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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丝色     祸水妖妃txt下载     祸水妖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六章:疑云2

    “你,没事吧?”我狐疑的观察他的脸色,除了被干燥粉墨呛的慌,却无什么剧烈扭曲的神情,我才终于放下心来,但他的此番隐秘举动,已经不得不让我演出好戏,只为救他于万劫不复了。

    “没事!”他呷了口茶,定了定神便又开始一本正经的鼓捣着这些粉墨,我暗暗将手上那串佛珠抛在地上,弯身拾起时候沾了一些残留之迹放于手心。

    “那既然你无碍,我便不再打扰了,身子不好便休息一阵,不要太过劳心了。”手心顿时透出股股热气,似要灼烧一般,我朝雪莲使了个眼色,便匆匆退出门去。

    急于出宫寻个民间医生仔细看下这药,若实在是一味普通良药,方可完全放下心来,雪莲经过方才事情却颇为怡然自得了起来,边走边说道:“福晋,看来江修缘没什么古怪啊,是不是该放下心了呢!”她终于难得的舒缓了面容,多日来的淡淡愁雾也消散无影。

    我却只能颇为扫兴的正色说道:“恐怕,大事即将生啊!”

    她一惊,情急之下拖着我手问道:“福晋为何这般说,难道他方才服下的是毒药不成!那可怎么办?”话语间便欲转身回太医院,我连忙阻道:“莫去!此药并不一定是毒药,但是用药素来乃是一门高深学问,单服此药或者无碍,但与另一无毒性的药草混用,可能便会是漫出他的毒性来,江修缘既然敢吃,便不会有何问题,但是,也正因为他这般急着表白自己,才更显出了此事的蹊跷。”

    雪莲闻后默语了半响,一脸的愁云惨雾,眼里也不免泛起了点点涟漪,有些落泪的迹象,我轻声安慰道:“不是还没到那一步对么?你要信我,不管我这次从他地上拣到的是何药物,我都不会再任由他呆在宫里,呆在北京了!”

    “格格有谋划了?”她忽闪着眼睛说道。

    “对,你就等着吧,只是此事若成了,便只好委屈你跟着他,一路浪迹了,再也回不来北京了。”我黯然说道,她却面带微笑,满脸写着的都是甘愿二字:“福晋,北京从来都不是奴婢的家,奴婢本就是草原之人,心系自由烈风,若真能永远离开这里,奴婢是十分愿意的,只是如若这样,便再也见不到福晋了。”

    原来她,也是不喜欢此地的。想来也对,北京城,是男人的角力场,却是女子埋葬一生的坟场。

    我仍强作欢笑的说道:“傻丫头,皇上每年都外出巡猎,总有些个法子见面的!”

    她闻此也乐的开怀了起来,仿佛未来的一片希望,都盛在了她的眼里。鼻子微微酸,我竟麻木到现今才现,雪莲,本也是只驰飞在草原上空的翔鹰。我却用项圈禁锢着她,陪着我在这条山谷路上爬的满身是血。

    “大夫,可知这到底是何草药研磨的?”我将手心缓缓展开,细致的将带着汗水的粉墨抖落在一片油纸上。

    那年近花甲的老中医,乃是北京城内除皇家御医外资格最老的民间大夫,开着一间唤作“悬草阁”的医馆,前厅替人看病施药,后院则作讲学之用,便是在此地,培养出了一大批民间大夫,个个尽得他的真传,为此他还得了一块烫金牌匾:神如扁鹊。

    我对他的医药技术是毫不怀疑的,只见他拿了个竹木筷子,左右拨弄了好一阵子,又将药末轻举至鼻,嗅了好半天,却仍是蹙着眉目,嘴里嘀咕着:“怪事,怪事了!”

    我便知道若然连他都识不得此药乃是何物,再去求教他人也是枉然了。

    “大夫有何现?”雪莲仍是沉不住气问道。

    “老夫行医一生,却仍是未见过这等无色无香无味的药物,却能微微闻到一股动物身上的腥臭之味。”他神色有些怪异,而我也周身一凛,既查不出此种是何药物,便更加怪异了。

    雪莲有些神色恍惚,我啦着她回府时候一路都跌跌撞撞的,碰翻了好多路边摊子,四处赔钱也一点都不知心疼。

    我紧紧拉着她手说道:“我同你一样担心,你要信我能救他!”她缓缓抬起头来,似乎又恢复了多年前我初见她时那张死水一般的面容,深刻而又无所顾忌:“用的着奴婢的地方,福晋只管开口,即便要奴婢为了她死,也无悔无怨!”

    我捋了捋她的额,宠溺的说道:“不会的,我又怎舍得你死。”

    回府时候只见八爷在门口来回徘徊,披着斗篷,冷的双手来回搓弄。

    “爷,这么冷的天,你在此地做什?”我缓步走至他跟前问道,而他似乎吓了一跳,才从思维中抽出身来。

    “你可把我吓死了,叫马车先行回府也不知道遣个人来知会一声,那马夫也是的,停了车子只管回自己屋子去了,也不知来禀个好歹的,我还以为他又强留你在宫中,生出什么个变故来呢。”他如连珠炮一般半口气都未喘连连说道。

    我盯住他许久不说话,他小喘了一阵才呆呆问道:“怎…怎么?”

    “没事啊,我等你歇口气才同你讲话啊,省的你又急着回我话儿,忘了呼吸便那般闷死了。”我捂着嘴笑着调侃道。

    “你!什么时辰了,竟还跟我开这等玩笑!”他有些愠怒的说道。

    “什么什么时辰啊?我只是看着今日难得没有下雪,便一时兴起拉着雪莲在街上走走,还能出什么大事啊,活生生的两人,还怕被雪埋了啊?”对他的大惊小怪有些瞠目,却也理解他惧怕我进宫的缘由。

    “贫不过你!快快入屋去罢,冷死我了,都几个时辰了!”他边嘀咕便欢快的拖起我手往屋内走去,待身好炉盆,他已冻的颤颤抖。却仍是面带笑意的望着我。

    饮下一晚茶水,他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怎么今儿个雪莲姑娘似乎心情不畅啊?看着都没一点笑容呢?”

    雪莲站在旁边,一动不动,貌似根本未把此话听进耳内,我只好苦笑着解围道:“她怕是正在心疼那些私房钱呢!今儿个陪我走路回府时候,许是路太滑溜了,竟连着摔了好几次,撞翻了人家摊子,赔了许多钱呢。”

    “哦!是嘛,这是多大点儿事啊,赔了多少,爷来出!”八爷爽朗的看着雪莲,而我也暗暗使劲在她腰上捏了一把,她才如魂归位般说道:“回,回爷话,赔的不多,不敢叫爷笑话。”

    “罢了吧爷,随她去罢,反正跟着我,也不会少了她吃穿,以后为她寻个好人家,也自然是会后礼相送的,这点小钱,还计较做甚!”八爷一想也是,便不再放在心上了。

    顿了许久,大家都装作无意的喝茶不语,我知道他在等,等我坦白到底为何入宫,而此事早晚也会传进他的耳里,也没隐瞒他的意思,遂大方承认道:“爷,今儿个我进宫向皇阿玛求了个恩典。”

    他若然饶有兴致的转过头来问道:“什么恩典?”

    “求他为我妹妹做主,赐个侧福晋名头给我妹妹。”他虽面上淡淡,但手里捏着的茶杯,却出了清脆的碰撞声响。

    “哦!”他只这般不知咸淡的应了一声,却是满溢着欢喜的。

    近些日子,八爷夜夜在我屋内留宿,却总是相倚而眠,没有半点越举行为,我知他心细心傲,想用时间证明他对我的情愫同样是隽永绵长的,想用未来的日夜来温暖我这副本就寒凉的躯体,心甘情愿的与他偕老。

    每次半夜醒来,看着他的俊容在我面前绽放,随着温柔的呼吸声响而丝丝颤动,我便满心洋溢着幸福,虽然上天曾给我那般凛冽的风霜,那般急洒的浪涛,却终于还是赐予了这么一位另我安定的男子,当一切都落定在前,当我停止那无休止的**,停止游向他的臂膀,转身回望时候,才现平淡的生活本就在自己身侧,总说皇城似围城,今日方才彻悟,真正的围城原是自己的心。

    “雪莲,你可有打听到四爷府的动静?今些日子江修缘可有每日前往四爷府为爱儿诊脉配方子?”平静了几日,我知一切都该行动起来了。

    “回福晋话,他虽然对皇上声称重病,却仍是会在下午时候去四爷府为小姐把脉送药,近日里还十分细心的常常换新的薄荷包。”我心里一阵感激,他待我亲人也如我一般。

    “那明日下午,你我便去躺四爷府吧。”虽然我极不愿再去了,但是若我在自家府里生病,恐怕也不会轮到他来替我诊脉,若派人去请,反而着了痕迹。

    那一天,雪纷扬了一日,到傍晚十分才慢慢的止了下来,我看着又是一地及膝的积雪,心里有些欢快,毕竟这也是老天的一种态度,他也是在帮我的。

    本来八爷今夜仍要过来安寝的,但我早早便寻了个借口让雪莲回绝了去,他虽有些赌气神色,却也并不是真的恼怒,反而心底怕是觉得我大度着不想得罪郭络罗氏,毕竟这几日,她砸家具物什的习惯已经愈演愈烈了,主屋里面物件添了又坏,坏了又添,已经好几拨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求死为生1

    北京最冷的时候,莫过于冬夜子时,白日里温照的太阳热气,已经全散在了皑皑白雪中,我仅着一身单衣,开门时候只觉凉气如若无阻一般侵袭而入,川流不息的掠过我单薄的身体。牙齿顿时冷的挥舞起来,咯咯作响,我将身上唯一保暖之物脱在门口,赤着脚踏入眼前那及膝的积雪。

    那种自脚心传递而来的寒凉,让我忍不住一阵晕眩,几次都想放弃,但念及江修缘为我受的苦楚,何止百倍于此,便又拢着身子站在雪中。古有王郎为母卧冰,今日,便让我为了清还我欠他的情谊,沐雪而立吧。

    待到双腿麻痹,身思俱浮时候,已是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了,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终于再也站不下去了,几乎是用手拽着双腿,一步一难的沿着来时的脚印挪回屋里。四肢已经僵硬到不能自己换衣了,我合着冰凉的外衣躺进厚厚的棉被之中,瑟瑟的抖至天亮,再未合眼。

    初上骄阳时候,雪莲端着暖水来替我梳洗,见我苍白的嘴唇吓的将水洒了一地,转过身子便想唤大夫来诊脉。

    我急忙唤住了她,艰难的说道:“你去准备几个暖身炉子,到午膳十分再来伺候我起床,今儿个下午我要前往四爷府。”

    她走上前来用手试了试我额温,忧心的说道:“福晋,怎么能有病不医,你额头那般躺滚烫,热都上来了,不看大夫会出事的!”

    我闭着眼说道:“你信我,没事的,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她抗拒了一阵,还是扭不过的我坚决,转身便拿来了五个小炉子,里面装着炭灰,明明灭灭的仍很滚烫,她在我两肩以及双腿一侧各放了一个,手里那个更是外面包着绒缎面子,温温的正适合一握,虽然被里的温度顿时升高了许多,但我仍觉得周身寒冷,抖缩了好一阵子,才渐渐稳下身来。

    待午膳时候,寒意已经驱除殆尽,却忽而又觉浑身滚烫,似要烧起来一般,便知道热气已是胜极了。

    “雪莲,你帮我将妆画浓一些,定要将着病气掩了过去。”我低声对着正为我梳妆的雪莲说道,她轻声应了一声,忧色满面,但知我要在下午十分前去四爷府邸,自然是为了江修缘之事,又忍着心痛按我吩咐办事。

    我这般精心掩饰,便是怕出府时候遇上八爷,见我面色不好若硬要将我留在府里照看,便白挨了昨日一番寒冷了。果然并未多虑,出门时候正遇见八爷下朝回府,我只与他寒暄了几句,讲明去处便径直上了马车,那沉重的几步路程却像是使出了我全身气力,尽量走的气定神闲。

    回头时候正瞧见八爷满脸不解的望着我,他定然是觉出了我的异样,不明我为何这般匆忙。

    为了避免与他相见,仍是将车马停在了四爷府的后门,我已是精神难继,借着雪莲的力才勉强跨了进去,见一丫鬟匆匆行过,雪莲忙机灵着问道:“姐姐啊,可有见过江太医入府为你家福晋看病了?”

    姑娘摇了摇头,又匆匆走开了,我终于放下心来,只要撑到江修缘过来,我便可以让他为我诊脉了。

    搭着雪莲肩膀缓缓向爱儿屋子走去,半路却看见了四福晋,自知躲避不去,便停下身子打了个招呼,奈何她并不愿让我好过,便走至跟前说道:“八妹妹可真是好悠闲,有事没事便往我这府里走,还细致到关心我府里女子的名分定位啊?而今可衬了你的意了,你可真是个好姐姐啊!”她果然眼耳玲珑,知道我妹妹侧福晋的名头是我去宫里求来的。

    “四嫂又为何这般执拗呢?我妹妹的身子状况,你也看在眼里了,都是即死之人了,又为何还要与她争斗这半点一点的虚名呢?”我无奈的说道,实在是没有多余气力与她争吵,此刻我差不多已是半依在雪莲身上了,而她也因此而站不稳当,朝一侧斜过了身子。

    “此地这般热闹啊!”不知今天撞了什么风,竟把四爷府里的福晋都吹齐全了,钮钴禄氏和年氏也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我益头疼难耐,只觉太阳穴口突突的跳脱着,内里血液就快崩溃而出了。

    “年妹妹又何必这般大火气呢,虽然自从八妹妹的妹妹进府后,爷去你院里少了些,总也是有着恩宠的呀。”四福晋又换上了一副笑面,说的话儿让人挑不出错,却是让心有郁结之人更加钻不出来,果然年氏听此言语后便益不开心,酸溜溜的说道:“有这么个厉害的姐姐,又怎会不受爷的恩宠,把她妹妹当成她那般宠,不就是了么!”

    我无气力回以她的刻薄,但边侧雪莲有些愤怒,我明显感到了她身体的来回颤动。我微力捏了捏她臂膀,却仍是挡不住她出言回嘴:“真不知道你们这些穿着华丽,身份高贵的名家福晋是怎么想的,同屋姊妹都病的那么严重了,给她个福晋名分又如何,多得一些宠爱又如何?竟然冷血到只顾自己利益。”

    话虽说的痛快,但可想而知胳膊拧不过大腿了,莫说雪莲以丫鬟身份这般出言不逊,即便是我说此些话,也难免要遭她们讥讽。

    “哪来的野蛮丫头,主子说话时候还有你插嘴的份,真是反了天了,还敢教训起主子来了!”年氏气焰嚣张的狠瞪了一下眼,边上钮钴禄氏倒是颇为温和的劝解道:“姐姐,莫要跟一丫鬟计较了。”

    “你!你是说我气量小,要与一丫鬟斤斤计较吗?”她转而问道,我对她实在无语,而四福晋眼看她怒火越来越盛,一点都未出言制止,还掩着丝帕暗暗浅笑。

    我实在无心神再同她们争斗,都说公鸡爱斗,这内院府邸的,斗的可都是一只只犀利尖牙的母鸡。

    “咱们走罢。”我低声在雪莲耳畔说道,她会意的点了点头,搀扶着我走了开去。

    奈何年氏咬住不放,三步并作两步急奔上来,转手便是抓起雪莲袖子,猛向她身侧一拽,嘴里还念叨着:“本福晋话未训完,你竟也敢走!”

    我本倚靠着雪莲方能站稳身子,但因她一拉,顿时失去了支撑,只觉面前天旋地转,年氏仍在前面滔滔不绝的说着,那片红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我却只听见嘈杂的混乱声响,如轰鸣一般飘入耳朵,四福晋奸笑的神情,钮钴禄氏无奈的表情,似一固定虚空影像一般,飘忽着越行越近,直到逼进了我的眼里。

    终于完全没了支力,斜斜的侧倒下去,此刻正在四爷府院后门通往福晋休憩屋子的桥上,多是卵石铺道,并无栏杆护佑,仿若只是一瞬,便跌进了那结冰的湖里,脑子猛然一震,昏沉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觉得周身的寒冷,似昨夜的雪地一般。

    醒来时候只觉浑身沐在檀香里一般,浓郁的令人窒息,心里那隐约的期盼,被我强制压下,有些不安的睁眼,看见的却是江修缘和雪莲的身影,顿时心里一松,好歹也没出什么岔子,还是寻到江修缘为我诊治了。

    他闭着眼睛,手搭于我腕上,时而蹙眉,时而微微扭头。我端眼瞧着那张曾经英挺的面容,而今虽已仓咦若此,却是由衷的觉得顺眼。

    他把完脉,睁眼将手搭于我额上时候,方才现我已转着眼珠子打量着他,顿时脸色一僵,开口有些嘶哑:“你醒了?”

    我吃力的扯过嘴角,当作回应。

    “福晋到底怎样?”雪莲虽知此事乃是我的计策,却仍是于心的忧虑。

    “急寒入心,病的不轻啊,虽说有根可寻,但即便是风寒,调理不好,也是很危险的。”他蹙着眉目说道,而我也正好顺着他的话儿说道:“既是这样,就劳你亲自为我看罢,别人,我总是放不下心。”

    他沉默了片刻,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第一步已经完成了,之所以要这般耗费周章确染重病,为的便是让他亲来为我诊断开药,我方能有法子另他犯错而逐出北京。

    原谅我利用你的不忍,江修缘。我这般尝尽寒凉,也仅为救你,不知你可懂我心。

    他仍是在床侧陪了我一阵,方子已经交给四爷府的下人,恐怕此刻已经派人煎上了,我对他似撒娇般说道:“江修缘,今日且算了,以后,我要喝你亲手煎的药,可否?”

    他眯笑着眼柔声说道:“荣幸之至!你呀,也别总怀疑这个,思虑这个了,有些事情,都是想的太多,所以身子便益支持不住了,要放开怀抱知道吗?不管谁离开了,日子都是要延续下去的,不可轻易放弃自己生命。”

    原先对着他便有着一丝不详的预感,此刻更盛了,他而今的一言一语,都似在交代身后事一般了。

    雪莲也听出了其中深意,面色苍白的说着:“福晋身子羸弱,已经经不起任何别离了,你可懂得?”

    江修缘顿时微笑的嘴角僵了僵。却没有任何接下去的话。

第一百七十八章:求死为生2

    等我服完了药,江修缘才转去我妹妹房里诊脉,药效上来了,正昏昏欲睡时候,八爷风尘仆仆的赶来了,进门就是急色询问:“怎么样了?四哥派人来说你在这里昏倒,到底怎么了?出府时候不是还很好吗?”

    我淡淡笑了笑,说道:“无碍的,江大夫已经替我看过了,说是急寒袭身,有些热而已。”他明显吁了口起,转过身对雪莲说道:“你怎么照顾福晋的,天寒地冻也不知道为她加衣添袍的吗?”见他变脸变声那般迅,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又不是孩子了,这些个事哪需要她来张罗,是自己不小心了。”

    “罢了,我也懒得跟她计较了,再有下次直接拿板子伺候。”他一脸正经的模样甚是少见,想了一会又说道:“在四哥府里也不是个事,我等会派个马车直接奔至屋前,里面放好暖炉棉被的,准备好了便来接你回府。”我略微想了想,便也同意了,康熙若知道我在此地逗留许久的话,怕也会龙心不悦。

    他坐在床沿,大手伸进被中紧紧握住我的手,源源不绝的热度从他手心传来,我便恍恍惚惚的睡了过去,不知是药力使然,还是身有倚靠的缘故,一觉睡的颇为深沉,以致他抱着我入马车,颠簸回府都未曾察觉。

    再醒来时候已经躺在了八爷府的大床上,我睁着眼睛看了一圈,总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以我那般容易惊醒的睡觉习性来想,这简直便是天方夜谭。

    他仍是安静的靠着床沿而坐,双眼锃亮的眨都不眨,我缩了缩身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我一阵讶异,原来自己已经睡了一晚上了。

    “你就这么坐了一晚上?是不是怕我感染你不敢进来一起躺?”他知我又是故意调侃,也不同我怄气,说道:“别费神说话了,怎么吃了一晚上的药,都不见血色好些的,还是这般苍白。”

    我苦笑了下,不答他话,反问道:“也是该上朝了爷快去罢,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他却偶得任性,说道:“不去了,我昨日便托四哥朝上秉下皇阿玛,今儿个不去了。”我心里不住盘思着如何能让他离开一阵,好让我与雪莲说上几句紧要的话,实在无甚借口,便只好故作向往的说道:“儿时每每生病,母亲总会去街头买一串糖葫芦来伴药,现在好想吃一口。”

    他果然会意的说道:“心儿莫急,我这就去买!”满脸都是笑意,多年未有的珍视感觉,竟从这个我原先都未思及的男子身上得到了,这么些日子相守相敬的日子携手度过,原来是可以这般风平浪静的。

    原来以往都是自己考虑太多,总是觉得朝堂吸窒了我,而我又何尝不是凡是都只看形势,对周身的点点关怀毫不在意呢?

    但眼下,我却不能这般安然的享受如此时光,遂卯足了气力喊了声雪莲,好在她并未走远,只是在偏厅等候。闻声即来了。

    “福晋,下步该怎样?”雪莲有些不明白到底我此番刻意受寒吃尽苦头,与将江修缘逐出北京有何关联。

    我平了平气,先安了下她心说道:“你不要紧张,下面我说的事情,已经有了万分把握,你莫要惊慌。”

    她信任的点了点头。

    我便继续道:“你去悬草阁替我配几味药来,记得名字:断肠草,绿豆,金银花和甘草。配回来以后用器皿仔细将断肠草捣烂,塞于糖葫芦中,绿豆金银花和甘草则另起锅子煮沸,两碗熬成一碗。每日江修缘送来汤药时候将糖葫芦递给我,而等江修缘走后便去佛堂抓一把香炉灰,混着煮好的金银花汤药一起给我服下。”

    雪莲虽听的仔细,都一一记下了,却十分不解的问道:“奴婢虽然不懂医理,但断肠草还是有所耳闻的,这可是毒性甚烈的送命之药,福晋若吃了,会性命不保的!”

    我肃然说道:“所以你要控制用量,每次只能微量,半个小指甲盖那般的分量,掺在糖葫芦里。到时江修缘走后,吃了你另煮的汤药,自然便能吐出来了。”我见她仍是云里雾里,便继续解释道:“我要逐江修缘出北京,有两方法,一是让皇阿玛逼走他,二是我亲自逼走他。第一我若服毒,八爷定然会告知皇阿玛我病情大为不好,到时便让八爷恳求皇阿玛将江修缘赶出太医院,另择良医为我看诊,到时我不再服食毒药,病自然便好了。二是若被江修缘现我自吃毒药,他也该懂我意思,他若不走,我便死。”

    雪莲瞠目的呆看着我,半响都吐不出一语,怕的有些抖缩。

    我安慰道:“你莫怕,不会有事的。”

    “但是…但是福晋,为了他,值得吗?”雪莲紧揪着手里丝帕,心里怕是已经在狂乱的争斗了。

    “我欠他的,便用此次还给他吧,以后他就拜托你了,下午去佛堂上柱香,希望不要生出什么变故才好。”我心里也是没底的,这一切都得看机缘了。若康熙未贬他出城,便只能实行第二计,将一切都告知他了。

    但我心里是期盼着由康熙下旨的,毕竟皇命一下,便再也不能驻足此角力场了。

    下午时候,江修缘果然端着煮好的药踏着风雪过来了,因天气太冷,药早已冰凉,便去府里厨房温了一遍才拿了过来,八爷在旁将药一勺一勺喂的仔细,雪莲拿来冰糖葫芦时候,手抖的厉害,我瞪了她一眼,掩饰的说道:“怎么?你也病了不成,竟冷成这样了?去厨里拿件锦袍披一下罢。”

    她许是怕极了,也不出言应声,只是勉强点了点头,一路抖至厨边拿了个大斗篷披上了身。

    八爷全心看着我,倒也没在意她的怪异,但江修缘却一脸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我轻嚼那颗糖葫芦,只觉酸甜之中又带着丝丝苦涩,真是人间五位,我常其三也。

    江修缘见我药已饮完,便拉过手腕替我诊起脉来,而毒药入喉未果多久,便开始猛烈腹痛,只一瞬间便满头大汗,我忍不住抽回手臂,抱着肚子左右翻滚。江修缘瞪目大惊,一时之间反应不及,不知为何小小的风寒,竟会有此剧烈举动。

    而我的抽搐痛觉,自小腹漫漫攀上全身,终于口难禁身,猛吐出一口鲜血。

    “心儿,你怎么了心儿!”八爷吓的面无人色,慌乱的只知猛拍我背:“江大夫,她到底怎么了,怎么了啊!”

    江修缘一手伸进辈子,欲抓住我手臂把脉,而我刻意忍着痛楚左右躲避,嘴里不住呼喊着雪莲:“茶,我要茶!”事先我已吩咐雪莲将香炉灰混合的汤药放于茶碗中。

    雪莲急忙跑至桌缘取来递我,茶碗颤动声响惹我的阵阵烦躁。

    一口将杯内茶水饮尽,顿时只觉胃里翻涌,似搅拌机器高运转一般,食道抽搐,胃也猛烈的收缩着,终于冲口而吐,混着黑色药汁和猩红血迹的秽物,吐了一地。

    八爷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幕,而我也终于力竭而倒,倒下之前仍挺着所有精气神,抓着八爷衣袖说道:“我要禀明皇阿玛,撤换太医!此男不可挡太医之名,不想在北京看到他。”

    “朕准了!”忽然那久违的圣主之音,竟飘至了我的房内,我躺在枕上急喘着气,确定此并非幻觉。

    “怎么样?你怎样了?”康熙焦急的走了过来,一把挤开八爷,便凑了上来。

    我只觉明黄色晃眼的厉害,闭眼稳了稳神,艰难的开口说道:“皇阿玛,儿臣…”

    康熙却打断我的话语:“你方才吐了那么多血,吓死朕了,莫要说话,好好休息一阵。”我不知他此次来府里看我,到底是因怕失去我这个将来或许会对他有一丁点用处的“眼线”,还是仍顾念着曾经的一段情谊。

    但不管我如何思踱,都已猜不到答案了,因为眼前,只是一张无懈可击的真诚面具。

    江修缘站在康熙背后,眼里似乎已经澄定,竟对我之前的言语,没有半点生气,却只是一脸无奈,我想他看懂了,看懂了今日之事。明白了我的苦心所为。

    只觉他脸上晶晶亮的,不知是否我眼睛恍惚,未看清楚。

    “皇阿玛!”我定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一次康熙未有再阻止我:“请皇阿玛下旨,将此庸医逐出北京。”

    康熙眼里闪过一丝睿智,我有些惧怕,惧怕他洞悉一切,包括我与江修缘不同寻常的关系,包括,江修缘那不能明言的关系。

    但仅仅是那么一瞬,他又恢复了常色,冷静而又清冷的说道:“听见了没,你医术拙劣,本是小小伤寒之症,你却用错了方子,念在福晋无恙,朕也不与你计较,你便循了福晋意思,滚出北京去罢。这辈子莫要在行医了。”

    江修缘跪倒磕头:“奴才领旨,谢皇上宽恕之恩。”

    一旁的雪莲终于长吁了一口气,而我也未想事情竟能这般圆满的解决,心无旁骛般全神皆舒。

    但那时我以为的圆满,却仅是另一场弑杀阴谋的开端。

第一百七十九章:别了,江修缘

    不知未来的我,曾是那般欢欣于此结局,江修缘,终于被我推出了火坑。

    那日康熙仍在八爷府上逗留了许久,但具体谈了些什么,却不得而知了,不知他究竟什么时候回的宫,只知八爷从书房出来后满脸的倦色,回了屋子之后便在小塌上睡着了。

    次日我昏顿时候,江修缘已经启程出城了,我都来不及送他一程,来不及说一句保重。好在雪莲仍在府上服侍,待十几日后我身子终于大好起来时候,她才支支吾吾的同我言破江修缘的临别之语。

    他说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同我一路走下去,不能结伴,也可随行。

    而我,却连他随行的资格都生生的遏灭了。

    虽然闻此心中悲戚,但却对自己的选择无怨无悔,我独身而来,一路护我周全之人皆难得善终,真的若雪莲所说,我已经不起任何离别,不因这虚弱身子,而是那颗早就老迈不已的心。

    “福晋,江修缘临走前,还特地交代了奴婢一些事情。”雪莲继续说道。

    我本以为是一些他放不下心的警钟言语,却不想雪莲从屋子里拿出了一大袋子的薄荷香包,都是绣的仔细,密密封口的。

    “他说他怕爱儿姑娘冬日里没这薄荷叶子喘症会更重,早就已经将薄荷叶子晒干了托人做了这些个袋子,本想慢慢给她的,不想去的那般匆忙,便只好一次**给福晋了。”我接过那一包并不沉重的东西,只觉呼吸有些困难。

    “江修缘说,此物得放在阴凉无光的地方,不能在白日里晒的,奴婢一阵藏好后告诉福晋地方,有闲暇的时候便拿去给爱儿小姐。”雪莲怕是已经焦急着要出城去寻他,便将所有事情都交代仔细了,我也知她去心如箭,便嘱咐道:“你明儿个就出城去寻她罢,你也知道我绣工不好,平日里也没个仔细性子的,本来你若我妹妹一般,你出嫁也总要拾掇点喜气之物,但万般嘱咐,都化作这张银票罢,在外置个屋子,好好生活。”我从怀里掏出造就准备好的千两银票,塞进了她的手里。

    她哽咽着流下泪来,心里有些迁就的说道:“奴婢不愿离开福晋的,但是…”

    我虚软的点了点头,示意我懂她意思,拉着她手说道:“明儿个就走罢,不要担心,他既已说出那等离别之语了,对于我,也该是死了心了,你好好待他,自有开花结果的那日。”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次日她走那阵,在我房外等了许久,我端正坐在铜镜前,看着阳光影射进来她焦灼不已的身影,硬是没有出门与她话别,经此一别,相会无期了。

    我再也不会走进她们的生活,只有彻底的脱离了我,才能远离了这些纷争。

    我的生活,自此开始安静了起来,与八爷相守的日子,虽然仍有郭络罗氏时不时的闹腾,仍有其他福晋的冷言冷语,仍有四福晋与年氏的百般挑拨,却似乎已经步上了轨道,不再似蒙古那段阴谋激荡的岁月,更不似景阳宫那段小心翼翼的时光,生活终于慢慢的回到了我的手中。

    我从不过问八爷朝堂之事,只是自然而然的守在一起,康熙四十四年深冬,八爷陪着我上了景山,我手里跩着大瓣大瓣的梅花,虽然山上早已没了姐姐的坟冢,但却犹能看见当年我移来的几棵梅花树,风驰而过时候,花瓣飘散着撒了一路。

    心里愧疚的默念着:姐姐,这么晚才来看你,是否寂寞了许久?

    不知八爷是否懂得我来此地的缘由,但他却同我一起默然而立,紧靠在他没有半丝气弥的胸膛,竟是那般安定自若。

    康熙四十五年春,当第一抹新翠绽在树梢,八爷便兴奋的抱我上马,一路驰马,路过拜月亭时候半点未停,丝毫都未留目。我知道他想令我懂得,拜月亭,只是他与另一女子的过往,而跟我与他的感情,全然没有关系。

    我在马上对着他由衷的笑着,能从他清凉的眸子里,看见我绽若桃花的容颜渐渐挤成一线。

    康熙四十五年二月初十,他的生日,其实我一早便知道那是他的寿辰,但却因为太子又办了件犯众怒的差事,他知道此时不可大张旗鼓,省的他的皇阿玛又以为他借着寿宴之事笼络大臣谋害太子,便索性连寿宴都不办了。

    一早便被大福晋截去了主屋,夜深十分他仍未来,心里竟有些失落,困乏睡去后的第二日清晨,却看见他抱着我睡的酣甜,嘴角而红了一片,那是我为他准备的红鸡蛋,吃的七零八落,一个未剩。

    我要起身,他却更大力的拢住,低声在耳边说道:“以后每年的寿辰,都只同你过。”看着他紧闭的双目,心里的感动竟满满的溢了出来。

    康熙四十五年年末,爱儿身体益不好,但却在此时怀了四爷孩子,虽然已经将四爷放下许久,但是听此消息,却仍是躲在后院横流了一阵泪水。

    他出现时候,我已收起一脸狼藉,低头却瞧见,他的靴子,早已因为站立许久而湿了个通透,他的手掌又是那般凉澈。

    但脸上,却仍是挂着与往常无二的笑容,愧疚排山倒海,却只能回以他一个更灿烂的笑脸。想同他说:我很好,有你在,我又怎会不好。

    我的生活,变的平淡泊然,如一镜湖水,片片涟漪皆为心而漾。

    但此种平静,却结束在康熙四十六年伊始,康熙四十六年正月二十二日,正式宣布第六次南巡,初步定下路线:在静海县杨柳青登舟,途经德州,江南台庄,扬州,江宁,苏州,杭州。

    听八爷说出此路线时候,我欢欣鼓舞,离开苏州又是好几年了,终于再次有了回去的指望。他知我心念着苏州,却仍是故意说这次不带我去,要自己一人前往,我看着他忍笑的嘴角,也不同他细求,只待出那一日,收拾包裹同他上路。

    他却颇为生气的说道:“你总是这般**的,也不知满足一下为夫的心愿。”

    我正咽着茶,忍不住喷了他一裤子。原来他竟是存着这个心思。

    离出前几日,我将江修缘临走时候给我的薄荷包全数拿了出来,这两年一直陆续给爱儿送去,每月一只,而今只剩下六个了,想着此次南巡,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北京,便全部给了她。

    她的脸色益苍白,我本想留下照看他,却是被她严辞拒绝了,这么几年下来病情一直反复,也未有大的凶险,她坚持要我返回苏州带她爱吃的糕团回京。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我半响都不知该如何言语,她已是一个成熟女子,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人生,我着实不该再过分嵌入她的生活。

    因着四爷,我也不能常去看她,但那份难以割舍的挂念,却久悬心尖,半刻都不敢相忘。

    稍稍谈了一阵话,我见她精神不济,便也不在多作逗留,循着那条老路出府,但路走至一半时候,却瞧见爱儿的贴身丫鬟鬼鬼祟祟的从屋里出来,在自己府邸竟也左顾右盼,似乎正往我走的这条道上望来,好在我此刻正被一魁大松树阻住了身形,她滞足看了一阵,见路上没人一眨眼便拐进了另一厢房过道,我见事情有些蹊跷,停下挣扎了一阵,想跟上前去看个究竟,但又顾忌着此地乃是别人的府邸,若又遇上四福晋和年氏,怕又会招来一顿口舌。

    但实在是攸关我妹妹之事,再怎么样也压抑不下心里的疑惑,便提了提衣服拐进了那条小路。

    这条小路虽然称不上隐秘,但离主屋和各屋福晋都有些距离,平日里也无甚人经过,倒是不易被人现,只见她一步未停,踩着碎花小步跑到了一破败围墙那里,那边正有一些工匠正在修葺,而破洞外侧,一个满面皱纹,弯驼着背的年长老婆婆似乎已经等了许久。她蒙着脸面,似乎久病缠身的模样。看不真切她的面貌。

    那小丫鬟将手上物件交给老婆婆,那老婆婆本就眼浊手抖,有些未接牢便整包落在了地上。只见那裹着灰色破布的里面,竟是我方才送过去的六只荷包。

    小丫鬟呵斥着老人:“这些个东西,你想用便用了,不要四处张扬说是来自四爷府的,你可知道?”

    老婆婆抖缩的开口:“姑娘放心吧,也不是第一次了。”那声音听着竟是十分耳熟。

    见那小丫鬟有抽身折回的意思,我慌忙朝另一巷道奔去,心里疑惑不断,这些个薄荷叶,都是对她的喘症极有好处的,而今又是寒冷天气,喘症又未好全,为何要将这来之不易之物轻易送人呢,而那女人,又到底是谁,为何我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因着心里想事,脚步便不听使唤,只知一路往前,等我反映过来时候,已经不知道跑到了哪间屋子,但似乎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却让我猛然惊醒了起来:“我吩咐你办的事情,可有办妥了?”

    是四爷,从未听过他这般寒凉的声音,不几又听见一男人回答的声响:“爷就放心吧,这么点小事,我还能办不好。”听着有些似年羹尧。

    我知他们恐怕又在商讨一些朝堂之事,依着我而今身份,还是不听为好,省的若牵扯到八爷,又会左右为难。便加快了步子,出了巷子找寻出府的路。

第一百八十章:湮灭1

    康熙四十六年正月二十五里,静海县杨柳青迎来了当朝天子的浩然仪仗,绵延三里之遥,方融冰不久的湖面一片平静,笙箫可闻。

    康熙仍然穿着厚重的冬袍,披着绛红色斗篷,身后带着的一群阿哥侍卫,在左右护卫之下踏上了那最大的船只,家里奴才们早在两天前便已经把吃穿用物摆上了跟随大队的物资船,此刻众人皆是轻装上阵。八爷拖着我的手踏上跳板时候,我转眼望了下其他阿哥福晋,竟没一人像他这般细致。

    岸上虽然有重重侍卫守护,禁止人群靠近,但难睹圣颜的人们,还是不由自主的仰头踮脚朝这边张望,静海县县官更是组织了一群民间舞娘,在岸边袅袅起舞。配着这一片皇家乐声,有些舞不衬乐。

    我细致数了一下这随行船队,康熙与德妃同乘主船,主船边侧有五艘载兵船只护佑,太子乘的船只微小于主船,有三艘兵船同行。而每府阿哥与自己福晋也都有各自的船只,边侧亦有一艘兵船随行。看着船只规格大小,便能看出这朝堂上的身份地位亲贵与否。

    我虽是江南水乡出来的姑娘,但对于船只却仍是有些抗拒,幼时因身子孱弱,便未通过水性,而置身在茫茫水域中随波而流,随风而飘的无力感,总是将我折磨的筋疲力尽。

    前几日竟是一点都没有欣赏两岸风光的兴致,成日里躲在仓里睡觉,时不时的晕船呕吐。康熙好几次召我去主船用膳,都让八爷前去告罪了,实在一点胃口都没有。

    就那般过了三日,四爷竟登船前来探望,那探究忧虑的神色写在面上,虽与八爷闲聊了一阵,眼光却时不时飘进屋子里,我蜷着被子只当未见。

    待他走后,八爷走进房内,柔声说道:“我怕是在主船用膳时候未把话说清楚,几日来又让四哥煎熬了。”

    我疑惑的问道:“什么话儿能让他特地跑来一趟?”

    他只笑了笑没有回答,我即刻便回过神来,他怕是回绝召见时候说我呕吐不止吧?

    我环过他腰,面轻贴着他的背,虽然隔着厚厚的冬衣,却仍是能清楚的感觉到那凸起的脊梁骨,他也是个瘦的不成样子之人。

    他温柔的转过身来抱着我,力道大的有些疼痛。我低声在他怀里说道:“他在煎熬,你呢?他这般一来,煎熬的可是你?”

    他浅笑着说道:“心疼了?”我没言语,环着他腰的手紧了紧,心自然是疼的,又怎会不疼。

    过了几日,船在德州码头靠岸,德州知府已经将方圆几里清场,登岸时候一个人都未见到,德州知府特地空出了一处庄园,供康熙办公歇息之用。

    行礼物件基本都未搬上岸来,因为按着行程在德州停留的日子大约只有三天,故而我只吩咐随身奴才稍稍拾掇了几件衣衫,便住进了庄园。前两日康熙都带着阿哥们四处视察河道,此地正在挖一通往清口的河道,据八爷所说河运使对此地地形勘察甚为粗糙,地势颇高的地段,开挖河道无疑增加了人们的工作,也不易成事,且计划挖道之处多为农田,许多农民们因此而丧了土地,不得不迁徙家园。

    我虽不懂个中关系,亦不通此地地形,但听着八爷所述,倒也能明白几分。

    康熙命所有随行阿哥福晋一同用晚膳,我身子已经不再晕眩,便只好随同八爷一起赴宴。可能因着白日里康熙心情颇为烦躁,晚膳也是用的严肃不已,连伴驾的德妃都只顾吃饭,不敢多言,更没人敢劝酒敬酒。

    吃到一半,康熙忽然筷子一搁,啪的一声吓的我差点捏不住饭碗。

    他面色阴沉的说道:“这饭朕实在是吃不下!”

    大家都知他在为开凿河道事情烦闷,却也没一个人能上前为他解忧。八爷见我吓的不轻,便在旁捂了捂我手,示意不要说话便好。而他自己也只顾盯着眼前饭碗,一语不。

    就在此时,四爷忽然放下碗筷,跪倒在康熙桌前,不卑不亢的说道:“儿臣知道皇阿玛食不知味,故而视察回来,儿臣百般思量,终于有了解决之法,还请皇阿玛裁定此法是否可行.”

    八爷闻此不可思议的望向四爷,而众多阿哥们也是愤愤然的表情,除了太子与十三爷。

    康熙虽然仍是忧着眉目,但明显已没有方才那般黑煞,他揉了揉眉心,说道:“你暂且说来听听!”

    四爷说道:“很明显河运勘察使此次勘察甚为失败,开凿的河道多是地势太高,又经过众多良田,实在是劳民伤财又耗费时间,但而今已经挖了几年,若然放弃又似乎有些可惜,所以儿臣想,这些已挖河道便让他们修筑边缘,以作泄洪之用,而通往清口的河道,儿臣也仔细看过地图,此地有许多断续小河,只是未有人将之衔接起来,若我们将此些个小湖打通,又沿岸阔大,定然可以疏通清口,以作运粮之用。而沿河的土地农作时候灌溉良田也容易许多,利于收成。”康熙面上越听越舒展,四爷刚说罢便向他便朝他招了招手说道:“你与朕入房来谈,给朕看看到底有哪几条细流可堪疏通。”

    “是,皇阿玛!”胤禛在众人嫉妒的目光中起身与康熙一起走了,我瞧着他的背影,才有些明白他对于民众疾苦,一直都是思量最多的。

    “四哥很聪明,对不对。”八爷忽而说道,我方知道自己瞧的有些出神,忙收回目光说道:“只是心细而已,你若多放点心思,也不会比他差的。”他闻此才由衷的笑了笑。

    说罢我有些后悔,此话无疑又在增添他夺嫡的信心,本答应康熙前来救火的,而今却有火上浇油的趋势。

    虽然最初我嫁给八爷乃是形势所逼,亦答应了康熙要守住他的心,遏制他的欲念,但而今,我却是心甘情愿的希望他不要掺和进这些争斗了,纵然历史结局摆在那,但总是不死心,希望因我的介入,而令此温润的男子有个不需辉煌,却能终老的结局。

    那夜之后,康熙贤德的命令便传遍德州,康熙严令拆除开河标杆,又对河道总督张鹏翮不随时巡视河堤,唯以虚文为事提出斥责,与此有关官员均革职、降级。顿时民心大快。拍手称赞。

    胤禛被康熙任命在此留守三日,督促事后事宜,除了四福晋同他一起留下之外,大部队继续一路向前。

    抵达扬州时候,已是将近三月,古诗有云:烟花三月下扬州。

    正是树翠花红之际,扬州城里一片生机盎然,瞧着眼前的小桥流水,小户农庄,心里便如这三春阳光一般,暖洋洋的。想起在苏州四年平静闲适的时光,便又忍不住思及江修缘和雪莲,不知此刻他们生活如何,到底会在雪莲钟爱的草原落户,还是在我们有着共同记忆的苏州成家。

    一到扬州,康熙终于放下手头繁杂的事物,与德妃一同微服出游,而随行阿哥们,也终于有了昂一游的机遇。

    八爷兴致勃勃的从外头找来几套漂亮衣衫,淡淡的粉红纱装,拿来时候我瞪了他一眼说道:“也不看看我的年纪,岂是能穿这颜色招摇的时候。”

    他却仍欢快的说道:“多年也未见你老,有啥不能穿戴的,再说即便你七老八十了,穿这俏丽颜色,我顶多也就笑你一声不服老,难不成还把你衣衫扒了不成。”他奸邪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笑的颇有深意。

    我面色一红,接过他手中衣衫便进屋换上了,但天气还是有些寒凉的,便在衣服外面加了件白色绒褂。我们也未骑马,只是沿着河岸一路走走停停,八爷细心的雇了一辆马车跟在身后,以便我走累了坐车回去。

    见两人呆走无话,我便问道:“想来八阿哥见多识广,扬州来过也不下百次了吧,可知扬州最出名的是什么呢?”

    他思虑了片刻,信心十足的说道:“扬州出名的东西比较多,比如拆烩鲢鱼头、扒烧整猪头、蟹粉狮子头,三丁包子、千层油糕、双麻酥饼、翡翠烧卖、干菜包、野鸭菜包、糯米烧卖、蟹黄蒸饺、车螯烧卖、鸡丝卷都很出名。”

    我被他吓的目瞪口呆,居然全是吃的!

    我鄙夷的说道:“你果然庸俗,就知道吃。”

    他抓起我胳膊作势欲打,我便甩开他手一路往前跑,他脚下稍一迈大步子,便轻易将我捉到了,喘着气问道:“那你说说,扬州到底什么最出名?”

    我暗笑了一番,伸手指了指前面:“在那儿呢,你自己看啊!”

    只见前面一高大楼宇,赫然挂着一块烫金牌匾:红袖招。心里暗自感叹,多雅致一名字,若非楼上站着那些浓妆艳抹,着衣暴露的莺莺燕燕,着一些嗡嗡糜音勾人前往,我还真会以为此地是个风雅之士所开的旅店。

    他见我耍他,气的脸红脖子青,作势便要拧我,但下一秒却在那间红袖招门口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年羹尧。

    我与八爷对眼而望,对于年羹尧的底细,大家都心照了。但是他到底为何会出现在此处?难道真为寻欢作乐?

    又想起在四爷府邸听到的对话,心里便又不安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湮灭2

    三月初一,扬州城内的琼花如忽逢甘露一般,骤然之间便芬芳撩人了。我们的行馆正建在扬州府白马湖边,那一片的纯白围绕着碧如翡翠的湖面,虽比不上漠北的大气,却别有一番江南烟雨的别样情致,自从在“红袖招”见到那怪异的一幕,八爷便开始整夜整夜的辗转难眠,我只是静静的贴着他的背,将头埋进他的肩颈,但许多时候,他都会转过身来,在沉黑的晚上,那般无声却又挣扎的望着我。

    我知道他心里的斗争,他聪明如此,又怎会不懂康熙要我嫁给他的初衷,但而今四爷怕是已在底下积极筹谋,但他呢?难道会因我而动摇吗?

    离康熙四十七年这个敏感的年月越来越近,心里那根弦越崩越紧,已经快到我的极限了。

    但他这些日子却与我日夜相伴,形影不离,都未抽过半点时间来办朝堂之事。我渐渐有些不明白他了。

    又是一个无眠夜,他反复的翻着身子,而我也被扰的无法入眠,他忽而坐起来说道:“心儿,明天开始我睡另外房间去吧。总是扰的你睡不安宁。”我起身将蜡烛点亮,夜凉如水的夜晚,他竟能睡出一头大汗来。我端起桌边的茶杯为他倒了一碗茶。饮罢方定神了些。

    “我知道你心里搁着事,便总也睡不下。”无奈的说道,我也不便执意问明其中究竟,怕他总以为我与他成婚仅仅是因为康熙的指派。

    他却忽而大叹口气,说道:“昨日我收到额娘的来信。”我一惊,此事我竟然不知,怕是奴才偷偷给他的。

    “我不知道,自己一直努力做的事情,到底是我的梦想,还是她的**。”第一次看见他这般软弱的样子,似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迷惘无措的望着我。眼里渐渐泛起酸意,在数百年后,谁又会明白,那温善脸面下的八阿哥,那贤德待人的八阿哥,那心拥天下的八阿哥,只是这般一个平凡无奇,一个为了满足自己母亲愿望而愈行愈远的孩子。

    “因我额娘身份低微,从小我便被惠妃抚养长大,宫里哥哥弟弟都无一例外的看不起我,大阿哥更是稍有不顺便重重骂我,惠妃从来不会阻止,只是那般冷冷的看了一眼,三伏天气,我只是打翻了他一碗冰镇链子烫,便在宫门口站了整整三个时辰,不管是走过宫女,还是路过奴才,都斜着眉目望一眼便罢了,除了她,我的额娘,她泪眼婆娑的在宫道拐角望着我,傻傻陪我站了三个时辰…”她依在我身上,缓缓道着儿时的心酸往事。

    表面风光无限,权力核心的帝王血脉,却有这般清冷鄙夷的童年,而他仍能成长为这般贤仁之人,已是实属不易。

    但或者她们爱新觉罗家的子孙,都流着战争的血,不然他为何会对纳兰蕙月那般绝情狠辣?

    其实我一直想问,却怎么也问不出口。相对他,似乎因为心中的歉疚,总不会似对四爷那般苛责,容不下半点风沙。

    或许这便是爱与不爱的区别,与他,只是相守。就似两个在荒凉沙漠中孤寂行路之人,恰巧同路,便结伴而行,久了,便会如亲人般难以割舍,却永远也不会有相撞迸裂的星火。

    不记得哪位哲人曾经说过:爱情生在初初见面的那一眸,往后的日子,只是消耗而已。而我与他,却是连最初的那一眸,都不曾有过的。

    但今夜,他却全然敞开了心扉,依着我继续绵绵说道:“多年来,我一直煎熬着一件事情,我的身上,终是背负了血债。”我心里一惊,说道:“纳兰蕙月。对么?”

    他忽的抬起头来望着我,满面错愕的说道:“你,怎会知道…”

    我浅浅笑了笑,说道:“我在内务府门外,见过你。”他半响都不言语,被我窥视了他一直惧怕的心事,怕是有些煎熬。我宽心的说道:“过去的便让他过去罢。”

    他沉吟了许久,才说道:“原先我并不知道纳兰蕙月对我存着这般浓厚的情感,是额娘,现了她,利用了她。我曾挣扎过的,但我身侧的奴才,是我额娘的人,他将那日在宫道上听到的你与她的对话,尽数告诉了额娘,他要我这般做,我没的选择。但我真的不知道结局会是这样,千刀万剐啊…我站在人群里,看着屠夫刀刀割在她的身上,痛的却是我一样,那是我的孽,我的孽的.”

    他埋在我胸前痛哭,而我却只能默然相对,我该说些什么呢.

    怪他挣扎自己的命运,还是怪这不平等的封建社会,还是怪…怪他这般懊恼忏悔?

    我没有立场,也没有任何一个足矣宽慰他的理由.从今夜我方明白,八爷历史性的失败,不仅仅是因为胤禛不可匹敌的权谋手段,更因为他两的心,本质上便是如此不同.

    四爷虽手段黑暗,但却心怀天下,为了一光明的理想而理直气壮.心无旁骛.他的自信,庞大无境,相信唯有亲登九五,天下方可更加昌荣.

    而八爷,却只是揉着一颗脆弱的心,一切努力仅为挣脱这社会印在他身上的低等烙印.正因着目的的微渺,而难以从暗黑的深渊中爬出.当自责彷徨时时煎熬着自己的心,又如何能迎风而立?

    第一次这般袒露心事,我与八爷的距离,因那一晚而更加亲近,白日里更是形影不离,但过了两日,京城却来人了,只见滚滚烟尘,一人一马,我本以为是向康熙奏报北京之事的,那报信差役却向康熙请安之后径直跪在了八爷面前.

    “奴才向八爷请安!”此时众多阿哥福晋们都聚在一起,听此奴才大呼之声,不免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这里。

    “起来罢,可是家中有事?”八爷淡淡问道。

    “八爷大喜!侍妾张氏前些日子已由太医确诊,已有了一月身孕!”闻此众人皆乐呵呵的笑着,纷纷前来向八爷道贺:“八弟,这可是你的嫡子啊!”太子颇为高兴的说道。

    而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怀着不安的神色望了我一眼。

    我闻此消息心里却是有些苦涩,本以为他不在我房里安置,便会去郭络罗氏那边睡下,谁能想到他竟是去了张氏那边。

    那位唤作张之遥的女子,是苏州知府张之碧的女儿,我曾在她入府时候匆匆见过一面,长的眉清目秀,柔弱无骨。说起话来如春风入耳,细致而又谦和。标准的江南女子温柔如水一般的人儿。也难怪他会上了心。且这几年来他虽与我同房,却从未行过周公之礼,宠幸妾侍,我既未尽过半点**责任,又有何立场来酸涩呢。

    即便道理通透,心里还是压抑不已。但却只能不露山水,同边众之人一起傻笑着祝他在九个月后荣升阿玛。

    嬉笑间只见四爷站我正对面,瞧着我的眼神有些凄怆。

    吃罢最后一顿晚膳,今晚便是留在杭州的最后一夜了。或许是晚膳太过丰盛,我有些堵的慌,便一个人出来透透气。白马湖上波光粼粼,此刻我面南而立,暖和的微风一阵阵的扑打着我的脸面,而湖上一圈又一圈水晕,散着银白的光芒一路路的轻飘过来,行至岸边,便不见了。

    我忽然戏水心起,便脱下写字在湖边石头上坐下,两脚划过水面之时,竟觉得像是在搅动银湖。

    “晚上天凉,怎么还赤足玩水。”胤禩拿着袍子走来,将袍子披我身上后也在边侧坐下:“怎么出来也不知道说一声。”

    我有些赌气的说道:“就不说!”他忽而哈哈一笑,说道:“难为我还郁闷了一下午,怎么我的福晋听到我与别的女子有了孩子竟连半点醋意都无,莫非是我这夫君做的实在不成体统!感情是我这福晋心思沉,隐的深呢。”

    我见他还有心思拿此事调笑,没好气的说道:“八阿哥香火有继,我这般贤德的女子,又怎敢有半点嫉妒之心!”忽而眼前闪过四爷望我的神情,他定是读懂了我心里的落寞,一个不经意间流露的神情,又伤了两人的心。

    回神望着胤禩,只见他面色凝重,朝着湖面自顾自的说道:“也不知该喜该悲,我的嫡子,却是一地位卑下的女子所生。”

    我心里一动。虽然他被此等级地位规划的社会伤的不轻,却也不得不顺从这王朝的规则。

    我低低说道:“这些个事,爷有什么好忧心的呢,她既嫁入八爷府,便是我府上之人,这地位高低,还不是你这个一家之主说了算,回府将他升为侧福晋不就是了。”

    八爷目光锃亮的说道:“我真没见过你这等女子,竟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地位不保!”说到一半,眼神却又暗了暗。我知道他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爷也不想自己的嫡子受人冷落,和大福晋说说,她必定是会同意的。”他默默的点了点头,又在湖边坐了好一阵,直到双脚凉彻,才起身回了屋子。

    仰头一望,浩然深空繁星粲然,一片静谧。

    我衔着微笑入门,却不曾想到,如此平淡无奇的一夜,是我人生最后一片宁静的时光。

    来日的惊涛骇浪,便从苏州开始。

第一百八十二章:湮灭3

    抵达苏州时候已经三月中,天气已经明显温暖了起来,苏州城墙上满布的藤蔓已经绿了一片。感叹此地素来是和平的乐土,不然又怎由得柔弱的植物绕了这满满一壁。

    苏州知府带着县乡级官员早已在城门十里地方列队整齐的等着船队靠岸,虽然已不是第一次登岸,却是头一次见着如此浩大的官员队伍,一眼望去乌压压的一片,船离岸数里之遥时候便能清晰的听见岸上传来的整齐而又叩响的参拜之音。

    康熙站在最前,一岸的碧水绿草,衬着他明黄色的身影,很有春意盎然的感觉。我挤在一堆女人中间,按着规矩排在最后侧,许是湖岸风大缘故,康熙那么多的勉励之语,竟是一句都未飘进耳内,只是太阳暖的让人瞌睡。

    过了好一阵子,大部队才开始出前往行馆。

    听八爷说康熙可能会在苏州停留一段较长的日子,我便心情大好,叫随行的奴才将物资船上的绝大多数物件都搬进了行馆。大有一番在此扎根的势头。

    我叉着腰肢在门口指挥着来往搬物件的众人,他也实在无聊,就在我边侧矮凳子上坐着,忍着满满的笑意看着我跳来蹦去。直到康熙派人前来唤他议事才悻悻然的走了。

    今日康熙怕是未有闲暇同各阿哥福晋用膳了,那么多的官员到场,少不了许多饮宴,果然中午时分八爷遣了个随从回来告诉说回不来吃饭了,要陪着康熙一同招呼官员。

    我也落的清闲,本就在此住了四年的时光,这苏州城的小角大院,自是十分熟悉的。草草吃罢午膳,便着了一身舒适的布衣出了门。一路大街小巷,卖糖葫芦的,卖糖人的,卖耳环饰品的。好不热闹。

    我怀里踹着银子,看见中意的便与摆摊货郎杀杀价,倒不是盼着从中得出什么乐趣来,只是能这般肆无忌惮的说着方言,已是憧憬许久了。

    一路走走停停,却是不自觉的走到了原先住过的院子,只见那褐红色大门上挂着通红的大灯笼,门上也贴着喜气的红底黑字春联:春回大地千峰秀日暖神州万木荣,我傻站着端详了许久,也未看出来是谁的笔迹。

    想拍门看看此屋到底是谁人在住,却仍是不敢上前,这字字透着平静的字语吉言,莫不要因我的再次出现而搅乱了,说不定此时雪莲和江修缘,已经儿女落地,能跌跌撞撞的跑来跑去了。

    想及此,便忍不住的挂起笑来。

    转过身子欲走,却被一急跑的妇人撞了一下,买的物件尽数撞落在地,我看着那头躯断裂的糖人,忽然涌起极为不详的预感。

    帮忙拾掇物件的妇人嘴里叨叨着:“对不起姑娘,我赶着去前面破断城墙处寻人,才慌乱的撞了姑娘。”

    我将碎的不成样子的糖人包在手绢里,说道:“不碍事的,姑娘尽管去吧,我自个收拾下就成了。”她倒也不同我客气,歉疚的笑了笑便转身跑了。

    本来欲朝西而行,却被他撞着面朝东面了,想着反正自己也是闲逛,就随缘而行吧,遂顺着妇人离开的方向慢悠悠的逛摊看物。寻思着该为八爷买个什么物件才好。

    但越往前面气氛便越诡异,许多摊位竟只见物件摆着,却没了老板,心里想着莫不是苏州城的治安已经这般昌明,都可夜不闭户,日不看店了?

    遂拉住又一个急跑着的女子问道:“大嫂,你可知为何这些个做生意的贩子都丢下摊子不管了?”

    “诶哟!姑娘你有所不知,这里摆摊的多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刚有人来说前面旧城墙底下躺了两具尸体,一男一女,约莫二十多的年纪,大伙儿都担心着是否是自己家里人,都跑去看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个摊子!”她甩开我手,又跑着小步匆匆往前去了。

    我呆了一阵,才觉的周围的烟尘呛人,空气都变成了一片浑黄。就如我搅动着的心绪一般,混沌的让人呼吸阻窒。

    明明是一群毫不关己的人们,一件根本无关的事情,却为何令我局促难安。

    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条街的距离,却像漫无边际似的,走了许久都未走到终点,耳边响着的是胸膛内扑响的心跳声,眼前所见的是一个个折回的人们,带着一脸点点舒心的表情,却又难掩作呕的姿态。

    众多人围着那一段已经破旧不堪的截断城墙,这本是苏州城明朝时期建造的城墙,但因扩大苏州地域,而老城墙又已经破败不堪,故清朝顺治年间便将原先的城墙拆除,在前面数十里处再次重新建造了更为坚固的城墙,而这一段旧城墙之所以留着,据说是因为此地藤蔓已经深入到城墙内部,将墙作土,拧做一团,外力不可破了。

    我并不艰难便已经挤至人群前面,围观之人每见着一人欲挤进内侧,便都会报以同情的目光,我便是在这种目光洗礼下,轻而易举的走了进去。

    未及人群时候已经散着一股血腥气味,而此时更是浓的几乎将人熏晕过去。

    眼睛不知什么缘故,无端的流下泪来,顿时如雨击窗,模糊一片,我举起袖子胡乱的抹了一把,身边已经传来他人同情的声响:“姑娘,节哀啊。”

    或许所有的不详征兆,只为了让我看见眼前这一幕时候有所准备,但即便如此,我仍是似顿时被人抽去了所有气力一般,仿如软塌之泥,倒坐在那早已干涸的血泊边沿。

    那张为我而毁容的脸,侧贴在冰凉的地面,地上的尖石硬抵着他的耳朵,深深的扎入头颅,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凸起的石头四散着流成一幅交错的网状。但他的脸面,却是那般温和,甚至扬起的嘴角都带着丝丝甜笑。蔽体的衣衫上尽是青藤的汁液,想必曾在落下之时抓住过墙上藤蔓,但却还是坠了下来。

    青布衣衫此时已经吸满了鲜血,干涸了就如一幅黑色的盔甲一般,我匍匐着沉重的身体,挪至他的脚边,轻触他身体时冰的缩回了手。

    边侧的女子,不需细想便知,是雪莲。

    她脸面着地,已经全然看不见平日里那张带点孤傲,时而忧郁难舒,时而欢快逗趣的脸,更看不见住在苏州时候拉着我胳膊撒娇的身影。

    “啊…”我面这着高耸的破败城墙大声吼叫,郁气却还是在我胸中不住徘徊。从未想过会与他们在这样的情境下别离。

    还记得第一次见江修缘时,他冷漠寡言的模样,几米之外便能觉出他的漠不关心。本是如此谨慎,不将悲喜示于人前之人,却为了我放弃敬小慎微的生存方式,一步步的走进这个风暴圈子。当他在迎亲队伍内为我百般试药,全力挽救时候,当他沉着眸子同我道明,要留在蒙古时候,当他更名改姓,孤身潜进丹津多尔济王府时候,当他心中对我存着疑惑,却仍是不顾正义护我周全时候,当他踏月奔来,却只能看着丹津多尔济将我抱离狼口时候,当他在得知四爷要将我带走,面色黯然时候,当他为了留在我的身侧,下手划的满脸血污的时候,我早已知道,所有的一切,并非因为他悔疚曾替我作的抉择。

    我懂,我从来都懂,却总是装作不懂。

    总是埋怨这个时代没有单纯的感情,总是纠结那些纷杂的利益与混沌的情感。总是把他当作理所当然的存在,甚至亲手将他推出北京时候,都未有过半点不舍。

    直到今日,亲眼见证他的死亡,我方如酒醉之人忽遭瓢泼冷雨通体凉彻!清醒的感觉竟会这般疼痛。所有言语都已苍白若无,只是那绞心的痛楚,越来越深刻的箍醒我。

    我不知自己是否在流着眼泪,历经那么多次死亡,我的泪已经全然由不得自己控制了。当我将他身子搂起,凝固的血块在我身上肆意滚动时候,心里没有半点恐惧,为何我一再退让,却只能换来我生命中最重要之人,一个个因我而死。

    他与雪莲,这般离奇的死在苏州,死在我多年后再次踏上这片故土的今日。若然我还是麻木的仅当此为一意外,便真的是太过天真,太过蠢钝了!

    头脑昏涨不清,身体虚浮无力,但我却执意紧紧搂着他的尸体,我不能倒下,从今日起,我的世界只剩下战争,一步步的忍让宽怀,换来的是什么,子青前车可鉴,我却仍不知痛定思痛!而今又害死了江修缘与雪莲。

    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什么作孽之人由天收,什么善报皆有时,什么前世播恩,后世荣华。

    统统都是狗屁,统统都是误人心智,愚人思绪。

    我不求后世,不求来生,仅为今生作那敲响丧钟之人,为伤我害我者送行。

    边侧围站之人,有些已经前往官府报官,此刻官府仵作才姗姗来迟。仵作见我抱着尸体坐着,面色白了白,却未说话。

    但翻过雪莲身子时却大声说道:“天哪,这妇人还怀着孩子!”

    我猛然一震,手开始剧烈颤抖:江修缘,你本可以幸福的。江修缘。

第一百八十三章:湮灭4

    “姑娘,你别这样,这具尸体我们要带回衙门去验证的,你放手,放手啊。”仵作在旁使劲的将我手掰开,力气大的似要将我手扯断一般。

    终于还是扭不过他的撕扯,江修缘的尸身被他狠狠的夺了过去,用力一抛便丢上了那运尸小车。随着车子一阵摇摆晃动,江修缘的身体滚动了稍许,我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心跳,以为他醒了…

    虽然知道这是天方夜谭…但却难以直面此血腥结局.

    雪莲与江修缘并列放在车上,她破漏的衣衫已被撕成了块状,而隆起的肚子,却更为明显的暴露在外…她身上久褪不去的鞭痕,犹是那般触目措杂的密布她娇白的躯体.

    果然是跟了她一辈子,只是却不知她的一生,竟是那般短暂.

    我勉强支着身子,追着那车子,可那仵作却头也不回的猛抽马鞭,一刻不停…

    “江修缘…我会为你讨回公道的,我一定会!”也不知自己在路中站了多久,只觉忽然身边静谧起来了,远方那马蹄声响滚滚而来,卷着阵阵尘土在我身前停下。

    “心儿!”他跨下马来,一把将我搂住,眼里的悲戚挂怀,都快将我揉碎了。

    “四爷…李德明死了…雪莲…死了!”我靠在他的怀里,任泪水打湿他一层又一层的衣衫,冰冰凉凉的渗入身体。

    从何时起,他温暖筠然的胸怀竟也给不了我安定了…不然为何我仍是止不住的抖缩,止不住的难过.

    “我知道…我在知府衙门看见了…便来了.”他轻拍着我背,无措却又笨拙的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我推开他的怀抱,使劲抹了一把泪,说道:“这是谋杀!我要让杀人着以身还债,不管是谁!我要杀了他!”不知自己的脸面是如何惊悚恐怖,只是说话间牙齿磨撞的厉害。

    四爷悲哀的神情中带着丝丝懊恼,他似乎欲言又止。

    我心里一阵痉挛,难道此事会与他有关,还是他知道此事真相?我一步上前,抓着他的衣衫问道:“你告诉我?你知道此事是谁做的,对不对?你告诉我!”

    他僵着身体不言语,只是那般悲伤的看着我,以往多次与他别离,多此与他誓再不往来,都未见过他这般伤入心扉的神情,这次,他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带着这样的神情来看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脑中不住盘旋着这三字,只觉一片混沌,虚无的黑色中只沉湎着这三个银光大字,而我却似个满身血污的怪物一般,脱重的悬浮在空,边上渺无一人,除了那飞旋的银字,一遍又一遍的转过我身侧…想抓却又抓不住…

    “心儿!你醒醒,醒醒啊!”只觉有人握住了我的手,在自己脸庞摩挲低喃。

    “啊…”身体一阵痉挛抽痛,似有巨大的针扎在我的身上,痛的惊醒过来。

    “你醒了…”一睁眼便瞧见八爷那满是胡渣的憔悴脸在帐前晃动,而后面更是围着一群人,太子,四爷,九爷,十三爷,十四爷…

    “到底怎么了?十三弟说你在路上晕倒了,经过时候将你抱回来的,但为什么你身上有血…”八爷担忧的问道。

    四爷定是没把事情解释给他听,又特地寻了胤祥将我送回府内,避了许多口舌。

    又想起那惊心一幕,便一阵绞痛,虚软的说道:“没事,只是路过一杀猪摊子,溅了我一身血,便晕了过去。”听我这般解释,八爷同站在后边的那一排阿哥们才恢复了常色,忍不住出言嘲笑了我一番。

    四爷面色狠辣,而边侧的胤祥也注意到他面色不善,轻轻的揪了揪他袖子。

    “春桃,你下去煮些福晋爱吃的点心来。”八爷吩咐道,就在这时只听外面公公的通传声响:“皇上驾到!”

    啊哥们都迎出门去接驾,而我也挣扎着起身跪在床前。康熙一个箭步冲进门内,对着身后公公说道:“死奴才,叫你不要吼的,你瞎叫唤啥呢!”

    将我抱上床后关切的问道:“怎样?听说你身子又不大好了?怎么会虚成这样,三天两头的闹病呢?”

    我瞧着他背后那些看好戏的阿哥,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只尴尬的说道:“无碍的,只是有些晕血,许是换季了之后便身子虚了。”康熙见我神色不对,肃着脸望了望身后,顿时阿哥们都摆出了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

    “你还真当自己久病成医了?”他又侧身对着八爷问道:“可有召过太医了?”

    八爷回道:“诊过脉了,说是惊吓过度。”

    他舒了口气,说道:“还好无碍,既是这样,你好些歇息罢,旁的细微事情,胤禩你要多担待点,你看看你哥哥弟弟们的福晋,有哪个像她这样时常遭罪的。”见他说的这般大义凛然,我忍不住牵动嘴角冷笑了翻。

    让我这般的,不是因为你么!

    他回望时候脸色一变,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未再说,走了。

    待人群都离开的时候,我方拉着八爷的手说道:“爷,你我既是夫妻,很多事情我便不像瞒着你了。”他淡笑的嘴角因我此话而僵住了。

    焦急坐下问道:“到底是何事?方才你没说实话?”

    我点了点头,说道:“我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在苏州城内那段破旧城墙下,现了故人的尸体,骨碎身亡。受了刺激所致!”

    他忽然蹦大了眼睛,惊诧的说道:“谁…是谁的尸体?”

    “李德明!”他想了一阵,才记起了这个名字:“可是你去蒙古和亲时候皇阿玛指派的护嫁太医?可是他不是早就在遇寇途中身故了吗?”

    他满肚的疑问,我只好将大体的缘由简单说了一遍。

    他起身在房里踱了几圈步子:“这事情内里肯定有些跷蹊,杀人者未必就是想至她们于死地,或者矛头是指着你的?”他越说越纠结,眉毛都快拧在一块儿了。

    “要杀我之人尽管朝我来就是了,为什么非得拿我身边的人开刀…”那些自以为狠毒的人,难道有勇气杀那么多人,却没勇气直接来么。

    “心儿!不要说这种话!”八爷紧张严肃的说道。

    “呵!而今死的将是他们!我不用他们的鲜血祭奠李德明,又怎对得起他待我的一片情谊。”八爷身子抖缩了一阵,低着声音说道:“这些个事,就让为夫的替你做罢。”

    低头沉思了稍刻,他全然不知道我所经历的曲折,这些个事情,又怎理的明白千秋,而倘若我将一切和盘托出,又将对他造成怎样的伤害。所有的惊心岁月,都是我与四爷一起携手度过的。

    没有半点他的影子,没有。

    只能就那么沉默着,不置可否。而他却以为这便是我的答案了:默许。

    黄昏时候,我便起身了,八爷被康熙召去议事了,说是有新的差事要交给他,我特地去了原先苏州的房子那,他与雪莲若在苏州安家了,那定然就是这里了。

    抱着常试的心态拍了下门,许久才见一清秀丫头出来开了门,想必是在屋里伺候雪莲衣食的,她怀着孩子许多事情都不能躬亲而为了。

    “你找谁?”我见她一脸沉定,怕是还未知道自家主人的死讯。

    “这里可是江修缘的府邸?你家女主人是不是叫雪莲?”丫头见我能报出当家人的名字,慌忙让开身子请我进门。

    屋子还是与我离开时候一模一样,甚至连院里的花草,也都是原先的那几个品种。

    奉过茶后在旁战战兢兢的坐着,我浅惴了口,问道:“你家主人可有交代过去哪里了?”

    她低着眉说道:“去哪里我就不知了,但是出门时候嘱咐过叫我煮好夫人用的糖水,我想应是不远的地方罢。”

    “那可有提起过是去见何人?”我继续问道。

    她思索了一阵,才恍然的“哦”了一声说道:“我记得了,他说是去见位京城来的朋友,而且夫人的手里还拿着一根金坠子,她们都很高兴的样子。”

    “咚!”的一声,心跳慢了半拍,手不由的抖了抖,伸进脖颈将那嵌着玉的菊花链子拿出来给她看了看:“可是这个东西?”

    她端详了一阵,点头又摇头,说道:“花儿是像的,但是没镶嵌着玉石的,就是一朵菊花的模样。”

    没想到…竟是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害江修缘和雪莲送了命,也难怪她们会信以为真,因为这链子一直跟着我,他们同我一起这般久,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但却万万没有想到,当初索额图和葛布啦错将我当成赫舍里氏,也恰恰正是因为此一模一样的链子!

    但也因为这件事情,许多事情渐渐开始清晰了起来,赫舍里氏死后,尸体自然是交给索额图保管的,而索额图一死,最最恨我入骨的便是太子.他要暗中耍些手段,一点也不奇怪!

    但他为何会对江修缘和雪莲下手,照理说他俩离开北京已经许久,这么长久的日子都相安无事,偏偏在康熙南巡的时候,登上苏州土地的时候,让她们死在我的面前.

    又是哪门子逻辑道理.他又不知道我与江修缘只见深刻的渊源…

    慢着!江修缘曾说他的一些幕僚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太子会不会…

    乱了,怎么办,脑中飞的旋转理着这点点头绪,却怎么也理不出一条确切的道路来!

    “姑娘…姑娘!”那丫头叫的好大声才把我吓的回了神,她满脸不解的望着我,不明白为何我忽然入定了。

    “这个给你!”我掏出一百两银子递给他:“你家主人是去寻我的,而我又来了府里,所以怕是错过了,你先拿着这些银子回乡下去罢,要守在这里也可以,但恐怕她们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了。”

    她还是满面狐疑,不知该不该信我,我沉叹口气,一步不停的走了出去。

    康熙四十七年,快到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湮灭5

    苏州河畔细春风,杨柳枝下故人逢。

    只恨水湍步行急,不闻阴间故魂泣。

    再如何徘徊举步,都寻不到她们的影子了,若知当日一别即是永诀,我至少不会狠心到对雪莲闭门不见,江修缘起行时候也该追出城去送他一程,几年来也该写信问候。

    但一切都已成定局,他死后所带的微笑,仿若是对此世苦苦挣扎的笑别,但可怜他李家世代行医,却再无子嗣继承了。

    在路上急色匆匆,面目板拧的四爷,经过我身时竟都未瞧见我,心事甚深,我转身唤他:“爷!”他才猛的转过来看着我,有片刻的讶异惊慌,只一眨眼便掩了过去,又眼神淡淡的问道:“心儿,你怎么也不好生歇息,又出来走动了。”

    我将他拉至一侧,问道:“李德明的尸体,苏州知府打算怎么处理?”

    他不自主的蹙了蹙眉,说道:“现今知府一直陪着皇阿玛视察名情,怕是没心力来查证此事,不单如此,恐怕为了减损影响,还为将此事压制下来。我那日也是在饮宴途中看见一小厮跟知府咬耳报事,好奇之下尾随着他才现的李德明。”即便江修缘怎样毁容,也难逃他的眼睛。

    我知他说的句句在理,但本就不打算将此事化大:“那么爷,此事就劳烦你让顺了他们的意,大事化小吧,我只要领了她们一家三口的尸体,好好落葬便好。”

    他明白我的意思,忧心的问道:“你是当真不想查明个究竟么?”

    我苦笑一下,说道:“爷也懂的,管府能查出真相吗?这里面牵扯到的人物,难道不是统治高层么?说不定,是你其中的一个哥哥,抑或弟弟?”他闻此脸色忽的白了起来,仓皇问道:“莫非,你已经有了眉目?”

    “也不怕告诉爷,我问过雪莲的丫鬟,引她们出门的乃是拿着我的菊花坠子的,普天之下,除了你,除了我,除了赫舍里氏一门亲贵,又还有谁人懂得用此作为信物?”他埋头想了一阵,脸色益的难看了。

    却只嘀咕了一句:“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人知道的,还有人。”我不明白他说的乃是何人,便问道:“还有谁?”

    他提眼望了望我,却又很快的闪缩开来,难得见他这隐藏情绪的高手,也有这般心虚恍然的神色,但任凭我如何再问,他都咬口不言了。

    “四哥忙你的去罢,我要回去了。”我朝他福了福身子,迈开步子走了。他也朝着他原来的方向离开,回望他时,却只见他直挺挺的背影显得那么刚劲狠辣,双拳紧握着摆在边侧,似忍着极大怒气一般。

    回到府里时候正逢八爷急着寻我,在门口急急跨上马儿,见是我沿着小道回来了,复又瞪着马凳子落了下来:“你到哪去了,可把我吓死了。”

    我浅浅一笑,说道:“透透气。”

    “以后透气得由我亲自陪同!”他板着脸说道,一点都不似玩笑。我便只能挽起他的手走进门去:“知道了,知道了,我好大的面子。”

    “那太医的事情,你不要再纠在心里了,万事由我来张罗,今儿个我已经会过苏州知府,他也有意将此事压下,毕竟皇阿玛亲临苏州,他也是想****的,尸身明儿个就能领回来,但皇阿玛明儿个说要一众人陪着巡视,我们寻个借口辞了,将她们先落葬了。”原来他今日竟是为此事奔波良久,为何遇到事情我却只是想着开口要四爷帮忙,却总是将自己夫君抛之脑后呢。

    他却时时想着我的事,已经办的这么妥当了。

    我感激的说道:“爷劳心了,还好有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此话貌似十分受用,他虽只是淡淡一笑,眼却眯的很深。

    第二日也不知八爷想了个什么借口,康熙真的就下旨让我们在府里休息,不用随驾了,待她们出片刻之后,我与八爷才动身前往府衙的验尸房,那仵作早就接到知府秘密指令在内等候许久了,一听八爷动静便头也不敢高抬一寸,拜倒请安:“奴才参见八阿哥!为此一桩小事,还劳两位阿哥亲来嘱咐,奴才办事不力,有罪,有罪啊。”

    八爷闻此脸色僵了僵,想也知道到底谁曾来过,而我就当未闻,神色不动。

    “起来回话儿。验证的结果是什么?”八爷虽话调平常,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奴才回八爷话儿,此二人的确乃是高处堕下而死,其中女的已经有了五个月身孕,肚子明显隆起了…”

    “好了,不用说了!”我慌忙打断他,实在不敢再多想一边当日情形,怕自己又痛晕过去。

    他这才注意到八爷身边的我,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定然是认出我来了。

    我清了清喉咙,客气的说道:“先生也是明白人,许多不该看见却看见的事,也该自动遗忘了,不然人生无常,谁也不能保你安然一世啊。”他明显身子抖缩了一阵,背弓的更低了,再也不敢看多我一眼。

    仵作找了几个衙门中人,据说是不知晓其中原委的,只说经他验证之后此两人证实乃是坠涯而死的,两衙役见知府大人的公文都已经盖了章,便卖力的将雪莲和江修缘的尸身埋在了后山。

    我与八爷并未参与其中,只是在那几个衙役走了之后,才从隐处出来,抓了几把泥土,改在了江修缘坟前。

    “到而今才觉得自己欠他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八爷站在身旁静静的听着。

    “看着这荒凉的坟头,我才想起该为他栽些树木遮荫,但却心里空洞一片,他到底喜欢什么树,喜欢什么花,我竟是全然都不知道。”眼泪又酸涩的滴了下来,落进这一片荒垠的土地。

    他只轻轻的搂着我的肩,低低说道:“栽你喜欢的花吧,我想她们也是会喜欢的。”

    他竟如此豁达,我曾与他细说江修缘时,都刻意跳过了他对我的感情,原来他都是明白的。

    最终还是在他俩的坟前种了两棵银杏,一棵雄生,一棵雌生,望他两的相守,能像这参天银杏一般,矗立百年而不倒,年年结果,岁岁长生。

    傍晚回府之后,身体便再也好不起来了,只迷糊的记得额头滚烫滚烫,眼前所有景象都是模糊一片,看不清八爷的脸,甚至连顶头的罗帐都看不真切。

    每日都被人强行喂着汤药,也不知自己喝进去了多少,只记得再次全然清醒的时候,已是半月有余了。守在床前的八爷瘦了整整一圈,原本瘦极的身子,如今已有些吓人的嶙峋模样。

    胡渣也不刮,演着下巴长出了杂乱的胡须。我拿手轻轻抚过,竟是那么的扎人。

    他感到脸上瘙痒,睁开眼镜才现我正对着他笑。他方舒展眉头,第一次见他笑的那般实心真意。

    “好了,待你全然好了,咱们便回家了。”他握着我的手说道。

    “不是要去杭州的吗?”我问道。

    “你都病了半个多月了,皇阿玛已经允准我们回京了,大部队早就出去了杭州了。”我苦笑一阵,倒也不为错失的美景而神伤,按我如今的心情,哪里还有赏景的兴致,回去了也罢。只是总想着在这南巡途中给太子下个套的事儿,也因此而落空了。

    回了北京,恐怕更难了。但他命定的时刻就快到了,即便我不出手,自然也难逃历史结局。

    但就如索额图一样,伤我者要死于我手,不管何种代价,我要让他在我面前死去。不知若康熙知道我此时的想法,还会不会让我留在八爷的身边,一个本身便带着狠戾的心,要将他最心爱的儿子置之死地的女子,又如何去遏制另一个儿子的夺位之心呢?

    “想什么呢?又出神了。”八爷端了碗甜汤凑我嘴边却没反映,有些抱怨的说道。

    我泯了泯嘴,而今身子好起来了,倒真的饿了,多日来也未进过什么食物,喝些甜汤正好补充一些体力。

    “走之前,我想回江修缘家看看。”八爷点了点头说道:“我陪你去。”

    又休息了两日才能下床走动,但还是有些虚软,遂乘马车去了江修缘府邸。本想推门进去看看,但却意外瞧见那日我见过的丫头正在门口探头探脑。

    “姑娘?”我试探的唤道,她见是我方展眉说道:“小姐,你可来了,这么些日子,可把我等的心都要焦了!”

    我疑惑的问道:“你未离开苏州只是为了等我?”

    她点了点头说道:“主人在很早前便给过我一个荷包,让我好生保管。说过若他们出事便把这个荷包带到京城八阿哥府邸,但是如今姑娘叫我回乡下去,我怕主人夫人回来时候又找不到我,又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个荷包,故而想着等姑娘再折返时候顺道把这荷包送还主人吧。”我心中讶异,与八爷对望了一眼,他也是满面不解的神色。

    “既是这样,你给我罢.”她似终于卸下担子一般,在包裹里搜索了一阵,便将把荷包递给了我,看这针脚手工,用料款式,薄荷味道。都与他留给爱儿的荷包一模一样。

    “那你家主人可有交代过你什么话?送荷包时候说的?”那丫头思索了阵,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话。”

    我一阵失望,莫非这荷包内里有些乾坤么?

第一百八十五章:拐卖风波1

    难道江修缘给我这个香包仅为了表示念想?我将它拆开后将薄荷叶都取了出来,除了年久长虫之外,没有只言片语。

    探寻着望了八爷一眼,他也是一头雾水,朝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将叶子塞回荷包内,又按着原来针脚缝了起来。

    回府时候丫鬟奴才们已经将细软都收拾完毕了,只等我与八爷一声嘱咐便能起行了,但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不几便看见了一小厮焦急的跑来:“八爷吉祥,福晋吉祥!”

    “起来回话儿!”八爷说道。

    “回八爷话,皇上和众阿哥已经返回苏州,现在已在城门外了,皇上命奴才前来看一看,若爷未先行返京,便索性在此多住几日,待事情处理完毕了一同回京。”小厮说的气喘吁吁。

    “知道了!”八爷转身朝我望了望,奴了奴嘴表示无奈。

    觉出了此事有些蹊跷,遂问道:“可知到底出了什么事导致皇上中途返京?”

    但小厮的回答却如我所料,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好了!等皇阿玛回来不就知道了,这些就甭操心了,目前还有更需操心的事!”他紧凑着我一脸坏笑。

    “什么?”我故作不知的问道。

    “自然是重新将物件归置呀!那天刚来时候不是很有点兵之势嘛!”我气的垂了垂他胸膛,却也无奈只能再次将拾掇好的物件归置妥当。

    康熙回府时候,我与八爷在门口恭迎,磕头请安时候只觉气氛怪异,德妃脸色有些不好,而康熙更是一脸怒容,太子虽然跟在康熙背后,可却似乎踌躇不定的模样,一脸的慌张神色。四爷却一副淡淡的神色,而站在边上的九爷,却是满眼含笑的望着八爷,面上神色,似是在安他的心一般。

    我心里讶异,难道八爷在背后做了些什么么?

    入府后才知康熙真的是怒火攻心了,晚膳都未来得及用,便紧闭房门,只在内召见自己的儿子们,边上还特地派兵守卫,不准我们这些福晋们近前。

    而太子妃却当场哭了出来,谁都对她抱以同情的目光,唯有我,被此幕搅的一塌糊涂。

    “生了什么事啊?”我见胤祥的福晋也在,便凑上前去问道。

    雅柔对我也没那些个福晋那种成见,说道:“太子前几日,收了另一房妾侍,宠幸的不行,二嫂怕是为了这事心里憋屈了。”

    我见是此无关紧要的事,也没了追问细节的兴致,但康熙一向对自己儿子宠幸哪个女子不甚在意,又有可能为了此事而这般关门责难?

    门内隐约传来康熙怒吼的声音,却是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好了,妹妹们都各回各屋吧,为自家夫君备置些吃食吧。”四福晋扶着太子妃,温着脸面说道。

    “四嫂说的事,芳华,我回屋去了,你也早些歇息吧。”雅柔依了依了身子走了。

    我也回屋去为胤禩准备了一些面点。

    他回房时候已是深夜,面早已糊的不成样子,我慌忙起身重新做过,他却一把将我拖住,说道:“不忙了。”说着便抢过我手中面碗,几口狼吞虎咽便吃了个干净。

    房内烛火影动,昏昏黄黄间,看他的面貌却是那般清晰,含笑的盈盈神情让我觉得这才是生活,让我明白原来我还活着,活着与这么一个美貌的男子厮守终生。那平静的两年里,有时清晨起床时候,我会对着铜镜呆许久,一个男子,怎么会美成这样。若妖若谪。虽然这些年来我不曾变过容颜,却着实嫉妒他。

    “笑什么呢?”他凑上前来问道,鼻子几乎要碰到了我的脸面。

    我慌忙转过头去说道:“没…没什么。”

    “说正经的,今儿个皇阿玛将你们关在书房那么久,到底所谓何事啊?”我疑惑的问道,又有丝丝忧心,康熙特地派人来通知他暂慢返京,难道有他的关系?

    他在床沿坐正,拍了拍边侧位置,我走去与他同坐。

    “我的娘子,夜深了,该安置了!”他边说边拖去自己靴子,脱完自己的便作势来帮我,全然不顾我的问题。我挣扎着自己脱了便往里靠了靠。

    他自然的双手环过我腰,脸贴着我背半响未动。

    正当我以为他已经睡下之时,却听他在背后闷闷的说:“如果有一天,四哥要除掉我,你会站谁身侧。”

    我浑身一阵,忍不住的抖缩了下,他却紧了紧抱我的双手,说道:“不要答,我不想听答案。”

    这个问题搅的我一夜心绪不宁,虽然早知历史结局,却总是避而不想,如今胤禩问出了口,自然是感到了胤禛的威胁。我到底应该如何,单凭我这一纸薄面,又阻的住这场兄弟纷争么?胤禛的性子,我素来是知道的,他下手的狠劲,顾不得半点骨肉亲情的。

    我转过身子,搂着他,低低说道:“放弃你额娘为你选的路,与我携手相老,可好?”

    可惜他已睡熟,除了那稳稳吐纳的鼻息,再也没了任何回应。

    第二日起床,才知道到底生了何事,太子妃日夜哭闹,终于忍不住将实情透露给了一位福晋,而这后院又怎藏的住秘密,任何细微的流言,都能似夏日里的瘟疫一般,顷刻便全城覆没。

    听雅柔说,太子曾在苏州时候私下接见过一位苏州城内颇有钱势的男人,此男人不仅给了太子万两黄金,还奉送了苏州城内一名水秀一般的美人儿,陈利绢。

    此女虽然名姓并不招人深记,却是花容月貌,肤若绢面。太子因她而冷落了太子妃,太子妃实在气不过,便总是在外给太子使脸色,后来康熙也知晓了此事,却也只以为是男子间寻常问花贪鲜,只责令他既已同房便给个名分,莫要遭人话柄了事。

    但在杭州时候却遭人暗中举报,太子竟与苏州城内最大的拐卖妇女团伙搭上了关系,康熙起先还未动深色,只暗中派人查访,直到两日前接到苏州知府的请辞文书,信中一一交代了自己枉负圣恩,不堪重位的原因——苏州城内如花妙龄女子相继失踪。

    而就在此时,那位宠极一时的陈利绢,却站出来指责太子,说自己本是一名寻常良家女子,太子在苏州游湖时候早便看中了她,欲轻薄他,后来她遭人捋劫,送来的却是这里。

    而她遭人捋劫期间,与众多年轻女子关于一处。

    此话一出,康熙心中已经了然,这送太子女子之人,定然是苏州城内拐卖妇女团伙的头目了。于是立马返回苏州,训斥的同时又招人前去调查,不知现在结果如何了。

    我惊的半天合不拢嘴,这般步步为营的计谋,实在是行的高,行的妙!

    雅柔走后不久,太子妃却来了我院里,哭的惊天动地,梨花带雨。我被她弄的不知所措,我与她素来毫无交集,她此番前来,又是何故。

    耐心等她哭完,她才边抽泣边说道:“妹妹!我求你个事啊,妹妹!”说罢便跪倒在地,我吓的连忙将她扶起,说道:“太子妃莫要行此大礼,有什么事儿只管说便是了,芳华能效劳的自然不敢怠慢。”

    “芳华妹妹,你与皇阿玛素来关系匪浅,请妹妹出手,救救太子!那个女人,太狠毒了,居然这样诬陷太子,太子如今被皇阿玛软禁起来了,我虽怪他怨他,却也不想他出事啊!”太子妃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横流了起来。

    我虽动容他为夫心切,也为她的愚钝叹惋,捏着她手说道:“太子妃道听途说,我与皇阿玛也仅有数面之缘,也唯有此次南巡才亲近了些,何来关系匪浅一说呢。”

    她果然经不住我循循诱语,说道:“莫说你的样貌与那已经没了的赫舍里索心相似,四妹妹说你常与皇阿玛对弈饮茶,关系同我们这些阿哥福晋是不能比的。”

    原来是她,这个无风不起浪的女人。本以为她已经消停了,原来是韬光养晦。

    我仍笑着面说道:“那我姑且一试罢,太子妃也别太对此抱有希望,我一介女流,话不得事的。”

    她慌乱的抹了抹泪,说道:“多谢妹妹,多谢妹妹了!”

    我背转过身,忍不住笑了笑,我去救一个曾强*奸自己的男人?会不会可笑了点。

    但面上功夫仍是要做的,康熙紧闭着书房不让任何人靠近,而今天一早已是粒米未进,我结果厨子退回来的面食,轻轻推门进去,边上守门太监欲拦下我,却被李德全止住了手。

    “给朕滚出去!”康熙气哼哼的坐在书案后,头埋的很低。

    “皇阿玛!”我走近将面食摆在他桌上,说道:“请进膳罢,本就气盛肝火旺了,还不进食,真想身子跨了不是?皇阿玛若跨了,这天下可要乱了。”

    听则无关紧要的几句话,我却是费了心计的,如今情势,正是康熙忌太子胡来时候,若他归西,江山落到这么个人手上,真的可以放下心么?

    果然,他沉思了阵,便拿起面食吃了几口。

    “你对太子,还真是尽心尽力。他一出事,你又来了?”他停下筷子,满面戏谑的说道。

    我朝他福了福身子,说道:“儿臣乃女儿之身,对这些可是不在乎的,只是忧心皇阿玛的身子不好,特来替人送碗面的。”

    “那你说,你是替谁而来?”他忽然怒睁着眼问道,我知他在逼我表明立场,我也不至于傻到这副不打自招的程度,遂恭然说道:“自然是,天下黎民了。”

    他这才松了松神色,恢复了常态。

    我忙敲着边鼓说道:“皇阿玛与太子父子情深,可别为了这些小事伤了和气,儿臣出生民间,俗话都有了,儿大不由娘,皇阿玛父兼母职,总有疏忽他感受的时候。”我说的不轻不痒,虽是劝慰之语,却句句戳进了他的心里。

    “儿大不由娘”此话定然让他心里酸楚连连,他虽面色如常,却已蹙起了眉目。

    “儿臣告退。”他专注着想事,忘了应我,我便自己退了出去。

    方踏出门口,便见着四爷在门口站着,似等候多时的模样,见我出来拖起我便走。

第一百八十六章:拐卖风波2

    一路紧拽着我手拖至角落方停了下来,他忍着恼意压低声音说道:“心儿,你到底在做什么!难道事到如今还要救他么!”

    我愣了愣,原来他仍以为我耳根子软,太子妃梨花带雨的哭求几句,我便动了恻隐之心。艰涩的笑了笑:“爷放心吧,到如今,最想他死的,恐怕非我莫属了。”

    他松了口气,说道:“我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跑去坏了你的大事了对不对?”看他而今的态度,我也猜到这么缜密的布局,不是他这老谋深算的狐狸又还能有谁?我未去蒙古之前他行事还有些稚嫩,而今若非一击即中,他不会再轻易出手了。

    太子与康熙之间的不愉快已是去年夏天便开始了,太子带头向国库借走巨额白银之事,外面早已风言满天飞。他私生活紊乱,好逸恶劳,挥霍无度的传言更是甚嚣尘上。若非康熙严令压着,恐怕连具体的借款数字都会公布于众了。

    本来欠款之事也能瞒骗下去,毕竟点算国库之人,也不敢得罪太子,就将借条当银子充了。直到去年夏天黄河大水,康熙急急要求开仓赈灾,拨款救民。国库却连康熙指派的数目都拿不出,才终于东窗事。

    严令清点之下,才搞清楚了来龙去脉,国库白花花的大银都变成了一张张带墨黄纸——欠条!而最先借款的,便是当今太子!

    康熙责令太子在三年内还清所有欠款,故而太子缺钱,这在皇亲贵胄里面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胤禛抓住他这个软肋,安排个人送钱送美,又不用付出什么代价,权当是日后的人情债,想着以后多多关照也就是了,他太子之尊,还怕还不起一个小小的人情债?

    没想而今美事变祸事,种种证据都表明了他与此拐卖案子牵扯不清,何故一小小民间团伙将苏州女子一路拐至西北穷困之地却畅通无阻?要说后面没个撑腰之人,怕也是无法令人信服。

    “与你我也不想欺瞒,此事只不过是小小一动而已。”他自信颇满的说道,眼不斜视,似乎一切所为,都天公地道,心里竟未盛下半点愧疚。

    我扯着一边嘴角笑道:“那心儿就静观爷的表演了。”他眸子沉了沉,又恢复了往日淡淡神色。

    回到屋里,八爷正在桌前悠哉品茗,我一路奔走的有些热,便拿帕子甩了甩,坐下便到了杯茶一口倒下。

    “怎样?二嫂来闹了一番把你闹热了?”他似笑非笑的说道。

    “是来闹了阵,唤我去皇阿玛跟前求情呢!”他却一副并不意外的神色,说道:“二嫂素来没什么心机,怕是又听了谁唆摆。”

    我泯了泯嘴不作声,说出来又能如何呢,难道能为了这一件半件不痛不痒的事,便去告四福晋的状么?康熙都焦头烂额了,没闲功夫管我这档呕心的事情。

    到现在我方想明白为何昨夜八爷会说这等话,他必定也是知道了些四爷的所为。心有戚然所致罢。

    八爷缓缓将茶碗放下,说道:“其实,四哥有一房妾侍,是张之碧的小女儿。同张之瑶是亲姐妹。”

    我闻此忍不住抖缩了一下,难怪八爷会洞悉四爷的手段,想必八爷曾亲自诘问过张之碧,何故要铤而走险诬陷太子。

    “只是四哥从不对外张扬,也不甚宠幸此女,故而多数人不知罢了。”他叹了口气,怔怔的望着我,似想从我脸上读出些什么答案来一般。

    我只是朝他淡淡的笑了笑,对于这些复杂的事儿,我已经麻木的很了,甚至连付之一笑,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下午时候只见苏州知府行色匆匆的入了康熙书房,半盏茶的功夫便出来了,与四爷交换了安心的神色,想必此事因为他的主动请罪而得到宽大处理了,怎么说也是两位阿哥侍妾的父亲,即便挂官免职,难道还能少了吃食不成。

    若我料想的不错,恐怕那李氏在四爷府里的日子会好过上一阵了。

    忽然觉得围绕在胤禛身边的女子,也很悲凉。四福晋难得他的欢心,虽面上相敬如宾,底下却是互相煎熬,而年氏虽然得宠,却也仅是利益结合,若哪天年羹尧遭胤禛忌讳,年氏怕也再难守到君颜了。

    我对历史了解不深,依稀记得年氏的结局便是如此惨淡的。

    而今连一房小小妾侍,也要由着自己父亲甘冒风险方能得到些微宠爱,实在是残酷的令人冷。相比她们,我终于稍稍有了欣慰,毕竟我的妹妹,而今已怀上了孩子,即便将来胤禛不宠她,不爱她,也不至于太孤单寂寥。

    “想什么呢?那般出神?”八爷站在身侧问道。我笑了笑说道:“你光两妻一妾,是不是有些少了?你看你的哥哥弟弟们,哪个不是三五成群的。”

    我忽而提此话题,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的回答道:“立张之瑶为妾,非我所愿,而给她一个孩子,也算是我还清了对她的亏欠。”

    我见他满面悲戚无奈的神色,也不忍心再多问下去了。只怕是依着良妃的要求,笼络朝臣罢。只可惜照今天的情形看来,这个张之碧,注定要枉费了梁妃娘娘的苦心了。

    又在苏州呆了两日,本来恐怕要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康熙才会起驾回京,但中途却有了变故,京城急奏:土谢图汗部汗王敦多卜多尔济请求拜见大清朝康熙皇帝陛下,以谢曾经赐予土谢图汗部牛羊马匹,才有了而今的繁荣足食。

    康熙看此奏章后甚为欢喜,立马决定起驾回京,而拐卖妇女一事,也交由张之碧全全负责,调派京城查案高手前来支援,务必在一月之内破了此案。

    四爷见此却未有半点失落神色,想必也在他预料之中,康熙虽然对太子的积怨很深,恨铁不成钢。但要用这么一件事实都不甚明了的事情将太子拉下宝座,是不可能的。

    康熙如此昭彰的下了旨,即是变相维护太子了,下面的官员查案,又怎治的起太子的罪。最终的结果自己便是不了了之了。

    可怜那为四爷尽忠的女子,失了贞洁不说,可能还有被人暗杀的危险,但这些,却全然不会在那些“指点江山”之人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回京时候仍是走的水路,再次上船终于没那么晕了,也有了欣赏沿途美景的兴致,许多晴好的天气,我与八爷便会搬个矮小桌子在船头吹风饮茶。

    一路杨柳垂岸,花香四溢。心情好起来的时候,八爷便会叫掌船之人将船沿着河岸开,那时我便会一手拉着八爷稳住身子,一手轻轻拂过那垂顺的杨柳细枝。

    任由那些鲜嫩的枝条,在我手心跳脱而过,仿若活了一般。

    我想这便是春吧,春天有事就只是手里的一点绿色,鼻尖的一抹花香。

    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们也坐在船头,却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的坐着,各怀心事。我不知他成日里忧着眉目在想些什么,充斥我整个心间的,却是蒙古那段峥嵘岁月,江修缘那挥之不去的守护身影,我总强烈的感觉到,他没有离去,从来没有。

    回到京城,大伙儿又开始忙碌了起来,男人们有男人们的正事要忙,女人们也有女人们的闲话要说。我与雅柔的关系日益好了起来。时常串门走动。

    有时会在府内碰到胤祥,大大咧咧的开开玩笑,有时会碰见四爷,点头而过。

    回京后只去了四爷府一次,爱儿怀孕之事,我虽然内心祝福她,却真的很难看着她,怀着我心爱男子的骨血,越来越大,越来越有母亲的架势。

    回京后约莫半月之后,我又去四爷府探望爱儿,手里捏着的是亲自做的冰糖燕窝,她素来爱吃甜食,要甜腻到苦的味道方能过瘾,因此这一盅小小的燕窝,我整整落了三包糖。

    但入府之后,却总觉得气氛怪异,爱儿身边的伺候奴才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全部换掉了,而新来的人数却比原来多了一倍不止。

    更怪异的却是,他们不在屋里伺候,却都跑到院子里呆着,里里外外的门边都站了两个“门神”。我表明来意后,她们竟公然拒绝我入内,说是四爷吩咐,侧福晋临产期间,任何人不准靠近。

    “可我是她的姐姐!”我如是说道,但她们却一丝神色变化都无,看着那紧闭的门窗,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具体是些什么,却也说不上来。爱儿肚子里怀的,是四爷的嫡亲骨肉,既是四爷吩咐下来的,自然不会害了她。

    但他到底为何安排这些明为伺候,实为软禁的人?

    我见实在进不去,四爷又去上朝了不在府内,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对着外侧守门的一丫头说道:“既是这样,就麻烦姑娘把这冰糖燕窝递给你们福晋罢!我亲手做的,定能合她口味。”

    那丫鬟眼也不眨的接过燕窝,转身就进了屋子。半响未到就出来了,手里还是捧着那燕窝。

    “怎么样?吃了没啊?”我问道。

    “福晋吃了一口又吐出来了,说太甜腻,吃不下!”她没好气的将燕窝递还给我,而我却有些不敢相信,难道她怀着孩子,所以连原先的口味都变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接近真相1

    抱着碗盅蹲在爱儿门口,只等差不多下朝时候去四爷书房找他,问问这些怪异举止到底所谓哪般?

    没过多久,却瞧见高毋庸远远的似乎朝这边走来,手里还小心翼翼的端着托盘,托盘里是一碗浓药。老远便能闻到那阵阵刺鼻味道。

    “高毋庸!”我忽然站起身来,把他吓了一跳,手一抖缩药便洒了出来。

    “八…八福晋,你怎么在这儿?”他一贯没大没小的性子居然改了过来,今日那般正儿八经的模样,倒实为少见。

    “爷还是挺关心我妹妹的是嘛?安胎药还要你亲自送来呢。”我心底有些愉悦,他到底还是没有亏待了我的妹妹,虽然以往许多次,他总是表现的对她有些敌视,有些不屑。

    “是啊。”说话间高毋庸将手中托盘递给了门边侧的一位婢女,仔细嘱咐道:“爷吩咐的,看着福晋喝完,一滴都不能剩下。”

    “是!”那婢女形如木偶般曲了曲腿,端着盘子便进去了,我顺着她的身影瞧去,开门的那一瞬间,只见屋里漆黑一片,竟是一点光亮都没有。

    “高毋庸,你老实告诉我,为何爷要派这么多人在外头把守?连我也不准进去吗?”我问道,而高毋庸的脸色变幻不定,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道:“因为…因为前几日福晋差点小产,府里的大福晋和年福晋又时常有事没事的来扰她清净,她身子一直很虚,怀了孩子就更加难以应对这些应酬了,所以爷便索性派人守着,不让人进了。”

    虽然所有说辞都理据十足,但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

    “爷说了,若八福晋来了,就请等侧福晋的胎稳定一些再来吧,如今她真的不适宜操累了。”我正想在问什么,高毋庸却急急出言堵住了我的嘴。

    既是这样,我也没了再留下的理由,四爷关照的这般仔细,怕是先前那段解释之言,也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本来此事,我虽然疑惑,但也未觉得特别不妥,毕竟是四爷的嫡亲骨肉,再如何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但未过几日,却从四爷府传来了消息,爱儿侧福晋小产了!

    那天外面下着纷乱的小雨,淅淅沥沥的恼人心魂,八爷一早便下朝回来了,跳下马车伞都未及撑开,便冲进府里说道:“心儿!你妹妹的孩子没了。”

    我本来正坐在床沿学着绣些东西,闻此针脚戳进肉里都不觉得疼了,猛的一拔便推门往四爷府奔。

    到他府上时候,他正在大堂抖着身上雨珠,半点焦急之色都没有,落座后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不紧不慢的饮了一口。

    我似个傻瓜一般站在他的面前,任由身上的雨珠吧嗒吧嗒的掉在锃亮的地板上,掉的我心乱如麻。

    “胤禛!你告诉我为什么?”出言问他,全是犀利的语调,刚硬到没有半丝柔情。

    他放下茶杯,低着眉眼,我看不清他到底是怒是恼。但讲出的话,却是那样寒凉,寒凉到没有一丝温度,冷如六月霜雪:“她身子虚软,没保住孩子。”

    我被他不温不火的语调激的浑身颤抖:“爷好似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那不也是你的孩子么?”

    他终于抬起头来正对着我,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就如两初识之人礼节性的颔一般。顾不上心里剧烈的抽痛,诘问道:“是你对不对?那天我在爱儿门口看见高毋庸端着药进门,你每天囚禁她,逼她喝这些慢性落胎药?对不对!”

    他转着手上的扳指,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到底有没有人性!有没有!”竭斯底里的声音,原来吼出来时,胸膛都是痛的。

    就像藏在心中的把把利刃,一把把吐出来时,最先割伤的便是自己。

    “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穷凶极恶,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把身边所有人都当作棋子,为攀帝位可以牺牲一切?对不对?”他忽然狂性大,一记重拳敲在桌上,扳指便硬生生的碎成两半。

    “你只告诉我,是,还是不是?”虽然我不忍见他因我的诘问而犹诛心。但仍是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或许这便是我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执着,所有事情,皆追根究底,从来不懂何谓糊涂者常乐。

    “我所做一切,都只为护你!”他答非所问,而我要的答案,却已然明确了。

    “你真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为什么伤我之人总是要冠以爱的名义,此生到底还要承受多少这等如山压背般的爱。

    怕自己已如驼满稻草的骆驼,再背负一根,便永远趴下了。

    爱儿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融融夏日竟盖着厚实的棉被,若不是这若有似无的鼻息,真的难以相信,此刻躺在眼前的人儿,还是活着的。

    原先那些看护在院里的婢女奴才早已没了身影,此刻又仅剩下原本的那侍候丫头,他果然高明,早就这般高调的对外宣布自己的侧福晋身子虚软,几近流产。

    好好看护起来不让外人瞧真切具体情况,那么即便孩子没了,外人也只能道一句天不遂人怨,可惜而已。

    他如此处心积虑,竟是为了谋杀自己的儿子,腊月恶寒的感觉侵遍全身,他到底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暮色里的胤禛,那个带着点点孤寂,怀着磅礴江山的男子。

    我看着爱儿苍白的面容,反复的问自己,他到底还是不是当初的模样?多想说服自己他犹是万春亭里守候的男子,犹是背手而立默然不语,却比谁都努力的男子。

    但他不是了,成道成魔,只是一念。给人带来光明之人,心地必是光明的,而他秉持的用暗黑手段得到光明,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在雨中坐了许久,眼前雨雾四起,那一片苍翠在浩渺白烟之中若隐若现,美轮美奂的景致,也遮盖不了人性的丑恶。

    八爷打着伞来寻我,见我沐在雨中,心疼的拉起抱过:“走,我们回家。”

    一路上,他一手环过我腰,一手撑着雨伞,风雨袭来,岿然不动。

    马车停在四爷府门口,我方要上车,却被**力撞到,一妇人模样的女子倒地就拜:“姑娘对不起,老身不是故意的。”

    我听着声音十分耳熟,便走过去扶她起身。虽然雨水瓢泼而下,她满面皆是水渍,但我拿过八爷方巾为她细细擦拭时候方看清,她…竟是我来大清见到的第一位故人,张氏!

    “张大妈!”我高兴的唤道,没想到故人重逢,竟是这种情境。

    她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才猛然喊出声来:“姑娘,是你!怎么是你!”她顿时兴奋的捏过我手,一如既往的粗糙却又温暖。

    “大妈,去我府上罢,外面雨那么大,别凉了身子!”我心有愧疚,始终因为种种因由,没有寻过她,没有给她那清苦的家庭任何帮助。八爷虽然不知我与她是何关系,但见我这般开心了起来也笑眯眯的望着我。

    “姑娘,不行啊,改日,改日吧!小虎子快不行了,我得找这个府里的姑娘要荷包啊!或者能救他一命的!”看他激动的神情,我方想了起来,原来那日在四爷府破败围墙边,和爱儿侍女鬼鬼祟祟的,竟是张大妈!

    “大妈,那荷包只是我一医生朋友做的缓和哮喘的薄荷包,并没有医病的功效,而今还是正儿八经的找个大夫看看才对!”我正色说道,而她面有难色,我心下了然便转而对八爷说道:“爷,你去请个大夫来罢,我们在这儿等你。”

    “那你们上车里等一阵,四哥府附近正好有个医庐的,我去去便回。”他说罢便把伞递给我们,自己冒雨冲了出去。

    张氏明显的心神不宁,我握着她粗老的手儿,安慰她莫要焦急。

    “这些年可好?”我见她仍是心绪不宁,故而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她闲聊起来。

    “本来一直很好的,可前几年小虎子却不知怎的得了喘病,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我赚的那些银子,还不够为他治病的,要不是有一好心人给了我们娘两一百两银子,小虎子怕早就不行了。”张氏愈诉愈泣。我也不敢再问下去。

    谁知她忽然心有愧疚的说道:“姑娘,老身对不住你。”

    我愣了愣问道:“大妈何出此言啊!”

    “大约五年前,有一少年拿了一副画像来村里寻人,说是找寻此人的妹妹,我当时不知他所谓何事,便说我只认识画中之人,并不认得她的妹妹。少年立马出屋禀报了自己主子,不多久便来了一与那少年年纪相当的男子,但却十足贵气,他好生好气的要我讲述关于你的点点滴滴,我看着他面目温和,也不似有恶意,便都告诉了他,他听后展眉笑了笑,说他是你的表兄,失散许久了特地来寻的。我想他或许就是你以前同我说过的来京城寻的亲戚,所以赶紧把一直保存的你留下的东西,都给了他。而他为了感激我,给了我一百两银子。”我忽然有些思维呆滞,张氏所说的两位男子,应该是四爷无疑,但他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未同我提起过曾经找到过张氏呢!

    忽然想起,我遗留在张氏那的东西,包括…我的日记。

    那本记载了我所有前世过往的日记。

    这些到底代表了什么…慌忙问道:“大妈!那你怎么会问此府的丫鬟拿荷包用呢?你可认识此府的男主人?”

第一百八十八章:接近真相2

    张氏不假思索的说道:“这么权贵的府院主人,老身怎么会认识呢,只是有次小虎子犯病时候,恰巧这府中丫鬟经过我们村子,见我母子可怜便给了我一个荷包,说是她家主人用剩下的,以后若还想要,便每个月初去城中四爷府破围墙侧等。”

    心里咯噔了下,每月月初,便是我将荷包送去四爷府的时候。

    “那大妈大约拿了几次了?”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

    “也就近几个月的事吧。”看着她懵懂不知的模样,我隐约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为何近几个月爱儿会将我送她的荷包转赠给张氏?难道真如张氏所说,偶然所致吗?一权贵府邸的丫头,忽然造访乡村大妈家?而江修缘托付丫鬟给我留下的这个荷包,到底又是何意义?

    正当我心里左右相搏,百绪难定时候,八爷带着大夫回来了。

    “大妈,你打着伞坐在前面吧,车夫不认的路。”张氏接过雨伞便出去了。

    八爷坐在车内,瞧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他心痒难耐,想问明究竟。我拿起车内擦身布为他细细抹了抹脸,说道:“她是我来北京遇到的第一位好人,那时我身无分文,虽然她家家徒四壁,米粮难继,却还是收留了我几日,她家有个憨痴小儿,得了喘症,而今病情严重,认识四爷家的一个丫鬟,想来求她想想法子。”

    八爷闻言温润的笑了笑,说道:“原来是这样,说起来心儿的身世颇为迷离,到底你出生何处,家里可有亲人?”

    我呆了一阵,却只能无奈的说道:“故府苏州,即是原先江修缘大夫住过的那个院子,除了我妹妹爱儿,再无亲人了。”他轻揽过我肩头,低声说道:“如今你有我了,虽然府内女眷众多,但你是不同的。”他无须深言我便知道,我是离他心最近之人,也正因如此,伤他时候才会更加鲜血淋漓。

    马车颠簸了一阵,便在张氏的茅草屋前停下了,还是一如记忆中的模样,残旧而又酸臭。一别经年,多年的风雨吹袭,已经摇摇欲坠了。

    踩过院内凹凸不平的泥泞小道,入门时候只觉气息窒闷,忍不住低咳了一声。

    张虎那虚壮的身体蜷缩在里侧的塌上,塌上摆着厚厚的被子,被子下面还垫了一层稻草,几近夏天的日子,他却冷成这样,心里顿时有数了,他怕是很难度过这个关卡了。

    “大夫,你快过去看看吧!”我焦急说道。

    大夫费了好大气力才将他交叉护在胸前的手臂掰了开来,临空握着手臂诊脉。

    我们屏息等了许久,才听他悠悠说道:“诶,大娘啊。准备后事吧,你家孩子脉息都快没有了,我掰不开他的手臂,不是因为他仍有气力,而是他现在已经浑身痉挛,抽搐的厉害。”

    张氏闻此顿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抱着张虎泪水横流。

    我心下悲戚,但生老病死,谁都无能为力,但颇为奇怪的问题萦绕心间,遂借一步问道:“大夫,张虎是什么病症?为何会浑身痉挛?”

    他捋了捋不长的胡须,说道:“只是寻常喘症,但他似乎接触一种极为强烈的麻痹药物,时间稍长便会压抑触感,不懂疼为何物,并且时不时便浑身痉挛,待痉挛程度足以讴住心肺,便会窒息而死。”见他满面深思的神色,我不安的问道:“大夫,有话不妨直言。”

    “类似这种药物,多是为人减轻疼痛感觉的麻药,但是此种药物极为稀少,连寻常大夫也不常备有,但他所触之物,却又不完全似我曾接见过的麻药。实在是怪异啊!”他拧起眉目,仿佛在脑中搜索着自己所学的医理知识。

    而我却似遭受电击一般连连后退,张氏一家清贫若此,怎会有闲置家用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所有关于这个荷包的怪诞想法串联在一起,再加上张虎的岌岌可危,我便不由自主的联想到:这个荷包内藏的药物,不是舒缓气息的薄荷叶,而是喘症病人的致命毒药!

    江修缘千叮万嘱交托给那丫鬟的荷包,难道是一个无言的愧疚,抑或一份引我深思的线索?

    “大妈,你把家里的荷包拿出来给大夫看看!”我焦急跩过大妈手臂,说道。

    她起身抹了抹泪,从床底拖出一个盒子,拿了一个荷包出来:“姑娘,可是这个荷包有问题?”

    我顾不得回答他的问题,七下八下便把它拆了开来,八爷见我忽然面色不好,忧心的望着我。却也不出声阻止。

    “大夫你看,可是这内里东西?”他接过荷包左右嗅了一番,说道:“气味很像,但却不是我曾用过的那些草药,这只是寻常的薄荷叶子混了一些防潮的粉末。”他细细将包中东西倒在桌上,顿时瞧见一条条白色半透明小虫,虫子约莫一厘米长,背上有一条类似经络的红色条纹,从头部开始延至尾部,似乎已经死了许久,干巴巴的位抱团。

    “这些虫子怎么和你之前拿到的那只荷包一样?好似从没见过”八爷疑惑的插嘴说道。

    大夫端详了许久,才慢慢说道:“可能我医术浅薄,竟不识得此物,可否容我将此些东西带回去,好好习研一番?”我点头允好。

    又将箱子中的其余荷包全部拆开来看,果然无一例外的全部长了一样的虫子,而放了干燥粉的荷包,是不会因为潮湿原因而长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的,那么久只有一个原因了,这些虫子是做这个荷包之人饲养在内的!

    既已证明这荷包对喘症之人有致命的害处,那么江修缘又为何特意做这些东西送给我妹妹?难道我当初预感到的他正默默做的一件大事,不是毒杀皇帝,却是杀我妹妹!

    可是,为什么…我妹妹虽曾害我,却是为了得到心中所爱,我已为了她,把四爷亲自推到了她身边,一切都已经安定若素了,为何江修缘仍以为,阻我自由之人,乃是索爱?

    又想起自己曾偷过他研磨的白色粉末给京城有名的大夫验证,他却说此物不似草药,却有些动物腐烂的气息,难道…便是这虫子的尸体么?

    胃里一阵阵恶心,我强忍着翻涌的呕吐感觉,安慰了哭成泪人的张氏许久,但心里的疑问,却似翻滚的熟水,搅的我既乱且烫。

    八爷不知我心里纠结,只催促我快些回府,换了这身子潮湿衣衫,看着我脸色又开始不好了。

    我放下一些银子,默默的退出草屋。到底张虎的死,是不是因为我?

    带着这些疑问,我一夜都未睡好,早晨八爷未醒我已经爬下床来呆思了许久,脚心贴着地面良久,明明身体已经寒凉如冰,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心儿!”八爷睡眼惺忪,却又满面愠色的望着我,三两步便将我横腰抱起丢在床上,扯过被子盖了个严实。

    “爷,求你个事。”我想了许久,要知晓此虫到底所谓何物,只能求助太医院内资深的太医了。

    “何事?”他边问边一骨碌钻进被子,紧抱着我暖我身子。

    “烦劳爷去太医院走一趟吧。”他即刻明白了过来,说道:“可是想要我问下院判大人,昨儿个见到的那些虫子,到底是何物?”

    我点了点头,虽然依着那大夫所说,已经模模糊糊有了些微了解,但却还只是推测…

    “你就放心吧,我下朝之后即去,回来一准给你个答案,别再为这些个事情思来想去了,难不成不睡觉便能想出个答案来吗!”他面色颇为不好,我知道自己常年来的任性,已经把自己身体磨的不成模样,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知道了。”我拉了拉薄被,往他怀里钻了钻,直到门外伺候丫头在那叩门唤起,他才动作轻缓的起身梳洗。

    被窝已经被他唔的十分温暖,彻夜未眠搅的我眼皮沉重,终于浅浅的睡了过去。

    醒来时候八爷已在房内端坐,在窗台案上捧书静看,自从他时常在我这屋子安置以来,他书房的很多东西都搬来了此地,我见实在是堆放不下,便叫下人索性把他的书案也搬来了,为此郭络罗氏还来屋里闹腾了好一阵子,要不是八爷镇场,怕是要大打出手了。

    我蹑手蹑脚的走至他身后,拿着细长的衣袖在他眼前晃悠,他却一点都不惊慌,权当未见,继续安然的啃他的圣贤书。

    我却沉不住气了,气呼呼的在他身旁椅子上坐下,问道:“怎样!事情有答案了没?”

    他放下:“心儿,对不起,院判大人也不知此为何物。”

    我顿感失望,丧气的扒在案上,他却说道:“但是院判大人和李德明原是故交,我旁敲侧击问了一些事。”

    我被他吊起了兴致,问道:“何事?”

    “你想,院判大人博览医书,他既都不知此为何物,自然李德明也非从书上学来的东西,既不是书,自然变出于他不同与人的经历。”我忍不住双眸锃亮,赞叹道:“爷说的极是。”

    “故而我问过院判,李德明自小有无离京远游,例如出入外邦什么的,但他说他自小与李德明很相熟,李德明自出生起便一直在北京,在皇宫里当差,哪里都未去过。”我心里了然了,接口说道:“除了土谢图汗部!”

    他赞许的点了点头:“正巧土谢图汗部汗王要来拜见皇阿玛,你到时再寻人问问,或许会有答案的。”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按八爷的分析,这种可能是极大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了结1

    张虎在大夫看过的半月后恹恹归西了,我打着伞踩站那低矮的坟头,痴痴的低头盯着自己泥泞不堪的靴子,许久许久,原来生活早就用他的语言诉尽哲理,世路行久了,总是会沾染污尘的。

    佛尚且回方成金身,渡河方晓世道,笑看苍生者,多是浮沉已过之人。

    但不同的是,成佛者选择宽恕,选择原谅。而我,仍在这泥泞小道上踽踽而行,放不下过往,放不下心中执念,放不下堆在心口的条条人命。我想我的骨子里,是带着犀利的魔性的。

    而身侧重视之人的鲜血,仿如片片乐土,浇灌着心里那道撕裂的虎口,绽开妖娆的色彩,渐渐形如那阿鼻炼熔一般,不知何时便会喷出滚烫的熔岩,夺人性命。

    经历之后方才知道,原来真相一直都在身边,只是那双枯槁的眼睛,不愿看见。

    就在看过张虎后的三日,京城终于迎来了土谢图汗部的车队,敦多卜多尔济满面春风的坐在帏帐之中,身旁依偎着的却是一脸强作欢笑的恪靖,这些年来,多有土谢图汗部传来的消息,恪靖与敦多卜多尔济的婚姻,已是名存实亡,数月都难见一面了。

    虽然我对此结果早有预料,但看着她那如尸般纹丝不动的面貌,还是不由的心生疼惜。

    队列中没有丹津多尔济的身影,倒是张猛,威风凛凛的骑马跟在丹津多尔济的帏帐边侧。身体越魁梧黑壮了,看他眉梢洋溢的笑容,便知他而今生活美满,故人的影子,早已消散了许久,许久了。

    我独自站在街上,混在一群看热闹的民众中间,细细端详着一张张曾经无比熟悉的脸,宫中此刻怕是已经开始大摆宴席,就等着为他们接风洗尘了。此等重要国宴,自然是没有女子参加的,八爷一早便已经被宣进宫,此刻怕已经在午门外迎接宾客了。

    回府之后焦等消息,昨日我便已经吩咐八爷,将那荷包带去,若丹津多尔济来了,便让他看一看,但现在他没有来,不知八爷能不能找到其他人问询一番。

    等到日头西斜,我已经全然没了希冀,但晚膳过后,八爷却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一进屋子便大声唤道:“心儿!心儿!”

    我起身迎他,嗔怒道:“怎么,又喝高了?”

    他身子一让,便看见原来张猛跟着他一同来了,只见他满面堆笑,满是胡须的下颚对着我一抖一抖的,我有些生气的啦过八爷,退至一旁说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带他入府做什!”

    八爷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笑了笑说道:“心儿莫忧心,不碍事的。”

    绕过八爷身子,径直站在张猛面前说道:“张猛将军,你还是老样子啊,很会为自己主人打算呢。”他这一来,让耳聪目明的康熙知道,便又该疑心八爷了,也正好洗了四爷嫌疑。

    张猛脸颊红了红,八爷却不知他是四爷的人,仍是笑呵呵的以礼相待。

    “恕在下听不懂福晋的话,张猛的主人一向只有皇上一人。来为八阿哥排忧,也是在下的分内之事。”我见他狂打太极,也不想说的太露,免得害了四爷,遂引他进屋。

    将荷包里的东西抖在桌上,问道:“将军可有见过此物?”

    他拿着随身金刀在那堆薄荷叶里拨了拨,便很肯定的说道:“此虫乃是蒙古之物。”

    心顿时激荡一番,急急问道:“请将军详细诉来。”

    他点了点头,不紧不慢的说道:“这种虫子生长在肯特山的红松枝干上,极为耐寒耐热,却独喜欢干燥的地方,红松一般都长在肯特山的石缝间,所以很适合他们生长。但此虫一般挨不过两度春秋。我们都管这虫叫旱虫。军中的老军医总会在秋天时候去树上将这些虫子拨下来,因为它们活着时候能散出一种麻痹气味,让受伤的壮士减缓痛楚,死了还能捣碎了给即将拔刀或者拔箭的武士服用,会暂时的让人昏迷,以便为他们处理伤口。”

    经他一说,事情似乎都已清明了,此些虫子,果然不是关内之物,乃是丹津多尔济苦心从肯特山上寻来的…若我猜的没错,是那次塞外巡幸之后采来的。

    难怪他神神秘秘的说要给我自由,从那时起便已经打定主义了吧。但他到底为何要杀我妹妹,只是因为巡幸时候,了解了我妹妹对我所做之事,还是,他从来都知道我嫁给八爷,完全是因为康熙以我妹妹性命相要挟?

    “多谢将军,有劳将军了。”我有些凄凉的说道,而张猛好奇的问我此虫的由来,却真的不想回答了。

    八爷拉着张猛又去外面谈了许久,而我心里乱作一团。李德明到底为何了什么,要杀我的妹妹…他如此尽心守候着我,又怎会伤我至亲之人。

    一路想来,从苏州避世开始,到初遇爱儿,到他专为爱儿调理身子,他若想下手,早有万次机会,又为何要等到爱儿嫁进四爷府之后?难道是塞外巡幸回来,他方现了某些真相?而他的死,难道也和这件事情相关?

    照爱儿将香包赠人这一举动来看,她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知道此荷包有了什么问题,而她又知道此些荷包一向都是李德明做的…接着李德明又惨死苏州…

    我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所有事情,似乎由一条并不起眼的线索,牵连其中。

    串成了今日的局面。

    “心儿,你怎么了!”八爷使劲推了推我,才抽回思绪。原来张猛已经走了。

    “哦,没,没什么事。”八爷明显不信,追问道:“既然已经查出这些荷包的问题了,是会害死喘症病人的,李德明又为何将此物送你妹妹?”

    我无措的说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依我看,这件事情确实蹊跷,李德明一直是与你同行之人,他下狠手杀你妹妹,可想而知,你妹妹那怕也有些秘密。”八爷在旁若有所思的说道。

    “你说…你妹妹会不会害你,毕竟你和四哥曾经…”八爷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惊的我灵魂震动。

    又想起李德明以身挡箭的情谊,他护我,一直都是生死不顾的,如今现两个我至亲至爱之人,居然暗涌激流,生死相博,那么两人之中,必是一人护我,一人伤我。我的心虽然万般不愿怀疑爱儿,但她先前所做之事,再加四爷对她的种种态度。

    难道她…还是非要姐妹相残…我一定要问清楚,李德明,到底是不是她…

    “对不起…”八爷见我神色不快,为自己失言道歉,我虚软的笑了笑:“爷,今夜我好累,你去大福晋那歇息吧。”

    他望了我一眼,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叹了口气,走了。

    一个人呆在漆黑的屋子里,从未有过的恐慌害怕,未寻到她时,不管有多少苦难,我都会站起来,爱儿便像远处的一盏亮灯,让我不管高山深湖,风雨无阻。直到寻到她了,我生命的全部意义又变成了守她安全,保她幸福。甚至当她开口向要我生命中最珍视的男子,我都全心全意的成全她,祝福她。

    可知我是拾着怎样的一地碎片,才把自己的心拼凑完整。

    如今,当残酷的事情桩桩件件一步步的揭开在我面前,就如相信上帝之人,某天魂归之后现,天下并没有上帝,而自己能走的,只有黄泉路…

    既然只有黄泉路,那我也只能埋头走下去了。

    次日起床,天方蒙亮,我便已经在前往四爷府的路上,方溜进后门,四爷却似已经恭候多时的模样。

    “张猛告诉你我昨天寻他什么事了,对不对?”我开门见山的说到。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对,我知道瞒不过你了,便自己来此等你。”

    “好,那我所有问题,你都回答么?”我一直知道,他明白所有事情的原委,所以很多时候,他都会对我说是他的错。

    他到底错在哪里,今日既然他自己来此,我定然要问个清楚。

    “江修缘为何而死,你知道的对不对!”而今我最关心的便是这个,我狠盯着他脸面,却未现半点涟漪,他神情安然,甚至连微小的蹙眉都没有,轻缓而吐之字,却如雷响:“对。”

    “那在苏州时候,为何不告诉我?”我激动的问道。

    “若你未现荷包之事,时至今日,我都不会将真相告诉你。”明明是他瞒骗了我,却还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但我却顾不得同他脾气,直直问道:“那他,到底是被谁杀的?爱儿么?”

    “其实有些事情,你知道了未必就会开心,为何要这般寻根究底呢?”四爷忽而有感而的说道,而我亦再也耐不下性子:“我宁愿明明白白的死,也好过现在,你可知道而今不管是熟人还是陌生人,第一眼见到之时,我便会想:他到底有何目的,说此话是为了什么,他到底是敌是友?我猜不透了,也不想猜了。请爷告诉我罢!”莫说不辨忠奸之人,即便是这些我早已认定为至亲之人,我也不懂,猜不透她们心里到底想要怎样。

第一百九十章:了结2

    胤禛在门口徘徊了一阵,说道:“或许很早之前,江修缘便知道你妹妹一直在做戏害你。

    “早到何时?”心里有些错愕,难道真的是当局者迷吗?旁人都看的清楚之事,为何独独我蒙在骨里,蒙的那般深。

    “我想应该是从塞外巡幸回朝,索额图被打入天牢时候开始吧。”他的回答也恰如我料想的一样“我本来也不知道这些个事情,但索额图被关进天牢,太子在你的努力下安然度过那一劫之后,你却向他要了一瓶致命毒药,他明白你心里的仇恨,无措之下,来我府里寻我。”

    犹记那次他为了帮我,自己割开了手臂,聚了满满一瓶鲜血。

    “原来他本来便因索爱脸面上的鲜红指印有所怀疑,怀疑我知道内情,那晚来我府中时候不仅是为了要我护你安全,更是为了坦诚他的所知和疑惑。”爱儿回来时候,我虽也见过那红指印,但却被那更为狼藉的鞭痕移了注意力,并未细想。

    “那手指印是你的?”现在回想起来,他该是一直都知道内情之人。

    他默然的点了点头,我却顿时失声,在那段我为爱儿而备受惊吓的日子,他竟是明白所有真相,却忍着不告诉我。

    “为什么…”话虽问出口,但我心里又怎会不明白,他眼睁睁的看着我重姐妹情谊过于生命,又怎忍心揭穿这幕幕虚假的遮掩。难怪他总会莫名其妙的向我道歉,总会说他能护我,而我让他娶爱儿,他虽不愿却仍是娶了,怕也是为了保护我。

    他并不回答我的话,只是径直说着:“他来府里时候,我并不在府内,高毋庸把他带至书房了,等我进门时候看见他摆弄着挂在墙上的绞花鞭子,方才想起,似乎索爱身上的鞭痕,不同于一般的形状,他也现了端倪,疾色问我,索爱身上的伤痕,脸上的指痕是不是我造成的,又是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言语间听的出来,那鞭痕胤禛事先是不知情的,但出自四爷府的鞭子,自然也脱不了这府里人的干系。

    “是你福晋对不对?”我苦笑着说道,四福晋真是用心良苦,秋弥时候还同我说过,那些伤可能是她自己弄上去的,原来竟是出自四爷的鞭子,那么独特的花纹,若我真的现了这点端倪,怕又会与四爷产生许多罅隙。

    “能动我东西的,除了她,还会有谁?我当场便带着高毋庸去质问那贱妇了,她也承认了。所以那晚开始,江修缘便知道索爱背地里做的事情,都是害你至深的。”至此我方明白了其中曲折,他给索爱香包,亦不是一日两日了,怕是秋弥之后,便是这些带虫的毒药了。

    “但是她是我的亲妹妹,江修缘不可能下此毒手的!”我仍是不敢相信,她虽害我至深,但秋弥时候我已经原谅前事,江修缘又为何会紧咬不放呢?

    “在他眼里,除了你,其他人都无关紧要,他之所以这般大费周章用这种迂回方法杀人,也是不想你难过。只是为了给你营造一个平和的现实,让你相信,你的妹妹只是自然病死而已,难道你不懂吗?”我踉跄的退后几步,似乎被他说服了。

    但这一切,真的在情理之中吗?总觉得所有事情仍是蒙着一层薄雾。

    与我相处多年的妹妹,真的会忽而变成另外一个人么?从前的天真烂漫,单纯善良,竟全部隐没了…到底是我太过渴望一个亲人而蒙蔽了心智,还是我本就心思通明,却故意不去探究呢。

    “那江修缘的死,到底是谁做的!”我问道,而他却似强作镇定一般说道:“我不知道,心儿,不要再追问下去了。将所有事情揭开了,又能得到什么呢?还不是再伤一回?已成事实之事,多想无益。”我知他再也不会同我说些什么了,正如先前即使看着我那般痛苦,也不肯将事情说出来一般。

    “你既不肯说,我便自己查,若早些知道这些,江修缘或许并不会死,他会和雪莲无忧的生活,他会儿女成群,他会有人继承他的医术,如今一念之差,却天壤相别,我不能再重蹈覆辙。收起你们自以为是的想法,怎样才是对我好,由我自己决定,不劳你们操心!”说罢便气愤的走了,我知此话说的过火,亦知会伤了他的心,但谁又懂我心中无奈,谁又知道我已不堪背负任何人命,今生欠的债,已如山高,若非身故湮灭,来世再也还不清了。

    出了围墙,从镂空窗格望去,竟看见爱儿的贴身丫鬟慌慌张张的从假山石边离开,蹑手蹑脚的跑回爱儿住处。

    心里已是千万头绪,为何我知道江修缘拿荷包毒杀爱儿时候,心里竟不怪他,不怨他!四爷说的那些事情,虽然看似合情合理,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抓狂一样的烦躁,回府了也定不下心来,丫鬟茶水换了一拨又一拨,我却失神着打翻了好几个杯子。八爷午膳过后便回来了,看我一脸气鼓鼓的模样坐着,挠了挠我眉心问道:“怎么了,还为昨天的事生气呢?”

    我愣了下,才想起他昨日失言之语,笑了笑说道:“早就不恼了,况且爷说的也是事实。”

    他有些气结:“还说不恼,分明就是恼了。”

    我靠着他肩膀,问道:“爷,你相信灵魂之事么?”

    他担心的问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些来了,都是虚无的臆想,我想当初造就这一学派的人,也仅是为了在世之人心有依托,少些苦难而已。”

    是啊,依托而已。或许索爱的出现,也是他苦心为我造就的精神依托而已。不能再这般自欺欺人了,从张氏那知道四爷拿走了我的日记开始,其实我心里早就已经明若镜,清若水了,只是仍不敢面对这个事实,或者在我心底深处,便想着我的爱儿能够来到大清,骂我,伤我,狠毒狡诈没关系,夺我所爱无所谓,只是能让我偿还那份对她的亏欠。

    所以当这个面相全然不同的女子出现在我面前时,不信灵魂的我,竟全盘接纳了她,甚至不忍出言多问以前之事,只是把她当**儿来爱,当**儿来疼,但事到如今,我却再也骗不下去了。

    江修缘如若不知她乃是随便抓来冒名顶替的,是断断不会下手的,他是宁愿自伤己身,也不愿让我心痛分毫之人啊!四爷的解释,本就是矛盾至极。

    事到如今,胤禛竟还不想把真相告诉我。

    哈哈哈哈,忽然好想大笑,这般荒唐之事,以我冷静的分析力,定是能看透的,但他还是那么做了,自然是廖准了我的心。

    我真的可以让这一切过去么…继续假作不知,待风雨一拨一拨袭来,等着别人为我遮挡,而我继续无视真相,躲在他人的庇护之下享受我的“亲情”?

    原来我是如此自私之人…却口口声声打着救人出困的旗号…那般问心无愧的任人设计,假作柔弱换来的是什么…乱了,所有都乱了。

    “爷,下午我想出去走走。”我轻声说道。

    “下午所有阿哥们还得陪着皇阿玛款待敦多卜多尔济呢,我怕是没有时间陪你四处走啊。”他有些愧疚的说道。

    “没事…我自己去城外溜溜马。”八爷府里的名驹很多,但都是性子刚烈的马儿,认准了自己的主人便不会让他人再骑了,我的坐骑是一匹小栗马,看着个头不大,腿脚也短,跑起来却很是欢畅。

    一出城门便觉得空气清新,初来时我一直觉得宫里憋闷,直至从蒙古再回北京,竟连整个北京城都找不到一个能让我舒缓的地方,想来是享惯了蒙古的无垠,倒不习惯这些小街窄道了。

    一路漫无目的的行走多时,也不知怎的就跑到了拜月亭,若前世般遥远的往事,又淡淡的浮上了眼前,赫舍里氏血泊中的身姿,又开始妖异了起来。

    怀着纷杂的情绪落马入亭,只小坐了片刻,便听见马蹄声音越来越响,仅是随便瞭望几眼,却瞧见来人不止一个,而是一批。个个粗须浓眉的。曾听纳兰蕙月说过这一带偶有恶人出现,顿时毛骨悚然了起来。

    奔出亭子便扬鞭开跑,而那些人似乎并不是冲着我来的,回头望时只见他们跑至拜月亭便停下了,只是仍朝我这边望来,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我嘘了一口气,只好绕开一个圈子,返回城内。

    穿过一片矮林时候,马儿忽然长嘶一声,便载了个跟头,我一时没握住马缰,急的冲了出去,嘭的一声背撞上了边上一并不粗壮的枝干,树枝抖动了几下又弹了回去,而我又被甩出好远,挣扎爬起来时候仔细瞧了下手脚,衣服否已被磨烂了几处,露出里面擦的红肿的皮肤。

    马儿虽然摔倒在地,好像折断了腿骨,挣扎了好久也未站起来,嘴里着呼呼的求救声响。我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却赫然现马儿脚边躺着一条粗壮的绳子!

    不是意外,乃是人为!

    就在我拔腿欲走时候,原本隐在边侧之人都站了出来,不是方才拜月亭见到的那班男子,却个个都露着狰狞的笑容。

    “索心,这次你是跑不掉了。”那看似头领的年长男子手里拖着粗绳一端,笑咪咪的说道。

    “你们是谁?竟能唤出我的名姓。”看来这次不是小毛贼那么简单了。

    “废话少说,此地也由不得你挣扎,莫要再动跑路的心思了!跟我走自然有人为你解开你的疑问!”不知是何来的勇气,我竟没有抖缩,没有害怕。

    扯了扯不整的衣衫便朝那男子走去。

    男人微微意外了下,倒也不动手动脚,只勾了勾手指,林外的男子便牵来一匹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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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梦醒,竟是神狐血脉,奈何前世被人害,此世不受宠,那就休要怪她霍乱这欺人畏主的大陆。他注定是这大陆的霸主,可遇见她,他却将天下双手奉上,他说,只为美人一笑,不足惜!霍乱亦或是祸乱,且看她!祸水妖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祸水妖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祸水妖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