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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王妃全文阅读

作者:冰冰七月     南诏王妃txt下载     南诏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68 矛盾

    天空没有星子,似被乌云遮住。

    风吹在手臂上,格外清凉。

    秋天的夜晚,已经让人感觉到不可忽视的寒意,咏唱站定在灯火明亮的寝宫前。

    朝对面树下尽忠职守的小部落微微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见过公主。”小部落拱手道。

    她淡笑:“丫头过得如何?”

    “属下一直未有机会感谢公主的成全,公主放心,属下定会照顾好丫头的。”他自称属下,表示已愿意将这位娇俏的女子视为主人,自与丫头成亲之后,他对公主有了进一步了解,只是关于公主与大王之事……他也无能为力。

    “恩,给丫头幸福,这就是对我的回报。”

    她拍拍他的手臂,带笑的眼中是全然的信任。这一刻,小部落完全相信,这位公主真的是位令人敬佩的公主。

    “滚出去!”阁昱暴吼的声音传出。

    “大王……”女子颤抖的声音,“是瞳瞳姑娘让我……”

    “滚!”他似乎快要失去了仅剩的耐心,连站在门外的人都觉得声音阴寒无比。

    又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大王他最近怎么回事?”咏唱注视着一脸严肃的小部落,相信阁昱的事,他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小部落垂:“公主早应该来看看大王的。”

    “他跟瞳瞳姑娘怎么了?”

    小部落的回答有点沉重:“公主……大王对瞳瞳姑娘十分呵护,瞳瞳姑娘对大王也是一心一意,但是属下也不知道,现在的瞳瞳姑娘究竟是什么想法了。”

    朝屋子里看了一眼,咏唱点点头:“我进去看看。”

    若是再不进去,只怕里面那位可怜的女子要被怒火卷出来了。

    ……

    刚到门口站定,大门便“扑通”一声被重重打开。

    “小部落!带下去!”一个美丽的身影被送了出来,带着满身的委屈。

    “大王……”

    小部落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拉起差点被推到在地的女子。这样的情形,他已经连续见大好几夜了。

    屋里的男人烦躁地甩甩袍子,修眉狠狠地纠结在一起。

    眼角余光,看到一抹红影。

    他呆住,不敢置信地回过头。

    定定地,她站在门外,一动也不动,只用一双无比明亮的眸子注视着他。

    多次在梦里出现的精致五官,粉嫩如花的脸蛋,红衣飘动,丝飞扬,她美得不可思议。

    “咏唱!”心潮澎湃,他一个大步冲了过去。

    大手一拖,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

    娇柔的身躯带着微微的冰凉,她身躯僵直,手指冷地有点硬。

    没有挪动半分,她像一座冰雕一般任由他紧紧抱着。

    这个男人……

    多日不见之后,他怎么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生过一样,像从前那般坚定而热烈地抱着她?

    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这样随便对待一个女人?

    想要便要,想赶就赶?

    看来萍妃是没有希望了……

    抬起硬的手指,她大力推开他。

    “咏唱……”阁昱恍然从梦中醒来,一双暗夜中深沉的眸子紧紧地打量着她,“真的是你?”

    声音有点嘎哑,打着死结的眉头不知何时已经松开,眼中逐渐交织着欣喜和不为人知的痛楚。

    不知道已有多少天没有如此正面见她了,除了痛苦的自我压抑,也因为星回节后四诏关系更加复杂迷惘,他为国事操劳无法抽身。

    此刻,她就在自己面前,目光灵动如水,面颊晶莹若桃,这样的她与以前一样妩媚动人。

    一颗心似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在抱她入怀的刹那,他才现自己究竟有多想念这副娇躯。

    咏唱悄悄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不愿意一进门就被这家伙搞乱思绪。

    她兀自走了进去,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寝宫,依然是华丽的帷幕隔帘,里面是宽大而尊贵的金塌,金丝被由宫女打理得干净整齐,看不出与以前有何不同。

    难道瞳瞳没有跟他一起住在这寝宫里吗?

    熟悉的男性气息已在身后弥散,他深沉的目光笼罩住她。

    “你怎么来了?”门口吹来清风,很容易让人冷静下来。

    咏唱回头,盈盈水波在这张多日不见的面庞上巡视了一番,轻启红唇:“大王有了新宠,就不愿意看到我了吗?”

    他猛地抽了一下眼角,捕捉到一抹熟悉的挑衅。如果他不愿意看到她,又怎会在门口突见她身影时,控制不住地上前紧紧拥抱?她难道一点也感觉不出来吗?还是她已经对自己心冷……

    心冷……

    英挺的眉毛动了动,从指间陡升一股寒意。

    他绝对不允许她对自己心冷,不允许她逃离他,忘记他!

    一个大步往身,将门关上,高大的身躯再次回转时,眉宇间只见一份带着霸气的执着。

    “你怎么会那样想?本王最近事务繁忙了一些,没时间过去探望你而已,其实心里是有一直惦记你的。”

    话语听来有几分诚恳,咏唱扬起红唇嘲讽地笑了一下:“如此说来,咏唱真是太荣幸了。不知道刚刚那位娘娘又是怎么回事?”

    明眸一转,她等待着他的答案。

    阁昱修眉微蹙,半眯着眸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似乎在思量她来此的意图。

    “大王怎么不说话?听闻瞳瞳姑娘体贴大王,特意请出美丽的娘娘们来伺候大王,为大王舒缓身心,不知道咏唱的消息是不是真的?”暗吸口气,她告诉自己一股冲动来此的目的只是为了萍妃,为了瞳瞳,而不是为了自己。

    她想对自己找很多理由来装得伟大,以掩饰心底傲然的自尊,可是……在说这样的话语之间,心头却仍然难以控制地泛出酸涩。

    曲咏唱,难道你真的无法对这个男人释下感情么?

    大手突然勾起她的下巴,指尖有点冰凉。

    “你来就是问这个?”他低下头,盯着她的眼睛,语音低沉。

    咏唱提醒自己勇敢地回视着他。

    他的脸距离她那样近,只有一双睫毛的距离,他似乎也清瘦了些,昏黄的烛光映得他眼底冰冷幽黑,嘴角却坚定地上扬带着某种笑意。

    在这冰冷与笑意之中,他竟然有种惊心动魄的英俊。

    “瞳瞳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才是她最想明白的问题。

    下颌突然绷紧,像被拉上弦的利箭,她看到了他眸底近乎彻骨的痛楚。

    痛楚——为什么?

    让自己深爱的男人去找别的女人,这样的爱她无法理解。可是,这个男人,被自己爱的女人推开,她却可以理解那种痛楚。

    那瞬间,她有种强烈的感觉……如果他不是那么爱瞳瞳,他就不会有那样的痛楚,如果他的感情不是那么专执,他也可以不用那么痛楚。

    而自己,在他们这些人中间,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心,似被寒意冻住,连唇角的笑意也僵住。

    咏唱觉得自己成了一座冰雕,还一直保持着可笑的姿态,所有为他而起的喜怒哀乐全被这个男人瞧在眼中。

    她甚至无法移动半分,直直地往黑暗坠落……

    阁昱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娇颜,看到她神色逐渐僵硬,心口似被千万条韧丝拉扯着。

    他最大的痛苦、矛盾不是来自于他人,而是为了这个曾经笑颜动人的女子。

    瞳瞳最近反常,搞得他有点倦意。

    瞳瞳为什么这样做?在他面前,她依然是一朵清纯娇嫩的小花,她的盈盈微笑让人无法不去呵护。她笑着说,曾经后宫一度冷清都是她的过错,她现在要帮这个君王弥补。

    天知道,他一点也不稀罕这样的弥补。

    他的心,已经不知不觉只给了一个叫曲咏唱的女子。对柔弱的瞳瞳,除了愧疚、歉意和呵护,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给什么……

    有时候,他会想曾经对一个人的爱为何会转变得如此快?

    没有深究也解释不清。

    或许对于瞳瞳,从一开始就是一种纯然的怜惜和保护,他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想好好地呵护她一辈子。

    瞳瞳眨动着楚楚动人的水眸,说:“大王,瞳瞳此生别无所求,能再次回到大王身边,得到大王的呵护宠爱,此生足矣。瞳瞳只想也能为大王做些什么,希望大王能够接受……”

    慕千寻冷静而诚挚地看着他,说:“大王,瞳瞳的生命不到两个月,请念在瞳瞳的一片痴心的份上,成全她一切的愿望。千寻感激不尽,至于咏唱……千寻不希望大王让她也卷进这个漩涡,但是希望大王能给千寻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而现在,请大王将所有的关爱送给瞳瞳……”

    须乌子叹息着说:“大王……这都是老夫的过失,如今诅咒之事已经无法可解,就请大王成全老夫的心愿,让瞳瞳在最后的生命里,得到她想到的,幸福地离开吧……”

    ……

    他们的话,字字句句,反复在心口。

    如冰冷而锋利的岩石,将他一颗坚韧的心狠狠地压住,压得他快要无法呼吸。身为君王,他答应了他们。他告诉自己,为了亲口许下的承诺,为了君子之间的约定,无论心口多么沉重哀伤,他都会坚持微笑着去面对。

    微笑,如阳光般灿烂的微笑,让他想到那个红衣美丽的女子。

    是她教会他微笑着面对一切,是她让他更加坚毅。

    但是——咏唱,这个名字每在心口浮现一次,便让他深深痛楚一次……

    她带给他的全是一生中最深最沉的感觉,每一次都让人无法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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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 质问

    最近事事不平,局势并不如表面的那般简单。

    邪君接二连三地来和亲协约,似乎不完成和亲之事,誓不罢休。他原本以为北诏并不强势,未料邪君此次这般顽固,甚至不惜威胁要诏告天下。

    边关大战小战不断,来自刖夙和北诏以及外族的势力不断侵袭,身为蒙舍君王,他必须多方顾虑,全全主持。

    夜深人静之时,他会悄悄去诏华宫看望这张容颜,心内五味杂陈。

    现在,他也只是单纯地想保护她,暂时不要卷入这一切的纷争与哀伤之中。他每日都在想办法尽快解决内忧外患,完成这一切他会毫无保留地将所有事情都告诉她。

    可是此刻,看到她眼底的冰冷,他又那么害怕,他知道自己的反复已经伤害了她……

    “咏唱,先不要问这些,好吗?”他声音近乎呢喃,有点听不清楚。

    咏唱静静地注视着他。

    看到他痛楚的眸子里只有自己的身影,冰冻的心脏又神奇地一点一滴被软化了起来,恢复了跳动。

    他的眼眸逐渐转变成难以言预的深情,捧着掌中的小脸,温热的气息与她的呼吸交缠。

    “咏唱,让我抱抱你……”

    他什么都不想说,再强大的男人,有时候也会觉得脆弱。

    有力的双臂紧紧地拥抱着她,仿佛这具柔软馨香的娇躯可以带给他无限的力量,可以让他新生一样。

    静静地,两个人的身影映在地上。

    身影晃动,他们是一个整体。

    咏唱吸吸鼻子,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短短的几句话,几个眼神,他们就像回到了那段温馨的日子一般?

    人的感觉怎么能如此奇怪?

    她明明已经心冷得不可能再有温度,却只为这个男人几句深沉叹息的话语,几个痛苦无奈的眼神所融化……

    ……

    月亮悄悄地从乌云里钻出来,大地一片朦胧。

    夜间清凉的风吹过树稍,丝丝渺渺的薄雾升腾。淡淡的花香弥漫在秋日的微风里。

    寝宫中,两个相拥的身影,他凝神低头看她,她怔怔望着安静而沉默的他。俊挺的轮廓透着刚毅不屈,琥珀色的眸底却悄然荡漾着让人心紧的轻愁。

    咏唱不敢眨动眼睛,忽然间有种宿命的感觉。

    这就是他们的宿命么?只要是面对他,就真的难以做回原本的自己么?痛恨这样的自己,却又想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似有人走来。

    阁昱突然放开怀中的人,面容有点冷峻,声音像从胸口出:“咏唱……你回去吧!”

    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她瞬间从头冰到脚。

    她揪住他胸前的衣襟,眉头拧在一起:“你为什么总是对我反反复复,一会冷一会热,你说!在你心里,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你说啊!”

    阁昱死死地盯着她。

    “你说!你说!你以为你是王,就可以想怎样便怎样么?你把我曲咏唱当什么?”她拼命摇着他的衣襟,拳头如雨点般地捶在他的心口。

    他定定不动,眼底深幽地好似千年寒冰,而深不见底的痛楚全部被冰封了起来。

    门外的脚步声轻轻地停下,人影驻立,朦胧的宫灯将那身影映得异常单薄。

    月色照在朱红的门扉上,那人又默默地离开,而寝宫内,美丽的红衣女子准备将继续已久的满腔怨愤在今夜完全泄出来!

    咏唱使劲推着他,毫不客气地扯着他的衣襟:“你混蛋,你可恶!你自以为是!你以为自己可以掌控天下,你以为你可以任意玩弄人的感情……坏家伙!我告诉你,别以为我曲咏唱可以任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别以为任何人你都可以被你操纵在股掌之间……”

    她说得气喘吁吁,他的衣襟被扯得乱七八糟。

    琥珀色的眸子被隐忍的苦涩所覆盖,冷薄的嘴角抿得死紧,死紧。

    他明白她的感受,他知道她的愤怒,可是他……也有自必须坚持的苦衷。

    “你说够了没?”沉下气息,他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俊颜紧绷不见一丝温色,只有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闪着无法捕捉的光芒。

    “没够!”咏唱大声地回吼,美丽的眼睛被怒火照亮像两簇火红的烟花,“没够没够!你怎么可以这样无视于别人的感受?你这个冷血自私的家伙!如果你心里只有瞳瞳,又为何要招惹别人?你是块硬石头,臭石头,烂石头……”

    “你爱上我了?”他的声音不轻不重,惟有突然变长的呼吸透露了他的在乎。

    如被烈火烫着一般,她突然收住手,睁着大大的眼睛仿佛惊骇住了,粉嫩的嘴唇微微的颤抖了一下,然后一手推开他,笑道:“看来我们的大王真是个自信的人。我告诉你,自信过头了,就是自以为是,你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那你呢?”阁昱紧盯着她,有一种迫切,想知道她的想法。

    “我?我曲咏唱至少不会说一套做一套,一会阴一会阳!”她瞪着他,抿了抿唇,然后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笑颜如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前一刻可以怒火冲天,下一刻可以笑得如此灿烂。

    不仅灿烂,而且妖娆,像夜间盛开的罂粟花,阁昱不自觉地眼神深幽起来。

    “那你……是真的爱上我了吗?”

    她眨着眼睛,朝他娇笑着:“大王是希望咏唱爱上你吗?还是希望全天下的女子都爱上你?”

    莲步轻移,她步子轻而缓,嘴角的笑容像是一只充满算计的小狐狸。

    面对媚惑的笑容,他的喉头突然缩了一下,心底似飘在碧波上的小船,摇曳了起来。

    深吸口气,握起了手指,才现自己的手指竟然如此僵硬,他苦笑了一下:“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从来没有怎样想过?即使你有那样想过,恐怕也是做梦吧。”她站定在他面前,玉腕轻抬,洁白的手指抚上他散着温热的胸膛,“就算是一国之君,也不可以为所欲为,也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所想要的。或许……大王以为那个许愿瀑真能帮王族实现所有的愿望?”

    高大的身躯轻颤了一下,因她的话,因她指尖的动作。

    她说的没错,身为君王,他到现在才现自己可以野心勃勃地一统江山,却无法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不过,他定可以保护自己该保护的。

    手指握上她的手臂,温暖透过绸裳传到他的指尖,指尖不再那么僵硬。

    许愿瀑……

    那个夜晚,他也在许愿瀑——他看到了林间的她和那个一袭白衣的男子……

    男子为何能出现在那?

    男子对神秘的身份……男子挑下的战书……与男子的约定……

    那个男子便是自己一直重用和尊敬的慕千寻……

    阁昱动了动手指,除了深藏在眼底的温暖,浑身就如一座冷漠的石像,散着孤傲与坚毅并存的气息。

    咏唱……

    他在心底无奈地叹息一声,如花的娇颜散着致命的吸引力,他非常清楚自己有多渴望拥她入怀,一辈子都不放开。

    他想吻住她,永远地占有她。

    可是……

    太多的关系扑簌迷离,危机四伏,明里要呵护瞳瞳,暗中要守护咏唱,这两个女子,可曾明白?

    “大王怎么不回答?是不是觉得咏唱说得很有道理呢?”纤白的手指轻轻磨蹭着他起伏的胸膛,她满脸媚笑,话中语气却如夜风冰凉。

    阁昱凝视着她。

    灯光昏黄,气氛诡异。

    她仰起脸:“咏唱在大王心里,是放在何种位置呢?让咏唱来猜猜……”

    笑颜足以令天空中的星星失去光辉,美目却不见一丝暖意。

    手臂似不经意勾住他的脖子,吐气如兰:“大王其实是喜欢咏唱的吧?或许在花月楼,大王第一眼看到咏唱,就动了心?呵呵……可惜,像大王这种男人,就算对我动了心也不可能因为改变去和亲的决定,你说对么?”

    曾经,她那般自信,在很多个夜里,就是如此猜测他的心思。

    他低下眼,身子僵直,心却狠狠地被震撼着。

    她说得没错,就算是猜,她的确完全猜对了。

    手臂不知何紧已经紧紧缠上他,她突然转变了语气:“瞳瞳回来之前,你对我所有的关心和爱护都是真的,对么?你其实是真的喜欢我,对么?”

    她状似漫不经心,眼神却认真无比,阁昱痛楚地沉了一下眼。

    他无法回答,因为……

    “呵呵。”咏唱弯起了唇角,绝美的弧度带着一抹凄凉,“我只是想亲口问你一句,大王可曾真心喜欢过咏唱?”

    他慢慢地,轻轻地勾起了唇,深邃的眸子眯了起来。

    她就这样注视着他,等待着答案。

    二人的呼吸交缠,她感觉越来越冷。

    他终究只是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说。

    如果他有什么理由,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还是在他心里,她真的什么也不是,所以不需要回答她任何问题,让她像个傻瓜一样兀自猜测,兀自伤心。

    心,在时间逝过之后,一步步陷入谷底,直至在坠落黑暗中完全看不到一丝光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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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 伤恨

    暗夜如漆。

    阁昱无法动弹,想汲取她迷人的馨香,又因为复杂的心绪而纠结着。

    在她看不到的黑暗深处,他才允许自己流露出一点疲惫。

    咏唱……

    等我查清楚一些事情之后,等我还给瞳瞳最后的快乐之后,我会永远只守护你。

    “阁昱,你好好看着我,你难道真的不曾心动过吗?”

    她捧正他的脸庞,面对着自己,然后踮起了脚尖,主动吻上了他。

    丁香小舌探进他的嘴里,搅动着他的知觉,他的心。

    他何止是心动过?他的心他的爱已经全部只为她一人……

    她紧紧勾住他,细密而温柔地探索,闭上了倔强的眼睛,她的唇有一点冰凉。吻……似蝴蝶在花瓣上飞舞,没有踌躇,只有勇敢地旋着舞步。

    这个夜晚,清风格外冰凉。

    他的沉默挑起了她全部的叛逆,包括潜伏在心底一直欺骗自己的爱。

    她爱他……

    她颤抖着吻着他,沿着那冷薄性感的双唇,坚实的下巴,略为冰凉的耳垂……

    莫名的冲动,不服的倔傲。

    有一种能让呼吸静止的绝望流倘过血液……她将他曾经教给自己的一切细细地偿还给他……

    他咬住了牙根。

    自体内的渴望,熟悉的体香,如梦似幻的愉悦感觉从嘴角、耳际蔓延,梦里反转回味的美妙,在此刻如此真实。

    该死!

    他再也无法忍受,血液窜上太阳穴,流淌地飞快。

    大手一揽,他抱紧了怀中了娇躯。

    红裳卸下,无声地飘落于地上,天地间惟有彼此的漏*点在柔软而宽大的金塌上荡开。

    脆玉般清响的流苏为他们的热情伴奏,两个交缠的人影不顾一切地燃烧着自己……

    窗外,树影浮动。

    清风微醉,夜,很寂静。

    守卫的侍从尽职尽责地守立在门外,小部落已送岚妃回来,他一手握住配刀,一手插在腰间,坚定地在对面大树下守护他们的大王。

    ……

    一切归于平静。

    大地祥和而安宁。

    咏唱轻轻地坐起身,雪白的身躯在昏黄的烛光下散出圣洁的光辉,映亮了他的眼。

    阁昱斜斜倚着金塌,见她抬眼,他避开了她的眼睛,沉默而安静得仿佛整个人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间。

    空气冰凉,他悄悄地握住了她柔软的小手。

    她的手指也冷得有些僵硬了,但是,她不敢从他的手掌里挣脱开,因为他握住的方式是那么固执,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执拗的坚持。

    暖流在心间滑过,滋润了她的心房。娇俏的容颜上荡开笑的涟漪,乌黑的长披散在如玉的肌肤上,她美得惊人。

    仿佛过了一百年,他终于放开她的手,拾起地上的薄薄红裳,为她披上。

    “过几日,你还是先去北诏吧。”

    低沉的声音仿佛一道闪电劈开,炸雷在脑袋里轰轰作响,什么也看不见,听不清楚。

    她的身子剧烈颤抖,心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用力攥紧,然后狠狠地撕扯,将她娇柔的躯体连同意识都炸得四分五裂。

    “阁昱……”

    不可置信地张开小嘴,甚至无法多说一个字,这个男人……在甜蜜过后竟然还要让她去和亲,那刚刚的一切……

    该死的王八蛋!

    就象一场噩梦,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使她的心抽紧绞痛。

    在他的面前,她一瞬之间仿佛沉默得就像一个木偶,惟有强烈的羞辱和嘲弄感让她浑身斗。有一种恨,对他深深的恨意,就仿佛面对的是黑漆漆的死寂的夜色,没有声音,没有一点点的声音,却逐渐沉淀在心底。

    无力再多说一个字。于是,挺直着脊背系好自己的衣裳,她努力让自己嘴角保持着完美的弧度,最后,慢慢地转过头,眸子里一片漆黑,一字一字地冰冷出口:“咏唱多谢大王厚爱。这次,请大王记住,这次是您亲自开的口!”

    她走了。

    留下一室冰冷的清风。

    门依旧打开着,站在对面树下的小部落沉默地凝望着屋里的大王,他亲眼看到那个美丽的红衣女子走了出来,乌黑的长任由夜风挑起,她的身影单薄而坚强。

    阁昱闭上了眼睛,双脚无法移动半步,手指紧地连痛都无法感觉到。

    他必须这样做,只有这样……才能保护住她的安全。

    楚弈,但愿你能说到做到!

    他的身影修长而笔直,却冰冷孤煞得仿佛失去了生命的冰雕。

    “大王……”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最亲信的下属正以关心的眼神询问着自己,扯了扯干涩的唇:“小部落,大唐密探的事查得如何?”

    “禀告大王……”小部落一脸严肃,将自己最近探得的所有情报一一向凝眉肃立的主子报道。

    夜的露珠,仿佛凝结了起来,风声格外沉重。

    秋风吹过,红衣女子站在那里,耳边是静谧的风声,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想到他冷漠的面容,却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

    树下,她的眼神益冰冷,手指抽紧,他的冰冷与无情彻底惹怒了她!

    紧紧抓着树枝的纤纤玉手,冰冷好似千年的寒冰,美丽的大眼冷冷地眯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闪着黑幽的光芒。

    目光里有一种心痛和忧伤,像是怕被人现,她努力克制着将之深深掩藏在眼底。

    爱一人,必须要如此痛吗?

    第一次知道,没有酒也会醉;第一次知道,无声泪会更痛。

    我割舍了自己的骄傲,放弃了曾经满心的自信……现在,只想让自己忘掉你的样子,让时间带走我不想忆起的过去。

    天空似乎下雨了。

    唇瓣被咬出了血丝,血混合在没有温度的雨水里,黑漆漆的……这样也好,就不会分出眼泪是何种颜色,不会识别出我的方向,没有心的方向,停不了的浮沉……

    蒙舍国的君主……你那么高贵、伟大……

    就让我祝你幸福吧,尽管你要给予幸福的那个人,不是我……

    天色渐渐明亮,当晨曦的薄雾弥漫天空的时候,她对着天边的那抹亮色,展开了美丽如曦的笑魇。

    过去的一切近在眼前,但遥远得已经永远逝去了。

    阳光中,灰尘颗粒轻悠悠地飘荡。四周空荡荡没有人影,树叶轻轻摇晃。

    她目光清澈,静静微笑,眼底倔傲的笑意仿佛可以沁过空气一直沁到人的心尖。

    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值得踌躇的理由了。

    美丽的红颜在这个清晨,悄悄地离开了诏和宫,当回远远凝望巍峨的宫殿之知,她清澈明丽的眼睛缓缓溢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微笑着,指尖沾上这颗晶莹的水珠,阳光下闪闪亮,仿佛是一种见证。

    漆黑的长一甩,她头也不回地朝大路口走去。

    ……

    她的离去,阁昱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的。

    因为这一个清晨,诏和宫,也生了一件大事。

    小部落拔下嵌在树干上的飞镖,飞镖上插着一张纸条,阁昱接过时面色紧绷到了极点,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眯,下颌也是前所未有的收紧。

    镖身乌黑锋利,没有任何标记,散着冰冷的寒光。

    纸条上只简单地写着几个字——今夜子时,松明山顶。

    神秘的黑衣人终于出了战书,而他也是有必要亲自会一会这隐藏在深宫中的神秘高手了。

    “大王,来者不善!”小部落皱着眉,握在腰间的手指已经抽紧。

    阁昱硬了硬牙根,目光与飞镖一样冰寒:“本王就等着他来!”

    白影闪动,慕千寻修长的身躯出现在视线内,俊美的脸上刻着担忧的痕迹。他走到阁昱面前,注视着这位一身冷硬的君王,一字一句道:“大王答应我要给瞳瞳全部的快乐,现在呢?现在她人呢?”

    修长的眉毛皱在一起,他的眼中迸出冷光。

    阁昱身形一颤:“瞳瞳怎么了?”

    “怎么了?她不见了!”慕千寻没有耐心保持所谓的君子之风,也不管面对的是蒙舍君王,语气森寒地对着阁昱。

    原来,一早正要出门,便有人匆匆来报,说瞳瞳姑娘在诏和宫失踪了,于是他便马不停蹄地赶进宫来。

    意外的却是阁昱,锐利的眼睛朝小部落望去,小部落连忙垂:“大王勿急,属下立刻去瞳瞳姑娘那看看。”

    慕千寻道:“不用去看了,宫女也不知道瞳瞳去哪了……”

    不祥的预感在心头窜起,阁昱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飞镖,闪着寒光的利刃仿佛在宣示着什么。

    慕千寻循眼望去,脸色陡然大变。

    那支镖……

    “大王,这是从何而得?”他深吸口气,告诉自己不会是所想的那样,瞳瞳跟这个无关……

    乌黑的飞镖拿在指尖,指尖染上寒意,寒意刺骨直接浸入眼眸。

    白色的昂长身躯晃了晃,这一切——他都明白了。黑衣人终于动手了,而动手的对象却是自己的妹妹。

    他失误了,他以为对方让咏唱转交飞镖,是要提醒自己……可能被牵连的会是咏唱,结果,狡猾的他们却声东击西,带走了瞳瞳……

    阁昱瞧了眼慕千寻不同寻常的神色,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先生认识此镖。”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肯定地说道。

    募千寻动了动眉头,看到阁昱同时递过来一张纸条——松明山顶,那不是王宫后山之顶么?许愿瀑布的顶端。

    “瞳瞳被他们带走了?”

    “看来是如此。”阁昱的声音很沉重,抬眼间也疑惑地望着慕千寻,“先生真的很关心瞳瞳,如此及时知道此消息。”

    “你一个大王,就在这诏和宫中都不能守护住她么?竟然……”慕千寻陡然停住,“看来他们都已经算计好了,昨夜劫走瞳瞳,一早便派人通知你我……”

    “他们是谁?”阁昱深沉的眸子紧盯着他。

    慕千寻冷静了下来:“今夜松明山顶,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说完,如寒星一样的漆黑眸子蒙上了一层薄冰。

    纸条在他的指间抓紧,这张五官俊美的脸庞第一次让人觉得如此杀气逼人。

    两个同样高大挺拔的男人立在庭院之中,眉眼之间有着相似的坚毅与魄力,而在他们的心底,都同时牵挂着两个相同的女人。

    那个明艳的红衣女子,即使目的不同,但在他们看来,北诏是个最好的去处,至少邪君楚弈以君子协定保障她的安全。

    娇嫩如花的瞳瞳,此刻却正陷在危险之中,他们无法想象那样单薄脆弱的身躯如何承受这难测的变故。

    阁昱定定地注视着慕千寻,仿佛在对自己说话:“瞳瞳不会有事的。”

    慕千寻眼角一抽,他当然不允许她有事。有种说不出的心疼蔓延开来,他语音低沉:“她是我在这是世界唯一的亲人,从小便跟我来到蒙舍,无意之下中了师兄的诅咒……但是她一直是那么善良而坚强。我尽心呵护她,誓要让她快乐地过一辈子,不受任何委屈,直到三年前她爱上了你……”

    他的话带着沉痛,将阁昱的心绪带回到与瞳瞳初相识的记忆里。

    善良,纯真,笑容动人,她很快地打动了君王淡漠的心神,一股天然的怜惜,他想好好地呵护她。她告诉他,她爱的是别人,从来没有爱过他,他心痛……但从来没有怨过她……

    她带着脆弱的生命回来,为了保护他而离去的事实强烈地震撼了他……

    此生,在有了咏唱之后,或许他永远也无法偿还瞳瞳相同的爱恋,但是他定会尽自己一切的能力去保护她。

    松明山顶!

    多年来一直暗中影响蒙舍与诏国之间利益的幕后黑手,总算现身了。只是这次,事情竟还牵涉进了一个柔弱的女子,他阁昱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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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 山顶

    夜间子时,林子里薄雾弥漫。

    天空没有月光,空气带着湿气,飘荡着诡异的气氛。

    瀑布旁的小径上,穿梭过三个人影。一袭黑衣透露着威严的男子走在最前面,袖口与腰间的金底绸缎隐隐散着逼人的冷意。

    他身后是白衣飘然的慕千寻,冷着一张俊脸,薄雾中看不清神色。

    最后是腰挂配刀的小部落,只是没人注意到他悬在腰间黑鞘里的已经换成了无坚不催的宝刀。

    他们脚步轻盈,步步稳重,夜色里唯一的声音就是瀑布自上而下溅起的哗哗之声。

    松明山顶,几个神秘的黑衣人,蒙着黑色的面巾,昏暗的夜色中闪着点点寒光。

    一抹纤细的白色,在平矿的山顶格外引人注目。

    当一路上到顶峰的三个人看到她时,不约而同地抽了口凉气。阁昱与慕千寻对看了一眼,雾色中他们看到了彼此坚定的眼神。

    “阁王,你终于来了。”为的黑衣人声音异常低沉,一身黑气仿若夜间的幽灵。

    “本王来了!不知阁下是何人?”阁昱冷冷地点了点头,视线只盯在丈余之外的白衣女子身上。

    雾色迷离之中,她看到了两个熟悉的拓拔身影,眸子立刻湿润了起来。纤弱的身躯似乎难以承受这夜风的侵袭,强忍了片刻之后,她开始急促地咳嗽出声。

    慕千寻目露焦色,声音冷清:“先让瞳瞳过来。”

    黑衣人冷笑一声:“放心,我等无意伤害瞳瞳姑娘,不过在下不得不提醒慕先生,做事三思而后行!”

    语意之间,无不透露威胁的意味,阁昱凝眉不动声色地看了慕千寻一眼,声音铿锵有力:“不知道阁下约本王前来,有何目的?瞳瞳只是一名无辜的女子,请先放过她!”

    黑衣人隔空注视着他:“要放当然可以,在下想跟阁王谈个交易。”

    “什么交易?”

    “日前蒙舍与刖夙交兵,阁王改变主意突然停战,不知何故?据在下所知,阁王一直想继承父志,统一四诏,为何不抓住机会?”

    阁昱轻笑一声:“理由很简单,要掌天下必须自己操控大局,而目前形势展,本王不想遭到利用,让他人坐享渔翁之利。到时候内外交困,别说统一四诏,只怕大唐那样的泱泱大国,也难免遭到颠覆。我想关于这些情况,阁下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黑巾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只听得冷冷的笑声传入清冷的空气中。

    “呵呵,阁王果然不可小觑,只是在下建议蒙舍可以趁此机会先灭刖夙,再收北诏,最后的银暝国岂非囊中之物,手到擒来?”

    慕千寻紧紧注视着几个黑衣人,心思更为白色纤细的身影担忧。

    阁昱皱眉:“如此听来,阁下倒是衷心为我蒙舍着想,那又何必蒙面约见本王?军机之事你我可以单独商议,请阁下先让瞳瞳过来。”

    夜风传递着她虚弱的咳嗽声,那抹白色的倩影看起来楚楚可怜,仿佛一阵风都可以将之吹走。可是,她又那么坚定而勇敢地站在那里,隐约可以看到她被困在身后的双手,乌黑的丝在风中飘散开来。

    她无法捂住自己的唇角,咳嗽的痛苦让她微微弯下腰去,但是,她就那样注视着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开口呼救。

    阁昱心中闪过疼痛,喉头似被什么抓住了一样,愧疚从他深邃的瞳眸中流露出来。

    慕千寻抿起了唇,俊美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勾魂的杀手。

    黑衣人眼角一挑:“慕先生也急着想救妹妹吧?”

    “放了她!”慕千寻的声音和天空一样幽暗空旷。

    “如果慕先生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在下当然可以放了瞳瞳姑娘!”黑衣人邪笑着,朝身后的下属挥挥手。

    瞳瞳纤细的身子便被推上前几步。

    “大王……哥哥……”她微弱的声音很快被风吹散。

    阁昱一个翻身上前,想将脆弱的人儿揽在胸前。

    一把冰冷的长剑挡住了他前进的道路,只见另一个黑衣人如鬼魅一般站在身前。

    凌乱的丝被风掀起,飘在脸颊之上,瞳瞳水汪汪的大眼中闪过一道暗沉的蓝光,她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琥珀色的瞳眸紧盯着她,充满怜惜:“对不起,瞳瞳。”

    “我没事……”她摇了摇头,薄薄的唇角努力扬起,被水雾弥漫的眸子深深地朝阁昱看了一眼,又望向他身后的白衣男子看去。

    慕千寻定定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缓缓抽出腰中之剑,对上黑衣人。

    他眼神冷冽,杀意凌人,一字一字地吐出唇:“你不该动她!”

    “哈哈……慕先生果然疼惜自己的妹妹,现在要对在下出剑了吗?”黑衣人张开手臂,毫不畏惧地笑起来。

    阁昱暗眸一凛,高大修长的身子在薄雾中显得笔直,笔直。

    黑衣人突然停住笑,大手一把拉过被负捆双手的瞳痛,挑起唇角道:“今夜,在下并不想跟二位决斗,只是请阁王慎重考虑与刖夙、北诏的战事。”

    阁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几个人,道:“看来你们最想对付的是刖夙和北诏!”

    从对方的言语和行动来看,他已经推测出来了——

    星回节后,刖夙突然对蒙舍动局部战事,不断挑衅边关,追查之下现原来暴君殇烈在松明楼相聚后的回宫途中,遭到刺客偷袭受到重伤。殇烈怀疑是他阁昱的阴谋,所以愤怒之下对蒙舍进军。

    而原本想利用和亲之事牵制北诏,八月初八的和亲队伍却遭到袭击,让蒙舍、北诏、刖夙三国互相产生猜忌,甚至连向来疏于战事的银暝国也牵涉其中。

    之后,国之边疆一直战乱不断,也有神秘人不断刻意挑衅。

    阁昱出密帖诚邀楚弈以及殇烈,三王暗中挑选了一个时机,悄悄进行了会合。

    如果楚弈与殇烈都有坦诚以待的话,那么事实都指向一个可能——诏国之间定有一股神秘势力在暗中挑唆,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消灭哪一国那么简单……

    “阁下究竟是哪国之人?”阁昱挑眉问道。

    “哈哈……这个阁王就不必多问了,总之兼并他诏,不正符合蒙舍的大计吗?对彼此都有利,何不好好合作?”黑衣人边笑边抓紧了手中之人,瞳瞳咬住了风中颤抖的唇瓣,没让自己痛呼出声。

    阁昱双眸锐利如刀:“本王如何信你?”

    黑衣人狞笑一声:“信不信由你。但是,这位瞳瞳姑娘难道不足以令阁王怜惜吗?如若答应在下,瞳瞳姑娘定可以安然无事回到王宫之中。”

    据他多年的情报和连日的观察,手中的瞳瞳姑娘绝对是一张最大的王牌。他目光阴森地瞟向一旁冰冷沉默的慕千寻,黑巾下的嘴角阴狠地撇起。

    慕千寻一双漆黑的眼珠子如死寂一般,一瞬不瞬地死盯着他。

    深眸紧眯,阁昱沉声道:“你想用瞳瞳跟我做交易?”

    “哈哈……阁王是聪明人,江山美人定可以一举两得。”

    慕千寻抬高了手腕,剑尖一转直对上黑衣人的胸口:“可惜,似乎忘记了,她也是我慕某人的妹妹!”

    这是个世界上,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瞳瞳!

    “慕先生真的想好要怎么做了么?”

    “阁下可能不了解慕某,慕某人有两大禁忌——一是见不得有人伤害瞳瞳,第二是不能容忍任何威胁。”

    亲耳听到哥哥说出如此爱护自己的话语,被冷风吹凉的纤细身子立刻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温暖。

    “哦?哈哈……那在下不是正好触犯了慕先生的两大禁忌?”仿佛有白衣女子在手,黑衣人笑得肆无忌惮。

    慕千寻勾起唇角,吐字如冰:“是!所以放了她!”

    “不放又如何?”

    “那就别想活着走出去!”

    “呵呵,慕千寻,别忘了,你妹妹是在我的手中。”黑衣人挑挑眉头。

    冰刃的寒光照亮慕千寻幽暗的眼眸,薄薄的嘴角抿起:“或许,阁下该回去问清楚你的主子,触犯我慕千寻的人是何下场!”

    “你……侯……”

    在黑衣人吃惊瞪大双眼的瞬间,他身形一晃,白色的身躯已如蛟龙般飞窜而出。

    慕千寻是何身份,阁昱与小部落主仆二人多少有觉察,只是不到必要时刻,谁都没必要揭露。

    此刻,他们见形势展如此急转,当下顾不得疑惑,也抽出刀剑,刷刷地刺了过去。

    黑衣人未料到他们竟会如此快出击,甚至不惧还有人质在自己手中就敢动手,当下一惊,手中之剑半了半拍。

    “铛!”

    清脆的利刃相碰之声,黑衣人一手拽过白色纤细的身子,一手扬起手中利剑。

    瞳瞳秀眉紧蹙,单薄的身子抖动得如秋风中凋零的落叶,哥哥从来都是冷静之人,今夜为何如此冲动?

    “啊……哥哥……”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一道口子在手臂上裂开,带着火辣辣的刺痛袭上肌肤,温热的液体透过雪白的绸裳淌了下来。

    雾似乎更浓了,几条灵巧的身影在朦胧月色下穿梭。

    冰凉的夜空中响起尖锐的刀剑相撞之声。

    “大王,小心哪……”

    面前这两个男人,眼神凌厉如冰,刀剑在黑暗中闪着点点寒光。

    一群弓箭手不知何时从四面八方的丛林里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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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 别后

    秋高气爽,空气有几分干燥。

    踏入北诏的境地,咏唱突然有了种解脱的感觉。朝着蒙舍的方向回望了一眼,忆起几日来辛苦的旅途,她撇起了粉嫩的红唇,告诉自己这次真的该让一切过去了。就算那个男人再来求自己,也不会再回去了。

    大约每个王宫都一样地富丽庄严,咏唱望着阳光下闪闪光的琉璃瓦片,举步上前。她直接跟守卫宫门的侍卫表明了身份,说要求见邪君。

    侍卫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她,见她虽然风尘仆仆但丝毫无损于绝伦的美貌,加之无形之中散的高雅尊贵,于是不敢耽搁,飞快地转身奔入殿中报告。

    宫门再次被打开,几个纤柔的身影映入咏唱的眼帘。

    走在前面的是一名黄衣女子,衣着做工考究,袖口被细致缝绣着淡雅的芙蓉花,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口之中,身后还恭敬地跟随着两名宫女。

    她是谁?

    咏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黄衣女子并没有绝丽的容颜,初看之下像丛间一朵不起眼的小黄菊,定睛细看,才会现对方平静的脸庞中藏着一抹从容和淡定,尤其是眉宇间一枚殷红的印记在金色的日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咏唱朝她微微一笑,猜想她该是北诏王宫中身份重要之人。

    “姑娘就是与大王和亲的咏唱公主?”黄衣女子相貌中庸,声音却如出谷黄莺,婉转动人。

    咏唱眉眼含笑,心中对这位黄衣女子充满了好奇:“小女子曲咏唱冒昧前来北诏,不知道姑娘是……?”

    黄衣女子回以一笑:“小女子泪西,只是在这宫中生活得久点,能够管点事的人而已,微不足道。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快里面请。”

    咏唱谢过之后,随着她们进入宫门,一边观赏着北诏宫内的风雅布局,一边暗暗猜测这位黄衣女子的身份。

    两名宫女虽未开口,但在听到黄衣女子说自己“微不足道”之时,眼中闪过怪异之色。

    让人无法忽视的是,她现黄衣女子走路时的姿态有点奇怪,双腿走动时动作不甚自然,似乎……

    不愿意无故猜测人家,咏唱飞快地收回目光。

    长廊迂回曲折,朱红的柱子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凤,流水亭台不时显露于丛木之间。

    秋风有点萧瑟,黄叶片片飞舞,树下有宫女正在打扫。

    一路上,宫女侍从们见到黄衣女子莫不停下手中动作,恭敬施礼“娘娘。”

    娘娘?

    咏唱更为吃惊,连忙压下惊意,扬起了嘴角。

    这位貌不惊人,行走姿势有点不自然的黄衣女子是宫中的娘娘?

    那么……

    她就是传说中邪君命定的国妃?

    眼前出现楚弈俊美不凡的五官,难以想象以“爱美”闻名的邪君跟他的国妃在一起会是什么情形,那种骄傲的男子必定是瞧不上她吧!

    看来又是一位可怜的女子,咏唱深呼吸了一口,突然为初次见面的泪西感到一阵心酸,看她的眼中也多了份敬佩。

    这样一个女子,在骄傲自负的美男子楚弈面前生活多年,不知道是如何熬过来的……

    收定心神,咏唱很快现北诏王宫与蒙舍相比,多了份亲松与和谐,而这位泪西娘娘并不因为自己的外貌而显得自卑,她始终保持着淡定的微笑,在前面领着。

    一间雅房,咏唱微笑坐定,宫女奉上香茗。

    她端过茶杯,美目扫过内室,这见这里装潢得充满暖意,而寿桌上的雕工也是精致绝伦,虽然造型俭朴洗炼,但架构严谨,榫卯精密合宜,再配上乌木的细腻木纹,不但珍贵且大器。

    “原来泪西姑娘是北诏的国妃娘娘,咏唱刚刚失礼了。”咏唱微笑的眼中透露更多的好奇。

    “呵呵,公主无须多礼,其实是大王正好不在宫中,所以泪西代为接待。招呼不周,还请公主莫见怪。”泪西始终面带微笑,语气平静又不失柔和。

    咏唱闪了闪水眸,道:“邪君不在宫中?他去了哪里?”

    泪西笑容怔了一下,秀眉便微皱了起来:“边关最近有点不太平,大王亲自前去督战……所以公主来得真不巧,不过泪西会代大王尽心照顾好公主的,公主千万不要客气。”

    咏唱抿下一口香茶,暗自思忖:人不可貌相,这位泪西娘娘,光是这种从容的气度就足以令人尊敬和信服。

    “呵呵,那咏唱便不客气了。其实咏唱不请自来实在有些冒昧,邪君不在也无妨。看娘娘与我年纪相仿,不如你叫你泪西,你便叫我咏唱好了,我也不喜欢宫中的繁复规矩,只是咏唱……恐怕暂时得在这里叨扰一段时日了。”咏唱直言直语,虽是初次见面但一眼便欣赏起泪西的从容淡定与气度。

    泪西淡淡地笑着点头,在她眼里,咏唱公主眉目如画,比传言里的更美三分,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艳羡之情。

    只有这般美貌高贵的女子,才配得上楚弈的俊美尊雅吧。

    想着想着,秀眉不自觉地拢起,目光落到自己的右腿上。

    ……

    月上枝头,咏唱独自倚栏而坐。

    来北诏是一时冲动使然,踏入这王宫之后,她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白天跟泪西畅谈了一下午,她不得不感叹,原来每个人的人生都不若别人看得那般平坦幸福。

    泪西并不喜多言,但话语里无不透露真诚与坦然。

    她是个真正大度的女子,又或许她和邪君之间的相处其实跟自己猜测的不一样,当她谈起邪君之时,是一种让人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复杂感觉。

    总之,当回到泪西特意为自己安排的厢房之后,记忆里最深刻的便是这位国妃娘娘眉心的红印,如星子般闪耀在心头。

    离开蒙舍已经第四日,不知道阁昱有何反应?

    上次去刖夙不过一日便被带回,这次他是真的不来找自己,还是找不到自己?

    心中隐隐的失落从何而来?

    如果有一把剪刀,可以突然将一切彻底剪开,那么她定会毫不犹豫地剪下去。

    她掐着自己的手指,暗恼明明远离了那个地方,还要牵挂着那里的人……

    唉!

    曲咏唱……也学会了叹气……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

    蒙舍王宫。

    宫灯闪烁,与天际的星子互相辉映着寂寞的光芒。

    诏和宫的寝宫内,宽大的金塌上躺着一个安静的身影。

    秋风渗着寒意,丝滑的锦被盖在他的身上,厚实的肩头微微露出一片白色,那是纱布裹着的痕迹。

    烛光斜映,塌前有个纤弱的身躯。

    瞳瞳低垂着头,洁白的手指交织在一起,一双黯然的眼睛渗满担忧,薄薄地嘴唇轻轻蠕动了一下,叹息幽幽出口。

    温暖的大手搭在她的肩头,慕千寻低声劝道:“浓浓,听哥哥话快回去休息,大王不会有事的。”

    大眼一眨,两颗泪珠滚落眼眶,她回头扑倒在慕千寻怀中:“哥哥,都是我害了大王……那个诅咒真的还是会害人,对么?”

    慕千寻手指一颤,轻柔地为她拭去泪水,注视着她浮肿的眼皮:“浓浓,不要自责,你也需要休息。”

    躺在床上的人依旧一动未动,对他们的话语置若妄闻,安静而沉稳地睡着。

    瞳瞳摇摇头:“哥哥,你先回去吧,我想陪着他……”

    “不行,你自己也受了伤,怎么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不知道哥哥也在为你担忧吗?”慕千寻的口气沉了几分。

    “哥哥……”她以眼神哀求着他。

    慕千寻心中一痛,突然伸出手指,以闪电般的度一点,怀中纤细的身躯便软软地闭上了眼,倒在他的怀中。

    暗暗叹息一声,他抚了抚她黑柔的丝,然后抱着她走出了大王寝宫。

    顿了顿脚步,他朝门口的小部落微微颌:“好好守护大王。”

    小部落无声地拱了拱手,垂下的眼眸里闪过复杂的冰冷。

    ……

    “大王……大王……”黑长的睫毛闪了闪,瞳瞳不住地呼喊着,眼一睁醒了过来,“哥哥,大师?”

    对上慕千寻与须乌子关心的眼睛,她挣扎着坐起身来。手臂传来震痛,她皱了皱眉头,轻咳出声。

    “哥哥,大王他醒了没?”她焦急地抓住哥哥的袖口。

    “浓浓,你现在要关心的是自己!”慕千寻扶她坐好,有力的大手落在她的肩头,双目直视着苍白的容颜,不让她再激动。

    “可是……哥哥,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诅咒,大王不可能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他都是为了救我……”

    瞧着这对兄妹,须乌子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是宿命,怨不得谁。老夫算过了,就算瞳瞳姑娘不回来,大王命中也有此一劫。”

    瞳瞳睁大眼,望向白须飘然的须乌子:“大师,大王究竟中的是什么毒……为什么太医这么多天都没有想出办法?”

    慕千寻皱眉道:“浓浓,你先养好自己的身子,大王只是命中一劫而已,过几日自然便会醒来。”

    “哥哥,我的身子……”瞳瞳突然笑了笑,“大王真的会没事的,对吧?”

    慕千寻肯定地点点头:“他会没事,哥哥保证!”

    “恩……”水一般的眸子闪过一道幽暗的蓝光,她忍隐住心口的疼痛,吸了口气道:“大王没事就好。”

    慕千寻与须乌子对看了一眼,沉重的无奈交流在彼此的眼中。

    “哥哥……”瞳瞳突然踌躇着开口,紧张地看了慕千寻一眼,“哥哥,能告诉浓浓,我们真正的身份吗?其实我们并不是蒙舍人,对不对?”

    白色修长的身影顿时僵住,修长的浓眉也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

    须乌子摸了摸胡须,朝他点了点头。

    门扉紧闭,风儿吹不进去,昏黄的灯光下,漠漠的低语,室内一片凝重。

    ……

    小部落立在金塌旁边,太医正在为大王把脉。

    松明山顶那一战,来得快,结束得也快。

    那里毕竟是王室重地,四周布下不少机关,当弓箭手的身影出现在四面八方之时,黑衣人只闪过一抹惊色,随即一枚烟雾弹升上半空,从山顶背后的绝壁上竟又窜出一群黑衣人。

    幕色,白雾,一切都在迷离之中。

    身影穿梭,刺耳的兵刃之声。

    奇怪的浓烟中夹杂着血腥的气味。

    在阁昱飞身前去救瞳瞳之时,慕千寻正好与另外数名黑衣人交手。然后,不知道谁撒下一枚毒弹,浓烟立刻弥漫整个山头。

    浓烟与夜间白雾混成一片,弓箭手无法开弓,突然窜进的黑衣人似乎早有准备,不时朝侍卫洒下毒弹。

    混乱之中,为了保护瞳瞳,阁昱冲进黑衣人群之中,不幸吸进了毒烟,臂膀之上也中了黑衣人一剑,待小部落与慕千寻冲进迷雾之时,他已经气息不稳。

    黑衣人也损失不少,山顶的平地上倒下了好几个。

    慕千寻立刻挑起数条黑巾,让大家各自捂在鼻间对抗毒烟……

    黑衣人并不恋战,为的那人冲着慕千寻阴森一笑,便率领剩余的部下一同隐身于山顶背后的绝壁之下。

    小部落无暇猜测这群黑衣人与慕千寻之间的诡异关系,因为他的大王逐渐体力不支,一手揽着受伤的瞳瞳姑娘,一手将剑插入地面以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

    ……

    寝宫门外聚集了不少宫中大臣,听到大王突然中毒的消息,他们都连夜赶到宫中。

    久久徘徊在庭院之中,个个面色沉重。

    小部落忧心忡忡,他不止担心大王,还担心着另外一件事。

    丫头昨天告诉他,咏唱公主不在诏华中,问那边的宫女,似乎已经不见了三四天。自大王亲自去刖夙国带回公主之后,他便将大王与公主之间的情愫都看得透彻。

    若是大王醒来知道公主失踪,不知道会做出怎样激动的反应。

    他已秘密派出侍卫四处查探,但愿能在大王醒来之前找回咏唱公主。

    “太医,已经三天了,大王为何迟迟不醒?”小部落焦急的目光盯着太医。

    一位最年长的太医摸摸白须,缓缓道:“大王脉象平和,此毒并未伤及心脉,根据老夫观察,大王中的应该是来自大唐的奇毒,我等几位也一时找不到解法。不过大王虽然未醒,但暂无性命之忧,我们会尽快想办法的。”

    “大王昏迷三日,怎能让人放心!”小部落握在腰间配刀上的手指一紧,浓眉蹙成了一条线。

    慕千寻,此事跟他脱不了干系!他能救护瞳瞳姑娘不被毒气侵害,为何就不能够救醒大王?

    小部落眼眸一沉犀利无比,走出寝宫,大步朝瞳瞳住的院落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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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 缠恋

    树影婆娑,月色在萧瑟的丛林间洒下清辉。

    慕千寻与须乌子一起站在坠着流苏的金塌前,二人神情肃穆,目光静静地落在昏睡中紧抿着唇的男人身上。

    一旁的小部落则紧盯着床前的二人。

    帷幕被风掀起,屋子里有点清幽。

    瞳瞳苍白着脸颊,极力忍住心头的刺痛,惟有深黑的瞳孔闪过道道蓝光,才可以现她体内正处在诅咒作的状态之中。

    “哥哥……你不是已经用了解药了吗?为什么大王还不醒?”薄薄的嘴唇不停地颤抖。

    须乌子上前伸出手指搭上阁昱的脉搏,片刻后沉默地点点头,面色似松了口气。

    慕千寻扯了扯嘴角,他没有告诉瞳瞳,那解药是他今天下午才从“黑衣人”手中取回来的。

    他轻拥住妹妹虚弱的身子:“放心,大王很快就会醒了。哥哥保证!”

    “恩……咳咳……”雪白的水袖连忙捂住双唇,瞥到袖口隐隐的红丝,她连忙转身,“大师,哥哥,小部落大人,瞳瞳想单独陪陪大王,可以吗?”

    盈盈的水波看来楚楚动人,几个男人关心地看了她一眼,逐一走了出去。

    烛光静静地落在她的身上,斜映在地上的剪影异常单薄。

    她握住床上男人的手,摩挲着自己略带冰凉的脸颊,咬住颤抖的嘴唇深深地凝视着他。

    屋子里很静,静得只能听到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半晌,两颗晶莹的泪珠沿着苍白的肌肤滑了下来,滚烫的液体流过相握的指间,她闭上了眼睛,被沾湿的乌黑睫毛不停地抖动。

    男人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沉浸在哀伤中的人没有觉。

    “大王……咳咳……都是我害了你,我不该再次回到你身边的。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我还是自私地希望能回到你的身边……我还是欺骗自己,那个诅咒不会害了大王……咳咳……”

    她缓缓地跪了下去,伏在塌前,相握着的手指没有松开。

    “昱……我爱你,瞳瞳爱你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真的舍不得就这样离开你……可是……我的诅咒作越来越频繁……我无法保证是否还会害了大家……”她的声音很轻很细,似在呜咽。

    阁昱皱起了眉头,手指微微用力地回握着她。

    是谁在耳边跟自己说话?

    一团白色的迷雾之中,有个红色的身影,美丽的笑颜像阳光一般温暖着他的心。在这个萧瑟的秋天里,他不再觉得孤独,暖暖的感觉包围着他……

    然后——黑暗,一片黑暗。

    黑暗中他看清了她,明媚的容颜,精致的五官,她微笑着朝他走来。

    微笑,一下子不见了,她不笑了,反而抬起一双充满哀怨的大眼,形状完美的柳眉紧紧蹙起,她问他——

    你敢说你从来没对我心动过吗?

    瞳瞳回来之前,你对我所有的关心和爱护都是真的,对么?你其实是真的喜欢我,对么?

    对么……对么……对么……

    仿佛有回声,回荡在耳边。

    他不安地闭紧了眼,手指更加用力地握着。

    瞳瞳……瞳瞳回来之前……

    瞳瞳回来了……白色的、纤细的、单薄的身子,越来越苍白的脸颊……

    不可抛却的责任,他必须握紧她的手,知道生命的烛光逐渐消失。

    那个斯文的白衣男人对他说:你誓一定要给瞳瞳全部的快乐……

    那个俊美的北诏之王对他说:你放心,我会保证咏唱公主的安全……

    “咏唱……瞳瞳……”

    他低声呢喃,英俊的脸庞自额头流下一滴冷汗。

    “大王,你醒了?咳咳……太好了……”瞳瞳连忙抹去眼角的水花,开心地轻呼。

    门外,小部落正一脸严肃地注视着面色平静的慕千寻:“多谢慕先生。”

    慕千寻点点头:“这是恶君的劫数,慕某只是尽力而为。”

    “小部落希望先生能真正地把自己当成蒙舍子民,大王也一定会热忱接纳的。”

    慕千寻转过身,单手背负在后,他的身影格外挺拔。

    望着头顶明月,光辉虽朦胧,但依然可以洒遍大地的每个角落。

    如果可以忘记自己的身份,他愿意与恶君做一对莫逆之交,愿意一直呆在蒙舍辅佐他的大业……

    可惜,他是男人,是大唐的男人,他也有自己的使命和归宿。

    世事无奈,当一个人想改变一件难以扭转的事实时,往往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而他可以改变很多,却无法改变自己的身份。

    “咏唱公主平安无事吧?”慕千寻淡淡地问道,他一直非常关心咏唱的去向,只是不能亲自前去。

    小部落垂道:“原来先生也如此关心公主。公主现在北诏,平安无事。”

    “那就好。”慕千寻瞧了瞧屋内,似乎听到了瞳瞳高兴呼喊的声音,扯了扯唇角,迈上了台阶。

    ……

    蒙舍等四国均是傍山而立,冬天比其他地方要来得早,尤其是今年,寒意早已袭上大地。早晨起来,照阳的光辉透不过树林,草地上结着薄薄的白冰。

    但最近天气不错,白日里阳光明媚,晴空万里,让十一月的天气不再那么寒冷。

    阁昱心中抽痛,此刻的他静静坐在凋零的枯木下,然而却有种仿佛灵魂被抽走般,轻轻飘荡在空中的透明感觉。

    已经快一个月了,他没有看到咏唱,也没有去找她,可惜他的心如滴血般时时挂念着她。

    神秘的黑衣人组织到处挑衅,企图离间四诏原本就敏感紧绷的关系,如今楚弈也在边关主持战事,根本不在宫中,曾经答应要周全照顾咏唱的承诺无法实施。每日都有派出去的密探回来报告她的行踪状况,否则,真不知道这样相思苦楚的日子如何度过。

    他当初那样冷漠,没有任何解释地让她离开,她一定恨透自己了吧!离去前的那一眼,如冰冷的刀子刻进他的心里。

    薄唇泛起一丝苦笑,他的心脏一阵紧窒。

    当他从毒气侵害中清醒过来,看到瞳瞳苍白憔悴的面容就在眼前,那一刻,他根本无法问出咏唱在哪里。

    当他知道咏唱不声不响地离开了王宫,这次连只字片语都没留下,他后悔得要命……

    探子回报,咏唱公主在北诏王宫生活得不错,每天都很开心,还跟北诏的国妃娘娘还成为了好姐妹。

    能让自己每天都活得很开心的女子,这才是真正的曲咏唱,像一棵劲风中的野草,无论风霜多么残酷地侵袭,她都努力让自己腰杆挺得笔直,在风中毅力不倒。

    她甚至还可以微笑着向身边的同伴问好。

    阳光暖暖地照在阁昱的肩头,瞳瞳去休息了,他得以一片宁静的空间。

    心底最深最疼的名字,她——是真的打算完全忘记自己了吗?

    垂下眼,黑色睫毛下覆盖的全是落寞和害怕失去的恐惧。

    咏唱……

    他默默地呼唤着她,闭上了眼睛。

    “大王又在想念公主了吗?”小部落轻声问道。

    阁昱陡然睁开眼睛,声音有点疲惫:“又有她的消息了么?”

    小部落摇摇头,大王的复杂思绪他都看在眼底。

    “大王为何不去北诏找公主回来?毕竟公主这次是私自跑去,于理不合。”

    “这一次,本王绝对不能丢下瞳瞳……”

    “瞳瞳姑娘她……”的确,瞳瞳的身子骨越来越弱了,最近每天要花上越来越多的时间在床上休息。

    外表冷硬无情的的大王,其实有着天底下最柔弱善良的心。

    阁昱沉痛地点点头,须乌子说虽然瞳瞳的状态比预想中的要好,但她心底积累了太多忧郁,也许是知道了自己的诅咒病情……照这样的情况下去,她的性命怎么都难以熬过年底。

    “唉!”小部落叹息一声,打心眼里更加佩服自己的主子,“大王放心吧,咏唱公主很坚强,等她将来明白了大王的苦心,就会回到大王身边的。”

    阁昱抬眼看了看他,眸底一片坚定:“本王现在才知道,这辈子唯一不能错过的便是她!”

    “不过大王,慕先生似乎也对公主……”

    阁昱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完:“慕千寻对咏唱的心思,本王都明白。事实上他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可惜他也是大唐身份尊贵的侯爷!大唐建朝以来,总是积心畜虑要统收我四诏,慕千寻代表的是大唐朝廷,他前来蒙舍的目的不可能轻易放弃。对于咏唱,就如对待江山,本王绝对不可能拱手让人!”

    空气中飘荡着冬日的气息,庭院中落了一地的黄叶,他坚定的声音铿锵有力。

    凉风卷起,黄叶飘零,纷纷扬扬。

    “小部落,命人去边关调查一下曲应关的状况,顺便把他接回大和城吧。”阁昱站起身,高大而修长的身躯似乎消瘦了一点,姿态却如从前一样挺拔。

    “是,大王。”

    庭院的门口,站着一抹雪白纤细的身影,她以袖捂着小嘴极力忍住咳嗽,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里渗满了晶莹的水花。

    这两个男人对话的声音,被风隐隐约约地传送到她的耳中,也传进了她的心头。

    憔悴的容颜更加苍白,连颤抖的双唇也不见一丝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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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 身孕

    琉璃瓦在金色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太阳的身影就在高高的宫殿背后,只感觉到万丈金光带着丝丝暖意。

    一件红色的皮裘披上细弱的肩头,让她苍白的脸颊映上一片绯红。

    阁昱轻拥着她:“瞳瞳,今天天气真好,听说贾大人家要在城里举办一场招亲大会,我们也出去瞧瞧热闹。”

    瞳瞳轻咳了一声,眼神晶亮:“大王昨日才带我去看了书画展,不如今日就在宫中歇着吧。”

    “呵呵。”他爱怜地抚了抚她被轻风吹上脸颊的丝,“听说贾大人的千金才貌双全,不知道贾府这次举办的民间招亲大会将引起怎样的轰动,我们就去看看吧。”

    瞳瞳注视着他眼光下含笑的眸子,琥珀色的瞳孔透露着说不尽的关心。

    她抿了抿小嘴,为他眼中的真诚而感动,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一刻,她真的很开心,塌实而快乐。

    温暖的大手执起她的,金色光芒洒在他们身上,连天气似乎都不再那么寒冷。

    ……

    北诏王宫。

    咏唱一早起来,便觉得身子不适,干呕了好几次都觉得反胃,这会感觉心口虚,越来越难受了。

    望望窗外薄雾,寒意渗过红色的绸裳,传到肌肤之上。

    她拍拍自己的脸颊,皱起了眉头。难不成最近天气越来越寒冷,自己得了风寒而不自知?

    已经连续好几天这种情况了,看来得去找太医瞧瞧。

    一个人在外面,自己都不爱惜自己,谁还爱惜你?

    她忍住不适,飞快地穿好衣服,准备用完早膳就去找太医,不过这事可不能让泪西知道,否则泪西定会把自己当脆弱的病宝宝一样看待。

    太医细心地替她把脉,渐渐地眉头微蹙了起来。狐疑的目光落在这张绝色花颜之上,良久后才松开眉头:“恭喜公主,公主这是有了喜脉。”

    喜……脉……!?

    一阵头晕目眩,咏唱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太医,你可要仔细诊断了。”

    “公主放心,这喜脉之兆——老夫是无论如何不会诊错的。”太医微笑了起来,“大王虽然远在边关,若是听到这个好消息,说不定会高兴地立刻赶回来。”

    呃……

    如一颗鸡蛋哽在喉间,看太医那副喜庆的模样,咏唱知道他误会了。

    “太医,咏唱请求你一件事,切勿将此事传露出去,好吗?”

    太医惊疑地抬了抬眉:“公主,这是大好事啊!大王年岁不小,与国妃娘娘之间……唉!总之,公主如今有了身孕,定要好好照料自己,等待大王回宫。”

    咏唱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太医。这个好消息,我准备亲口告诉楚王,太医替我保密就是了。”

    ……

    她有孩子了……有孩子了!

    说不出是喜是悲,一股强烈的、矛盾的情绪擢住了她的心。

    慢慢地,思绪逐渐平静下来,喜悦的细流淌过四肢百骸,滋润了她仿佛已经干枯的心田。

    对自己做过的事,从不后悔,她也不后悔爱上那个男人,给了那个男人属于自己的一切,或许有点可悲可笑,可是能给自己爱的人一切又是多么幸福的事。

    命运开了怎样的一个玩笑?

    当她决意离开他,忘却过去的时候,偏偏给了她一个孩子——一个属于她和阁昱的孩子。

    美丽的眼眸越来越清澈,在金色阳光的映照下闪闪亮,比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石还要璀璨。

    玉手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有些说不出的哀怨往事,在手指触上腹部的那一刹那,瞬间如冰泉般被融化了。

    而潜伏在心口矛盾交错的恨意,竟然缓缓地,缓缓地扩散……稀释……模糊……

    眼前的景物化成了一张英俊的脸庞,英挺的眉毛修长墨黑,深邃闪耀着琥珀色光泽的眸子,挺直的鼻梁,冷薄的嘴唇。

    他曾经对她说过最温暖的话,带给她最甜蜜的感觉,可是也让她体验到了最残酷的痛楚。

    一个月了,在这个属于邪君的王宫里,有侍卫悄悄送来密函,说是阁王的心意。

    信里让她照顾好自己,相信他,等他!

    她顺手就撕了、丢了,那个男人别以为只字片语就能抹平一个人心底的伤痛……

    孩子——她的身体里正孕育着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

    如果是男孩,可能就会跟他父亲一样英俊伟岸……

    “可恶,混蛋!即使是这样,你也是世界上最冰冷无情的大石头!”咏唱突然站起身来,忿忿出声。

    泪西正好进门,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公主说的应该不是楚王吧?”那个骄傲尊贵、高抬着下巴藐视天下的楚王可能冰冷无情,却绝对不会对咏唱公主这样美丽的女子无情。

    咏唱不好意思地垂下眼,脸颊两片红晕:“泪西,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你要去哪?你不是要等楚弈回来吗?”泪西面露疑惑,毕竟咏唱的决定太突然了。

    咏唱坚定地点头,她向来是行动派,如今已有了阁昱的孩子,自然不能再留在这北诏宫中。

    “我这人就是这样,常常为了一样东西奋不顾身,努力地去争取,付出什么都不后悔。可是再怎么好的东西,你曾经那么珍惜过的东西,总有一天也会让你厌倦,会让你停下来想——我为之付出了那么多,到底值不值得,我究竟还要不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明亮的眼睛透露着灿烂的光辉,她朝泪西微笑,眼中滚动的是一股勇往直前的不悔决心。

    “现在的我很清醒,我决定为了自己再争取一次!”

    ……

    凋谢了树叶的大树,幕色中多了份苍凉。

    树干叶间,一片迷迷蒙蒙的灰白色,隐约可见一迷迷蒙蒙的影子。

    “茶溪镇”——这是个很古朴的小镇,房子大部分是木头建造而成。幕色逐渐掩盖了小镇的热闹繁华,大小不一的各种店旗在风中飘扬。

    闲云客栈里热闹得很,客人们喝酒聊天。

    门外吹进一阵冷风,引得不少人抬眼望向门口。一个穿着深蓝色粗布衣裳的女子跨进门来。她低着头,人们只看到她深色的头巾,左手拎着一只包袱。

    店小二看了她几眼,缓缓走上前去:“不知姑娘是要吃饭还是住宿?小店今天客人比较多……”

    女子拉了拉头巾,那里隐藏着年轻而美丽的面容,朝店内看了看,道:“先用完饭再说吧!”

    “吃饭啊?这大堂里客人已满,如果姑娘要住宿,刚好还剩下一个房间,小的倒可以将饭菜送过去。”小二一脸的笑容,丝毫不因女子身上的粗布衣裳而改变脸色,谁叫那女子细看一眼,竟然有着一副让人吃惊的花容月貌呢。

    这正是乔装后的咏唱,昨日她跟泪西告辞之后,便沿路走到了这“茶溪镇”。有了身孕,她对自己的行动也格外小心,一路上尽量避免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看到店小二热情的笑脸,她看了看客栈的楼上,点了点头。

    外面的天气真的很冷,人们早早地躲在屋子里取暖。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刚要下楼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与店小二对谈。

    “是蓝吗?你是蓝?”咏唱惊喜地问道,那白色纤细的身影不正是刖夙国的国妃娘娘——蓝倪么?

    “咏唱公……”白衣女子也惊喜地转身,差点呼出她的身份。

    咏唱及时做了个动作阻止蓝倪后面的一个字,高兴地上前拉起她的手,道:“太好啦,在这碰到你。”

    闲云客栈的后院中。

    山水亭阁显得出奇得宁静,似乎同大堂内的热闹喧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房间里,烛火静静地燃烧。

    蓝倪不是善于主动与人沟通的人,对于外面世界的人,她的目光总是疏离,看起来高贵冷漠,像是不喜欢别人的打扰。她默默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象一泓被世人遗忘千万年的泉水。

    咏唱扯下头巾,露出一头光滑柔亮的乌丝,美丽的脸蛋在烛光之下,美丽地逼人。

    她利落地整理了一下床单之后,皱眉道:“蓝,你现在怎么身子骨这么柔弱了?还有,你怎么会出现在茶溪镇?”

    蓝倪背过身,掩饰住眼中一晃而过的黯然,当她再次转过身,目光已是一片淡定。

    “唉!”咏唱突然坐了下来,长叹一声,“看来你也是没经过殇王同意就逃出来的了。”

    蓝倪嘴角一扬,笑了,看来这位咏唱公主也跟上次去刖夙一样,也是私自离开的了。

    两名数月不见的姐妹在温暖的房中互相倾吐着自己的烦恼。

    烛光下,美丽的面容带着抹不易察觉的忧伤。

    在蓝倪眼里,咏唱该是如阳光般散着璀璨的光辉,如朝露般闪着透明的笑容,又如晚霞般洒着万道让人沉醉金光。

    可是,今天的咏唱,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

    难道女人碰到情爱,都会变了么?

    爱,是会让人变坚强?还是变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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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 再见

    “咏唱,生什么事了吗?你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蓝倪担心地问道。

    咏唱微微抬眼,眼中竟然闪动着晶莹的泪光,当场把蓝倪给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咏唱?是不是阁王欺负你了?”

    “不是欺负……”咏唱眨眨眼睛,眼中恢复了明媚,“那个该死的家伙,别看他处理国事精明强悍,对待感情却是块木头。不不!是冰块!冰块!”

    “啊?”蓝倪张大眼睛。

    “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爱!他是千年臭冰,他压根不懂情调,不懂得欣赏女人!哼,什么不近女色,想我曲咏唱如此国色天香,他瞎了眼才不会珍惜!”咏唱边说边恨恨地咬牙,纵然是这样,她仍然决定再搏一次。

    听了半天,蓝倪还是没明白咏唱与阁王到底生了什么事,不过若非咏唱气极了,她又忍会说出这般气恼的话。

    半晌之后。

    “我……”咏唱咬咬唇,美丽的脸蛋一红,想将自己的秘密与好姐妹说一说,“我……”

    正要开口,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低沉冷漠的男声,她脸色蓦然一白,惊道:“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难道我出现幻觉了吗……”

    真的是他们的声音么?自己该怎么做?心思在刹那间转过好几回。

    蓝倪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再看看咏唱的表情,水眸一荡,瞬间明白了什么。

    ……

    门外说话的,的确是阁昱与小部落,他们为何突然也到了茶溪镇,一言难尽。

    瞳瞳再次自宫中消失了,只是这次,她留下了一张信纸——其实,她早已经知道了一切,谢谢他一直这样陪伴着她,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她都会永远记得这份珍贵的情感……

    深蹙的眉头充满了忧郁,他不会忘记瞳瞳最近的日子里,浮现在苍白面颊下的灿烂笑花,她是真心的快乐,他觉得释然又觉得心里沉重地难以呼吸。

    他还要去找瞳瞳吗?

    时间总是那么紧迫,探子回报,“茶溪镇”有神秘黑衣人出没。

    探子又回报,咏唱公主昨日离开了北诏王宫,下落不明。

    于是,他立刻带着小部落踏上这条道路,也是通往北诏国的道路。

    一种无形的牵引力,他们来到了“闲云客栈”,客栈里客人很多,却处处充满了奇怪诡异的气氛。最让人意外的是,他们还无意间得到了一个让人热血沸腾的消息——

    晶莹剔透的小脸儿,明艳的笑容,清脆的声音。

    屋里坐的那女子不正是……让人四处寻找的咏唱公主吗?

    门打开了,小二半哈着腰连声说抱歉,便飞似的离开了走廊,门口只剩下两个高大的身影。

    咏唱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清澈的眸底涌出朦胧水雾,不过瞬间便被她眨去。

    站在前面之人体态修长,青色长袍将他凌厉的气质内敛起来,他真的是那个混蛋阁昱吗?

    后面的侍卫长得英武挺拔,不是小部落又是谁?

    一个月没见,竟然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期而遇了,是天意还是特别的安排?

    咏唱脸色先是一紧,在眨眼之间,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颠倒众生的绝美笑脸。

    笑脸在粗布蓝衣的映衬下丝毫不觉突兀,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让自己做个美到极致的女人。

    蓝倪第二次见阁昱,因为咏唱的说辞,她对他又多了种不同的感觉。

    依然是修眉剑目,半眯着眸子,脸色阴沉地有点吓人,眉宇间深刻的褶皱足以显示他正处在极度压抑状态。

    “小部落,好久不见喔,你还是那么英俊。”咏唱的嘴角高高扬起,明眸弯弯,淡淡地扫过一脸阴鸷的阁昱一眼,娇滴滴地向阁昱后面的小部落笑道。

    烛光柔和地洒过来,咏唱笑得像个精灵的仙女,好像对方是等待已久的情郎。

    她的声音与笑容几乎无懈可击,却引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风。

    小部落僵硬了一下嘴角,拱手道:“参见公主。”

    蓝倪飞快地扯了扯咏唱的衣角,示意她停止挑衅。那样的男人她曾经见过,那样隐晦的怒气她也曾经见识过,面前的情景都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到殇烈。

    咏唱是当局者迷,而她这外人却看得清楚。

    若非阁昱对咏唱有着不同一般的感情,又怎么会出现那种表情?任何人都看一眼,都能感觉出那双深邃黑眸里呈现出的复杂而深刻的情感。

    原来——阁昱也是爱她的。

    咏唱如此聪明的一个女子,在情爱的道路上怎么也走得如此崎岖?

    门继续开着。

    冷风飕飕地灌了进来,除了咏唱的那声招呼,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小部落紧绷着脸,小心地看了他前面的大王一眼,朝咏唱做了个“别惹大王”的表情。

    蓝倪见强烈的火光交织在冰冷的空气之中,白衣轻扬,她走了过去。

    “蓝倪见过阁王。”

    阁昱修眉微微松动,将目光转向蓝倪,他这才注意到原来屋子里还有第二个女人,而这个女人——长得有点面熟,而且她一眼就认出自己是阁王。

    果然。

    阁昱的眼中只有咏唱。

    蓝倪看到阁昱对自己狐疑的表情,微微一笑,她为咏唱而开心。上次刖夙匆匆一见,他眼中也只有咏唱,自然不记得自己了。

    “你是……?”阁昱见蓝倪一身淡然之气,不似普通民女,问道。

    “她是我的好姐妹,怎么,阁王您也有兴趣吗?”咏唱扭动着腰肢,缓缓走了过来,举手投足间散着一种属于女人的妩媚。

    阁昱黑瞳一收,大家来不及看清生了什么事,只见咏唱轻呼一声已落入他的怀中。

    “哎呀,大王,几日不见,你怎么变得对女人心急了?”

    咏唱勾起红唇,故意凑进他耳边吐气如兰,玉葱般的手指戳戳那结实的胸膛,回头间还俏皮地对蓝倪眨眨眼。

    看那粉脸含春,杏眼微眯,丹唇微启,蓝倪不禁愕然。

    阁昱收紧了下颚,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走!”

    然后,只见一阵旋风闪过,吹得蓝倪白色的衣摆飘动了好几下,等她回过神现阁王与咏唱都已不见了。

    蓝倪连忙将咏唱落下的包袱递于小部落手中,犹豫了一会,道:“请转告阁王,看清自己的心,也不要辜负了咏唱公主。还有,回去后请阁王多关照一下公主的身子。”

    小部落皱眉,不解道:“公主病了?请放心,阁王会关照公主的。”

    “总之让阁王早点请太医帮公主看看便是。”蓝倪点点头,觉得自己只能话尽与此,希望孩子能让他们之间早点正视自己的感情。

    小部落再次拱手道:“多谢姑娘提醒,在下告辞。”

    ……

    这几日的天气很奇怪,或许靠山的地方,天气都难以预测。

    白天天气放晴,日光如春天来临般明媚动人,一入夜空气冰冷得要让人簌簌抖。

    而属于蒙舍与北诏交界之地的茶溪镇,也突然较往常热闹了许多。

    阁昱并没有急着离开茶溪镇,就带着咏唱住在蒙舍在此镇修建的别苑之内。

    宽大的府邸,亭谢楼阁,小桥流水,在月下朦胧。

    烛光映着咏唱美丽的侧脸,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喜乐。她愿意回到他身边再争取一次,这次是为了孩子而争取,但并不代表她就要对他卑躬屈膝。

    “咏唱……”阁昱踌躇了一会,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

    “大王日理万机,来到茶溪镇想必是有要事吧。”她转过身,淡淡地开头,语气里没有惊喜也没有抱怨。

    “你不该就那样一声不吭地离开,你知道那样做有多危险么?”阁昱皱起了眉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尽管她现在平安无事地站在自己面前,但多日来对她的关心如一把利剑时刻悬在心头。

    关心而焦灼的语气让人无法质疑他的担忧,可是,还能信吗?一次又一次从天堂失落之后,她还能信他吗?

    咏唱扬起了红唇:“多谢大王关心,咏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次去北诏不失为一次值得回忆的游历。”

    “你一个单身女子,独自在外怎么不想想后果?”

    “呵,我这不是平安无事吗?怎么,大王这次不用在宫中陪着瞳瞳姑娘吗?她舍得你离开她的身边?”她努力压下不断上涌的酸气,睨视着他。

    “她……”复杂的情感纠结在眼底,瞳瞳也那样走了,她说会回到哥哥身边,谢谢他全部的照顾和关爱。

    阁昱背过身子,背影挺直有抹让人心酸的孤傲。他不想让咏唱看到自己眼中的酸楚。

    人的感情有很多种,可以单纯得如春日的一汪清泉,也可以复杂地如夏日深蓝的湖水,无法看透。

    “大王,你一直都爱着瞳瞳,是吗?”她望着他的背景,手指有点冷。

    他悄悄收紧了自己的十指,对于瞳瞳的感情,真的无法解释,连自己也说不出包含了多少情感。

    此生最初的心动,曾经最真的爱恋,也有难以忘怀的伤痛。

    瞳瞳带给他的有喜有乐,更有震撼和感动……

    可是,两年后的今天,当生命中的两个女人同时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却清晰地知道自己的情感归宿。

    有一种情感中即使糅合了怜惜、感动、喜悦和忧伤,仍难以抵过另一种会令心头温暖塌实的感觉——温暖塌实只有这位明艳如花的女子才会带给自己。

    飘荡的小舟找到了港湾,疲倦的鸟儿找到了栖息之地。

    她有着阳光般的光华,有着星子般的快乐,这一切让他羡慕和渴望,让他真心地想拥有她一辈子。

    他不知道爱到底是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想和这个笑容明媚的美丽女子共度一生。

    从前的他或许从来不知道如何去争取,是她教会了他。他自以为是的保护伤害了她,但他已决定用此生剩余的时间学会去爱她,珍惜她……

    他绝对不会让她再离开自己!

    一双大手扳正她的身子,深邃的双眸定定地注视着她,他喉头哽咽:“咏唱,对不起……我知道我欠你很多解释,我也知道你受的委屈,但是……请相信我,我对你……”

    她张大着眼睛,等着他后面的话。

    如果说老天真会捉弄人的话,那么他们已经被老天捉弄了多次。正在此时,门扉被人急促地敲响,小部落的声音传了进来:“大王,邪君求见。”

    手指僵了僵,阁昱叹息着盯住面前的容颜,她似乎瘦了些。

    唉!

    在她忘记眨眼的瞬间,他温暖的双唇印上了那光洁的额头。

    “邪君来了,你要不要一起出去见见?”

    “要!”咏唱来不及回味尚留在额心的温暖感觉,望着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琥珀色的眼眸一暗,似乎在为自己刚刚说的话而后悔……

    ……

    朱红的雕花窗户映着三个人的身影。

    一个极美的男人,一个极美的女人,中间还坐着一位冰冷着脸,连眉毛都显得有几分恶劣的蒙舍之王。

    半透明的玉杯晶莹剔透,光芒流转。咏唱轻抬白皙的手指轻轻触摸着杯口边缘,指间仿佛挑动着一朵寒彻入骨的冰花,碰着它的花瓣,她淡淡地瞥过旁边脸皮紧绷的男人。

    她真想笑。

    对面坐的是邪君楚弈,比女人还美的英俊男人,此时也嘴角挑起一朵若有若无的笑花,面容在明亮的灯光下散着妖邪的魅力。

    显然,对于邪君楚弈的到来,阁昱并不怎么欢迎。为了咏唱,他改变了和亲的初衷,面对楚弈一次次求亲的书信,只得私下与之商量以和亲为名,保护好咏唱的安全,直到摧毁黑衣人组织为止。

    一路追查下去,现黑衣人的势力比想像中的更为庞大,虽然眼下看来他们的主要目标似乎是刖夙,但有个暗中对咏唱虎视眈眈的慕千寻在,他又怎能不防?

    咏唱保持着妩媚动人的微笑,静静地听着两个男人的交谈,他们眉眼间隐藏着一些她看不明白的交流。可是,光这样听着,不时插上几句,她才觉得自己正慢慢地进入一个从前不知道的境界。

    眼角轻瞥着自己始终爱着的男人,咏唱第一次感觉——身为君王的他真的肩负着令人无法想象的重任,也一次感觉自己正在慢慢了解他……(关于三人谈话的具体情景,可以参考《暴君·邪妃》中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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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 心系

    天明,白茫茫。

    一层白纱似的浓雾将整个茶溪镇都笼罩了起来,丈余之外根本难以看清东西。

    推开窗户,一抹清新的雾气荡进屋子,外面朦胧一片。

    咏唱捂了捂小嘴,极力忍住喉头的不适,在与阁昱还没有理清楚关系之前,她不会告诉他孩子的事情。想到昨日与楚弈一起时谈到的“诅咒”,一种神秘而紧张的情绪捕获了她,原来四诏之间的关系比想象中的还要迷离复杂。

    谈话间,阁昱一直保持着阴冷的表情,好象因为楚弈与咏唱之间的默契而生气,又好象在隐忍着一种大家不明白的痛楚……

    楚弈很幸运,有泪西这位国妃为其躲过一劫,而暴君殇烈却真的中了诅咒,那蓝倪怎么办?如果殇烈因此而亡,那蓝倪……

    咏唱深呼吸了一口气,想去一趟“闲云客栈”,希望蓝倪还在。

    蓝倪看到她的到来,欣喜不已,二人房中坐定,咏唱便迫不及待地想提醒蓝倪,不要再跟暴君赌气,还是及早回到自己爱的男人身边,否则真的生什么事,会后悔一辈子的。

    蓝倪闪动了大眼,咬住下唇问:“咏唱你是知道什么了么?为何说此话?”

    咏唱犹豫了好一会,面露关心之色:“蓝儿听说过诅咒的事么?”

    蓝倪单薄的身子突然一颤,她当然知道……她自己就中了那种可怕的诅咒,她知道殇烈也有,难道……

    不祥的预感拢上心头。

    “是不是阁王说了什么?诅咒的事其实跟暴君也有关系是不是?”蓝倪急问。

    咏唱眨眨惊讶的水眸:“原来你已经知道诅咒的事……”

    蓝倪点点头,是的,关于诅咒之事,她知道得不少。诅咒关系到很多人也关系到自己的身世,她此番出来,就是要亲自查明一些尘封的真相,而知道这背后真相的神秘黑衣人,她也有点期待再次见到……

    她低头轻叹一声,有点悲切:“唉,关于诅咒之事,我想阁王也无能为力吧。”

    “恩,对不起蓝儿,如果可以,我一定会让那家伙全力帮助你们。”

    蓝倪摇摇头:“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到了这一步,我想阁王包括下咒之人恐怕也无法操控了……总之,谢谢你。”

    咏唱握住她白皙的小手:“谢什么,别忘记我说过,我要和你做亲家呢。”

    还没说几句话,房间传来敲门声,开门一看,只见阁昱皱了眉立在外面,深邃的眼瞳中透露着毫不掩饰的担忧,也隐含着一股因急切而起的怒火。

    这一次,咏唱没等他动手虏获,反倒自己站起了身:“蓝儿,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我定会帮你的。”

    ……

    街上有点冷清,空气稀薄。

    阁昱坚持将她揽在自己的身侧,他黑色的风衣正披在她的肩头。

    二人沉默地走着,咏唱低垂着眼慢慢地走着,一直看着因雾气而潮湿的石板街道,整个人都显得安静。

    阁昱吸了口气,依然满脸紧绷之色:“你每次都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我的心脏迟早会因担心而衰竭的。”

    低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忧心传入耳膜,咏唱紧了紧身上的风衣,扬起唇:“以后不会了。”

    “什么?”他抬了抬眉,很意外听到如此乖巧的回答。

    “我说——”她抬起眼,眉眼染上了太阳的光辉,“我说以后不会这样了,以后如果我要离开,我会先告诉你。”

    话刚说完,整个人便落入一个温暖宽大的怀抱。清晨的大街,行人不多,面对他们的亲昵举止,仍有好奇者侧目。

    他管不了那么多,低头埋入她散着馨香的乌丝中,语气有点激动:“没有以后!没有如果!因为我再也不允许你离开了。”

    咏唱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属于他的熟悉的味道。

    她低下头,眼角有点湿润。她没有告诉他,刚刚在与蓝儿谈话之时,她突然感到非常害怕,恐惧紧紧擢住了她的呼吸。

    她很害怕……如果自己再那样悄然离去,而他却跟殇烈一样正在承受着她不知道的苦痛和危险……那她一定会后悔的!

    就算他还没有爱上自己,她也绝对不愿意失去他。

    活到现在,还没有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以后她也不愿意!

    在为蓝倪担忧的同时,她也深深地体会到,能在自己所爱的人身边呆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尤其是有了孩子……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

    他的胸膛好温暖,环着她的手臂温柔又有力。

    良久之后,她轻轻推开他,抬起亮晶晶的眼睛:“如果你这次说的是真的,该多好啊!”

    “当然是真的!”抓起她的小手贴在自己胸口,英挺的眉头打着死结,“我会用以后弥补过去!”

    眼睛定定地注视他半晌,等得他几乎要低咒出声,她仍然没有表露出自己的软化,微微侧了一下头:“这里是大街上,我们的大王要就地做深情表白么?”

    “该死的!”他终于咒出声,看到周围已驻立好几个路人正看着他们。凌厉的眼眸一扫,他拉紧她的披风,揽着她离开。

    咏唱眼角带着得逞的笑意,盈步前行。还有那么多疑问没有解开,那么多委屈没有补偿回来,想让她这样就相信他,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大王,暴君的诅咒你都没办法吗?”她问。

    “世界上如果还有谁有办法,应该就是须乌子了。”

    她停住步,转过身:“大王你愿意找须乌子救暴君吗?”

    他思索,沉吟:“你希望我救他?”

    她弯起嘴角:“先王积心畜虑等的不就是这一天?蒙舍要灭刖夙难道还有比暴君突然驾崩更好的机会吗?我希望大王救暴君,大王难道就会愿意吗?”

    冷薄的双唇抿成一条线,他沉沉地盯着她。

    清冷的风吹在身上,丝被轻轻扬起,她望着他的表情,了然地笑了起来。

    “如果我可以救他,那么我会答应你!”

    他的声音在耳际响起,她微微一愣,将小脸缩进了黑色的风衣里,嘴角的弧度却扬得更好。

    太阳缓缓从树林的那头升起,照在街上的浓雾之上,雾被照射出一道道光圈,晕黄,闪亮。大地逐渐变得温暖,咏唱低垂着眼走好每一步,心境与来时已大不相同。

    ……

    一个气息诡异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阻止了他们回去的步伐。

    阁昱修眉一抬,下意识护紧了臂弯里的人儿。

    从他与小部落一踏入茶溪镇,便敏锐地感觉到笼罩在镇里的神秘杀气。仔细观察,会现各诏都有士兵乔装进驻于此,他一直预感近日内这里终将难逃一场恶战。

    眼下黑衣人出现,是否就是恶战的前兆?

    茶溪镇乃蒙舍与北诏交界之地,也是交通要塞,两国均有重军把守于此,即使有何战况,身为蒙舍之王并不以为惧。

    可是,上次不慎中了黑衣人迷毒,加之如今有咏唱在身边,他不得不谨慎提防。

    “我家主公有请阁王。”黑衣人拱手道。

    “你家主公是何人?”琥珀色的双瞳迸出两道精光,看来上次松明山顶的黑衣人还不是所谓的“主公”。

    “阁王跟在下去了便知。”黑衣人的语气也像幽灵。

    咏唱抓住阁昱的衣襟,对他摇了摇头。

    阁昱安抚地拍拍她:“咏唱,你自己回去,没问题吧?”

    “不要去!”她开口拦劝道,虽然不知道黑衣人的身份,但是一看对方那阴气沉沉的打扮,便想到八月初八的劫杀,心口便被什么抓住似的难受。一阵反胃,她连忙捂住小嘴干呕起来。

    “咏唱……你没事吧?”他充满关爱的眼眸瞧着她略为苍白的脸颊,然后抬头对黑衣人道:“回复你家主公,说本王今日不便,改日拜访!”

    黑衣人移动一步,举起手中刀鞘,又挡在他们面前。

    “请阁王不要推却,让在下难做!”语一毕,身后又窜出四五名黑衣人。

    阁昱瞬间收紧了下颌,瞳孔缩得变得如同针尖般大小,聚满了杀气。

    咏唱看了眼对方的架势,感觉到自己靠着的胸膛连肌肤都坚硬了起来,她告诉自己不能害怕。他们人多,阁昱若要担心自己,定会有所顾忌,武功再好也难以施展开来,还不如顺了他们……

    “好,我们正好要去见见你们主公,请带路!”

    在阁昱畜势待之际,咏唱先开了口。

    “咏唱!”他对着她低吼。

    “大王难道不想知道他们的目的吗?我倒想知道初八那日,到底是什么人想劫杀本公主。”

    阁昱懊恼地注视着她,长睫覆盖之下的眼睛是那么勇敢,他心中一疼,暗暗叹息了一声。黑衣人的身份他早已经知道,那位一直藏在幕后的“主公”他也想知道是谁,他还想知道——辅助自己几年的慕千寻在这其中到底扮演一个什么角色?

    在自己昏迷期间,小部落从慕千寻那里得知的信息并不多,有的事情他这个大王必须亲自前往才会获得结果。

    可是……要带这个小女人一同深入虎穴……

    “阁王、公主,请!”黑衣人冷冷地笑着,在前面带路。

    咏唱不以为意地带着微笑,而身边的男人修长的眉头打起了死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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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 结局

    一处豪华的府邸,富丽堂皇。

    大门顶上只挂着一块横匾,上面是漆黑的三个大字——“独斋居”。字体苍劲,笔墨却粗重在日光下看起来有几丝诡异之感。

    磨丝缝砖墙,屋顶盖黑色琉璃瓦加绿剪边,前后出廊,廊檐柱都装饰有绿色的地仗,所有的门、窗、柱都漆成绿色,又给人以古雅清新之感。

    一个圆形的石桌,桌旁一位略为削瘦的黑衣男人,看来四十几岁,眉宇中藏着一丝阴冷。听到脚步声传来,他站起了身,拱手笑道:“欢迎阁王、公主大驾光临,呵呵。”

    阁昱微微颌:“阁下应该就是大唐的柯中原柯将军吧?”

    黑衣男人惊讶地挑了挑眉,突然大笑起来:“哈哈……不愧是蒙舍大王,这么快就查到本公的身份,佩服佩服,哈哈……”

    咏唱敛住神色,紧紧盯着对方。

    阁昱拥紧了她的手臂,二人不慌不忙走到那人面前。

    “唐室从来没有放弃过收服四诏,柯将军是大唐力将,多年来一直徘徊在四诏之间,身份隐秘,要知道柯将军的真实身份……本王还真费了一番工夫。”阁昱冷冷地撇了一下唇。

    “二人请坐。”柯中原收起笑,变得严肃起来。

    咏唱紧了紧自己的风衣,适才一路走得太快,这会觉得身子有点不舒服。她直视着柯中原阴冷的脸:“不知道将军有何事?不妨直说!”

    “咏唱公主似乎气色欠佳,还是坐下来慢慢说话吧。”柯中原慢悠悠为自己倒上一杯热茶,茶水在空气中冒出缕缕白烟。

    阁昱关心地看了咏唱一眼,抿唇道:“如果柯将军邀本王前来,只是为了商谈攻打刖夙与北诏之事,那就免了。因为本王目前并无此打算。”

    “目前没有以后有?眼下暴君诅咒作,这是个极好的机会!”

    “以后可能也不会有!”阁昱一脸冷峻,每个字似坚硬的石头从嘴里蹦出,仿佛没有商量的余地。

    柯中原眉宇一低,一双眼睛变得凌厉凶残。他轻轻放下茶杯,上前一步与阁昱对视:“阁王当真不考虑一下与本公合作?灭了刖夙,绝对对蒙舍有利,而本公也正好可以回去向朝廷交待!”

    咏唱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地拉了拉阁昱的衣襟。

    阁昱根本没打算答应对方。

    虽然一直想继承父志统一四诏,可是最近连续经历战事,跟其他三王也加强了联系之后,他明显感到各诏士兵及百姓对自己国家强烈的拥护与爱戴之意。

    退一步说,就算借此机会收并了他诏土地,谁又能保证何时可以收服他们的百姓?

    关于这些,他反省良久,或许完成先王遗愿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刚刚,就连咏唱也希望自己能救暴君,这样一来,他更加不可能因此挑起战争。战争带来的苦痛——他越来越有深刻的感触,对任何人任何国家,都不是件好事。

    柯中原注视着他深眯的眸子,声音如寒风一样冰冷:“这么说,阁王是不愿意合作了?”

    阁昱拥着咏唱,二人对视一眼,再抬眼时语气坚定:“本王奉劝柯将军最好三思而后行。四诏的建立,并不危及大唐的统治。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多年,柯将军难道没有感受到四诏子民的团结一心吗?难道将军希望这里战火横飞,变成硝烟之地?”

    下意识地,他已把自己蒙舍与其他三诏并立到了一起。

    现在面对的是一直野心勃勃的大唐,他突然有种切身体会,之前蒙舍国对其他三诏虎视眈眈之时,暴君、邪君他们的感觉……

    咏唱吸了吸鼻子,狐疑之中竟然有种莫名的感动。

    他不是一直希望统一四诏吗?为了完成大业,他有在刖夙境内布置密探悄然进军,还特意培训自己企图用美人计逐步打入北诏,他策划了这么久,怎么突然改变了立场?

    无论如何,他能这样说,她真的好高兴。

    晶莹的水眸望着他的侧脸,瞬间觉得他比以前高大英俊了许多,丝丝柔情暖过心头。

    柯中原如利剑般的语气打断了她的神思。

    “既然如此,本公只好暂请阁王与公主在此多留几日。”语毕,他大手一挥,从四面八方现出十余名黑衣人,个个面无表情,惟有眼睛与手中利刃同样闪着寒光。

    “大王……”咏唱靠近结实的胸膛,又一阵不适自喉头升起,美丽的小脸不自觉地皱起。

    阁昱冷静的眸子扫过四周,轻轻拍了拍咏唱的手臂,撇起了嘴角:“柯将军真是好客。可惜,就算你扣下本王,蒙舍的军队恐怕也难以受将军要挟。”

    “呵,阁王可以试试看!”柯中原抓紧了手中杯子。

    阁昱感觉到臂中人儿的异常,低下头,见她脸色不若平时红润,粉嫩的唇瓣正在微微的颤抖。

    “咏唱,你没事吧?”关心之语脱口而出,他最在意的是她的安全。

    “大王……我没事……呃……”干呕出声,她突然捂住了嘴,眼角因强烈的不舒服而逐渐蒙上水气。

    拂开她颊边的丝,阁昱冷眼对上挡在门口的黑衣人:“让开!”

    “看来公主是生病了,阁王不如就带公主在此住下。”柯中原放下手中杯子,热茶早已冷却,茶水冰冷地反着幽光。

    “让开!”阁昱扶住怀中佳人,浑身紧绷。

    “大王,我没事。”咏唱努力扬起一个笑,面对着他毫无笑意的脸庞,在她耳边轻问,“大王要杀出去可有胜算?”

    阁昱暗了暗眼扫过四周,声音很低:“本王在赌,赌他们顾虑后果,自动退让!”

    “大王,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咏唱不喜欢战争,或许,我还是任性了些,不该一时冲动让大王跟他们来此。”咏唱咬住了下唇,努力吸着气。

    “我们若不前来,大街上就已经动手了。”

    “呵,那现在是必须要动手了吗?我相信你……”

    二人悄悄地对着话,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的走廊里,走出了一个白色修长的身影。来人在看到他们两人互相依靠的身影之后,漆黑的眼眸泛动着复杂的情绪。

    阁昱沉静地扫过他们,大手缓缓摸向腰间,快一抽,只见一把黑色的软剑出现在手中。

    剑身乌黑,剑刃极薄,那是极品乌剑,平日就隐身于腰带之中。出鞘后的剑在早晨清冷的日光中闪烁着温敦的青色光芒,他以修长的手指爱怜地抚过光华不定的剑锋,俊挺的容颜上一扫平静,射出了孤高凄艳的光芒。

    他将咏唱置于身侧,琥珀色的瞳眸瞬间充满了风暴,他一字一顿:“看来,今日本王不得不战了!”

    黑衣人立刻群起,瞬间剑花飞舞。

    面对这么多高手的凌厉攻势,阁昱丝毫不敢怠慢,咏唱睁大着双眸,即使再害怕她也要看个清楚,生怕这个男人不小心受了伤。

    再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

    以一敌众,还加上自己这个大麻烦,阁昱怎么可能取胜?

    一袭黑衣诡异的柯中原重新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端起了茶杯。他的目的倒还不至于杀了阁昱,只是需要逼他就范而已!

    “住手!”

    白影一闪,宛若一道轻烟飘过,最前面的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已经断成了两段。

    熟悉的声音让阁昱与咏唱同时顿下了动作。

    “慕大哥?”美目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一身白衣皓如初雪,那越走越近的白衣男子不是慕千寻还是谁?

    阁昱挑了挑眉头,未一言,只是拥着咏唱的手臂占有性地拢紧了几分。

    “柯将军,让他们回去吧。”慕千寻目光清澈,与以前不同的是冰凌相撞的峭寒话音里多了种冷然。

    “侯爷。”柯中原撇了撇唇,“侯爷现在最该做的似乎是去通知阁王的部下。”

    咏唱张大了水眸,紧紧盯着慕千寻,抓着阁昱的小手也不觉变得僵直。

    慕大哥怎么变成了侯爷?

    大唐的侯爷,跟黑衣人一伙的……怎么会这样?

    她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人物一直被蒙舍中用,这样一个人物还亲切地关爱自己,甚至对自己表白爱意。

    她不喜欢神秘故弄玄虚的家伙,更不喜欢满口仁义实则满肚子阴谋的家伙!

    面如冠玉,风姿翩然的慕千寻就是那样的人吗?

    慕千寻望着绝丽的容颜,因寒风吹拂的关系,她白皙的小脸浮现着两抹不自然的红晕。心下一疼,他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柯将军难道没有考虑,这里是茶溪镇,一个蒙舍大王怎么可能被你困在此处?我看这会,小部落大人应该已经带军往这边来了。”

    柯中原微怔,他知道慕千寻说的很有可能,但是这样的好机会……

    “侯爷,你几番犹豫将朝廷的计划搁置一旁,这会还要存有私心擅自做主么?”

    “难道柯将军不是?”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阁昱与咏唱互相握紧对方的手指,静静地立在一旁。尤其是咏唱,惊讶过后逐渐冷静下来,慕大哥是大唐之人带着目的来到蒙舍,那瞳瞳岂不是……

    悄然往阁昱冷峻的脸庞望去,心中又多了一道需要解答的迷题。

    ……第七十一章

    庭院之中,古树浓荫,阳光穿过树隙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小光圈。

    风吹树动,光影摇晃,有如微波荡漾的湖水,更显得环境清幽,看似风景宜人。

    咏唱躺在床上,望着床顶半透明的帷帐,思绪仍为慕千寻的身份而震惊着。

    “独斋居”——他们安全走了出来,因为慕千寻坚持站在他们这一方。

    当所有人都抽出剑时,她以为一场恶斗难以避免,剑身在日光下反射的寒光,折射了每个人的眼。她第一次现,原来温文俊雅的慕大哥也会有那样冷酷的一面,漆黑的眼瞳里没有一丝感情,比雪地里的大理石还要坚硬。

    阁昱始终拉着她的手,将她拥在怀中,为她挡住一切风霜剑气。他挺拔磊落的身影像一座屹立不倒的丰碑,稳稳地让她依靠。

    恶战却没有生,那位面目阴狠的柯将军似乎最后对慕千寻做出了妥协……

    心底舒了口气,在踏出“独斋居”的门口那一刹那,她忍不住回头,白衣男子又恢复成温文俊雅,仿佛是站在雪后初霁的花园中一样闲雅怡然。

    只是他眸子中注满了深情,凝视着她的目光久久……久久地不愿放开。

    很快,身边的男人以不容抗拒的霸道,将她的头转正,拥着她的手臂更加有力。

    空气中弥漫着雾气,冷风从光秃秃的枝桠间吹过。

    咏唱坐起了身子,这才现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阁昱呢?她记得他们一起回来,一进屋子他就立刻命小落部去请大夫过来。这个非常时期,她并不愿意让这男人知道自己已有身孕,所以推托先回到房中休息。

    这一休息,还真的睡过去了……

    “公主。”门口传来声音。

    “丫头?”咏唱欣喜地打开门,“丫头你怎么来了?”

    丫头一见到咏唱,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眼泪就止不住冒了出来:“我的好公主,你怎么又一声不吭地离开了王宫,真是担心死我了……幸好你平安无事。”

    原来从无意中找到咏唱那刻开始,阁昱就打算让人护送她先回大和城,结果她倔强着不同意。无奈之下,阁昱又只好派人到宫中接出丫头,让丫头来照顾她。这个茶溪镇,恐怕得呆上一阵子才能将事情处理完。

    “怎么不见大王?”一想到那群神秘的黑衣人如此胆大,咏唱忍不住提高了心眼。

    “我刚刚才到,正好碰上大王和小部落匆匆出门,好象说暴君也到了茶溪镇,有急事的样子!”丫头见咏唱焦灼的表情,也不由地担忧起来,“公主,生什么事了吗?”

    “暴君?今天早上才从危险中解脱出来,不过片刻,他们竟然又要出门……”

    “公主……你是说大王和小部落是去办危险的事?”丫头也紧张地瞪大了眼。

    咏唱拍拍她的小手:“呵呵,没事,看把你吓得……是我自己瞎紧张呢。今天阳光倒不错,我们可以去街上走走。”

    出去走走,可以去找蓝倪打探一下情况,她也有不少消息要告诉蓝倪。

    ……

    白色纤细的身子,在大街上走走停停。

    她一手拎着个小包袱,一手拿着白色丝绢。大约是天气寒冷,每走几步她都要停下来喘息一下。

    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连薄薄的嘴唇也不见红润,细致的眉毛微微蹙着,让人很担心这样的女子随时会被一阵风吹倒。

    一头乌黑的丝简单地绾了个鬓,柔柔地披在身后,

    咏唱却因这抹白色的身影而呆住了。

    “是她……”

    “公主在看什么啊?”

    “丫头,你去闲云客栈等我。”咏唱将手中东西往丫头身上一推,红色的身影便飞快地奔入人群中。

    是瞳瞳,她没有看错。瞳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也是来找阁昱的吗?她哥哥慕千寻竟然是大唐的侯爷,虽然救他们出了“独斋居”,却依然难改对立的身份,那么瞳瞳到底在阁昱的身边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瞳瞳姑娘,请留步!”在街道转角的地方,咏唱终于唤住了纤柔的白衣女子。

    “咏唱公主?”愕然之后,如百合般清新的笑容,在清丽的容颜上缓缓展开,“咳咳……真是好巧。”

    二人选了一家较为僻静的茶楼坐了下来。

    咏唱盯着对方苍白的面容,心生疑惑:“瞳瞳姑娘生病了么?”

    瞳瞳摸摸自己的脸颊,笑道:“没有,我从小身子骨弱,一到冬天就这样。咳咳……”

    “你……”咏唱踌躇了一会,也展开明媚的笑容,“你来找大王的吗?”

    “大王也在这?”她脸色更加苍白,薄薄的嘴唇嗫嚅了一下,眼中神色复杂难解,透露着哀戚之色。

    咏唱心中一紧,呼吸有点不平稳。该不会是瞳瞳与阁昱出现了什么问题,那男人才又对自己好的吧?

    “我是来找哥哥的。”瞳瞳抑住咳嗽,轻轻说道。

    “慕大哥吗?我今天早上还看到他。原来……你们兄妹是大唐人。”面对这样一个脆弱的姑娘,咏唱不忍心说任何刺激她的言语,可是,这兄妹二人的身份实在可以让人联想很多。

    水汪汪的眸子闪过惊骇,瞳瞳急促地咳嗽出声。

    “公主,瞳瞳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咳咳……”纤细的手指冰凉,她缓缓握住咏唱的小手,一脸的真诚。

    是的,她要告诉她,现在在那个男人心底最最在乎的人,其实是叫曲咏唱的女子,而不是自己。她也想告诉她,请好好地照顾大王一辈子,因为他真的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

    至于身份,这些都不重要。一份已经逝去的真爱,一个脆弱短暂的生命……那些东西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爱的人要得到真正的幸福。

    “瞳瞳。”咏唱只觉得喉咙干哑,她万万没想到瞳瞳会对自己说这些,“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继续陪在大王身边?两年前你离开了他,伤害了他,现在你又这样离开他,你难道真以为他身经百战不怕伤害了吗?还是你根本就不爱他?”

    爱一个人,而不陪在他的身边,光是相思之苦就令人难以承受,这种痛楚她曾经经历过,没想到瞳瞳竟然也会选择放弃性的离开。

    她真的不明白!

    “咳咳……”瞳瞳收回了手,捂住小嘴的白色丝绢沾染上了点点红梅,她静静地微笑,回答很肯定:“不,我爱他!我这一生都只爱他!……咳……但是,我不后悔我的离开,两年前是,现在也是。公主……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大王现在爱的人是你,他心里想着的念着的都是你……咳咳……”

    “瞳瞳……”

    “呵呵,也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只有咏唱公主你才能带给大王真正的快乐和幸福……咳……他和我在一起,撇开我大唐的身份不说,还有着很多责任和压力……咳咳……但是公主你不一样,你像阳光一样可以照耀着他,让他心灵最黑暗的角落都可以充满光明和温暖。”

    咏唱注视着她,心灵却被震撼着。跟自己爱着同一个男人的女子,可以如此平静而真诚地对自己说出这些,她的心胸该是多么地宽广……

    低下头,咏唱觉得愧疚,在这样一个女子面前,她感到自己好渺小。

    “那夜,在松明山顶……大王为了救我中了黑衣人施放的毒气,昏迷了几天几夜,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模糊的意识中他喊的名字都是你……”

    “他……中了毒?”咏唱抓住了前一句话,“什么时候的事?”

    他没有来找她,就是因为正处在昏迷之中吗?

    原来,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在他最虚弱的时候没有陪在他的身边。他不但没有责怪自己,反而跟她道歉。

    咏唱垂下了眼,乌黑的睫毛在眼帘上洒下一片阴影。

    冰凉的手指再次握住了她的手,对上瞳瞳黑亮的眼睛:“咏唱,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们爱上了同一个男人,这是我们的缘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大王和你才是命定的一对……咳咳……他曾经带给我的一切,我都感谢着上天,是我一辈子最珍贵的礼物,我觉得很幸福,这已经足够了……现在,请你珍惜,好吗?”

    咏唱的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

    “请你好好爱他,连同我的这份爱一并都给他……好吗?”

    “瞳瞳……为什么这么说?”不祥的预感在扩散在心间,咏唱有点无泪哽凝。

    一朵楚楚动人的笑花在她嘴角浮现,她拍拍咏唱的手:“你知道吗?我很信命,命中注定的东西无法更改……这就是我的命啊。就如那么出色的哥哥一直深爱着你,可是你却永远不可能爱他,呵呵,这都是命……咳咳……咏唱不必疑惑,也不必为我担心,你和大王幸福了,我和哥哥也就幸福了……”

    雾气弥漫的眸子,轻柔诚挚的声音。

    咏唱望着她,许久无法言语。究竟哪里不对劲?为何感觉事情如何怪异,却无法从她无比诚挚的眼眸里看出破绽?

    瞳瞳站起身,抓起手中的包袱微笑着:“咏唱,跟你说完这些,我真的觉得很轻松,很快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现在……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咳咳……我得去找哥哥了。”

    那抹白色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良久之后,她动了动手指喝下一杯茶,无法分辨出流进喉间的究竟是何滋味。

    ……

    闲云客栈。

    咏唱和丫头碰了面,却没有找到蓝倪。店小二说蓝姑娘一早便与一位气质俊磊的银公子出门后,一直都没有回来。

    她们回到属于王族的别苑,太阳西斜,天色重新被暮色笼罩之时,阁昱与小部落回来了。

    一脸的疲惫,身上还带着隐隐的伤痕。

    “你们这是去哪了?又碰到黑衣人了吗?”咏唱急急为他查看伤口。

    “我没事。”阁昱看了看自己血迹已经凝固的手背,抬眼注视着她,眼神无比深幽,然后瘁不及防,他一个大力紧紧地将她抱住怀中。

    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他闭上了眼睛,高大的身子竟然有点颤抖。

    “你怎么了?”被他抱得太紧,有点呼吸不畅。

    “别动,我想好好抱抱你……”他声音异常沙哑,扯动了她的心。

    她伸出小手,环抱着他结实的腰杆,轻轻问:“生什么事了?”

    阁昱一动不动,只用力地抱着她,紧闭着双眸。

    脑海中依然存留着上午在山顶与一群黑衣人恶战的记忆——柯中原死了,但是……刖夙国的国妃娘娘蓝倪却掉落了悬崖,而那个以暴戾闻名的殇烈也随之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他和楚弈,连同银暝国的银翟一同派出了大量的侍卫,到山下到处寻找,都没有结果,暴君和他的国妃究竟是生是死,失去了踪迹……

    看到深爱的女人就在自己面前消失,那种痛苦只有爱过的人,才能体会到。

    看到殇烈为了深爱的女人奋不顾身,那种震撼也只有爱过的人,才能体会到。

    “咏唱……”声音在喉头哽咽。

    “大王?”咏唱试图推开他的胸膛,他却如顽石一样一动不动。

    “咏唱……”他吞了吞口水,似乎有什么很困难的话要说。

    “恩?”想到瞳瞳对自己说的话,她挺直了身子任由他抱着。

    “我……”

    “什么?”

    “叫我昱!”他突然急促地说道。

    “呵呵,昱!”她笑了笑,眼睛晶亮,她记得自己以前也有这样叫过他名字的,后来因为他的忽冷忽热,她才气愤决意只叫他“大王”的。

    “昱,你是在害怕还是紧张?”她盯着英俊的脸庞上那种奇怪的表情。

    “我……”他皱起了眉头,“我……”

    “有话快说!一个男人婆婆妈妈!”咏唱受不了地翻翻白眼,这家伙今天到底在外面受什么刺激了,完全地反常。

    “我爱你!”男人低吼了出来,然后脸上涌出一片暗色的潮红。

    “呃……你刚刚说什么?”她瞪大了眼眸,闪闪亮,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

    老天爷,她刚刚没有听错吧?他真的说了吗?曾经被反复逼问,反复疑惑的答案,他刚刚真的说的了吗?

    “快说快说!”她双手搂上他的脖子,万分期待,并且决定如果他再说一遍的话,她就会回报他两大惊喜。

    阁昱眼眸一暗,盯着面前娇艳若花的脸蛋,没有再说什么,头一低便吻了下去……

    可恶的家伙,竟然不说第二遍,她留着跟他算总帐!

    “我爱你!”见她不专心,趁着喘气间他又飞快地说道,紧接着又陷入充满渴望的唇舌交缠。

    ……

    蒙舍王宫——诏和宫。

    天气很冷,空中一片昏暗,似乎要下雪了。

    宽大的金塌之上,有美人斜卧。红色的罗裙一层又一层的包裹着她,珍贵的黑貂皮披在她的身上,雍容华贵。她眉目如画,粉腮若桃,只要这般看着,便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当她朝你一笑,笑眼弯弯时,你会觉得姹紫嫣红的鲜花都会失去颜色。

    这种天气,王宫中因为有了她,而格外温暖。

    一个高大的身影匆匆而进:“你这个顽劣的小女人,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一直隐瞒着我!”

    他半眯着眸子,奇异地,眸子里愤怒与欣喜并存。

    一眼瞧见斜卧金塌的美人,满腹的话语顿时咽入喉中,他轻轻地走了过去,在塌前蹲了下来。

    “笨女人,还以为你是狐狸呢!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他低声地呢喃,爱怜地将丝被盖在女子的身上,然后执起她白玉似的小手,放在脸颊上摩挲,满眼全是道不尽的爱恋。

    “傻瓜,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告诉我……我明天就要立你为国妃,马上该诏告天下,蒙舍国后继有人了!呵呵……”他兀自笑了起来,突然又皱起眉头,“你怎么可以瞒我这么久?昨天还嚷着要爬那光秃秃的树……”

    这样冷的天气,他觉得脊背流下一串冷汗。

    “该死,明天我就去把那棵大树砍了!”

    “你敢!”女子突然睁开眼睛,灼灼地盯着他,“你敢砍那棵树试试看!”

    “原来你没睡?”他豁然抓紧她的小手,“说!为什么有了身孕也不告诉我?上次在茶溪镇你是故意让大夫不说的,是不?”

    美丽的唇瓣扬起,纤纤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谁叫他以前那么阴沉可怕,也不懂得珍惜她?谁叫他遇到瞳瞳的事情都不会主动告诉自己,而自以为是地处理甚至让她受尽委屈?

    “说!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他将她往自己怀里拉。

    她妩媚地笑笑,掀起红唇:“你想知道吗?关于男人的事……”

    嘿嘿,她在心底奸笑两声,关于自己的初夜之事,现在可没打算告诉她!这个可恶的男人曾一度误会自己,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他尝尝后果才行!

    高山中穿流而出的小溪,清澈见底,水波清亮,溪底的鹅卵石在闪闪光。

    两个白色的身影,一高一矮,在林中慢慢地走着。

    “哥哥,你会怪我吗?”女子停下了脚步,一脸担忧。

    男子爱怜地抚摸着她的秀,指间不经意缠绕了几根乌丝,他皱起了眉头:“你的头……”

    “最近还好,掉得没那么多了。哥哥还没说,我让你就这样放弃一切,陪我回去故乡,你会怨我吗?”

    “傻丫头,只要是你想做的,哥哥都会陪你去!”他低头看着指间的丝,眼中有着哀伤,“明天,我去给你买顶最漂亮的帽子。”

    女子点点头,微笑了起来:“哥哥,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男子注视着她的笑容,也微笑了起来,惟有握着青丝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

    “因为,我有一段最美丽的回忆,还有一个最疼我的哥哥。”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眉眼间全是晶莹的甜笑。

    “浓浓……”

    “哥哥也不用担心我,我是真的觉得快乐。与他相爱时,我很快乐,被他照顾时我也很快乐,为了他而离开,我还是很快乐……”她仰起小脸,“哥哥,让自己爱的人幸福,本来就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对不对?”

    他怔怔地盯着最亲的妹妹,想起天边那抹绝美的容颜,红色的身影将会永远驻在他的心海。

    一个人在痛苦之时,该想到自己曾经有过的快乐;失去了某些东西时,该想到你已得到了另外一些东西,这样的人生岂非就会快乐得多……

    “如果我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只会造成他的痛苦和压力,我也觉得很沉重。如今,我已经让他知道,我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也比以前更快乐地活着,他也会很开心,对吧?”

    “恩。”

    “哥哥也一样喔,咏唱和大王是命中注定的姻缘,有了我们诚挚的祝福,他们俩会永远幸福的。看到咏唱幸福了,哥哥也会觉得快乐吧?”

    命中注定的吗?他缓缓扬起了唇,没有告诉这个带笑的女孩,咏唱与阁昱的姻缘其实并不是注定的,而是通过争取改变的。

    咏唱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自己却没有,或许争取得还不够,但是——

    “浓浓说得对,哥哥也很快乐。”他笑了,俊美的脸庞散着璀璨的光华。

    “呵呵,哥哥,我们的故乡一定很美吧?比四诏还美吗……”

    他们的声音在林间扩散,回荡,给冬日的林子增添了温暖的气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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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 阁昱(番外一)

    身为蒙舍之王的我,永远不会忘记父王重病于塌前再三的嘱咐——此生收并四诏,统一江山。

    蒙舍国在四诏之中,历来实力最为强大,但因各诏所处的地理位置均具特色,要一统他诏,并非易事。十五年前,父王曾请高深隐士须乌子施法,刖夙、北诏和银暝三国太子均受了诅咒,据说他们因此活不过二十五岁。

    可是到现在为止,这三位新君主都已经过二十五岁,却安然无事。尤其最近十来年,他诏国力都在急剧增强。如今,四诏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扑簌迷离,敏感复杂,想到父王生来遗愿,我决定加紧统一的计划。

    与大臣们慎密商议,决定采取怀柔政策,加强与他诏的联系和合作,攻“心”为上,再找出对方最脆弱的时机逐一击破。

    三诏之中,唯北诏国与我蒙舍地域最为接近,君主楚弈是个外貌出众,骄傲甚至有点自负的家伙,但没人会认为他是好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一个理政十年能将北诏迅展为一国力强盛、军队尖锐的君主,其能力绝对不可小觑。

    此君最大的特点便是生着一张连女人也叹为观止的俊美面孔,而“女人”正是他最大的弱点。

    为此,我决定统一大计从“软攻”北诏开始,我想亲自挑选一颗上好的棋子,将她安在楚弈的身边——

    花月楼。

    这里是属于王家贵族的青楼,其中的大部分女子均是被贬的将臣或贵族之后,在才貌气质、见识胆色上均不可与其他女子相提并论。

    第一眼看到她时,有点意外,她正在跳舞,一身红衣美艳动人。可以说,身为一国之君,我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见识过,但是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便有着与众不同的感觉。

    绝色的面孔明艳若桃,优美的舞姿仿若天仙,尤其在她轻盈优雅的转身间,一双如水秋波有意无意地扫过全场,一种自骨子里的风韵油然而生。

    尽管如此,不难看出,这个女子妩媚中又隐藏着天然的清纯,当她看到我的贴身侍卫小部落一手拉住她时,那双眼睛里透露的是从容的倔傲。

    很少有人敢直视我冷峻的目光,而她不慌不忙地盈盈欠身,看着我时,明媚的眸子灿烂如同春日里的阳光。

    这个女子——我要带回宫!

    我会训练她成为到北诏收服楚弈的棋子!

    ……

    她叫曲咏唱,父亲是一位驻守边关多年的老将,因为触犯了军规,按照我朝律法以抄家处置,而她则被贬到了“花月楼”,原来那天正好是她在花月楼的第一次正式出场挂牌。

    她就这样被选进了王宫,与她一起的还有花月楼的红牌——琴艺一绝的落雪和舞艺精湛的飞扬姐妹。

    她们都被分配到了宫中的“百艺苑”,我给负责训练的萍妃一个月时间,希望她们在才艺上能更进一层,然后我会挑选出一名女子,封为“和亲公主”,再请专人调教她一些吸引男人的技巧。基本上,我心中已定下了人选,但愿那名叫“曲咏唱”的女子不会令我失望。

    在三名从花月楼选进的女子之中,还有一位也引起了我的注意,不是因为她的琴技,而是她的感觉跟我心中的瞳瞳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一头乌黑的丝,瀑布一样倾泻于身后,让我无法不想起一些往事。

    瞳瞳……

    曾经带让我倾尽温柔的女子,我不愿意再忆起那些令人痛楚的过去。

    ……

    百艺苑的才艺竞选,曲咏唱也没有让我失望,舞姿比以前更优美动人,而她的个性在水袖半遮,眉目流转之间让我也有了更多的体会,她的确是个热情、倔傲又聪明的女子,若要能获得女性杀手楚弈的青睐,非她莫属。

    但是,我并不急着宣布竞选的结果,我要挑选的“棋子”必须能经得起更多的考验。那夜,我亲自扮成了刺客去要挟她,她比我想象得更为冷静,这让我不由地多了份赞赏。

    “咏唱公主“——将代表蒙舍前去北诏和亲,我终于可以宣布我的决定。

    我命小部落去带她前来,未料这女人不知在哪喝了酒,满身酒气不说,喝的竟然还是后劲十足的“三日醉”。

    我有点失望,差点想命人将她轰出去。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胆大妄为的女人竟然借酒装疯,不顾我的君王身份,言辞之间也忘记了尊卑。我一怒之下,将她抛进了温泉池,让她好好地醒醒。

    很意外,当看到她浑身浸湿,衣冠不整模样之时,我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渴望……

    我在她不自觉地挑逗下,竟然控制不住吻了她……

    不!

    这是绝对不可以的事情,我心底仍然有着瞳瞳的影子,无法忘却与瞳瞳的一切……

    从瞳瞳离开后的两年里,我几乎对任何女人都没有了感觉,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受到影响?

    可是,这也进一步证明,曲咏唱是个极具魅力的女子。

    所以,她正式成为“咏唱公主”。

    我想,她得到这个封号的同时,应该很明白自己的使命。其实,我看得出来她对自己被封为“公主”并无多大欣喜,当她不卑不亢跟我提出,和亲之日要让边关的父亲回到大和城时,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

    ……

    统一四诏的大计终于开始展开,我对这名关系重大的“棋子”十分关注。她继续在“百艺苑”练习技艺,同时宫里的柯嬷嬷也负责教导她一些特殊技巧。

    每天早晚,她必须来我诏和宫例行汇报。不去深究原因,我告诉自己,我只是需要准确地掌握“棋子”走的每一步进展。

    不久后,生了一件事,让我的情绪产生了很大的波动。

    向来让我敬重有嘉的慕千寻慕先生回宫了,他是个年轻有为的有才之士,在朝政和军事上有着独特的见解,被蒙舍奉为“上宾”。可是,他与曲咏唱认识不久,二人之间似乎就产生了暧昧的关系。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气愤!

    或许是不愿意看到自己亲手训练的棋子落入他人手中,我对此事久久不能平歇怒火。看到她依然明艳如花的笑脸,我却回以暴戾阴沉的眼神。

    那天……

    情况真的有点失控了。

    她如往常一样来到御书房跟我汇报进展,只是她根本不看我丢给她的《三十六计》,而是千娇百媚地来到我面前,眉眼里有着努力鼓足勇气后的挑逗。

    要去和亲,去勾引邪君楚弈,势必难免要将个人的清白抛在一旁。

    她其实很生涩,在温泉边那时第一次吻她时便感觉到了。

    可是,经过这段日子柯嬷嬷的调教之后,她似乎进步了不少。媚意横生的眼眸让我强烈的意识到自己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原来,瞳瞳离开之后,我依然有着属于男人的渴望。

    明明生涩如处子,她非执意要挑战男人的**,真不知道该为她鼓掌还是生气。

    她的挑逗很成功,芬芳的气息充斥着鼻间,成功地挑起了我的知觉。

    可是,我不能!

    我不能让这一切真的失控,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一切只是个实验而已。她必须保持着清白之身,前去北诏和亲,而她完美无暇的身子,将属于邪君楚弈的男人。

    我羞辱了她,以冰冷无情的言语奚落了她,她眨去眼中的泪意,唇角一撇,她反而笑了。

    笑得灿烂,笑得妩媚,笑得迷人。

    她说:“大王,因为你是大王!你说是,没人敢说不是!”她笑得如三月里的桃花,“你让抄家便抄家,你让和亲便和亲,这蒙舍天下是你的,百官百姓只为你转,呵呵。”

    我一言不,看着她笑,听着她讲。

    “可是,做大王不能虚伪,不能摇摆不定,知道么?”抬起手指,她指着他,明媚的大眼中看不到恐惧,“为什么一定要吞并三诏,为什么一定要与邪君和亲?下棋时死局都可以下成和局,蒙舍为何不能与其他三诏并立?”

    我冷眼看她,之前的热情至此已全部被浇灭。在我眼里,可以有耐心听她讲完,并不代表他会赞同她的话,妇人之见而已!

    王者,说话岂能出尔反尔?在我的生命中还从来没有因谁而改变过决定!虽然她的话让我吃惊,但是,她别以为自己的三言两语能打动我。

    “好!那你便好好记住——你!曲咏唱!只是代表蒙舍去北诏和亲的公主而已!你记住自己的身份,记住自己该做的事便罢!”我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溢在舌尖的竟然有点酸涩。

    那一夜,我失眠了。

    不是为了国家政事,而是为了这个叫曲咏唱的女子,她——似乎搅动了我两年来平静无波的心。想到慕千寻和楚弈,我的心有种前所未有的难受……

    夕阳西下,春风中荡漾着丝丝暖意。

    诏和宫里突然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似曾相识,我惊异地现那正是差点被我遗忘的落雪姑娘。她说她听说咏唱病了,要去诏华宫看望,未料走错了地方。

    尽管,落雪与瞳瞳有那么几分相似,但是我还不至于将她错当成瞳瞳,对我而言,瞳瞳虽是过去了,却也无可替代。

    咏唱病了?

    心里有点担忧,几乎已经忘记了担忧一个人的感觉……

    我顺从了自己的心,去了诏华宫,结果该死!那个该死的女人,竟然让她的丫鬟躺在床上装病,自己私自出了宫!

    愤怒狂燃。

    曲咏唱——你真够胆!

    等了一天一夜,她回来了,与慕千寻还穿相似的白衣宛若一对璧人,他们是一起回宫的。

    我几乎要抽出腰中之剑,直接刺过去。

    握起十指,我咬牙忍住了。

    我告诉自己,怎么能为一个“棋子”如此冲动,她若胆敢破坏和亲计划,与慕千寻在一起,我定不会顾及任何情面,直接处置他们。我倒要看看这个自作聪明的女人究竟能掰出什么理由来。

    原来,她去了花月楼,去学习真正媚惑男人的本领。

    我听完,不知心内流淌的是何滋味,隐忍的愤怒与冲动之下,我接受了她刻意的挑战。她倾尽所能将媚惑的本领用在我的身上……该死的女人,她应该知道自己的魅力吧?我承认,我已经忍不住了!

    那一刻,我的脑子里没有任何吞并与统一的计划,我只是强烈地想得到她!

    幸好小部落与落雪刚刚好前来,否则后果真的会令我后悔……

    我去了冰泉池,那是我自小用来加强练功的地方,冰冷刺骨的泉水可以令我冷静下来。

    忆起了瞳瞳……

    甜美的笑颜,只想给她无尽的温柔和呵护。

    两年前,她告诉我,她根本不爱我,然后消失了……就那样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消息,我苦找了两年,依然无获。

    而这天,我想到了她,满心除了逐渐模糊的苦楚,还有着更复杂的说不清的情绪。

    ……

    曲咏唱和慕千寻,月下,我看到了他们相拥的身影。

    他们怎可如此胆大?

    两个人明明都知道我的计划,却还在此倾倾我我,孰可忍,孰不可忍!

    我让慕千寻出宫寻找他的师兄,他却在这与我的“棋子”依依不舍,我的手已握住了腰中的软剑。

    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有种残酷的热血在身体里奔腾,我怀疑自己真会冲了上去!

    我不允许有人破坏我的计划!

    我当然也不会如此轻易就真的杀了他们。

    当我质问她时,她却连平日妩媚的欢颜都没有,她不愿意再表现媚惑天下的一面吗?她要展现自己真实的个性了吗?

    没有看到她狡猾妩媚的笑颜,不知为何,我觉得若有所失又觉得莫名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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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 阁昱(番外二)

    这才是她的本性吧,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没规没矩的野丫头。

    当我塌进诏华宫,在看到丫头站在大树之下,拎着一只绣花鞋哭丧着脸的样子,那刹那,心脏差点停止了跳动,她……她不会是生了什么意外吧?我飞地奔进阁楼,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我浑身都要僵硬。

    可是一转身,瞥见茂密的树枝间那抹水蓝色身影,一双明亮忽闪的大眼睛正看戏般的注视着我,一股被欺骗的愤怒瞬间冲上心头。

    这个该死的女人,我想好好地惩罚她,她却挑衅于我的威严,往我小腿踢了一脚,我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女人,但是我没有因此再惩罚她,心底忽然流淌过一种也自己也无法分辨的复杂情绪。

    邪君楚弈来蒙舍了,我朝以盛宴款待。

    为了促成蒙舍与北诏的和亲,我特意安排了曲咏唱在宴上献舞。原本有点担心这个有挑衅之心的女人,可能会弄出点什么花招,结果让我愤怒的并不是她的表演,而是她表演完和那个楚弈旁若无人地眉来眼去。

    胸口极度郁闷,甚至有要火的冲动。

    可是,这是我一手导演的戏码,我自己怎能不满意?怎能去破坏他们?

    楚弈,这个外貌比女人还要漂亮三分的男子,出门在外经常喜欢易容。他现在的容貌不及他原本的一半,她却对他笑得明艳如花,仿佛他是世界上最俊美的男人……

    他们在酒席上一见如故,开心地聊天,看她笑得妩媚灿烂,我完全看得出楚弈毫不掩饰的欣赏与赞叹。

    我的心为何要酸涩?为何要郁闷?

    他们相见如此投机,我该大笑才对。是的,我一定是太高兴了,多年的计划到这一刻感觉到成功越来越近,我定是太高兴才感觉反常的。

    端起杯中之酒,我喝了下去,酒很烈,一点也感觉不到香醇。

    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头脑一热,我提出了和亲的建议,那个潇洒自得的邪君果然喜滋滋地答应了。看着那张春风得意的俊脸,我恨不得当场冲下去撕毁他的笑容。

    从小定力过人的我,又怎会真做出那种冲动之事。

    再次喝下一杯酒,我的目光离不开他们,酒在我的胸口燃烧,我感觉到一种疼痛,似乎某样珍贵的东西要被人夺走了,心口空荡荡又凉飕飕的。

    无论如何,今天是个值得高兴和庆祝的日子。

    我跟所有人敬酒,跟在天之灵的父王敬酒。

    眼角不经意瞥到一抹白影,整个殿堂内优雅绝伦的琴音都自于她的指间。她静静地坐在角落,一头乌黑的秀随风轻轻舞动……

    她叫什么名字,我有点模糊,但是我的脑海里却飘过另一个名字——瞳瞳……

    瞳瞳……

    咏唱……

    瞳瞳……

    我抱着她,她说她叫落雪。

    我醉了。

    为了和亲计划忙碌了这么久,我想放松了,想赶走心中不该有的莫名其妙的酸涩、疼痛,我任由趴在身上的这副娇躯解开我胸前的衣襟。

    属于女人的馨香,迷人的眼波。

    我不想像过去的两年一样挣扎、抗拒,那样我会觉得寂寞……

    火光电石般,一个女人讥诮而动人的脸庞浮现在眼前,她的话飘过脑海——

    如果你不是喜欢那女人,最好不要无缘无故去吻她……

    下意识地,头一偏,我躲过了面前凑上来的红唇。

    模糊的视线中,隐约瞧见怀中女人嘴角扬起了迷人的笑容,像罂粟花一样灿烂。

    我不知怎么地,吻上了她那双能弹奏出美妙音符的指尖,然后,闻到了一抹奇异的淡香……

    瞬间,我没有了其他意识,我只想紧紧搂住怀中的女人,只想释放自己仿若被关锁的灵魂。

    怀中一空,我浑身无力,闭上眼睛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一抹能挑起我心潮涌动的幽香入鼻。

    有个名字划过心头,我刻意选择忽视她。

    我使劲睁开眼睛,想看清被压在身下的女人是谁……瞳瞳?还是刚刚告诉我名字的落雪?

    我不愿意想到第三个名字,尽管那个名字一直纠缠着我的呼吸,我努力排拒着她。

    可是……

    这副美妙的躯体为什么摸起来这么动人?这张明艳的脸庞为什么这么熟悉?

    我顺从了自己的渴望,不顾一切地吻住了她,不愿意让这种感觉消失,我只想占有她!

    第二日。

    从半透明的刹窗外隐隐透进了水晶般的光线。

    我揉揉额头,低低地呻吟一声,坐起了身。昨夜做了一场有生以来最瑰丽的美梦,梦里尽是那个美丽妩媚如精灵的女子。

    她一双杏眼柔情似水。

    美好的气息柔嫩的肌肤……还有与她纤柔的身子紧密结合的愉悦感觉,那如幻似梦般的温柔与漏*点……

    难道真的是一场梦?如果是梦,为何感觉那么真实?如果是真的,与我共度一夜的女子真的是她——曲咏唱吗?

    不……我突然打了个寒颤,分不清绕在心头的滋味。

    宫女和小部落都说没有异常,连送我回寝宫的落雪也早早回去了,那么昨天晚上真的只是一场梦?

    看着宽大的金丝塌,隐隐感觉一点不对劲,却又抓不住究竟。这场瑰丽的梦境,就暂且放在一旁吧。

    ……

    连续几日,心情都很压抑,或许是为了那场太过真实的梦,或许是因为曲咏唱真的决定要去和亲了。

    我泡在冰泉池中,什么都不愿意想,感觉思想和意识需要好好地放松一番了。

    她却走了进来,该死的,她为什么要来?

    情况有些失控,看到她不知死活刻意挑衅的模样,我一怒之下将她拽入了冰冷的泉水中,她冷得咯咯直颤。

    任何女人——我都完全可以理智地推开,为何对她……我一再忍让、包容……

    “昱……我好冷……”

    是!我的名字是叫阁昱,可是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我,连父王母后叫我也是“昱儿”或“太子”。

    一颗原本寂寥的心刹那间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地,仅仅一个字,我却莫名激动。

    “昱……”

    她竟然双手用力搂着我的颈子,令人躲闪不及地做了个最大胆的动作,她修长的双腿一抬圈住了我有力的腰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浑暗不见颜色的双眸瞬间被欲火点燃,够了!

    就算天现在就塌了下来,我也不要再忍了!

    我只想要她!

    在进入她身子的那一刹那,我怔住了……她根本已经不是完璧之身……

    愤怒与失望笼罩了我的心……我一次又一次地要她,有着愉悦的体验,一颗心却潜在冰冷泉水的最底层。

    然后,我面无表情地踏上池岸,慢条斯理地穿着自己的衣裳。

    看她逐渐从迷雾朦胧的云端清醒过来,看她吃惊地睁大了眼,我的心却如这冰泉池一样寒冷。

    “呵。”我勾唇笑着,笑得前所未有的邪恶,“以为勾引了本王就可以摆脱去和亲?告诉你,本王早就看透了你这点。所以……乖乖等着吧!”

    我看到她颤的光裸身躯,眼眸一暗,告诉自己,不能再为这种女人心动或怜惜,我该坚持自己的初衷——送她去和亲!

    ……

    星回节,四诏之王聚会大和城的松明楼。我跟楚弈定好了二国友好交往的协议,并且商定了和亲的日期,时间就在下月的八月初八。

    可是,一想到那个女人,最后的印象是在独自站在黑暗的冰泉池洞中,簌簌抖的模样。

    自古“情字”最伤人。

    当年瞳瞳告诉我——她不爱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已经死了。女人的感情是不可以信任和留恋,否则最终她投向了他人的怀抱,而自己却在这独自孤独。

    尝过爱的幸福之后再失去,那是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孤独。

    任何人都无法填补。

    我呼出口气,想要抛却,可是,手指已经僵硬成了拳。

    曲咏唱,像一个披着战甲的勇士,无畏地走进了我的战场。她的名字逐渐印在了如冰般冻结已久的心上。

    月光下,我看到自己的影子格外孤独、寂寥。

    她病了。

    我早该料到的,那样冰寒刺骨的水……

    她的体质那般柔弱,的确需要立刻好好呵护。

    可是,该死!一想到那所有的美好欢愉竟然有男人比我还先一步享受,我就觉得自己无法多忍受一刻。

    我为何要为她的贞洁而气愤?我为何要如此在意自己是否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一直藏在心底很深很深的答案急欲冲出,我皱紧了眉头,眉心尽是无法压抑的痛楚。除了瞳瞳,我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一种心痛又愤怒的感觉。眉目如画,笑颜如花。她常常妩媚地笑,对自己还对其他男人……

    该死!

    其他男人!我冷冽勾起的唇角如冰雕一样僵硬,心也在这一刻几乎冻结。这样一个女人,如何值得自己去伤神?

    不该,不值,不能!

    我用了很大的抑制力,阻止自己没有去关心和问候她,我独自来到王宫后面的松明山,山上有一处瀑布,瀑布终年不断,是王族相传百年的许愿瀑布。

    我望着白玉飞溅的水珠,合起了双掌。

    我许了愿,不是为四诏的统一,不是为国家的昌盛,而是为了那个叫曲咏唱的女人——我希望她至少能平安幸福地生活。

    时间终于到了八月初八。

    凤冠霞帔,她美若天仙,踏上花轿的刹那,我终于忍不住追了上去。只差一点,我就要开口阻止这场和亲的行动,看到她即将离去的身影,我觉得心口全是空冷。

    那一瞬间,我只有一个想法,无法逃避——我喜欢上了她。

    我的心狠狠地抽畜着,这个女子,我真喜欢上了她!

    不想割舍!

    无论她是谁,无论她曾经做过什么,我都不想在乎,我只知道自己似乎、已经、真的——很喜欢她!

    “咏唱……”我嗓子干哑。

    她回头,笑容甚至比以前更加甜美迷人,阳光下令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光华。

    “咏唱就此拜别大王。”

    清脆的声音如风中风铃,声音不高不低,缓缓飘进我的耳朵,我僵直着身子,一动也不能动。所以的目光和意识只为她的声音,她的笑颜。

    “公主,日后在北诏生活,别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身份。”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能说出这句话,话语里已经没有一丝温度和感情,因为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也没有了知觉。

    朝阳逐渐升上天空,空气里却流动着冰冷,望着轿顶之上闪闪亮的珠玉流苏,绝美的五官将一抹凄绝彻底隐藏。

    一种被湖水淹没的冰凉擢住了无力的心脏。

    如果,我不是蒙舍之王,我可以不顾一切地冲上去阻止她离去的脚步。如果,这一切不是我亲手主导安排,我的心或许不会这么痛……可是,这一切……这一切不仅是为了统一四诏的个人野心,也是为了眼前数不清的蒙舍子民,纵然我有心痛,不舍,我也无法做到抛却身份与责任,在最后一刻去改变。

    苦涩,沉重,痛楚。

    如一道道利刃划过胸口,在我的体内留下一道道深刻的痕迹。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这么喜欢她。

    很多很多的喜欢。

    我爱上了她……

    这份感情似乎比当年对瞳瞳的感情来得更加凶猛,更加强烈。

    从瞳瞳到咏唱——他得到的仿佛都是失去……

    我转过身,恰好看到慕千寻白色修长的身影站在官员队伍的那头,他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怪异。

    ……

    八月初八,如果知道和亲队伍会遭遇刺客袭击的话,我绝对会在她踏上轿子的那刻,不顾一切地改变命令。

    对于和亲队伍,我自认为已经布置周全,特意从边关调回了铁威大将军岩嵩暗中保护,明里派了最得力的大内高手左多纳将军亲自护阵,谁知道仍然得到了噩耗。

    一听到报告,我来不及吩咐小部落,独自策马前往出事地点。

    上天保佑,她没事。虽然牺牲了不少随行侍卫,但是她终究没事,平安地站在我面前。夜晚的篝火旁,她冷冷地没理我,然后赌气般地跑进了黑暗的树林。

    月下,我清楚地看到了那双美丽眸子里的脆弱与倔强,我上前轻轻地拥抱着她,仿佛她是世界上最珍贵的瑰宝。

    我终于不再逃避自己的心,这个女人,我爱她,我要带她回宫,回到属于我的王宫,无论她的身份、过去,我都不在乎,只要她平安地生活在我的身边,我来给她幸福。

    我轻轻地吻住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吻也可以这样温馨甜蜜,让人留恋无穷……

    回到王宫,世界充满了阳光。

    我极尽温柔地待她,给她一切能给的宠溺和关爱。这才现,这个小女人,当她不扮成妩媚娇艳之时,那股清新动人的气质感觉触动人心。

    她像阳光一般照亮了我的生命。

    喜欢她在我书房像只小猫般蜷缩着啃那本《三十六计》,然后眉飞色舞地跟我表自己独特的见解,她夸张的表情常常令我忍俊不禁。

    喜欢她像只小鸟一样窝在树上,自由自在地表情像只翩然的蝴蝶,可惜因为考虑到她的安全,我连忙命人往树枝上挂了张防护大网。

    喜欢她像精灵一般顽皮地眨着眼睛,说要亲手为我梳理头,却往往搞得一团早乱,让我王者威严荡然无存……

    尽管如此,我的心却是二十七年来最温暖最愉快的时刻,她用自己的光亮温暖了我。

    我带她来到许愿瀑布之下,再次许下愿望——我会珍惜这种幸福,爱她一辈子。

    ……

    身为一国之君,比一般人有着更多的权力,我却没有权力留住幸福。

    因为那日,一个意外出现了。

    瞳瞳……让我心口疼痛两年的女子,她突然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原来她是慕千寻的妹妹,原来她不是不爱我……正是因为那样深爱着我,所以才离开了我。

    她年幼时中了诅咒,无法可解,离开我时因为那个会害人的诅咒作了……她害怕伤害到我,所以独自忍受着被误会的痛苦绝然离开。

    她回来了……因为只剩下三个月的生命。

    三个月——这真是个可怕的数字,这样美丽的生命就要消失了么?

    悲哀笼罩了我。

    看到瞳瞳楚楚动人的晶眸,她带着愧疚对着我微笑,想到她对自己的生命忧患毫不知情,我的心很疼,被揪疼了……

    我对自己誓,在未来的三个月里,倾尽所能地给这个曾经与我相爱,默默为我奉献和承受的女子全部的呵护。

    想到了咏唱,如今我深爱的女子,我心中愧然。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瞳瞳做什么,但是,我真的无法同时面对两个女人。咏唱,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我多少了解她的个性和脾气,我也相信她的热情和善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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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 阁昱(番外三)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瞳瞳做什么,但是,我真的无法同时面对两个女人。咏唱,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我多少了解她的个性和脾气,我也相信她的热情和善良,可是……

    瞳瞳真的是个无法弥补的伤痛。

    如果伤痛,那就让我一个人来承受吧!

    我不愿意看到瞳瞳活在咏唱同情的目光中,我也不愿意咏唱因为善良常常到瞳瞳身边,那么……我可能控制不住自己,流露出对咏唱的爱意,而咏唱也难免对我表现出亲昵……

    那么聪明敏感的瞳瞳,像一株脆弱的小花,在风雨中坚强地支撑着自己的生命,她最需要的是我,我不能让她看出一点倪端……所以,我选择了欺骗,欺骗了两个女子。

    我对咏唱冷淡,我对瞳瞳比从前更加温柔。

    我这样做可能伤害了咏唱,但是她心痛的时候我也在陪着她痛,可是瞳瞳不一样,她一天比一天开朗,一天比一天快乐……咏唱来质问我了,意料之中,她以为我玩弄了她的感情。

    那双比星星还要璀璨的眸子瞬间黯淡,我感到沉重的窒息,可是,她可知道我的心比她更加痛,我的心在滴血。

    我想开口告诉她一切真相,我相信她能跟我瞳瞳面前配合好的,可是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矛盾着,挣扎着。

    如果那样,万一有一天瞳瞳知道了,会不会更加难受?三个月的生命,我不能让她有任何增加痛苦的可能。

    可是,咏唱……我多想抱着她,告诉她……

    我不善于言辞,我不习惯解释,但是我心底相信着咏唱,等我三个月,我默默地告诉她!

    她不会知道,我每天都在经历着什么……

    曲咏唱惯有的作风——她走了,独自骑着一匹马,跑去刖夙国参加暴君殇烈的封妃大典。

    这个该死的小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在做多么危险的事情,她不会真简单地以为四诏之间的关系是那么友好吧?

    我来不及多想,第二日便赶去刖夙找回了她。

    她利用楚弈刻意刺激挑衅我,我虽然生气,但还不至于失去理智,我最气愤的还是她不顾危险擅自离宫,难道她忘却了八月初八的教训了吗?

    回到宫中,她一直与我僵持着冷战的关系,因为顾及到瞳瞳,我并没有坦诚内心的担忧去安慰她。我知道咏唱最最在意的是我在天天陪着瞳瞳的时候,还表现出对她的在意,她只接受唯一的爱。

    那么,我是否可以欣喜地想象,她其实也是很爱我的呢?

    我没有问,我也没有说。

    因为事情展至此,很多事情已经由不得我任意而为了。

    四诏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复杂,我怀疑有人在暗中挑拨。这几日,我突然收受到了一种神秘的威胁,这种威胁关系到各诏之间的冲突,也关系到现在我身边的两个女人的安全。

    一层层细密的分析后,我隐隐有种感觉,这幕后挑动一切的人似乎跟慕千寻也有关系,于是,我派小部落加紧查探背后的阴谋。

    那天,听说小部落说,咏唱又重新振作了起来,我为之欣喜的同时感觉到一种沉痛。经历痛苦能站起来的女子才是值得我爱的女人,我的心陪着她一同欢欣一同苦痛。

    我很想见她,一直苦苦控制着自己没亲自跑去她所在的诏华宫。我让小部落几次前去请她,她却推而不见,敢拒绝君王诏见的人并不多,她就是其中一个。

    我知道,其实,她还在痛着或者恨着,所以不会来见我了……

    悲哀笼罩了我,面对柔弱如小花般娇嫩的瞳瞳,我的笑容有几分飘渺,命运太捉弄人了啊!

    习惯了每个夜里,潜去诏华宫偷看她的睡颜,看到沉睡中那轻锁的黛眉,痛在我的心上。

    终于那个夜晚,树下,我正面碰到了她,将她拥在自己的怀中,闻着熟悉的迷人幽香,冰冷的心脏仿佛要活了一般变得温暖。

    然而,这个王宫并不若表面的那么太平,黑暗中感觉到了隐藏的视线,我放开了怀中的人儿,冷声命令她回去休息。她面色一怔,大眼充满了怨愤。

    完美的唇瓣开始启动,她瞪着大眼,开始质问我——

    你说!你说!你以为你是王,就可以想怎样便怎样么?你把我曲咏唱当什么?”她拼命摇着我的衣襟,拳头如雨点般地捶在我的心口。

    “你混蛋,你可恶!你自以为是!你以为自己可以掌控天下,你以为你可以任意玩弄人的感情……坏家伙!我告诉你,别以为我曲咏唱可以任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别以为任何人你都可以被你操纵在股掌之间……”

    “没够没够!你怎么可以这样无视于别人的感受?你这个冷血自私的家伙!如果你心里只有瞳瞳,又为何要招惹别人?你是块硬石头,臭石头,烂石头……”

    她忿忿地骂着我,捶着我,我却无法告诉她我满心的爱。

    如果现在承认了自己的感情,她可能会立刻成为黑暗中的那股神秘攻击的目标,我不能让对方知道我的弱点,我也更要保障她的安全。

    她那样激动,不停地骂着,扯着我的衣襟,我任由她泄,因为这是我欠她的!

    “你爱上我了吗?”终于忍不住,我问出了口,因为我真的好想亲耳听到答案。

    闻言,她怔住了,却如小狐狸般转变了脸色,我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我却得到了另一样东西,这个夜晚,她主动为我献出了她自己。

    漏*点之中,我感觉到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想抓在手中,又害怕失去。

    在越来越多的危机交错在身边的时候,我不能坦城对她的爱。

    咏唱——我想起暗中与邪君楚弈达成协议,让她暂时去北诏一段时日,当然不是和亲,而是请他代为照顾保障她的安全。

    当我提出让她再去北诏的时候,她彻底误会了我,以为我要让她再次去和亲……

    这一次,她走了!

    什么都没有留下,就从宫中消失了,我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好几天之后。

    因为她走的那个夜晚,神秘的黑衣人势力终于主动起了进攻,抓去了瞳瞳,约我在松明山顶谈交易,身为蒙舍之王,对于国事我有自己的看法,统一四诏的愿望到如今我已与数月前的想法有点不同。

    谈判不合,恶战而起,我不慎中了黑衣人的迷香,昏迷了……

    ……

    咏唱不在身边的日子,真的很难熬。以前她在王宫,虽然不是天天陪着她,但至少我清楚地知道,她在我的羽翼之下,我想见她时都可以见到。

    她这样离开了,小部落很快打听到了她的行踪,她竟然私自去了北诏,并且安然到了北诏王宫。我急着去找她,可这次,我不能更上次一样任意行动。

    阻碍我前行脚步的不只因为顾及到瞳瞳,更因为神秘黑衣人的阴谋已经逐渐浮出水面,我必须先处理完这些事务。

    慕千寻的身份终于也水落石出,没想到他的身份竟然是大唐尊贵的侯爷,跟神秘的黑衣人组织有着必然的关联。

    在意外之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样一个出色的侯爷在我身边潜伏多年,除了帮助了我蒙舍,尚未做出任何危害之事,难道他是为了瞳瞳么?

    瞳瞳——慕千浓——大唐的女子,这个身份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我待她如往常一样,在我心里,她是朵温柔善良、需要呵护的小花,我只是想尽一切能力照顾她而已。

    可是……

    那一天,我照例去瞳瞳的厢房看望她,桌上一封纸信,人去楼空,清风将门帘上的珠玉吹得叮当作响,格外空旷。

    “昱,谢谢你这两个月来对我全心的呵护,你的心意对我而言是最珍贵的礼物。今天,我决定离开,是因为我觉得已经非常幸福和满足。你不要难过也不必找我,我只是去找哥哥了,哥哥可以带我完成最后的心愿。

    昱,希望你幸福快乐一辈子。我明白很多事情过去了,便难以再回来,所以,放手去寻找她吧,只要你快乐幸福,我也就快乐幸福了。——永远爱你的瞳瞳笔”

    我呆呆地握着那封信,无数复杂的情绪纠结于心胸。

    瞳瞳自己离开了,字里行间,她好象知道诅咒带来的生命危害,她好象还知道……我跟咏唱的事情……

    原来那个夜晚,我与咏唱最后在一起的那个夜晚,门外轻轻的脚步声是瞳瞳……

    茶溪镇。

    探子回报,其他三诏最近都不见太平,而黑衣人的势力逐渐都集中到了这里,于是,带上小部落部署好先锋部队,大家匆忙赶到茶溪镇。

    如果说所有事情都有老天爷在安排的话,那么这会我该感谢老天爷。

    在一家叫“闲云客栈”的地方,我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空气中飘荡着一丝我熟悉的幽香,刺激着我敏锐的知觉。

    可是,她不是在北诏王宫吗?

    推开门,我看到了她——

    粗布蓝衣,出门在外她刻意乔装过了,正在跟一名白衣女子说话。看到我时,明媚的大眼中先是明显的吃惊,不过眨眼间,璀璨动人的笑颜出现在她的脸上。

    该死的女人,她难道看不到我眼中的思念吗?

    她怎么能只顾着给小部落问好,而刻意忽视我的存在?她这不是存心挑衅么?近一个月不见,她的性子依然充满叛逆。

    我眼一沉什么都没说,一把拽她入怀便带她离开了那家客栈。

    在瞳瞳与咏唱之间,我一直分得很清楚,或许是两年的时间让我的感情有着很深的沉淀,瞳瞳是我此生最初的心动,曾经最真的爱恋,也有难以忘怀的伤痛。

    瞳瞳带给我的有喜有乐,更有震撼和感动……

    可是,咏唱却清晰地让我知道自己的情感归宿。那是一种会令心头温暖塌实的感觉——温暖塌实只有这位明艳如花的女子才会带给自己。

    飘荡的小舟找到了港湾,疲倦的鸟儿找到了栖息之地。她有着阳光般的光华,有着星子般的快乐,这一切让我羡慕和渴望,让我真心地想拥有她一辈子。

    以前我不知道爱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自己想和这个笑容明媚的美丽女子共度一生。

    以前我从来不知道如何去争取,是她教会了我。看到她叛逆的姿态,我才知道我自以为是的保护对她的伤害有多深,幸好,我已决定用此生剩余的时间学会去爱她,珍惜她……

    我绝对不会让她再离开自己!

    ……

    黑衣人组织的最大目标并不是蒙舍,而是刖夙与北诏。虽然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内情,但是,当他们跟我交换条件要灭这二诏之时,我突然现了和平的可贵。

    统一四诏的愿望不再那么强烈。

    是什么在悄然改变着我?

    茶溪镇的崖顶之战,我们四诏的领几乎都参与其中,黑衣人组织全部被剿灭。

    暴君殇烈看到自己的国妃被打落山崖,他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那瞬间,让我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我不敢想象,如果是咏唱……

    咏唱……我想都不敢想,恐惧擢紧了我的心。幸好她这一路在外没有生任何意外,否则……

    回到别苑,我紧紧地抱住她。奇异地,我也感觉到她的转变,难道她身上也生着某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我将给她一个盛大的封妃大典,向天下人诏告曲咏唱将是我阁昱此生的挚爱,是蒙舍国母仪天下的国妃。

    看着她清澈充满期待的眼眸,我干涩着嗓子,想告诉她埋藏在心底已久的爱语……可是,短短三个字,为何那么难以说出口?比让我拿着剑与刺客对决更加让人紧张……

    我爱你——

    我说了出来,脸颊有点热,我誓这是我此生第一次脸红。

    她明明很惊喜,却还故意捉弄我,非让我再说一次,这个狡猾的像小狐狸一样的女人,我不由分说吻住了那娇嫩的唇瓣。

    ……

    王宫里,因为有了她,连冬日枯零的花草树木都显示着勃勃生气,我的心因为她而温暖着。

    可是,这可恶的小女人,竟然连如此重要的事情也瞒着我!

    她有了身孕,有了我们的孩子!

    丫头告诉了小部落,小部落告诉我了,让人抑郁的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竟然是最后一个才知道消息!

    揣着一颗兴奋激动的心,到诏和宫找她。床塌上那绝丽庸懒的面容让我心海荡漾……

    如此重要的消息,她怎么能隐瞒到我今天?是要惩罚我过去的自以为是吗?我早已经后悔了,我早该明白爱一个人就该相信一个人,那时候她可以帮我承担和分担的。

    责怪我也罢,惩罚我也罢,空前盛大的封妃大典在三日后举行!

    第一日,我在王宫的祠堂里斋戒了一天,跪在祖先的灵位前向先王请罪,我并没有完成统一四诏的大计,但我会尽我的一切能力让蒙舍国更加繁荣昌盛。

    我想我尊敬的父王不会责怪我,因为他的一生中也只爱着母后一个女子,他也愿意为了母后做一切的事情。我是他的儿子,他肯定可以理解我……

    第二日,我命人迅布置封妃场所,准备一切想关事宜。

    第三日,雪花漫舞,纷纷扬扬的白雪落在我们的肩头,高高的台阶之上,我拉着这名红衣女子的手,无比温柔地掀开她头上珍贵的珠帘,庄严地宣下宣誓,她美丽如花的笑颜,将是我一生的珍藏。

    群臣朝拜,祝福的声音响彻整个王宫上空。

    这个封妃大典因为举办得急促,其他三王都无法顺利赶来参加,但是我知道经过黑衣人事件之后,这几位君主是真诚祝福我的。

    喜庆之夜,那位该母仪天下的红衣女子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拿着一叠银票,而那个大声吆喝着摇骰子的精瘦老人正是现在的国丈大人——曲大将军。

    成何体统。

    醇香的酒味,那不是宫中佳酿“三日醉”么?

    当我推开门时,只听咕咚一声,珠玉晃荡,她美丽的小脑袋垂了下来,趴在桌上就要睡觉。幸好这房中没有外人,否则连我这一国之君的威严恐怕也荡然无存。

    天啦,她难道忘记了自己是有身孕的人么?

    一把抱起瘫软如泥的娇躯,大步往我寝宫走去。

    “阁昱混蛋……我告诉你……”她呢喃着,“什么洞房花烛夜,本小姐的第一次就是被你这个混蛋给夺走的……可恶,混蛋……你喝醉了就可以忘记一切……本姑娘还留着证据,要好好地找你算帐……”

    那个美丽的夜晚,那个瑰丽无比的梦境——我紧了紧手臂,曾经朦胧的一切印象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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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 慕千寻(番外)

    在大唐,我是个身份尊贵的侯爷,在蒙舍,我也是受人景仰的王宫贵宾,被尊称为“先生”。俊美的外貌,优雅的举止,更重要的是我自小饱读诗书兵法,后又有幸拜一高僧为师,学识修养更进一层,几乎在所有人眼中,“慕千寻”三个字,都是让人赞叹的。

    不过,我也有我的不幸。父母早亡,只留下唯一的妹妹千浓由我抚养,千浓的小名叫瞳瞳,自小乖巧懂事深得我的喜爱。拜师学艺期间,师兄须乌子修炼布咒之术,年幼的千浓无意中了一诅咒,多年来无法可解。

    不知道那个诅咒会给人带来什么危害,但是,从那以后,我尽量将我所有的关爱和呵护都送给她。

    我以为自己将人生与红尘看得比一般人透彻,当浓浓带着一脸幸福的甜笑告诉我,她有了喜欢之人,那个男人就是蒙舍君王的时候,我怜爱地抚摸着她一头乌黑的青丝,希望她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而我,我想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女子会令我动心。

    直到有一天——

    我回到蒙舍王宫,跟往常一样到百艺苑走走,宫里的艺伶们正在排练舞蹈,一抹红色的身影吸引了我的视线。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被一块美丽的磁石紧紧地吸住了,我无法移开目光,不是因为她美丽的容貌,而是一种无法解释的力量在其中牵引。

    她的眼神妩媚又冷然,笑容娇艳又飘忽……

    舞步飞旋着,美丽的眼眸中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却又像看不到任何人,她的世界是属于大家的,又只是属于她自己的。

    这个独特的女子,让我从来都平静无波的心泛起了涟漪。

    精通音律的我天天都去百艺苑,静静地看她们排练,殊不知我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只落在一个红影身上。

    曲咏唱——原来,她是阁昱特意挑选过来,可能成为“和亲公主”的女子,而此时她的名字早已刻在我的心上。

    夜色朦胧,我在月光下看到了她。她微笑着跟我打招呼,美丽的笑颜让人忍不住陶醉,我终于明白为何世间会有那么多人难逃“情”字。

    突然,夜风中,一个黑色的影子,快地闪过,掀起一阵冷风。我心脏一缩,下意识地抱她闪开,鼻间闻到了属于她的幽香,原来,我也只是个有七情六欲的男人而已。

    黑衣人……

    是同样跟我来自大唐的黑衣人组织么?

    他们的任务和目标跟我一致,如此突然出镖是何暗示?我讨厌被人监视的感觉!

    看着面前绝丽动人的容颜,我决定像爱护瞳瞳一样爱护她!

    每次看到咏唱,我的心情都像她脸上的笑容一样明丽、温暖,跟这样一个聪明大方的女子聊天是种享受。

    那天,天气真好,外面阳光明媚,空气清新透明。

    跟她并肩走在花香弥漫的庭院之中,聊到了代诏和亲之事,我怎能让自己喜欢的女子听从安排去嫁给别人?我怎能什么都没争取就任由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嫁去北诏?

    阁昱若要以和亲来达到某些目的,我完全可以帮助他,可是要牺牲这么一个美好的女子,我绝对不答应!

    不是冲动,我将她拉进怀中,坚定而坦诚地跟她表白,我要让她明白,在她身边有这么一个优秀的男子真心地爱着她,愿意用一辈子守护她。

    一双明媚的眸子,闪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她的眼睛比星星还要闪亮,她的双唇比玫瑰还要动人,我忍不住头一低,在那芬芳的唇瓣上印下一吻,宣下我的愿望:我要你喜欢我!

    也许,我的做法有点唐突,有点霸道,但是我却不后悔,我只想让她明白我的心意和决心。

    阁昱似乎察觉了我对咏唱的心意,他的个性我非常了解,这个外表冷酷的君王是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此番和亲,他必定也不会让我成为阻碍。

    所以,我被派去找师兄须乌子回宫,当年师兄给北诏、刖夙和银暝三诏的太子下咒,如今星回节快到了,阁昱是否要重新确定诅咒的某些事呢?

    对于国政之事,我向来主张和平,不希望看到个各国纷争,最后受苦的只有百姓。虽然大唐派我来到四诏的目的就是为了摸清这里的地形,找到他们的弱点好一网打尽,但是这几年来,纷争已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咏唱——为了她,我不得不做一些原本不屑的事情。

    邪君楚弈,俊美出色闻名四诏,也正是咏唱要前去和亲的对象。既不能退,那就前行。我直接找到了楚弈,跟他以诅咒的秘密为交换条件,希望他娶了咏唱之后再转交给我……

    一个意外生了。

    咏唱竟然私自出了宫,并且遭遇了危险,刺客正是黑衣人。黑衣人组织本由大唐的柯中原将军一手负责训练,他们看到我也在场,便及时收手离去,我却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柯中原三番四次针对咏唱下手,究竟为何?

    无论如何,我不允许自己心爱的人遭遇任何危险!

    ……

    阁昱对咏唱的态度也很奇怪,她常要去阁昱的诏和宫报到,我想查明黑衣人的目的,一段时日内也很少在宫中。

    她可知道,我每天都有想念她?

    她可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以后能顺利争取她而做准备?

    当我再次回到王宫之中,那双明丽的眸子里多着种幽怨,那种眼光我并不陌生,在瞳瞳的眼睛里,我也曾经多次看到……

    一个不好的预感浮现心头,我不愿意承认,或许我早有觉只是太过自信没有去正视它。

    她喜欢上了阁昱。

    她提到阁昱的时候,小嘴会抱怨地翘起,但眼睛会不自觉地亮。粉嫩的脸颊有着少女忽喜忽忧的神采,我的心似被醋水冻住,冰冷地酸。

    有时候,我会问自己,该放弃还是该前进?

    想守护一个人,这么难吗?

    我希望守住她的笑脸,守住她的开朗,可是,倘若我坚持自己的想法,她会觉得勉强和委屈吗?

    我犹豫了……

    夜间会想到纤柔的红影,鼻间仿佛还能闻到属于她的幽香,只是我不会再那么唐突,我不希望看到她皱眉,那样我会难受。

    ……

    师傅常教我要学会看淡人世间的一切,无欲则刚。

    我想,我做不到了。

    其实我并不如外表的那般坚强。有时候痛恨自己的虚伪,明明想痛苦地泄,却依然要保持着温柔淡然的姿态,因为我还有一个责任——瞳瞳。

    咏唱,如果说你我不是命中注定,我就不会遇到你,再爱上你。可是,如果真不是命中注定,我真能争取到吗?

    师傅说天命不可违。

    我想违背,所以,我一直很努力地去改变现状。师兄说瞳瞳与阁昱的缘分也是命中注定,也不可违背,但是,我一样要去为她争取!

    瞳瞳的诅咒再次作了……

    两年前,因为诅咒突然作,她离开了深爱的阁昱,不能与相爱之人相守的痛苦每天都折磨着她。

    我自私地封住了她的记忆,我想让她过平静的日子。

    因为,那样脆弱的一个躯体,我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她自我摧残,我永远无法忘记她跪在地上求我——哥哥,求你……让我再回到他的身边……哪怕是一天也好……

    如今,她的诅咒再次作,让人心痛到无法言语的是……诅咒已经危害到她的生命……她的生命不过三个月了。

    当师兄沉重地说出这个结果,我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

    瞳瞳还要回到阁昱的身边吗?当年因为怕诅咒害了阁昱,现在可以不顾及诅咒的伤害,回到王宫里吗?

    面前出现咏唱美丽绝伦的五官,明媚的笑颜,有多久没有见她了?我不敢去细细咀嚼思念的滋味,我体会到了瞳瞳当年的痛苦,我心更加窒息……

    我心爱的女子似乎也喜欢上了瞳瞳喜欢的那个男人……

    回宫,送瞳瞳回到阁昱的身边。

    阁昱,我不相信你已经忘记了瞳瞳,我不相信你这样一个意志坚定的男人会背弃曾经的承诺。

    我需要你给瞳瞳最后的幸福……

    咏唱,这样我也可以自私地多跟你相处,希望在你眼中能看到曾经的热情和喜悦,那将是我带走你的最大动力!

    这果然是个很对的决定。

    笑容重新回到瞳瞳的脸上,虽然她的脸颊越来越苍白,但是她的精神却比过去的两年都要好,像一朵脆弱的小花,我们这么多人都在呵护着她。

    阁昱,尽管因为咏唱的事情,我对他有着芥蒂,但我必须承认和感谢他,他真的是个很有责任感和爱心的男人。

    瞳瞳和咏唱都很有眼光。

    我呢?

    看到瞳瞳的笑颜,我很开心。看到咏唱迷茫而伤心的眼神,我也为之心痛。

    我常去诏华宫找她,喜欢看她兴致勃勃地说话,每当说到她喜欢的事情时,灿若星辰的眸子闪闪亮,美丽的唇角也扬得老高,像朵盛开的鲜花。

    这时候,我真希望付出一切代价去留住眼前的美好时光。

    然而,每次最后,她都会忍不住黯下小脸,眼瞳中蒙上一层雾色,让人忍不住让拥她入怀。我知道她为的是正在陪伴瞳瞳的那个男人,而我只想细细呵护她,给她依靠……

    她的一举一动都吸引着我,我的心沉沦到不知名的地方,那个地方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和苍茫。

    咏唱——很多次想问她,你还记得我的表白吗?你能看懂我眼中的深情吗?

    我如此小心翼翼,珍藏着她的每朵笑花,幸福、甜蜜、酸涩……各种复杂的情绪全部涌过我的心头。

    月下,我端起酒杯问上苍——我慕千寻与曲咏唱的缘分是宿命吗?真的无法改变了吗?

    ……

    世界上最让人惊惧的是死亡吗?

    我想,最让人惊惧的不是自己死亡,而是看到最亲最爱的人面临死亡吧!

    瞳瞳的生命如同风雨中微弱的烛光,时时纠结着我的心。而当咏唱亲手转交给我一支乌黑的飞镖之时,恐惧进一步揪紧了我。

    那种飞镖,正是黑衣人组织的标志,凌厉的镖身闪闪点点寒光,仿佛在提醒我别忘记自己来四诏的使命。

    前段日子,我确有跟柯中原将军协商,放弃为朝廷收集情报兼灭四诏的计划,在他眼里,这就是背叛。事实上,我并非要背叛什么,而是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看淡了一切,只愿陪着最亲最爱的人平淡地生活而已。

    如今,这支飞镖是要警告我,他们下一个目标可能会对准咏唱吗?

    这怎么行!

    楚弈——我想到了他,蒙舍国内情势复杂,身为北诏之王,楚弈可以保护咏唱。于是,我催促楚弈再次动“和亲计划”。

    我失误了!

    黑衣人的目标是瞳瞳,咏唱却安然无事,只是……不知道她与阁昱之间生了什么,她竟然独自离开蒙舍,前去了北诏,真让人担心不已。

    阁昱、咏唱、瞳瞳、我,我们四个人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关系之中。瞳瞳最近所有的快乐都是阁昱带给她的,她真诚而快乐地笑着,身为疼爱她的哥哥,我对阁昱的情绪更加复杂。

    日子就这么过着,三个月——对于一般人来说或许很短,对瞳瞳来说,却是一辈子。

    我和阁昱都没有去北诏找咏唱,我是因为希望能多陪着瞳瞳,阁昱则是因为黑衣人绑架瞳瞳那夜中了迷烟,一直未清醒……

    在我二十五年生命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矛盾、复杂和忧心。

    那一天,一身雪白的瞳瞳站在我面前,她目光凄迷,脸颊只剩下被冷风吹晕的嫣红。

    “哥哥,我们离开吧。”她轻轻地说。

    “什么……?”我注视着她,在她清澈的大眼里看到了一抹绝然。

    “哥哥,其实……一切的事情我都知道。”她说得很平淡。

    我却无法言语,身子被定住了。一切事情她都知道……那是知道了什么?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消逝,还是知道天天尽心陪伴爱护她的那个男人,其实心里已经爱上了别人?

    瞳瞳笑了,眼睛很明亮。

    “哥哥,你别担心,我一切都知道了,但是我觉得幸福。”

    她扑进了我的怀里,纤细的身躯微微颤抖,轻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哥哥,我一直都知道,全部都知道。我真的觉得幸福,有这样一个爱我的好哥哥,也有一个真心想呵护我的男人,我爱你们!”

    瞳瞳……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的心是痛着的,不知道面前这温柔美丽的微笑还能绽开多久,我会永远永远记着。抚着她滑顺的青丝,我轻轻地抱着她,眼前浮过另一个笑容明艳的红衣女子,酸楚涌过心头。

    “哥哥,不要叹息,不要难过。”

    我放开瞳瞳,对她微笑:“当你笑的时候,哥哥一定会笑。”

    她眼睛突然一热,定定地望着我不敢眨动,生怕一不小心泪水会滚落下来:“哥哥,真爱是什么?幸福又是什么?”

    我依然对她笑着:“瞳瞳觉得真爱是什么?幸福是什么?”

    她吸吸鼻子,抹去刚好滚落的那颗泪珠:“哥哥,真爱是无私的,你想占有爱的人,但如果你不能给他真正的幸福,那么就要成全他,看着他幸福,你就会觉得幸福。”

    “你……决定放弃他了吗?”

    “没有,我不是放弃他,我永远爱着他,因为爱他所以才希望他幸福啊!爱一个人不就是要让他幸福吗?”瞳瞳眨着眼睛,眼睛清澈地像三月的湖水,荡漾在湖水之中的快乐与坦然让人无法怀疑。

    我哽咽着,这样一个脆弱的身躯竟然已经看透了情爱,如果师傅在,一定会说瞳瞳其实比我更有慧根。

    那我呢?

    我能让咏唱快乐幸福一辈子吗?

    “哥哥,其实……我也知道你对她的心意,只是哥哥应该明白一个道理,爱——是容不得一丝勉强的,如果她是属于你的,你就需要珍惜,如果不是……那就成全她的幸福。”

    瞳瞳真的长大了,她说这些话时,始终带着笑,笑容也真心,话语很平静。

    我执起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脑子里想着明艳动人的红衣女子。

    “他们幸福了,我们也就幸福了。我们幸福了,他们也就幸福了!”

    放开吧,放开一切,我和瞳瞳放开,那两个正在爱着的人才正真正放开,爱一个人,不是阻碍对方的幸福,而是给予和成全……

    “哥哥,我们的故乡在大唐的什么地方?”

    “在长安。”

    “哥哥可以明日就带我回去吗?小时候的事情,我都已经忘记地差不多了……”

    “好,明天哥哥就带你回去。”

    “恩,我希望最后的日子,是在自己的家乡度过的。”瞳瞳笑了。

    外面天气寒冷,冬天就要到了。她的小手越来越冰凉,身子越来越单薄,但是心是温暖的。

    诅咒在三个月的时间内并没有夺走她的生命,可能因为她无比顽强的意志力,也可能因为她看破了一切,心情轻松。

    冬天终于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覆盖着大地,她想出门看雪。故乡的园子里,非常安静,能听到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

    她依靠在我的怀中,手中的帕子慢慢垂落,两朵殷红的血花印在洁白的帕子上。

    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乌黑的长睫悄悄垂落。

    我低下头,看到她薄薄的嘴角边凝结着一朵幸福的笑花,一颗滚烫的泪珠滴在她冰冷的面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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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 瞳瞳(番外)

    我叫慕千浓,小名瞳瞳。

    很多个夜晚,对着月亮,我问自己——慕千浓,你是个幸运的女子吗?

    如果幸运,为何会中了那种可怕的诅咒?

    如果不幸,为何会有这样一个疼爱自己的好哥哥,还会让我在十七岁那年遇到他……

    那个英武的男子,有着修长的浓眉,挺直的鼻梁和刚毅的双唇。其实他一点也不爱笑,但是当他看着我时,琥珀色的瞳眸里总会泛出温柔似水的光芒。

    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会觉得很安心很甜蜜,那是一种哥哥永远无法带给我的微妙感觉。

    我想我爱上了他,在初次相遇他出手救我的时候,在他勾起唇角对我点头的时候,在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我的时候……

    爱,常常不经意地生在每个时刻,每个地方。当我跟随着他踏进蒙舍王宫大门的时候,我才惊觉这名男子的身份竟然如此尊贵,尊贵到我从来都不曾想过会认识他——蒙舍之王阁昱。

    哥哥慕千寻是个各方面都极其出色的男人,在我心里,世间难得有人可以与哥哥相提并论,但是阁昱这个名字却悄然烙进了我的心头。

    我高兴地告诉哥哥,我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就是蒙舍的大王,说完后,忐忑不安地瞧了瞧哥哥的脸色,很担心他会阻止我这场生涩的恋情。

    哥哥只是轻柔地抚了抚我的秀,微笑着说:如果你喜欢,就去争取吧,哥哥希望你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他真是我的好哥哥,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对于上苍,我一直怀着感恩的心,现在更是如此。当阁昱邀请我住进王宫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在我眼里,能常常见到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为什么要因为矜持而推却呢?

    王宫很漂亮,亭台流水,满园花香弥漫。

    我微笑着看着我爱的人,他每日要做的事情很多,要处理国家大小事务,还要关心他后宫的妃子们。

    一个君主,后宫有数十嫔妃是极为正常的事情,我将自己小小的爱恋放在心底,只要每天能看到他的身影,看到他温柔地待我就已经很满足。

    春天,雪白的杏花落在我的肩头,阁昱拈起一朵娇嫩小花,微笑着凝视着我:瞳瞳,你就像这株白色的小花,让人忍不住想揽在怀中好好地呵护。

    说完,他长臂一伸,拥住了我。

    在他的怀抱里,闻着他的气息,我闭上了眼睛。我本该安心塌实,为何心口有着隐隐的不安?

    是诅咒吗?

    那个可怕的诅咒……我知道哥哥和他的师兄须乌子多年来一直用药物帮我控制,可是,谁也无法预料诅咒最后到底会带来什么……

    幸福的同时,我的身子有点凉,小手轻轻地颤抖。

    我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臂挽住了他的脖子。

    幸福——我想珍惜它,这个男人,我想好好地爱他。

    老天爷,你能成全我吗?

    眼皮似有轻盈的羽毛飘过,他的吻落在我的眼睛上,然后是鼻子,嘴唇。我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呼吸,他心口的跳动……

    那是他第一次吻我,很小心,很轻柔,却足已让一颗少女的芳心完全迷失。

    阁昱,我悄悄地喊着他的名字,凝望着他英俊的侧脸,满眼尽是满足的笑意。人,当你拥有的时候一定要懂得珍惜,如果你还不会珍惜,就该努力学习珍惜。我是如此珍惜与他相处的每一刻,如此珍惜他对我的每一个笑容。

    那一天,他很认真地说:瞳瞳,你愿意做我的爱妃吗?

    我的心猛然一跳,有着欣喜也有着不安,我抬眼笑着说:大王后宫已经有那么多妃子了,还会差瞳瞳一个吗?

    他说;我已思考良久,欲将后宫的妃子们遣散……

    我吃惊地望着他。

    他笑笑,解释道:很早之前,我就有此打算。后宫的大部分女子是由大臣或外族进献,为了尊重她们我都赐封她们为“妃子”,不过,我既对她们无心,当然不能如此继续耽误她们的青春,何况现在有了瞳瞳你!

    他的话让我的心口暖烘烘的,心情如鲜花盛开一般美丽。

    ……

    那天,我永远不会忘记。

    一场突如其来的病痛突然落到他的身上,他那样一个刚毅强健的男人,好好地为何生病?几名太医紧张地守侯塌前,施针,把脉,摇头叹息。

    我担忧无比,祈求上天让他快点好起来。

    也是那个夜晚,我突然感觉心口一阵疼痛,如被无数针尖用力刺着一般,冷汗沿着额头流了下来。

    这是为什么?

    痛楚之中,我突然想到了那个诅咒——那个自小就在我身上的诅咒,是因为那个吗?

    急急出宫,我找到了哥哥和大师须乌子。

    ……

    结果……我真的无法承受,我必须承认……有时候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坚强。须乌子大师沉重而无奈地说:我体内的诅咒已经不受药物控制,开始作,这种咒气会伤害到身边的人,阁昱恐怕就是被咒气所影响……

    不!

    我怎么能够相信,正是因为自己,才害了最深爱的人。

    想到他闪动温柔光泽的琥珀色瞳眸,想到他勾起唇角坚定的笑容,我全身抖。

    曾经听哥哥说过,大师布下的诅咒若是男的中了,会害了自己;若是女的中咒,会害了身边之人。

    那么,毫无疑问,那可怕的诅咒毫无预兆地就这样伤害了我身边的人。

    朦胧月下,我泪流满面,被风吹干,我无法言语。

    我该怎么做?

    他是一国之君,他是我此生最爱的人哪……

    痛苦,矛盾,挣扎,我做了一个决定。想要他幸福,我必须得离开他。一个人,若连“平安”都不能送给对方,还能算是爱他么?

    我的诅咒一日不解,我便一日不能呆在他的身边……可是,我的诅咒根本无法可解啊,那么我……永远无法在他身边。我了解他,他不会这样就让我离开的,纵然这样离开,他也一定会四处找我,会无法解脱内心的牵挂……我是那么希望他永远记住我和我们的过去,可是我又怎能那么自私,让他永远记住一个不可能在一起的女子?

    那天。

    我忍痛告诉他,其实我根本不爱他,我心里一直有别人,现在别人来找我了,所以我要走了,离开属于他的王宫。

    我努力说得很平静,不让他看出破绽。他眉宇紧皱,琥珀色的眸子一片黯淡,我的心都要碎了。

    可是,我掐着手指提醒自己,若非这样,他怎能解脱自己,去寻找能给他幸福的人?我希望的是他幸福啊!

    他最终没有挽留我,我了解他,他也希望我幸福,正因为这样,他目送我静静地离去。每走出一步,我的心便冰冻一分。也正因为这样,我更加痛苦,因为他是尊重我才愿意放我离去。

    离开他的日子,生不如死。

    我常常想着他,在诅咒作,心口被无数针同时扎进一般刺痛,痛不欲生……终于,我忍不住哀求哥哥,如果痛苦地活着,我不如自私一次,我要回到阁昱的身边,我想用一切代价换取呆在他的身边,哪怕是一天也好,让我就在他的身边离去也好……

    惯来潇洒的哥哥却紧锁着眉头,看着我良久,良久,然后我失去了记忆……

    ……

    我安静地过了两年,在那个风景优美的水榭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突然有一天,我清醒了过来,哥哥微笑着告诉我,诅咒在这两年已经被大师设法解除了,所以,现在的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我也可以回到蒙舍王宫继续留在阁昱的身边。

    阁昱……我心忐忑不安,过了两年,我那样伤害过他,他还会记得我吗?

    老天爷真好,我一直感谢着它。

    阁昱不但没有忘记我,反而对我异常温柔,甚至比当年更加呵护,可能是失去后再得到就更加珍贵吧!

    那样的日子是多么幸福,直到看到了她——一个长得极美的红衣女子,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甜美笑容,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一双灵透的杏眼在看过我和阁昱时,闪过一道难以捉摸的光芒,敏感的我却捕捉到了……

    她叫曲咏唱,是王宫中要代诏和亲的“公主”,名义上也是阁昱的妹妹,无疑,她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当她笑起来你会觉得百花都失去了颜色,当她看你时,眼波流转如一潭幽水让人不自觉沉浸其中。

    她与阁昱之间……

    或许我太敏感,我的确嗅到了一丝异常的味道。

    不过,似乎真的是我多心了,咏唱很少来诏和宫,也很少跟阁昱见面,阁昱待我依旧温柔似水,呵护备致。

    每天,我都很开心,从早晨起床就带着自内心的甜笑。可是……我的身子却越来越单薄,夜间也逐渐咳嗽起来。每次一咳嗽,似有一团火热郁闷在心胸,让我难以呼吸。

    心口时常也会涌现被针扎的疼痛,曾经熟悉的恐惧突然闪过脑海,这……莫非诅咒根本没解?否则怎么会出现一切中咒的反应?

    我固执地不让太医来看我,因为我很清楚,诅咒和伤寒的区别。

    那个秋风萧瑟的下午,哥哥和须乌子大师来看我,看到我单薄的身躯,哥哥眉间有着抑制不住的心疼与担忧。我隐约猜到了不对劲,找了个借口,我留在房中休息,却暗中跟随哥哥,不料听到了一个让我掉入冰窟的秘密……

    晚上,我咳嗽得更加厉害,雪白的帕子捂着小嘴,殷红的血丝如一朵妖艳的梅花在帕子上盛开,我怔住了。想到下午听到的秘密,我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我不爱多想,偏偏从那以后,阁昱每次对我温柔呵护,我都忍不住猜测他是否已经知道了我身体的状况,所以才刻意装出来的?

    我细细地观察,最终为自己的多疑而惭愧不已,他是那般坦荡,那般无私地关爱着我,甚至在国事最忙的时候也会顾及到我,我感动莫名。

    我开始躲避他,常常借口想休息而呆在自己的厢房不出来,其实,我是在暗暗打算等我离开这个世界时,如何让阁昱不那么伤痛,而拥有真正的幸福……

    后宫的妃子在两年前就已被遣散,如今,我将那些仍然留守后宫不愿离去的娘娘们召集起来,希望她们去服侍大王,或许,大王能现她们的美好。

    然而,我失望了。

    这个时候,咏唱公主出现了,她是那么美丽大方,明艳照人。她的眼睛很明亮,说话时会带着一抹甜笑,让人感觉到春天已经到了。

    以前的猜测重新浮现心头,咏唱公主和阁昱……

    我敏锐的感觉是对的,他们两个真的是一对有情人,他们说话时谈到对方的语气,他们相见时看到对方的眼神,我终于不能再骗自己。

    那天,他们在一起整个夜晚,我在阁昱的寝宫外轻轻走过,说不出心头是何等滋味,有酸也有甜……

    ……

    黑衣人挟持了我,月色黯淡的松明上顶,我看到他和哥哥一同出现。刀光剑影,一场恶斗在黑暗中进行,他们都是为了救我。

    而阁昱,再次因为我陷入了昏迷的境地——跟两年前一样,我的诅咒再次伤害到了身边的他。

    我最爱的他,怎么能害他?

    在他昏迷的日子里,我寸步不离地守在塌前,听到他意识模糊地反复唤着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并不是我,而叫做“咏唱”,满心淌过苦涩之后如星光重现,我的眼前出现了光明。

    那刹那,我明白到,曲咏唱是个比我更能让他幸福的女子。

    只是这个时候,她已经离开了蒙舍。哥哥说她去了北诏,难道她真要嫁给邪君么?这怎么行?

    我很清楚阁昱的性子,如果我不离开,他是永远不会去找咏唱,因为他是一个如此富有道德和责任感的男人,他定会守着我知道我闭上眼睛的那一刻。

    以前,我有想过,如果真要死了,就死在他的怀中,那是一种幸福。

    可是现在,如果我还不放开他的手,他恐怕就要失去他的幸福了,我怎能让自己拖着这么一副羸弱的身躯阻碍他的幸福?

    咏唱,虽然相谈不多,我却完全地信任了她,很简单,因为我们爱的是同一个男人!

    痛定思痛,在阁昱终于从昏迷中清醒之后,我毅然写下了一封诀别的书信……

    冬天就要到了,天气寒冷得很。

    茶溪镇,我想去找哥哥,老天爷却安排我遇见了咏唱,这个曾让我羡慕和嫉妒的女子,她比我幸运。我比她先遇到阁昱,先拥有阁昱的爱,但是,她才是最后那个能跟阁昱相伴终老的女子。

    跟她的谈话,让我彻底放下了心愿,我微笑着,我相信我爱的人可以得到真正的幸福。

    树木被寒风吹光了黄叶,我和哥哥一同走在回大唐故乡的路上。

    在这里,我对哥哥还有着说不出的抱歉,因为明明知道哥哥心中那么喜欢咏唱,我还是为了成全咏唱和阁昱,选择让哥哥陪我离开。

    哥哥那么出色,他应该做个真正淡然的人。

    我们回到了大唐的故宅之中。哥哥虽然没有完成朝廷委派的任务,但因为他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皇帝惜才爱才又念在我已故父母的份上,丝毫没有责怪哥哥。

    雪花飘零,大地一片苍茫之色。

    我突然好想出去看看雪,生怕现在不看,就永远没有机会看到了。

    园子里,我依靠在哥哥的肩头,他的肩膀那么宽大,怀抱那么温暖。

    风吹过我的脸颊,掀起我的丝。

    我轻咳一声,一股腥热自喉头涌出,力气仿佛瞬间被抽走,浑身冰冷,意识逐渐模糊……

    我使劲睁开眼睛,雪花一朵朵还在飘落,我的眼前浮过很多人的影子,我仿佛看到阁昱和咏唱幸福靠在一起的模样。

    我微笑着,握着帕子的手指渐渐垂下。

    哥哥……阁昱……

    你们一定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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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王妃介绍:
秋木萋萋,蓝倪隐世,宫阙绝旷,曲房咏唱。漠漠花残,泪西彷徨,翩翩之燕,红瓦恻伤。高山巍峨,河水泱泱,锦绣江山,四诏之王。暴君邪妃恶君艳妃邪君残妃冷君宠妃系列内容简介:第一辑:刖夙篇暴君邪妃她是被下了诅咒的女人,她身边的人总会一一离去。迷离的身世,神秘的诅咒,命运的齿轮悄然启动。而她,不愿就此屈服于沉重的命运。月下,冰冷,孤寂,连同仿佛失去生命的美丽躯壳,却如魅世精灵,不能爱,爱了则是一辈南诏王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南诏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南诏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