惬意,更舒适。
一抹淡淡的倩影,印在雕花格子的窗户上。
窗户外面的走廊上,走来两名宫女,宫女身后是一名被精心装扮过的美丽女子,女子微垂着头,被带到寝宫之前。
宫女正要轻叩门扉,门却自动打开,瞳瞳雪白的身影踏出门外。
“姑娘,岚妃已经到了。”谁都明白瞳瞳在大王眼中的地位,连那位岚妃也对她盈盈欠身。
瞳瞳轻点了一下头:“真是很漂亮的娘娘,快去大王那边吧。”
“是,姑娘。”
咏唱远远地望着,听不清楚她们的对话,只能从她们的表情里猜测出一二。那名美丽的女子该是今天晚上要被派去伺候阁昱的人吧?看来瞳瞳姑娘真是特别地令人好奇。
缓缓走近。
“瞳瞳姑娘。”她及时唤住正要进屋的女子。
瞳瞳转身,眼中透出惊讶,很快便变成了动人的浅笑:“咏唱公主?好久不见公主,怎么都不来诏和宫走走?”
咏唱盯着她嘴角轻盈的笑意,企图看出一丝倪端,无奈只看到满脸真诚的甜笑:“咏唱哪敢来这里打扰姑娘和大王的浓情蜜意,呵呵。”
闻言,瞳瞳忽然脸色暗淡了一下,嘴角笑意不减:“公主说笑了,其实大王整日繁忙,陪瞳瞳的时间并不多,瞳瞳一直盼望着谁来陪我解解闷呢。”
“呵呵,大王再忙也时刻惦记着姑娘啊。”夜色中,她笑得如一朵盛开的蔷薇。
眼前的瞳瞳,真的让人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咳……咳……”轻咳溢了出来,瞳瞳连忙拿起帕子掩住小嘴,眼眸晶亮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蓝光,“公主要不要进来坐坐?”
若是平时,她既然来了就不介意进去坐坐,不过现在,她的心已经飞到了那个男人的寝宫。
盯着瞳瞳苍白的面色,她又不觉担忧道:“姑娘病了吗?大王怎么都没有照顾好你?”
“呵,咳嗽几声而已,不碍事。再说大王这时候恐怕还在书房操劳,最近国事复杂……咳咳……”瞳瞳又是一阵轻咳,“公主见笑了……咳……”
见她难受,咏唱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身子,这才感觉到手下的这副身子竟是如此单薄,比刖夙国的蓝倪还要瘦。
皱起柳眉,她扶她走进门内,道:“姑娘身子一定很虚,这天气转凉,姑娘还是好生修养吧。”
瞳瞳张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眼框中充满了让人怜惜的晶莹水光,惟有她的笑容真的会让任何一个人想好好呵护。
“恩,谢谢公主关心。瞳瞳身子不好,如果公主有时间,也请去多关心关心大王……咳咳……”
“看来瞳瞳染上了风寒,还是请太医过来好了。”咏唱心中一软,安慰着这位楚楚动人的女子。
心里不由自主的骂起了那个冷硬的男人,他不是只在乎瞳瞳吗?为何连她病了都不陪在她的身边?还是在他眼里,任何女人生病了都可以不用关心?
“公主不必紧张。太医已经开过药了……咳……”喉头突然涌上一股血腥,瞳瞳脸色一变,深呼吸一口硬是压抑了下去,“或许公主可以去看看大王……咳,你们兄妹一定很久没聊了吧?”
从她嘴里听到这句话,咏唱说不出沉淀在心头的是何滋味,不过她现在真需要去看看,那男人到底在干什么好事?
……
望着红色的身影消失在宫灯那头,瞳瞳幽幽地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帕子,帕子上残有一丝鲜红的印渍。
印渍在昏黄的灯下,格外触目惊心。
秋风从门外吹了进来,吹上她单薄的身躯。
心口带着被针扎般的疼痛,她的目光深幽而迷茫,印出一道昏暗的蓝光。
雪白的衣襟飞扬,乌黑的丝如瀑布般垂在腰际,随着夜风舞动着,如夜空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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