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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丝色     祸水妖妃txt下载     祸水妖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六章:情归何处5

    但却也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跟着老伯左拐右拐终于找到了藏在小巷深处的马车。

    “姑娘,上车吧。”老伯终于神色如常地说道,我惦着矮凳一个跨步便钻了进去,只赶行了一段距离,忽然马车一个急刹,我险些便滚出窗外,正待出车询问因由时候,外面响起了熟悉的温润声响:“大伯,你要带我到福晋去哪里?”

    是八爷,难道月眉没将我做的荷包给他,没把话儿带到么?他定然明白了我的意思,而一早已作抉择的他,又有何理由要追来寻我?

    我并不急着出门,只是抱着包裹靠着一侧车壁静静的听着。不知何故,自出了北京后空落许久的心,却因他的到来而饱满充盈了起来。老伯顿了许久方才话说到:“不知这位爷在说谁呢?我也是收人钱财,为人赶车啊!”

    “那你就不要阻着本爷的路!”这般不客气的言辞倒是甚少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着有些不太习惯。看来今日他已是火极了。

    “爷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为好,姑娘若愿意出来见爷,自然自个会出来,若姑娘不愿出来见爷,那么就算老生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进去!”未看出来如此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家,竟有这份风骨气节。

    八爷闻此竟不再强来了,好久都不言一语,空巷间只留下呼呼的风声疾行而过。我忍不住掀开窗帘,透过那小小罅隙偷视这位仓促奔至的男子,到底是不是为我而来。

    一如往昔般硬挺俊朗的外表,并未因长时间的奔跑而尽显喘红,却只是满面苍白,唇无血色,深青色的厚实斗篷在初春的风里微微摆动,他就那般僵直而又凛冽的握着马鞭,稳坐在马背上,似个面对万马千军的兵士,却更似一个远望着自己心爱女子悄然隐逝而又强作坚强的男子。

    “心儿…”只见他嘴角动了动,似低喃般唤出了我的名字,很难想象前日还见到我被郭络罗氏推入地上毫无反应的他,今日竟会用如此柔情婉转的语调唤出我的名字。

    他不理会我的毫无回应,仍是径直说道:“我知道前晚伤了你的心,但你信我是有苦衷的!本以为冷静若你,不会因我的一时忽略而气上心头,不会因我的莽撞不顾而郁结难寝,但而今证明我错了,我彻底的错了!心儿,你出来见我,给我一个解释缘由的机会。”

    我仍是咬着牙齿一言不,只见他从腰间掏出那个荷包,紧拽在胸口说道:“原来你知道新婚之夜我问你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难以圆满的是什么…我不要它见证我们的结束,我要的是一个与你携手地老天荒的结局…什么江山大任,什么门第出生,什么贱妇卑子,都无所谓了,只要你与我一起,我便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为心儿瞄眉枝。”

    原来不觉间,我已听出了泪来…一直在思虑,我该用什么东西来换他一争天下的决心,百思难得之物,原来竟是自己!

    原来我在他的心中,已经重过了江山。而我还一直以为他择江山而弃我。

    “我知道,你收拾细软离开北京,便打算永远不再见我了…我心里既悲且喜,悲的是你居然真的舍下了那么多年来,与你抱守互暖的我,喜的是你的心里终于放下了四哥,我苦等数余年的今日,终于来了,心儿,只要你迈出马车,我便答应你,此生仅与你为伴…此生仅与你携手…心儿!西风作证,我爱新觉罗胤禩以此为誓!”白秀的双颊不觉间已经漫上了两行清泪。

    我颤抖的掀开车帘,与他四目对望间,释尽了过往所有的辛酸枯搓,而他手里紧拽的那只荷包,似乎正是带着魔咒而生,来此仅为见证我与他真正真正的开始。不是嫁衣着身红烛映面时,而是历经百折等待,饱尝煎心虐意之后,若一夜繁花尽绽般的开始…

    他急急跨马而下,一个箭步便奔至我面前,跃身将我抱起,轻盈的旋转在此狭小的弄堂,明明不甚诗意,但当我看着他飞起的斗篷,和我摇摆的裙裾,便开始心驰飞扬,周围所有的一切,瞬间化成了我心里永远的定格。

    第一次,被他那双银湖般的闪亮双眸盯的涨红了双颊,看着他越来越近的俊挺鼻梁,下意识的闪缩摆头,而他却用他那双冷若寒冰的双手,轻轻扶正了我的脸面,对印双唇。

    直到两人皆喘气难继,才作罢分开,我此时才现他身后仍站着别人…十四阿哥嘴角微翘的骑着马儿站在八爷身后…

    我忽然窘迫难安,看见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我便似乎又寻到了四爷的影子。

    而八爷仍然不只所觉,仍是兴奋难抑扶着我的耳际,低沉而又暗哑的说道:“你可知道,多少此我欲这般对你,却总是难以鼓起勇气。”

    我掩着烫的面目笑了笑,说道:“十四弟在看呢。”

    八爷转过身子大笑道:“十四弟见此,自然也是开心的,对不对!”

    而马上的他,却不回答,仍是那般扯着半边嘴角,不羁却又带点嘲讽的笑着,笑的我心里怵,笑的我心生愧疚。

    八爷一把将我抱上马车,这才现那老伯竟然已经抛下车子,人影都没一个了。

    “好奇怪的赶马人,不要工钱不说,竟然连自己的马车也不要便走了。”我疑惑的说道。

    “是很奇怪,因为方才我去你那旅店寻你,在走廊上撞到他,他似乎颇为慌张的望了我一眼,本来我也没有在意,但是却似乎听见他在说什么三楼出了人命,要你快走之类的浑话。实在另人费解。”八爷也十分奇怪的说道。

    我眼神一黯,心里似乎有些清醒了,哪里会有一陌生人对我这般贴心,这个男人应是四爷派来一路跟着我的了,此刻见到我与八爷这般,还不急着回府复命去么。

    “心儿…”他拥着我,唤道。

    “嗯?”

    “我知你素来酷爱自由平凡的日子,但是若随着我,便又得住在那憋闷的北京城了。”他斯磨着我耳际,说道。

    我浅浅一笑,扭过身子说道:“你都为了我放弃争夺天下了,这一点小小的桎梏,我又怎会放在心上,且你也素来知我手段,谁敢欺负我,还不是自寻晦气。”

    他朗朗一笑,宠溺的捏了捏我脸,笑道:“不要成日里都充狠毒,我知道其实你心里柔软过任何人。”

    第一次听人这般评价我。“柔软”这个词,似乎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了。当我站在帐外听着雪莲的痛呼之声不为所动之时,当我拿着尖刀在子青高耸的肚子上刻出血痕之时,当我眼睁睁看着张猛的金刀刺进子青的胸膛时,当我对着奄奄一息的所索额图笑的灿烂时,当我步步谋算太子至他身败名裂时,柔软二词,便已经彻底将我抛弃了。

    而唯有他,从未与我一同经历过嗜杀阴谋的他,才会这般傻傻的用“柔软”二字来形容我。

    心里怅然,或许这便是我选择他的另一原因,我与四爷,太了解而又太相似。

    忽而想起那晚郭络罗氏房前所受委屈,心里便隐隐冒着酸气,我佯装不再理睬他,只是摊开手掌露出那血红的痕印,在他眼前甩啊甩。他一看便知缘由,双手合过我掌心,说道:“对不起…而今局势你也知道,太子倒了,皇阿玛又下了让群臣举荐太子的意旨,许多大臣都来与我表明决心,要举荐我作太子,而宫中,额娘更是百般训斥,要我趁此机会翻身夺储。”

    “那不是你素来的愿望么?”我言不由衷的说道。

    “别人不懂,你也不懂么?那更是我额娘的愿望,只是我不想违逆了她的意,但而今我不想争了,我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或者早到你嫁入我府开始,我便已经无心追逐了。直到你找胤祥,苦求他无论如何也要保你一命,我方定下了决心。”其实自从在扬州他袒露心声以来,我便知道其实他疲于应对这些朝臣,疲于实现自己额娘的愿望。

    “而你额娘逼你了对不对?”我想起雅柔说的话,便知道他受他额娘逼迫的,不止是朝堂之事。

    “我知道额娘不可能放过此等良机,所以一直对她虚与委蛇,虽然面上奔忙,却一直都未有让护我的大臣上书举荐我,但那日额娘在御花园中提及你,说你乃是此次成功的最大阻路石,要我远离你…”我似乎有些明白近月来他态度的变化了。

    “所以你这半月以来都刻意疏远我,怕你额娘从我这里看出你其实毫无动作,并不打算趁此机会一争帝位?”他点了点头,我才知道此次乃是自己胡闹了。

    “…糟糕了!你这般堂而皇之的追我出城,你额娘恐怕早已知道了!”我心里暗叫不好,即便良妃并未知晓,四爷难道不会告诉她么…他提及八爷时候那狠辣冷漠的表情,又赫然的浮现在我眼前。

    纵然八爷无心角逐,但若他的额娘振臂一呼,那些追随他的大臣,又忍得住不上书么?

    而只看结果的康熙,又怎会去细辩这些大臣是受谁引导呢?奏疏上是谁,即是谁了…

    顿时浑身凉…原来历史的真相,竟是如此么。

    八爷的失尽父心…原来是因为我。

第二百零七章:西风起1

    果然如我所料,我与八爷的马方行至北京城郊,便已经碰见了那些身着官兵服的守卫,我惊愕四爷的度竟然这般迅驰,难道大臣们在此短短半日的时间便已经上书惹起圣怒,以致康熙派兵前来抓人了么?

    但待那些兵士近前,我方知道乃是自己估错。此些兵士不是康熙派来的,而是良妃。

    “八福晋,属下奉良妃娘娘的命,前来请福晋进宫。”其中一位面相森冷的魁梧兵士跪在马前说道。

    “心儿,你可以不去的,她是我额娘,有我护你,不会拿你怎样的。”八爷紧抱着我,片刻都未放松,十四爷却在马上不咸不淡的说道:“哟,什么时候听说良妃娘娘也有兵可用了?明人不做暗事,自个说吧,你们是谁派来的,若然说不出来,爷就地就斩了你们,一群不知轻重的奴才,官兵也敢冒充么?”

    虽然言语清冷,吐出的却自自都是犀利辞色。

    那些官兵面面相觑,十四爷便在那甩了甩手中马鞭,作势欲扬,那带头的官兵才猛然跪倒在地说道:“回十四阿哥话儿,奴才们都是在四爷手下当差的!”

    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那暖心老伯果然是他派来跟着我的,他还真是眼线密布,我想做些什么都逃不出他的监视,之所以对我离开北京视而不见,怕是想借此机会让我摆脱八福晋的身份罢。

    如今我与八爷冰释,他那里恐怕已经翻起了滔天怒浪。早晚会火围八爷,扑灭不及的!

    而此良妃,枉她长了一副聪明脸孔。居然也不懂形势,无形之中便为他人陷害自己儿子而劳心出力。

    “果然是四哥。”八爷握着马缰的手顿时紧绷了起来,我轻扶了下说道:“算了,不是早猜到了吗,还有什么可动怒的,当务之急是要让你额娘稳住心神,莫要听了别人唆摆,便真的出面叫那些维护你的大臣上书举荐你作太子。”

    八爷无奈的干笑一声:“此事恐怕毋须别人唆摆,额娘也会去做的。”

    “看此情形,应是还未做呢,爷就先让我进宫探探形势,看能不能说服你的额娘。”虽知此事徒劳,但却实在没有别的可行之路了。

    他无力的点了点头,落马后将我抱了下来。

    “各位官爷,我同你们回去。”他们闻此显然面色一松,没有先前的惊恐神色了。

    “小心!”八爷在身后不安的说道,我有些哭笑不得的摆了摆手,他竟然放心不下自己的额娘,难道还怕她敢跟我动手么?

    入宫时候良妃正在宫里饮茶,她永远是这般清淡闲宜,虽然岁月磨人,却始终磨不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孤傲神采。

    但我知道,她的骨子里是盛满自卑的,不然一介女流,虽未得康熙万千宠爱,也曾宠盛一时,而今贵为一朝妃子,除了那遥不可及的皇后桂冠,她已是实现了所有女人的梦想了,又为何会为了那区区贱名,而掺进这一场生死博弈呢。

    她知道我来了,也不唤我落座,也不望我,只是淡淡的自舀自饮,饮罢三杯之后才轻启朱唇说道:“你可知道我的孩儿,是经历了怎样的风霜才长大成*人的?”

    她顿了许久,我知道她并非征询我的答案,故而只是静默不答,等待她的下文。

    “我生胤禩时正逢血崩,差点便没了性命,但命悬一线换来的孩子,却被皇上顷刻夺走,寄养在惠妃那里,缘由是我身份太过低贱,拥不起大清皇族的血脉,记得那日他洗三,我拖着虚弱的身体在围墙一侧落泪,看着他在惠妃和皇上跟前欢快笑着,我心里开心,遍遍念叨的是,孩子啊,再笑的灿烂一点,让周围的人,都欢乐一点,因为这样,别人才能忘记你卑贱的出生,才会给于你稍多的关怀。其他阿哥朝夕便可得到的恩宠,他却要用尽全力才能赢来。”

    她的话,似把刻刀一样,缓慢却很深刻的在我心里划出了痕迹。

    “他虽未长大,却似乎懂得自己与别人不同,所以身边每一个哥哥弟弟,甚至婢女宫人,都给予温和神色,有时甚至几近谄媚,但换来的却是什么?惠妃罚他在太阳底下站了三个时辰,我站在拐角深处,望着他仍是强作欢笑的脸,差点便去投井自杀,是我这个额娘给他带来了所有的苦难。但每逢他有机会见我,却总是会笑着说:额娘,不要伤心,总有一天我会将皇阿玛的江山奉到您的面前,让所有欺辱我们的人都明白,谁才是天下至尊,谁才是最最尊贵显赫的当朝权贵,谁才是青史留名的芳香故人。”

    八爷…原来那张温笑的脸面之下,是一颗如此艰涩的心,而他为我而放弃的,又何止这一片江山。

    “你可知道他为了笼络这班朝臣,花费了多少心思,谁会将赌注下在一个贱妇所生的皇子身上?你可知道他为了留住内大臣的心,曾在阿灵阿的府上跪了整整一夜?抛下所有尊严,仅为实现曾对自己额娘的一朝允诺,你难道真的忍心破坏他穷尽此生筹谋忍耐所换来的权势,换来的一争天下的资格么?”她双目盈水,痛苦的落下泪来。

    我抹了下眼角,狠甩了下自己脑袋,要将自己方才听到的所有言语都抛诸脑后,我不能被一时的感动迷乱了心智,助他迈进那条不归之路。

    “额娘,您到底有没有想过,八爷到底要些什么?或许他儿时是受过万般欺凌,但也正因此,才造就了他如今贤德美誉,您的儿子,并不输于任何一位皇子,天下臣民都可鉴证,又为何非要用帝王之位,来显示他的高贵呢?古语有云:以权示人,仅显威,以德示人,才显尊。你的儿子,已是万民心中的贤德尊贵之人,又为何要争抢那本不属于自己的九五之位呢,况且帝王权位,成则至尊显赫,败则殒身不恤,难道您真的有必胜的把握么?仅凭着朝中内大臣阿灵阿,侍卫鄂伦岱以及那些不成气候的阿哥们?政权之争,从来都是谋定后动,军权相挟,原来还有福全亲王这位有着显赫战功之人暗中美言提携,而今他人走茶凉,他的后人可还有谁跟随八爷的脚步?兵家重地可有八爷的知心之人?莫说别的,单说今**欲将我唤来,借助的却是四爷的兵!试问,你又有何能耐在他夺储失败后保他余生?难道你真幼稚若此,相信仅靠大臣们几片烂唇烂舌,便可将这江山大权咬下来么?!”

    她被我的厉色言辞说的面色苍白,端茶的手也险些捏不住茶杯。

    我见她有些踌躇,继续说道:“额娘,莫要再受他人利用,做了别人踏上地位的垫脚石,莫要害了八爷…您的儿子已经受尽天下敬仰,毋须再为卑微出身所累,无法摆脱贱妇声名之人,恐怕仅有您一人了,请您扪心自问,是否愿意用自己儿子的性命做赌咒,来达成你母仪天下的冤枉,来洗刷皇上曾对你的侮辱言语?”

    “我当然不愿…”她竟莺莺的哭了起来。

    “人当自尊而后人尊之,这个道理,我信额娘比我懂。没有人能给你高贵,包括你的儿子,除非你自己懂得如何做一个高贵之人。”我知道她已然被我劝服了,正当欲松一口气时,她却兀自说道:

    “来不及了…啊灵啊早就拟好了奏折,经我允准便呈递上去了,此刻恐怕已在皇上手中了。”我浑身一软,到而今才知不管我如何费尽口舌,事情已无半分转圜之力了。

    “如今,你的儿子,连安坐贤王的资格都没有了!”我丧气的说道,马上便要晴天翻雷,震声滚滚了…

    八爷…我到底该如何,明知结局却仍帮不了你我焦急的提步欲走,良妃急急唤住我,说道:“胤禩乃是你的夫君,若真的出了事,你要不顾旁人,先救他啊!”

    “你就少操点心罢!”我恶狠狠的说道…这个妇人,为何这般见识浅薄。逐尽一生之事,到头来方才了悟,实在是毫无意义。

    出宫路上,明显已经感觉到气氛不同往日,大臣们都疾步匆匆,此刻虽然不是上朝十分,却争着赶着往乾清宫去。

    路上又遇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四爷佝偻着背随着那些急跑的大臣们,一步一挪的走向乾清宫,似乎并为察觉我的驻足。

    只是专心致志的走着自己的路,是不是便捂着嘴巴咳嗽一阵。

    他生病了,对他是既爱且恨…爱已深进骨髓,这辈子即使将他放下了,也无法将他全然剔除身体了…而恨,却是恨的那般无可奈何。

    “心儿!”八爷在我身后唤道,我匆匆转过身子,掩了失神面色,尴尬的强笑着问道:“是皇阿玛招大家进殿议事了?”

    “嗯”他低低达到,我看着他那张如水般平静的脸,心里说不出的焦急无望。

    “你额娘…”我哽咽道:“已经将大臣的联名奏折上呈皇阿玛了…此次议事,怕是因你之事。”

    他硬挤出一个安心的笑容,轻扶着我眉心说道:“莫担心,啊灵啊已经同我说过了,我有些准备了,不会出什么大篓子的。”

    我知他是强弩之末,没人会比我更清楚此次风波的结局。

    为了他的额娘,他也会将此事揽上身的。

第二百零八章:西风起2

    我站在偌大的府院里,看着漫天的黑云飘来积聚一起,似盖顶般压的人喘不过起来…阴霾的天气更加令人烦躁,零零星星的雨点已经倾洒下来,打在我脆弱敏感的脸上,激起一阵阵心绪翻涌。

    “福晋…进屋去罢,都下雨了。”月眉拉起我的手便往屋里拖,奈何门槛太高,实在没有气力跨过,就那般僵硬的绊倒在地。

    “福晋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月眉赶忙蹲下身来搀我起身。

    忽而眼前一片乌黑,转头望时,才看见两位带刀侍卫赫然站在身前,将屋外唯一的光亮遮掩殆尽了。

    “你们什么人!”月眉护我心切,起身站在门前问道。

    “奉皇上之命,请侧福晋去牢里坐坐!”他答的一丝不苟,却将月眉吓的手足无措。

    “你…你们等等!福晋,奴婢去拿几件衣衫,天气凉,您刚才又落了雨,先喝口茶水暖暖身子再走…不行,这手炉实在是太冷了,奴婢去换一个来…”她手忙脚乱,左窜右跳的一会捧茶一会送衣,结果茶水溅了一地,想拿衣物却拿出了一床小被。

    那些兵士忽然一脚跨进门内,将月眉递来的小被扯起一扬,抛在了远处。弯身一抓便将我的双臂牢牢钳住,说道:“这一进大牢,有没有命出来还是未知之数呢!你还忙活这些做啥,冻死最好,省的到时受些个皮肉之苦!”

    我淡然的笑了一番,而月眉却呆呆的站在门内,似乎仍在想着那兵士方才说的话到底是何意思。

    见我已被他们拖至院中,她才如梦初醒般追出门外,大声嚷着:“福晋…你们想对福晋做什么…”

    北京难得在此初春十分落此大雨,往日干燥的烟尘尽被雨滴砸的滚滚扬起,迷蒙了我的视野,不管是在雨中跪着哭喊的月眉,还是这八爷府的草草木木,皆在烟尘中若梦似幻…如沙场马蹄扬起的硝烟一般…漫散着血腥气弥。

    要来了,终于要来了,该来的总是逃脱不掉的。

    我闭着双眼任由那两位兵士架着双手在地上拖行,脚跟已被磨的滚烫,那单薄的素布鞋子,再也护不了我的皮肉,渐渐的磨出血来,撒了一路。

    宗人府大牢门口那一排慑人醒狮,今日似乎格外狰狞,我被他们粗鲁的塞进一三面石墙,一面木栏的稻草屋内,因着此时乃是寒凉的初春时节,终于没了熏人的酸臭味道,但仍能若有似无的闻到股股尿骚味道。

    行廊传来铁链拖地的摩擦声响,我拖着钻痛的双脚爬至门边,才看见太子跟着方才那两位兵士走了过来。半月的牢狱生活虽然使他面容憔悴,衣衫污破,却仍是精神爽利,行动自如,看来康熙并未派人审讯过他,只是凉在牢里未曾聆讯。

    我虽慌乱的转过身子,却仍是被他看见了,他还是那般气焰嚣张的说道:“没想到你也有今日!皇阿玛终于腻烦了你这歹毒女子!本太子笑着看你怎么死!”

    我没有与他辩言,一是实在揪心着八爷的安危,二是与此等无能之辈逞口舌之快实在毫无意义。到底谁会先死,日后自有分晓。

    牢内光线昏暗,特别是到了晚上,没有兵士巡夜经过时候是一点光亮都没有的,宗人府素来是关押皇室罪犯的地方,更是少有囚犯,故而夜深时候,那凉风嗖嗖的吹过行廊,似鬼泣一般令人悚然。

    牢内除了满地的稻草,没有一件可以取暖的物件,我冷的瑟瑟抖,双手环抱在钱,蜷缩着身子靠在角落,仍是没有半点暖意。

    但心里却如浪激涌一般上下不定,八爷到底怎样了…深处此静谧的大牢,我无时无刻不在细听着空洞的镣铐回响。除了太子时不时弄出一点小小响动以外,再没了别的声响。至少能让我肯定,八爷还未被康熙打入牢里,但更难定心的是,他还安全吗…会不会已经…

    正当意识左右博弈,正欲涣散之时,一狱卒小兵举着火把打开了我的牢门,粗声粗气的说道:“喂!起来,跟我走!”

    我痴望着那一团火苗,尽量控制着抖动的身体,用手敲了几下大腿,才慢慢恢复了知觉。

    紧紧跟在那狱卒身后,贴着那高窜的火苗,我终于有了丝丝暖意。

    “奴才参见皇上,犯妇管芳华已经带到!”监狱尽头,另挖着一密闭屋子,四面都是石砖,连那唯一入口,都是石门,开启时候出隆隆的声响。

    康熙只身一人坐在那燃着火烛的桌子边侧,面容枯槁,身形瘦极。

    “参见皇阿玛!”我慢慢曲了下腿,跪地时候只听骨节出脆裂的吱嘎声响,他背影微微一怔,许久才回过头来说道:“起来吧。”

    我在他的注视下坦然起身,他揉了揉太阳穴,长叹了口浊气,说道:“今日朕…怕是来见你最后一面了。”

    在他出此言语之前,我仍坚信康熙不会将我诛杀,但是这一刻,我仅存的微渺希望,已被他轻如鸿羽的淡淡一言,拧熄了。

    “可知朕为何要如此对你?朕今日孤身前来,便是要给你一个真相。”他怔怔的盯住我的双眼,似往昔无数次一样,带着极强的洞穿**。

    我弯了弯身子,恭敬的说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四目对峙间,谁都没有半点退怯,曾经多次,他会在我与他的对视之战中,转眼长叹一句“罢了”,便继续坚定的袒护庇佑,而今日,我知道他不会动摇了…

    而我,却仍不准备在生命中最需坚强的一刻抛尽尊严。

    人皆惧死,若死局已定,至少我能收拾自己的尊严,让我看似无所畏惧。

    我这一生活的太累,叶婉华死时的诘问,我犹记心间…她是沧海一粟,经风一拂,便消逝世间,我又何尝不是。

    我嫁给八爷乃是他精心安排,要我看着他安守本分,要我扶正他的道路,而今八爷却出了这档子事,他要降罪于我,也是情理之中了。

    而我混乱的感情关系,更是有违他一贯的融和态度,我这把小小的船桨,搅乱了一江池水,若除了我便能唤来宁静,我毫不怀疑他会作出今日的抉择。

    “呵呵,朕倒没看出来,你竟是这般容易放弃生命之人。”他笑的难听至极。

    “但朕想你清楚的知道,你是为大清江山而死的,身故之后,朕会将你的遗体搬进皇陵,葬在原先朕为你做的衣冠冢内。”(康熙曾因替索心换身份而对外宣布赫舍里身故,曾按格格身份立过衣冠冢)。

    我淡淡一笑,跪倒在地说道:“多谢皇上仁德,但此殊荣,索心恐怕无福拥享,我此生已是八爷的福晋,恳请皇上将我躯体还给八爷,葬入寸土抑或飘洒大海,皆由他说了算罢,今生已被皇城禁锢良多,死后希望能得自由。”我此番所作,并非要刻意伤了四爷的心,只是形势之下,必须确保八爷的安危,若康熙同意了,则代表他已应允我放过八爷,让他操持我的丧仪。

    他脸色一青,眉目纠在一处:“是朕对不起你,但为了胤礽,你必须死…”

    我猛然一震!原来他要我死,竟是为了那不成气的儿子,顿时嘴角抽搐,怒意憋红了双颊,我拖着沉重的脚链站起身来,似疯似癫般说道:“原来是这个原因,呵呵,想必皇上对于我妹妹之事,早已查的透彻是不是?那么您的儿子如何目无法纪,罪犯滔天您也清楚了是不是?如今把我纠出来,竟是为了将所有罪责推到我的身上,让普天民众认为这些事情是我一手设计来陷害太子的对不对?”

    “朕知道瞒不过你,所以早就打算告诉你所有真相。”他决心已定,双目坚定的说道。

    还是低估了康熙对胤礽的偏爱,本以为制造如此顺水推舟的陷进,让康熙误认为胤礽欲假借擒拿四爷之名,实则是对自己不利。必定能将太子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之中。

    未想到这般大逆之罪,康熙竟然还是选择忍耐…

    我实在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难怪太子仍然如此气定神闲的欲看着我死!

    “哈哈…原来千古一帝,也不过如此,对我满口江山为重,却只是一个只知护短的庸俗父亲.哈哈哈!”我癫狂一笑,不再顾虑他青黄难定的神色。

    兀自推开石门说道:“索心这就回牢等皇上的恩赐。”

    狱卒见我欲走,赶忙上前拖住我双手,康熙见此却只是向他摆了摆手,我挣脱了他的钳制,自顾自的回了牢房。

    一夜的寒凉竟然在他的百般激怒之下尽数褪去了,我浑身滚烫难抑,为了八爷,为了四爷,我固然能够一死。

    但他却要我为了太子而死!那个呲牙咧嘴夺走我清白的男人而死…

    我不甘心!我必须想个办法,让自己脱离这个困境…

    八爷如今也是朝不保夕,而今唯一能助我脱险之人,又只有他了!但我的选择他都已经知道了,而又是他,亲手将八爷推入如此境地,又还会出手帮我么。

第二百零九章:西风起3

    自从那夜之后,牢里狱卒不知是不是得了康熙的圣旨,不再横眉冷目,对我客气了起来,进门时候甚至还弯着腰肢,当夜便满面堆笑的送来了干燥的棉被和一些吃食。

    看着他们一个个恭笑毕敬的模样,我仿若看见烛光影动之下,康熙褐色双唇,一张一合的倾吐着:享受我待你最后的仁慈吧。

    念及此,在嘴里翻转咀嚼的馒头,便如坚石一般令人无法下咽。

    拖着铁链在牢房里兜兜转转,我已是孤立之势,又有谁能救我出去?说不定丰盛饭食之后,便会看见公公端着一壶毒酒,抑或三尺白绫,如勾魂无常一般站在我的面前。

    关在不远处的太子闻此持续的拖沓声响,忍不住怒吼道:“你到底有完没完,不要在出这些恼人声音了,影响爷睡觉!”

    我未接他话语,却着实意识到了一件事,我与他住的如此相近,即便稍刻自己想到脱身之法,告诉来人如何行事,也会尽入了太子双耳,岂不是功亏一篑!

    于是我对着前来送吃食的狱卒哀声求道:“差爷,这间房间实在太过阴冷,半点阳光都没有,能否让我调到温暖一些的地方去?”

    他犹豫了一阵,按着脑门子想了一刻说道:“这事得头儿说了算。其实这牢里哪里有晒的到太阳的地方,只是去年关押过一个犯人,颇有些蛮力,在最东边那房里挖过一个大洞,后来让人用铁柱子拦上了,想来因有些光线吧。”

    我心头一喜,此地正是这座大牢最西的一面,若我搬到最东,那便最称我意了。于是慌忙讨好的说道:“差大哥,你就帮忙和你们头儿说说罢,我一弱女子,死活也逃不出此地的。你们也毋须担忧啊。”边说边把头上那一只碧玉簪子拔了下来,偷偷塞到了他手里。

    他左顾右盼了一阵,便将簪子收进了口袋,说道:“那你等一阵子,我去求求头儿!”

    太子癫狂的笑声又传了过来:“都是快死的人了,还要什么阳光,哈哈哈!”

    我用尽气力压下心里的那股怒火,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思踱,不能因愤怒了蒙蔽了思绪。

    好在未过多久,那牢头便拿着钥匙来开了门,领着我去了东面那侧,终于听不见太子时不时的挑衅言语了。

    但很可悲的是,我却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狠命的抓着自己头,任凭指甲嵌进肉里,那犀利的疼痛感触,仍唤不起半点心绪。难道真要死在这里?真要为了这个丧心病狂的男人而死么…

    午间正用牢饭之时,胤祥风尘仆仆的来了,从未想过他竟是第一位来牢里看我之人。

    他依在门栏外边,蹙着眉目问道:“笨蛋…你怎样?”

    我咽下嘴里干涩的馒头,浑沌的说道:“没事,我没事。”不知此刻自己的样子是不是形如疯婆一般,但定然是极为肮脏的,那些被我抓乱的头,混着片片殷红血迹,那般无力的耷拉在我眼前。

    “还说没事…他们对你用刑是不是?皇阿玛到底要你招认些什么…”我与康熙纠葛不清时候,他犹是个宵小孩童,自然是不懂的。

    康熙纵然对我既爱又恨,也不会狠心到用刑来逼我。

    我捋了捋额,说道:“没有用刑,是我百思不得脱身之法,所以自己抓出来的血,莫要错怪了你皇阿玛,他不会这么待我的,要死也会给我尊严的。”

    胤祥听见死字,明显神色泛白,说道:“死?皇阿玛要你死?可是为什么…这些皇子间争斗之事,又与你有何干系?”

    我苦笑着说道:“胤祥你还不明白么,想来你也知道我为何会嫁给八爷,一来皇阿玛恼怒我不能将八爷引至正途,二来太子之事他要借用我的死,来给天下民众一个交代…”

    “碰!”胤祥猛烈一拳撞在木栏上,恨恨的说道:“我本就不同意四哥将八哥带进局来,可他疯了!我啦不住他!这下可好,八哥遭皇阿玛当众奚落辱骂是小,却害的你身陷囹圄!”

    我喉头哽咽,艰涩的问道:“四爷…现在怎样?”

    “别再提四哥!知道你被关进牢里了,八哥还在乾清宫门口跪着呢,他呢?他一语不就径直回府闭门谢客了!”胤祥气的满面涨红。

    而与他不同的是,我却凉的浑身颤抖,无力的摊开掌心,却只见一片姜黄。还有那些干凉了许久的血迹。

    “笨蛋你不要怕!我去想办法,我在营里挂颅搏命的兄弟一大把,大不了我叫他们蒙了脸面劫大牢!”他说的豪气干云,我却被他这鲁莽性子吓的魂不附体。

    赶忙出言阻止道:“不要胡来,这事是要掉脑袋的!你一朝阿哥,怎能做这些犯法之事,被你皇阿玛知道,削了你爵位是小,进来陪我事大了!”

    他闻此却哈哈一笑,说道:“大不了就是来陪你了!我不同你多说了,得出去谋划谋划,四哥那怕是指望不上了,你做好心里准备吧,实在不行我就带人来…”他说完此话转身便走了。

    看来今夜又得无法安寝了,按着胤祥那敢作敢当的性子,怕是要捅破天了!

    四爷,真的已经弃我而去了么,闭门不出,摆明便是选择明哲保身了…我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都是自己选择的结局,也无半点资格怨怪他。

    本来就是两选一的结局,我选了八爷,他自然便选了江山…这事只有焚心之痛,却没有对错之分。

    夜风沿着那破开的窗口嗤嗤的吹了进来…举凝望间,才知道…白日里温暖光明的依托,夜间却成了寒凉入侵的道口。

    一如这北京城一样,白日里朗朗乾坤,而暗地里又到底有多少污秽之举,谁又数的清呢。

    亦如人心…

    一日又一日,我已被煎熬的深心具疲,每日都望着行廊里狱卒来来回回,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引进来托着盘子的公公。

    再次见到胤祥,已是三日之后,他垂头丧气的出现在我面前,无力的说道:“看来不得不走最后一步了。”

    我愕然的说道:“不要!此次必定会东窗事的,你会被你皇阿玛囚禁的!我不能累及你仕途。”我对清朝历史仅是有些模糊的印象,依稀记得一废太子时期胤祥不知因什么事而惹恼了康熙,最终被圈禁了好些年…

    虽然来到此地后许多事情都与历史不符,但结局却未曾错过…胤祥这般遭遇,怕是拜我所赐!

    “圈禁便圈禁罢!我是皇阿玛的嫡亲血肉,从来都无谋国之心,皇阿玛不会对我怎样的,况且此事还不一定做不成呢,你不要自个先便泄了气!”我望着他那张年轻张扬的脸,一点都不似他的弟弟哥哥,成日里都阴郁着脸孔让人看不清悲喜。

    胤祥的脸,便是他的心。

    我无语与他争辩,因为不管是什么言语,都撼动不了他的决心了,故而只能转言问道:“八爷呢…他好么。”

    胤祥眼神一阵闪缩,低头不肯回答我的言语。

    “怎样了…你倒是说啊!”我焦急的走至栏前,紧拽着他衣服问道。

    “八哥快不行了,都跪在乾清宫前三日了,粒米未进,又怎会好!再挨个几日怕是要魂归去了。”胤祥忧心的望了我一眼,我紧拽着袖口,思绪飞的转动,却仍是不知该如何劝他。

    不知胤祥是什么时候走的,只知道周身拂过的刺骨寒风,也曾拂过八爷的身躯…冷的他抖作一团,我仿佛看见了他长黑的睫毛下,那一滴滴落下的晶莹泣泪。

    夜风再来时,我赤着脚面窗而跪,欲凉他之所凉,痛他之所痛。

    今夜起便不再进食了…我要用我的身体力行告诉他,若他要这般坚持下去,便是在逼死我。

    昏倒在地之时,只觉牢内似乎起了很大的骚动,有急跑的脚步声响,有咆哮的男人嗓音,更有挥舞的马鞭破空之音。

    迷蒙间,又看见那辆载着我远离北京的大红色马车…面面挥舞的送嫁旗帜下,静站着端着药碗的李德明。

    当我对他道出一声“谢谢”之时,那清脆的碎碗声音,如天堂梵音一般回荡在我耳际,鸣唱之声洗净了心里所有执念。

    而纱帐外的他,那欣喜若滞的神情,竟清晰如镜面倒影一般…

    再醒来时候四周乌黑一片,而我却有一种被喧闹包围了许久的错觉,猛敲了几下脑袋,才确定此地似乎真的什么都未生一般。

    第二日一大清早,未见到胤祥的身影,却只看见雅柔似一夜苍老般怵在我面前,撕心裂肺的大声嚎哭。

    我走过去拖起她的手,问道:“怎…怎么了…”

    她抽噎着说不出一句话了,许久之后才停顿了哭泣,说道:“芳华…胤祥被圈禁了!在养蜂夹道。”

    犹如晴天巨雷般轰然劈下。难道我昏迷时候的喧闹声响,并非是我的错觉…而是胤祥带着人劫狱来了么…

    “也不知怎么了,大伙儿似乎都疯癫了一般。四爷昨儿个晚上带着九爷,十爷,十四爷来了牢里看太子,可不知太子说了什么言语,惹的四爷举起马鞭对着他就是一顿狠抽…而众阿哥却没一个上前制止的,差点便把他抽死了…现在还在乾清宫拘着,怕是也要被圈禁了…而我家爷,也是昨夜一夜未归,皇阿玛也不知怎么了,一句都未解释便把他圈禁了…芳华,福晋们中间,我能说上话的也就是你了…你倒是给我出个主意啊…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源源不绝的泪水从她脸上漫了开来。

    我被她这些毫无逻辑的话语吓的没了人色,这到底怎么了…

第二百一十章:西风起4

    雅柔无措而又满怀期望的盯着我,我却仅能以一片迷茫来回应她…但能肯定的是,四爷带着那么多阿哥来牢里看胤礽,绝对不是走个过场探监那么简单。

    而胤祥的被拘,与先前同我讲的那些事情逃不脱干系。但我而今身在囹圄,一干爷们又都真真切切的卷了进来,又还有谁能挽住这个局势呢。

    “雅柔,你先入宫问下消息,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也莫要太过招摇,不要遇着人就把心里话吐了出来,敛着点情绪,知道不?”单凭她寥寥几语,实在令人无从着手。

    “我明白…胤祥就时常同我说,能坦诚相待之人也就你和四哥,余下不管是谁都得防着几分。”她抹了把泪,抽泣一阵便走了。我重叹了口气,正巧又看见那日帮着我换房的狱卒,他提着把长剑在行廊里兜转巡视。

    “小哥!”我朝他谄媚的笑了笑,伸手示意他过来一叙。

    而他虽然与我有些相熟了,平日里说话一直不卑不吭,今日一见我招手唤他,壮似殷勤的慢跑过来,正疑惑间却看清了那张通红的脸上,满是同情悲悯的神色。

    我看的阵阵心惊,连先前准备问的话都忘记了…出口便不由自主的说道:“小哥,你老实告诉我,上头是不是下了杀令?”他似乎也觉察到了自己神态有样,慌忙掩了过去,说道:“没,福晋您别多想,上头什么动静都没有。”

    “你骗我!”我瞪大着眼睛直盯着他,见他眼神不由自主的躲避,便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定然知道些什么,但却闭口不语。

    许久的眼神交战之后,他才沮丧着神色说道:“福晋,你别为难我。虽然昨儿个晚上生了一些事,但绝对不是上头要杀你,只是全牢房那夜当差之人都被封了口,此事传出去是要满门抄斩的,恕奴才不敢多言了…”我正想多聊几句拐着弯子问些重要问题,他却被牢头大喝一声唤了过去。怕是又要遭一顿狠训了。

    到底是何因由康熙竟要下这般严厉的封口命令?我就如溺水之人一般,虽然身处有形的湖水之中,心却如堕真空一般毫不踏实。

    深夜难眠之时,只见那狱卒小哥与另一同僚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双目紧闭、奄奄一息的太子。而他原本稍有污浊的衣衫,此刻已经染成了一片血色,条条血色鞭痕绵长而又深刻的刻上了他的血肉。似条血蛇一般蜿蜒缠绕着他的身体。有些甚至触及了他的脖颈。几乎将他脸颈带头一块卷了去。

    我被此骇人的景象吓呆了…仿若亲眼看见胤禛拿着马鞭,表情冷然的挥起,落下…每一下都饱含着我与他的锥心之痛,仿佛再次见到了那风凉如刃的初晨,肯特山前碎落一地的心尘,筠然迷蒙的飘散在我与他之间,看不清彼此眉眼,却同样痛不可抑。

    四爷下此狠手,一向宠溺太子的康熙,又会怎样待他?百倍伤痛还诛他身?那他,还能有命在么…

    经过之时那一阵刺鼻的药草气弥,更让我心乱如麻…康熙派太医看过他了,那他的立场也不言自明了…

    胤禛…到底怎样了,不知此刻他是否还拘在乾清宫呢…

    我顾不了让那小哥难做,慌忙追声问道:“小哥,你们带着他去哪里?”

    他转身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前面,我忙禁了声响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原来是那石室…康熙来了么…这次不是来给我一个赐死的理由,却是来见那奄奄一息的儿子了。

    忽然有种预感涌上心头,或许此事并没有我想想的这般遭。

    过了许久,太子才被他们再次抬了出来,此次他并未闭眼睡着,而是圆睁着双眼看着顶头那片褐色砖墙。一动不动,眼角似乎带着明晃晃的泪迹。

    那狱卒小哥刻意在经过我的房门时候说了一句:“禄佟,你走慢着点儿,弄疼了太子殿下,你但当的起么!一会宫里的马车可是要来接殿下呢。”

    我当场僵住,原来自己的预感竟是错的!周身顿时似沉闷难耐的空气骤降至冰点一般,将所有存活的事物都冰冻住了,包括我的思绪…我的心。

    这场子嗣之间的博弈,太子胜了吗?不然为何他能安然的走出宗人府大牢,重新回到宫里?那么余下那些阿哥们呢,他们到底是何下场?说不定顷刻之间便会有大队人马前来陪我了。

    而现实却容不得我再胡思乱想了,那召见口谕已经传到了我的牢房。牢头大哥把着火烛再次站到了我的面前.几天前,便是由这孜孜燃烧的火烛引着我走向死局,今日,它会带领我走出困境么?

    很想给自己一个肯定答案,但这个答案即便破声而出,我也再难相信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当沉重的大门推开之时,我仿若看见那孤傲的帝王正慌张的将眼角清泪拭去。

    我恭敬的跪倒在地,叩请安。

    不知在他看来,此刻我是否仍然沉着,但自己却清楚的知道,我惊恐的连手心的僵肉,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心儿…”他的声音似历经极尽嘶竭般枯哑,音若垂老翁。许久未听他唤此名姓,我竟有些怔忡,有些不敢回应。

    我仍是低着头不敢高抬,却只听见窸窸窣窣的衣料摩响声音,那怒睁着双眼的腾龙渐渐跃到了我的眼前。

    他搀着我的手臂扶我起身,说道:“真的如你所说,面对胤礽,朕只是一个昏庸无能,宠溺包庇的父亲。”我望着他的眉眼,不敢轻易言语,因为此刻身上所系的不仅是我一人的性命,或者此夜的会面,将会给所有人一个尘埃落定的结局。

    “这一局,朕甘愿妥协了,今夜你便回府去罢,此刻胤禩怕已等的焦急了。他见我满面不可置信的模样,微叹了口气,转身说道:“朕不知胤礽曾带给你这般大的伤害,若朕早些知道,之前不会同你说那一番话。”

    耳边轰然一声,难道狱卒小哥那般悲悯的看着我,乃是因为知道了我曾被太子**…

    “是…谁告诉你的?”我语无伦次,连敬语都忘记说了,他却没在意,解释道:“你在牢内想必也曾听到了一些动静,昨夜胤禛带着许多阿哥入了天牢,百般言语挑唆,仅是为了让胤礽承认他在随朕塞外巡幸之时,**了你!如今朕的所有儿子都知道了太子恶性昭彰,有违伦常,做出这等不耻之事,而朕亦是痛心疾,感念你曾受的那般**,也不愿你再因他而死…之前的那些事,如何给普天民众一个交代,朕再另想办法。”

    原来这便是四爷苦思冥想的救我之法,而九爷十四爷十爷也参与其中,想必都得到了八爷的应允.

    我苦笑了一番说道:“皇上真的是感念我的命运艰辛,才收回赐死的欲念么?”极尽探寻的望进他的眸子,却只现了他的心虚和闪避。

    “呵呵呵…事到如今,皇上怕也是骑虎难下吧,将太子恶行都推至我身上,把我斩于午门之前,一时间固然能挽回太子的名声,但您的那么多阿哥为证,证明太子曾侮辱我,到时便坐实了堂堂皇室沆瀣一气,为了掩盖太子欺**女,抢占弟妹的不伦之事而杀人灭口对不对?”四爷之所以做这件事情,完全是为了要挟康熙!

    如果康熙敢将叶婉华双亲父母之死,说成是我处心积虑杀人嫁祸太子,而城郊带兵擒拿胤禛之事只是误会一场,为了保住太子名声而将我斩于人前,同时释放胤礽,恢复他太子身份。胤禛便即刻联合其他阿哥将太子侮辱我之事公告天下,让民众流言来评辩到底孰是孰非…到时不仅是太子声名狼藉,将累及他整个爱新觉罗家族蒙羞。

    当年孝庄文皇后便是遵循三纲五常,顾忌民生反响才不与多尔衮携手连理,今日胤禛所设的威胁之局,果然戳到了康熙的痛处,万万不敢挑战的,便只有民心!

    而令一方面,将此事曝露又更加深了康熙对太子的反感,逼着太子承认自己的淫恶行为,又能扬鞭狠揍一顿…实在是既解除了而今的不利局势,又趁此机会大大的宣泄了心中怨愤。

    故而康熙急急召见我,要放了我…故而他一来便说,这一局,他甘愿妥协了。

    原来并非他不想杀我,而是不能。

    他脸色铁青一片,却仍是倔强着不肯承认:“你当朕是狼心也好,狗肺也罢,今夜你便回府去罢!”

    或许是我真的太过清醒,大可以将他对我的释放理解为宽赦,理解我仍有余情,但通明的思路,却让我再一次尝到了现实的滋味,原是那般苦涩的。

    这个我曾经为他摇摆过一次的男子,要将我致死的欲念已经赫然的印上了他的嘴脸,曾经我理解他将我送去蒙古,理解他在巴林对我百般试探,甚至理解他要我一弱小臂膀担下蒙古的天下…仅因为我信他是江山为重,不论私情的男人。

    而如今方才明白,江山为重,只是因与江山比重之人,是我而已。

第二百十一章:恶魇1

    “胤祥呢,你打算将胤祥怎么办!”我见他夺路欲走,慌忙扯着他的袖子问道。

    “此事毋须再问,而今结果已是朕的最大让步!”他狠拂了一下袖子,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他终于承认了自己是**无路,才作了让步…那么我心拼接的场景,定然就是事实了。

    出牢时候虽然夜风广阔,呼吸顺畅,却是从未有过的虚脱之感,回时候,只见那灰褐色的宗人府牢门,如一张怒启的虎口,龇牙咧嘴的对着颤里之前的我,不由得一阵抖缩,忍不住急奔行了几步,方安定了稍许。

    抬头看见前面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车角四角处皆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在风中出吱嘎吱嘎的摇曳声响。

    或许是我急行的脚步声惊扰了车中人,他撂帘一望,便急匆匆的跳下马车。

    烛光照着那张眉如远山的脸,跳脱着有了生气…“心儿!”他疾呼着奔来,霎那间我便被那温暖的怀抱拥住,紧搂着几欲窒息。

    我看着他胡渣尽乱,面颊凹陷的脸,心疼到无以复加,忍不住轻抚着说道:“爷…”

    或许是劫后余生的感悟,或许是郁结许久的迸,竟再也忍不住肆流的眼泪,哗哗的趟进他的胸膛。

    “没事了…终于没事了…”他轻拍着我背,哑声安慰道。

    看着他故作坚强的神色,我胸口窒闷,四爷逼于无奈在阿哥们面前将我与太子之事曝露出来,虽是经他肯的,但这些个事情,原先他是一点都不知道的,从未想过会再此情况之下,由四爷之口告诉他。

    到此每当我想起那个夜晚,心便会狠狠的抽痛,不知他在得知此事之后,会否如同我一般,风扶如刀戮。

    而往后的日子,纵然康熙受到四爷威胁而饶我一死,四爷与其他阿哥们必然会永远的保守这个秘密,但作为九爷,十爷和十四爷的领路人,他定然已经颜面尽失了…

    “爷对不起…”我埋在他的胸膛沉声说道。

    他明显身体一僵,却仍是故作疑惑的说道:“傻丫头,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不要在风里站着了,咱们上马车回府吧,月眉早就为你烧好了热水,回府好好泡一下,把所有的都忘了罢。”

    他轻抱我上车时候,才看见康熙御驾从另一侧奔行而过。

    一路无话,只是相互依偎至府,下车时他再度抱我那刻,我才从他虚软的步子看出他身子着实不好,脸色惨白不说,连双唇都见不到半点血丝了:“爷,你怎么了…”

    他脚步踉跄的退后了几步,扶着马车身子喘了一阵。

    边上小福子终于忍不住出声说道:“福晋在牢里时候爷一直在乾清宫门口跪着,粒米不进,后来昏倒之后皇上命人将爷丢回了府,好不容易醒来了一刻,四爷入房低语一阵之后又开始大烧不退了…今儿个都没退烧呢…”

    我慌忙将手附上他的额头,果然滚烫的吓人。

    “死奴才,要你多嘴!”八爷轻吼一声,眼角却是带着深深的笑意。我也不与他多作争辩,只反手搀过他身子,往府内走去。

    但方踏过门槛,便看见方道上赫然站了个人影,瞧着是个女子模样,正猜度之时她已叫出了声响证明身份。

    “你居然还有脸回来!”郭络罗氏蛮狠的双臂交胸前,肩披斗篷,气势凛然。

    我本不欲在此节骨眼上再与任何人起争端,况且爷还在病中,更不宜让他左右为难。遂对她的挑衅之语只当未闻,自顾自的走回屋去。

    但她在此候我的用意便是给我难堪,又怎会因我的隐忍而鸣金。

    “少在那自命清高,装贤德妇人,说好听点是被太子玩过的女人,说不好听点就是一**!还说被太子**,指不定是自己勾引贴身上去了,太子是什么身份,那会你还只是一个不冷不热的弃妇格格,能不巴结着图点好处么!”她忽然口出恶言,捅破了我与八爷见面至此一直讳莫如深之事。

    我感觉到八爷身形的紧绷,已是怒极的趋向了。

    看着他谈及此事的不自然反应,我知道他虽然面上淡淡,却是极为介意的。

    “爷,你到底是不是昏了心智!趁此机会将此不洁女人轰出门去,你要纳多少个年轻貌美的侧福晋,我都应了你!只要你赶走她!”郭络罗氏仍在一旁喋喋不休的说道。

    八爷终于忍无可忍了,挣开我的手三两步便跨到了郭络罗氏面前,低头紧贴着她说道:“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说!”

    郭络罗氏见此脸色微恙,却仍是不改泼辣本性,与他逼视间还是嘴硬的说道:“还用别人说么,这些个事情早就街知巷闻了!你去外面看看,卖菜的张婶,扫地的啊黄,杀猪的老李,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八爷的怒火彻底被她撩拨了起来,单手叉住她的脖颈,捏的骨节出悚人的脆响声。

    郭络罗氏的脸顿时由于血气不畅而通红了起来。

    第一次瞧见温润如月的八爷,那般狠辣而又尖刻的神色,如血眼魔头一般恶狠狠的说道:“你最好给我想清楚自己说的话,到底是谁告诉你的?如果你说此事街知巷闻了,那么我便屠了整条街,如果整个北京城都知道了,那么我便屠了整个北京城,包括你!”

    “爷…不要这样…”看着他青筋抱起的模样,我有些难以置信,他便是我认识的八爷…抑或,他真的太过介意此事,才会在今夜这般失态。

    心里哀鸣婉唱,我的过去,还是让他失望了么。

    那因八爷紧捏而高仰的面容,渐渐没了呜咽的求救挣扎声,只是双目流了一脸的清莹痴泪。而八爷的狠戾终于因它而融化。

    毕竟他与她,虽谈不上两情相悦,也是结同枕,相濡以沫之人。

    松手之后,郭络罗氏咳嗽了许久才渐渐呼吸顺畅起来,八爷仍不打算放过她,问道:“到底是谁,告诉的你这些?说!”

    “没有谁!”她还是强硬作派,说道:“没有谁告诉我,是那日四哥来府之时,我在屋外听到的。”

    八爷提起步子便往她肚子上一踹,说道:“贱人!死性不改的贱货!”

    “啊!”郭络罗氏狼狈的滚至边上花田,却还是一口咬定:“就是我听来的!”八爷作势又要跨步上去踹,我赶忙拖住他手说道:“够了,爷。”

    “四哥根本没跟我说是什么时候生的事,你又怎么会知道那会心儿还是个格格,你个贱人,信不信我就此杀了你!”他半点未理会我的劝阻,大力推开我时,我都差点稳站不及,踉跄倒地。

    心里悲戚…他这般追根究底,狠辣尽现,怕是将郭络罗氏当成太子来踢了…见此清醒,我便了然在今后的日子,他再难对此事释然于心了。

    郭络罗氏仍是封着嘴不肯说实话,八爷不由分说,跃身上前就是一顿连续踢压,次次都是对着她的胸口,心里踹着的怒火,是显而易见的。

    边侧丫鬟终于看不过去了…扑身挡在郭络罗氏胸前,而他却似个杀红了眼的魔头一般,全然不顾脚下的乃是两条鲜活的生命,仍是对着丫鬟的后背一下,再一下…

    那啪啪的胸膛击打声响,犹如我此刻的心跳一般,每跳一下,便痛心一分…

    “我说…我说!”郭络罗氏语带哭腔,嚎啕着说道:“是四福晋…是四福晋…”说罢便泪眼飞驰,放声哭尽胸中郁壑。

    “这该死的贱人!”本以为得到答案的他,会就此罢手,但他收住脚的同时,却径直朝门外奔去,照这架势,应是去四爷府寻四福晋理论了…

    我对着他的背影,呢喃道:“你到底是介意四福晋传出了此等言论,还是介意我…污了你的名声。”

    如此严重的诘问,本以为可以阻住他的脚步,但被脑中恶魇所控的身体,却完全听不到我的凄然问语,甚至脚步都未因此而有半点滞留。

    我无奈的转过身子…从未想过自己的那段不可选择的过往,会如此深痛的扎进了他的心,若此不堪记忆,形如宽长的针刺,扎的太深,是否还能拔的出来,即便将来拔出来了,又可恢复如初么?

    “爷,你怎么了…爷!”只听小福子高声唤着他,我才知道许是出了什么事,慌忙朝门侧跑去,只见面色苍白的他,颓然的倒在门口不远处,那紧结的眉目拧成了一团。

    我无心再思虑其他,入府唤道:“来人那,爷昏倒了,快来将爷扶进我房里,顺便去唤下大夫。”

    大伙儿顿时乱作一团,左右跑着去寻担架来抬,只有郭络罗氏,与她的贴身丫鬟相互搀扶,一瘸一拐,头也不回的往主屋走去。

    不知为何,我的鼻子竟然酸涩不已。我本该恨她,本该雀跃她应得此报的。

    但为什么,见到今夜八爷这般待她,却如亲受其刑一般,剐心割肉…

    如果可以选择,我愿意将肯特山前那一夜的所有记忆,随着我的残体埋进黄土,但经此一事之后,却不得不大白天下了…我便似那**之人,难堪羞耻的站在所有知情者面前…

    但我有的选择吗?没有,从来都没有。

第二百十二章:恶魇2

    八爷病势凶猛,整日浑浑噩噩的不知在念叨些什么…我衣不解带的服侍了三天三夜,终于还是体力透支,虚软的几乎难以支撑,郭络罗氏闭屋将养了三日,身子倒是大好了,但直到今日,都未曾踏足我的屋子探视八爷。她应是有所怨恨吧,由自深爱男子的伤害,总是痛过旁人的。

    除了鞭痛难动的胤礽,啊哥们倒是都来了个齐全,大多是看了几眼便走了,因八爷总是不醒人事,同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且自从那事之后,我更是未免尴尬,故意避开了。

    四爷来时,我详细问过了胤祥之事,问他可还有一点转圜之地,他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紧蹙着眉说道:“都怨我,那时决定的仓促,找过八弟之后,便立即带着其他几位弟弟入牢去了,也未想过胤祥会为了你出此下策…当皇阿玛派人前来牢里阻止我鞭笞胤礽之时,正巧遇上一帮黑面人带刀劫狱,几番较量之下全数拿下了,皇阿玛将我等全部拘了压进乾清宫,本是以为此次兵变所有人都参与其中的,但胤祥硬是全部担下了,力表其余阿哥的清白,才导致皇阿玛大怒,将他圈禁了。”

    我心里沉痛,却苦感自己势力微薄,连胤禛都无法子将胤祥救出来,何况是我…经由此次事件,康熙定然对胤禛有了些许恨意,虽然摆明是太子亏于道理,但胤禛也着实大胆,竟敢那般威胁自己的阿玛…挑战皇权!一时受到冷落是在所难免的了。

    “胤祥也真是傻,他难道不懂法不责众这个道理吗…纵然皇上铁了心要袒护胤礽,也不可能因此而费了自己那么多儿子。”我呢喃道。

    胤禛也一脸无奈的表情:“没办法,十三弟素来就是那直来性子。他要坦诚的事情,纵然前面万丈荆棘也会说,他要认了死理不说之事,刀架脖子都不会有半点动摇。皇阿玛曾经也是最欣赏他这一点。”

    “曾经…”这两字触痛了我心里的那根弦。胤禛的处事机紧,办事刚正,会不会也成为康熙心里的“曾经”?。

    “况且,即便我力保胤祥,承认参与其中,你以为九弟,十弟,十四弟会站出来么?”他扬起一边嘴角轻蔑的笑了一下,我方知道除了救我之事他们通力合作之外,仍是相互对立的两派人。

    忍耐,我必须忍耐,既然胤祥是因我而囚,必定也要因我而释。但面对雅柔哭的肿胀的双眼,心里的那份沉着便会经历巨大的撼动.

    五日之后,八爷终于清醒了,烧退身轻了之后整个人都散着不同以往的情绪,似乎多了许多心事,很多时候我接过月眉递来的饭食,喂他进食之时,他都毫不犹疑的将吃食抢了过去。声色不动,却刻意往床里靠了靠,见我如见瘟疫一般。

    才醒来不过两日,便让小福子唤其他阿哥们前来,我几番劝阻,他只当未闻。

    心里不是滋味,辛辛苦苦照料了他那么久,醒来后他却似变了个人一般,再也没了往日那和煦的笑脸,我知道他不愿在在我屋里呆着,正想着要不要同他说搬去主屋时候,他已然命人收拾好了衣衫,一并带到了李氏那里。

    看着风卷残云般的屋子,我细细理了下我的衣衫,才现他的衣物已经一件不剩的拿走了,唯一留下的却是我秀给他的那只荷包。

    这一切的一切,若非亲眼所见,我又如何说服自己,八爷的心,已经全然转向了,再也无法同我靠拢在一起了…

    我拿起那只秀的歪扭的荷包,隐约还能看见那时针扎手指所留下的血迹,点点殷红掷落在我心上,顿时便裂开了缝。

    “福晋…”月眉在旁伺候,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但那条横跨在我与八爷之间的鸿沟,名叫曾经…是我不可选择的曾经。

    又匆匆一算,已是半月有余了,我在亭中饮茶之时,看见一大夫背着药箱急急行过,担心他病情有变,遂将那大夫唤住,焦急的问道:“大夫,你可是为八阿哥诊脉,他不是身体有恙吧?”

    大夫眉开眼笑的说道:“回福晋话,八爷无碍,只是那院子里的福晋怀了孩子了,刚巧半个月了。”

    “咚!”不觉间滚烫的茶水撒到了手上,茶杯便这般失手落了地。

    大夫见我半点欣喜之色都无,便知自己可能失言了,报喜报错了门,揖了揖身子就退了出去。

    “福晋…爷还是介意了是不是?”月眉难过的抹了把泪,抽泣着说道:“福晋,也怪您身子不争气,这么些年来也没个动静,若你早便为八爷诞下子嗣,他也不至于这般冷落你啊!”

    我笑她不知我心里的苦,若真的有这般简单就好了。

    “既是这样,我们也该过去恭贺一下李妹妹了,对于八爷她也算劳苦功高了。”月眉明显不太高兴前去,但看着我执意要去,也只好掩了失落神色,跟在身后。

    方走至李氏院子,便听见不远处有男子讲话之声,越走进便越清晰。

    “八哥,你真的要留这个女人在府里给人笑话吗?”是九阿哥的声音,他向来对我微词不断,而今如此大好良机,自然会口出恶语,句句伤我了。

    我本以为虽然八爷心结未开,总不至于说些另我太过伤心的话,却在我听到他的回应之后,心神俱碎。

    “那你说怎么办呢?莫说是皇阿玛赐的婚,结亲时候我也不知她有这等事啊,即便有此一桩,若大家不知我也权当未知罢了,毕竟她也曾经嫁过人,清白也不在我的考虑之内了,可如今居然跟太子牵扯不清…此次废黜风波闹的沸沸扬扬,皇阿玛本就不待见我了,还有她来拖我后腿。”他竟能以如此平静的口吻来说我与他的结合…

    但是是他曾经隐的太深,还是我本就被叶闭目,傻了心神?

    “八哥,你寻个借口休了她吧,不然四哥那总是捏着你的短处,想要你难堪实在太简单了!”十四爷接口说道。

    字字如针般**我的耳蜗…但在这一刻,我竟没有勇气走进这扇拱门,只能懦弱的落荒而逃。

    心里的思绪如疾风般滚卷回旋,我亲耳所闻,半月所见,到底是不是所有事件的本原,到底是不是八爷此刻的真心?

    直到另一件事情的接连生,我方明白此事根本不是我所见到的那样。而仅是一个局,一个逼我落荒而逃的局。

    康熙自从太子病势大好之后,便对外宣布太子重新复立,而所有不利太子的传言,皆是受到**营统领科布尔善的诬陷算计,太子亦是无辜受害之人。

    但却对所有事情的详细经过避而不谈,用词含糊闪烁至极。难为四爷为了救我而损失了一员有力武将,且科布尔善乃是为助他而死,多少都有碍更多门人投奔他的势头。

    此事过后,康熙又下了一道秘旨,由李德全亲自下到了四爷府:“叶赫那拉氏狂躁善妒忌,多有谋算她人,损坏她人名声之行,朕不愿以帝王之尊干涉皇子婚姻,故而愿叶赫那拉氏自愿奉出四福晋之位,去留交由四贝勒决定。”

    而我之所以为知道有此圣旨存在,乃是因为高毋庸无意中提及:四爷终于要完成多年的心愿。我一听此语似乎颇有玄机,死命追问之下才告诉了我,叶赫那拉氏已由皇上亲自表态,胤禛可以即时遣离了。

    联系最近生的一连串不寻常之事,我便了然四爷与八爷,似乎达成了某种协定。

    原来他所说今生我是他唯一的大福晋这话,那么多年来,不管我是扎纳扎特尔的王妃,还是他八弟的福晋,都未曾有过半点遗忘。

    曾说那日桃花作红衣,凤钗绾青丝,罗缎扶身系同心而今青颜依旧笑春风,苏帕摆腰肢,举步疾行不同奔原本如此的命途,将因此次废黜风波而扭转了么…

    今日看来,八爷已经准备对我放手了…而四爷,也借由四福晋泄漏我曾被太子**之事而向康熙讨得了休离大福晋的圣旨…

    看来那日郭络罗氏的府内飙,是全然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不知是喜,还是悲…我的命途,从来都是在场场争斗算计内颠覆的,就连感情的抉择,也是经由这件早已遭人预准之计。

    但心里遍遍重复的影像,便是四爷合家融乐的场景,便是八爷凄凉身故的预想…此生胤禛已拥有那么多,我若跟了他,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繁花一枝而已。

    罢了…不要去想了,这些左右难定的感情之事,我总是容易摇摆,容易举旗难定,怕自己的抉择会伤害了谁。

    反复来往于永和宫和八爷府,终于在德妃娘娘的中间调停下,康熙允准我去养蜂夹道探视胤祥,但他却还是极不放心的派了两个侍卫跟着我。

    我虽然愤懑,但想来能见总比不见的好,便也未有再作挣扎。

    去看胤祥的那日,天气不甚晴好,一路都是风急雨大,我顶着蓑衣,钻进了位于养蜂夹道的一座小院,那门庭小的连张大妈家的茅草屋门都不及。

    我气的呼吸阻滞…康熙竟然给昔日宠爱的儿子这个一所栖身之地,要他在此狭小的天地度过漫漫年月…

第二百十三章:奔1

    “胤祥…”难以想象再见他时竟是这幅情景,他只身攀在亭柱上,将地上的一些砖瓦塞在头顶破开的屋檐上以阻住雨水,但尽管如此,地面的水仍是已经快漫至脚背了…

    他仰头望着那破损屋檐,雨水和着檐上的青苔一起落进他的眼里,狠拧了几下眼睛,才又举起一块小砖竖着塞过小洞,平放在屋檐外侧。

    “胤祥…”声音已止不住的哽咽,他还是个年轻爽朗的孩子,却因一心为我而要承受这般多的苦难。

    “啊!你来了啊!”他却丝毫没有不快的神色,又拧了阵眼睛,才憨笑着从亭柱上缓缓退了下来。

    “笨蛋,你怎么会来…”他笑的灿烂无比,我却痛苦难抑,连出口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的脚,冻不冻…”

    他的笑容顿时僵在嘴角,低头望了一眼,却迅的将我抱起,放在椅子上,说道:“你也真傻,没事来这等地方作甚?身子那么弱,又想四哥揪心不是。”

    “四哥四哥!你心里除了四哥,可还有装下过别人?不要总是这般急他所急,痛他所痛行不行?你的福晋,你的孩子,你的仕途,你的人生,可都有仔细想过?现在你身在此地,可知雅柔整日以泪洗面,你的孩子夜夜啼哭不止,而你的仕途,怕是要毁于一旦了,你可懂,可懂啊?”我激动的说道。

    第一次见他这般严肃的听人说话,面色平静祥和:“笨蛋,我不像你,有那么大的世界,身边男子穿行而过…有没有四哥,都无所谓…对于我来说,四哥的梦想即是我的梦想,江山是他的梦想,所以我不能让他挺身担罪,你是他的梦想,所以我不能让你因祸而死.”

    至此我才看清他这看似弱小稚嫩的臂膀,竟能撑起这般沉重的兄弟情谊,甘之如饴。

    “至于雅柔,你替我带给她一句话。”胤祥低着头说道。

    “什么?”心里有丝不好的预感,却只见他含着笑说道:“让她在府里等我几年,几年后我会把这些被禁年月的宠爱,全部一并还给她。丝毫都不会落下。”

    我终于破涕为笑,他都信胤禛能救他出来,所以这般甘苦皆受,我又为何要这样怨天尤人,只知一位追究不可逆转的过往,不晓展望未来之可能呢。

    遂不再让自己悲悯的情绪影响了胤祥,说道:“知道了…相信不用多久,我和胤禛一定能将你救出去。”

    “嗯!”他灿胜阳光的笑容扫尽了今日的暴雨天色。

    “福晋,皇上规定的探视时间要到了,还请福晋起行回府。”随同而来的侍卫站在门口催促道。

    我神色黯然回过身去,无奈的望了一眼胤祥,他拖住我的手说道:“笨蛋,不要枉费我的心思,你纵然没有四哥也能活的很好,但是四哥没了你,便形如走肉了。”

    心里虽然为此话而神颤,但那日四爷府的温馨场面实在对我影响至深:“他的四爷府,没了我,还是会幸福满溢的。但是八爷却只有我。”挣脱他的手欲往门口走去,他却踩着水一路扑来,焦急的说道:“那些都只是利益的结合…你该懂的。而八哥,未必会因你而感到幸福。”

    我沉默的站了许久,终是一言都还不出口了。

    利益,这两字似乎从我来大清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如魔如鬼般萦绕着我,再也挣不开了。

    “许多事情,既然无可避免,就顺着你的心吧。”说完这句,他兀的放开了手,转身回了里屋,出门时候雨下的正大,蓑衣裹不住我耸起的髻,点点暴雨皆如重拳般落在我的脸上。

    顺应自己的心,我是该如此了罢。纵观形势,只谈利益,我留在八爷身边除了给他更多的耻笑,除了阻滞他的未来,又还有什么呢?就连心之独系都做不到。

    胤禛,永远是我心里不可摒除的存在,即便无数次如念咒语般告诉自己:我已放下…但为何一看见他清冷的眉目,我便心疼如斯…一听见他对我生死不闻不问,我便生无可仰。

    只要一个微渺的眼神互动,我便知道他心中所感,心中所念。

    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会因我投入八爷的怀抱而即刻转变,即刻心如止水,两不相依么?

    那康熙派来的侍从,跟至北京城门便分道回宫复命去了,我急匆着去胤祥府邸找雅柔,欲早些将胤祥所述之话转告她,也好让她心里有些分开怀,无奈入门时候府内管事便回说雅柔进了宫。

    我便只能悻悻的回府,改日再来。

    在府门一侧,依稀看见两个男子站着一动未动,状似四爷和高毋庸。我心里忐忑,怕在此敏感时期见他。故而一下车便迅驰的躲至府门屋廊,他却不顾倾天大雨钻出伞来,一把将我拖至伞里。

    “你…”此地乃是八爷府邸,他竟敢在此这般越礼,让八爷情何以堪。

    “我有几句话要同你说,自从我休了叶赫那拉氏,你便总是避开我,到底是何意思。”他喘着粗气问道,往日暖人的手掌,也已被雨水落了个冰凉。

    “福晋!你倒是说啊,可把爷给急坏了。”高毋庸见我不语,催促道,就差跺脚急蹦了。

    “你家主子不懂规矩,你不劝着点,倒跟着他一起起哄来了?四爷休自家福晋,和我有何干系?而我成日里是有许多事情要忙,并不是刻意躲着谁!”我淡然的回道。

    他脸色一沉,随手便在我腰间挑起一件物件,戏谑的说道:“忙?弟妹成日里忙的便是此事罢?”

    我定睛一看,才觉是八爷退给我的荷包,落进他手里了…一时语塞,又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我知你不善抉择,曾经皇阿玛待你如珠如宝,你也曾片刻为他颤心动摇,只是那时仅需彼此一望,了了几语,你便不再踌躇。而今你已然成了八弟的福晋,那么些年月过去了,我知要你选择并非朝夕可定,我不在乎你的犹豫,亦不关心你曾经的选择!因我知你心中有我,就如你深种我意一般无二!今日是我最后一次唤你弟妹!明日起,不管皇阿玛如何阻挠,世俗如何鄙夷,娶你作我胤禛的大福晋,将不再是我梦里景象,不再是我痴言呓语!”或许是今日天气太过寒凉,不然为何他说着愤然之语,却冷的浑身颤抖。

    未等我回话,他便回过身子,一步一印的往回走去,双拳紧紧握着,我片刻怔忡他手里狠狠拽着的,是不是八爷的性命。

    “福晋…回去罢”身后忽然传来小福子的声响,我猛然回望,才现八爷正直直的站在檐廊里,不知已经站了多久,亦不知听到了多少。

    我装作无事般笑着对他说道:“爷,外面凉,回屋吧。”

    他却甩开我揽他的手,只身走近了雨里。渐渐迷蒙成点…

    第二日大清早,经过一天一夜的暴雨洗礼,空气骤然清馨了起来,院外树枝冒出的新翠,也**出了丝丝青涩味道。

    抛开恼人的心事,穿好衣衫在院里活络了一下胫骨,便想着该去胤祥府将胤祥的话转告雅柔了,也好让她舒展下愁眉。

    “月眉…月眉!”唤了几声,她才慌慌张张的从院外跑来,样子似乎十分惊恐。

    我疑惑的问道:“怎么了这是,方才替我梳洗还不见你这模样的。”

    她上气不接下气,支吾着说道:“没…没事。”

    “既然没事,便为我备马车吧,我今儿个想去胤祥府上转下,回来顺便兜下集市,为你添置一些衣衫吧,过些时日也该立夏了,天气就要热起来了。”我说道。

    她站着动也不动,仿佛我令她做了一件十分为难之事一般。

    “月眉?”我担心的唤道,莫非这丫头的家人出了什么事?不然为何这般心神难定。

    “福晋…我看您今儿个还是别出去为好。”她忽然鼓起勇气,闭着眼睛说道。我倒来了兴致,不知这小妮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了这是?我怎么出不得府了?莫非外面一夜间都被暴雨落成猛兽了?”

    “福晋!月眉自知此事想瞒也瞒不住您,今儿个为福晋梳洗好之后,奴婢便去厨房看看今日午膳准备些什么为好,却听见厨房烧火小禀子说…”我见她越说越铁青,也不由的屏息细听了起来:“说什么了?”

    “他说,今儿个清晨他去街上采制食材时候,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谈论八福晋和太子爷有染的事,都说八福晋是个祸水的主,天生就长了一张不老的脸,不仅勾搭上了八阿哥,还一心想要攀附权贵,跟太子爷搞在一起了。”积蓄了一早晨的美丽心情,被她三言两语便击溃尽散了…

    未想过他所说的不折手段,竟然是以我的声名相胁。

    “罢了,暂时先不去十三阿哥府,先去四爷府吧。”月眉虽然满脸疑问,但见我明了了整件事情,却仍执意要出去,想必有我的缘由,便不再多问,下去备置马车去了。

第二百十四章:奔2

    一路颠簸慢摇,纠着的心一片空落,手绢在我手里绞了又绞,却似乎越绞越痛。每当我掀开马车帘布,看见街边驻足的妇人埋头窃窃私语,便会不由自主的思及她们谈论的话题,是不是关于我。

    四爷府顷刻便到了,下车前狠闭了自己双眼,定心思虑了好些时候…到底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但高毋庸兴奋的声音由不得我再作踌躇:“姑娘,你来了啊!”他出口即是这个称呼,我不由的一阵愕然,才想起昨日他在八爷府壁缘下面说过的话。高毋庸这般称呼也是经他授意无疑了。

    我踏着阶梯下车,问道:“四爷呢?”

    “回姑娘话儿,咱家爷上朝去了,吩咐奴才在门口侯着,如果姑娘来了,便引姑娘去书房等他。”高毋庸笑容可掬的说道。

    我却不由得一惊,他知道我要去找他,那么是不是代表他早就预见了今日局面,抑或是知道自己一手促成了外面的风语传言,廖准了我会来兴师问罪?呼吸有些阻滞,却仍是跟着他入了府,路过主屋时候,看见门庭一片青草稀松的模样,不禁一阵怅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亲疏,是否就似手中的鸟儿,抓的太紧了,便会窒闷而死,抓的太松了,却又会随风而逝。

    叶赫那拉氏曾以为紧抓着心里的守望,一路破荆斩棘,终能迎来胤禛的真心。但却正是她将这一段稳固如山的关系,扼死在自己手心了。

    许久未曾来过四爷府,再次踏足似乎有了别样感触,总觉清冷了许多。

    推入书房之时,只觉阵阵墨香扑鼻,赫然瞧见堂中巨大空间,挂着一副画像,画中人儿身穿旗装,轻甩垂至肩膀的流苏,俏皮拈笑。

    不由的看得痴了,那壮似不经意的仰一笑,却那般溢满幸福,让人不由得感入肺腑,欢喜共鸣。画的正对面摆着一只红木摇椅,一把矮桌小台。

    而小台上所置的熏香炉子,此刻正袅袅的吐着青烟。

    我仿若能看见四爷闲来无事时候,将疲累身体埋进那弯弯摇椅之中,轻啜小茶,瞧着眼前这偌大的图画出神凝思。

    本欲兴师问罪的心,顿时柔和起来了…到底是不是缘自太熟悉他工于心计的手段,才总是习惯将种种权谋与他牵扯在一起。

    甚至都会暂忘他曾经极尽温柔待我,曾经数次为了救我而孤注一掷。

    狠敲着脑袋遍遍责问自己:索心啊索心…你到底怎么了。

    “月眉,我们回去罢。”我转身对她说道,她愣愣的问道:“可是福晋还没…”

    “回去罢。”我轻叹了口气,为何自己总是将种种不利传言引致他身,到底是缘自对他的苛求,还是心里的惧怕,惧怕他便是那躲在暗处不折手段的人。

    权谋沉浮太久,终于还是被迷乱了心智,每当遇上他的问题,便会乱作一团。

    我与他这么些年的情分,他到底会否做出此事,真的需要我特地来此一遭以求证明么?抑或,这些都只是我来此的借口而已。

    高毋庸很不明白为何我来了又走,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来不及细细道来了。让马车兜了大半个北京城,终于还是一处都不敢停下。

    回府时候九爷和十四爷正从门口出来,与我此刻寂落心情大相庭径的是,他们似乎心情颇好,一路欢歌笑语。

    我待他们各自骑马回去之后,才从马车跨了下来,刚走至府内主道,便瞧着八爷火急火燎的出门,对我的笑颜视而不见。

    拉住一个随身伺候的奴才问道:“爷这是去哪儿?”

    “方才爷与两位阿哥商量事情时候,宫里来人唤爷进宫。”那小厮答道。

    “什么人?”此刻废黜风波刚过,康熙理应不待见他才是,怎么还会在朝堂之外特别召见呢。

    “奴才不怎么清楚,不过方才听见爷在院中和另外两位爷谈话,像是良妃娘娘急召爷进宫来着。”他模棱两可的话语在我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此刻良妃急切找八爷进宫,绝对不会只是为了见面叙旧。但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我之前的严重警告,仍不能抚平她心中的**么?

    若然真的如此,那便是亲手将自己儿子往死路上推了。

    夜色已悄然洒下,一入黄昏便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这会子天空已经尽如墨泼,倾盆而落了,我熄了烛火在床上躺着,只觉这几日也到了他作抉择的时候了。

    看着八爷连日来不冷不热的面色,我已然明白他的抉择了,只是凄然于他许下此生仅与我携手的誓言,孱弱的如此不堪一击,以致在西风退去的月份,悄然而逝了。

    但我仍愿意给他一个自主选择的机会,他立下的誓言,理当由自己来破。

    但却从未想过,他会那般急不可耐。竟半夜十分冒雨而来,推开我房门时候浑身尽是酒气,我从容的起身着衣,看着眼前这张因夜色而模糊了轮廓的秀脸,满心平静。

    “这个给你!”他踉跄几步走至我身侧,从怀里掏出一封纸信。

    我接过之时,便心思释然了,与他多年携手而过,权当是黄粱一梦,此刻起,梦碎人醒了。

    “小福子,你给我进来!”许是喝酒太多的关系,他说话有些浑噩。

    小福子应声而入,似乎也明白我与他之间到底生了什么,满面悲戚的望着我,我在他的注视下浑身难受,难道我真的看似如此悲凉么?

    就因为肯特山前的不堪遭遇,便该这样受人谪指,耻笑谩骂,奚落殆尽么!

    “小福子!你看着她收拾行礼,天亮前送她出府!”仅此一语,便将我与他之间过往的一切全部抹杀。

    但奇怪的是,我未有一点流泪的冲动,未有一丝悲伤的绪念。

    “爷…”小福子满面恳求的望向他,却只得到他更为冷然的回应。背转身子扶着门框欲走。

    “不必了,这里没有一件东西,是属于我的。”语罢才知道原来自己这般冷静,平淡一语似漫不经心般脱口而出。不带半丝犹疑,半分踌躇。

    而他的背,却明显一僵,跌跌撞撞的跑出门去。

    “诶!”小福子叹了口气,摇着头跨出门去,却即刻迎来了府内两名侍卫,腰间配着明晃晃的长刀站在门外:“八爷特命奴才护送管芳华姑娘出府。”

    我来不及做髻选衣,仅着一身单衣,便在他们的“护送”之下出了府门。

    小福子追出们来,手里捏着一把雨伞,说道:“姑娘,外头雨大,这个您带着吧。”

    “不必了…”既已不再是八爷府的人,便不想再带走此地一寸一土了。

    站在八爷府门口,最后一次穿过这褐色木门,望尽园内所有景致,西侧那搭建了一半的暖棚,已经被大雨冲刷尽毁,一如我与八爷的誓言,一如我与八爷多年相拥而眠的情分。

    隐约瞧见亭内熟悉的身影朝着门外遥望,我心里清明,却再也不敢深想那到底是谁。

    转身即瞧见四爷惯坐的马车停在不远处,他正撑着伞拧结着眉头一路走来,雨水冲的我眼神迷离,不然为何他见我终于奔离八爷府时,会如此愤怒。

    “心儿,我们回府…”他自然的握起我手,轻轻说道。

    “你不怕么?”我问道。

    他停住脚步,笑着侧身问道:“怕什么?”

    “流言似洪水,不怕被淹没了么?”若今夜我入了他的王府,说不定明日便会传出:妖媚女子管芳华,被八爷休弃之后,又勾搭上了四阿哥。

    “不怕,我在江南时候,早就学会了游水。”他虽然口吐戏谑之语,却仍是纠结着眉目,而且脸颊之间,似乎有些红肿的痕迹。

    我嗤嗤的笑了笑,他将我拦腰一抱,便上了车。

    或许明日流言便如瘟疫般传遍整个北京城,或许明日康熙便会震怒,将我召至宫中狠斥一番后打入大牢…但在此刻,我都将这无数种“或许”抛在了脑后。

    胤祥曾怪我当初同他成亲为何未有坚持,多年来夜不能寐时候,也曾百般责问自己。而今坚定心中信念,不能再给自己弑心的煎熬,只要他坚持,我便坚持!

    端坐车里时候,他虽一语不,却紧捏着我手半点都未放松,我坐在他的一侧,此刻才清楚的看见他脸上的红色印记,状似被人挥拳所致。

    “你的脸…”我轻轻扶了扶,疑惑的问道。他贵为一朝阿哥,又怎会招来这般伤痕。

    他绽开一个安心的笑容,说道:“无碍的,许是睡觉时候搁着什么东西了。”虽然解释的十分在理,但昨夜留下的印记,难道还能留到现在都没法消退么?且看他马车停在八爷府的架势,应是等了许久了。

    心里忽然漏掉一拍,问道:“爷…怎么会在此地等我?”

    这才了悟,八爷今日急切进宫去见良妃,定然便是为了休我之事,而四爷许是知道了个中经过,在皇宫内便与八爷打了起来。

    “这伤是和八爷打架留下的对不对,你一早知道他今夜会休了我是不是?”只见他嘴角一动,见瞒不住了,才缓缓说道:“我是知道他要休你,却不知是今夜,也是抱着等等看的心情,来府门守候的。”

    “那这伤呢?”他将我手包在掌心,摩挲着说道:“放心,不是他的。我与他的斗争,不是拳脚便可了结的!”

第二百十五章:云开人相守1

    今夜遭此变故,已是身心俱疲,想着不忧明日之事,今晚休息好了再说,却未想到更磨人心智之事已经接踵而至,马车到达四爷府时候,康熙派的兵士早已在檐廊下仰着脖颈等了许久。

    粗略一数,竟有二十人之多,我苦笑转身对他说道:“这般劳师动众,倒有点似捉拿朝廷侵犯。”

    他蹙着眉目并不答话,想来下面将有一场硬仗要打,八爷未经康熙允准,只是从良妃那得了意旨便将我休弃了,康熙震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段婚姻乃是他钦点而结。看这架势,他应是知晓了事情始末,不然也不可能以这般迅驰的度前来四爷府拿人。

    下车后只见那带兵领作揖说道:“爷,请恕微臣皇命在身,不得不带八福晋回宫复命。”

    短短一言,便已然透露了康熙的态度:八福晋!

    四爷虽面露深思之色,却没有任何激烈反应,只是有些不放心的望着我,我朝他莞尔一笑,了然他心由何而不定。

    那时成亲当日,便是因为康熙突然来府,我独自面对他时未有坚定立场,才会一步步走至今日境地。而今再一次孤身面圣,他怕我与康熙之间的战争,会再次以落荒而逃告终。

    我握住他的手扬眉一笑,说道:“放心。”闻此二字,他才灿然的笑了出来,定然也读懂了我眼中的深意,读懂了我对过往的追悔之意。

    **马车时候我一直在想,若我初回北京时候,早已知道他在康熙面前所许铮铮择言,那日清晨是否仍会选择退却。

    过往不可挽,今日犹可追。

    入清十二年来,时移世易,就连此刻乾清宫门前的汉白玉栏杆似乎也不复往昔了,渐渐泛出了岁月的黄痕。

    这熟稔的阶石,我已踏上不下百次,每次都心境不同,有诚惶诚恐,有哀伤难抑,有踌躇不安,有紧拽拳心…却独独没有喜悦雀然…

    这一次也是,心怀忐忑,风过际之时,我仰头望着这巍然的乾清宫门,竟有种欣然赴死的架势。

    不禁嘲笑了自己一番,攀至半路之时,便已能看见李德全那满布皱纹的脸,弓着背守在门口。

    “你来了,进去罢。”李德全尴尬的笑了笑,我想他是不知道事到如今该如何称呼我了,纵然康熙态度明确,他也不想再用那啼笑皆非的“八福晋”名头来伤我了。对此温润圆滑的老人,我总是心怀感激。

    入门所见画面,犹如定格一般,总是看见那锃亮的额头埋在堆积如山的奏折后面,细笔如游龙般在他手中挥舞转旋不断。

    “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跪地磕头唤道…

    “草民?”他搁下手中毛笔,一边嘴角微扬,脸上满是戏谑神色。我被此冷然两字惊的一身冷汗,强作镇定说道:“前几个时辰前,草民犹是八爷侧福晋,但而今却不再是了。”我拿出胸前休书,高呈过头,请求他的御览。

    他踱步走至跟前,呼吸粗重却不紊乱,一把将纸信撕碎,轻轻一拂,便屑落满室。

    “朕御赐的婚事,没朕允准擅自休离,便是欺君,你可愿随胤禩共赴黄泉?”他双手交握在前,漫不经心的转着那只白玉扳指。

    我呵呵笑道:“草民只是世间蝼蚁,君要民死,民怎可不死。”

    “你!”他狠甩衣袖,耳旁顿时传来了猎猎风声:“你到底想要怎样?而今外面流言四起,说你与太子有染,传闻虽说乃是你主动引诱,但也污了胤礽名声…本是空穴之风,民间传播一阵便会兴味索然了,但你可好,趁此机会出了八阿哥府,入住四阿哥府!你到底要我爱新觉罗一族背负怎样的浑沌名声你才满意!”

    我被他的话语惹的气急,愤愤说道:“皇上!你说这话好不公道,这些诨名本就是你一手促成的,我心里到底装着谁,你早便了然于胸,但为了挽救你的八贤王,为了为你儿子的帝王之路拂平岖途,是你罔顾了小女子的心!说到底这么些年来,我并未曾欠过你们爱新觉罗一氏任何东西,却处处为你争取平衡,而今外面疯传的是我的丑闻,一介清白女子遭人辱没你不闻不问,现在反倒来怪我污浊了您儿子的名声!到底是谁的污浊了谁,您懂么?”我真是铁了心不要命了。

    他愣在一旁,半响才出言说道:“朕不管你是何缘由,必须回到八爷府,继续做你的八福晋,以平视听!”

    我冷笑一声,说道:“我可以做我的八福晋,但前提是,请皇上让我横着出了乾清宫,有劳皇上做个棺材送我出宫!草席卷尸亦可,我不在乎!”

    他难以置信的倒退两步,眉目间竟是思想左右博弈的神色,狠垂着红木桌子说道:“你们都在逼朕!个个都在逼朕!你可知这外面的流言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我并未接他口舌,总觉得而今面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倾诉的**了。

    他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你与太子有染之事,乃是胤禵命人散布的,今儿个下午胤禵与他随从在路上谈起时候被胤禛听了去,就此在皇宫内大打出手了。但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想必你也很清楚。”

    原来四爷面上的红痕,竟是因为这样。

    “纵然先前大臣联名上书之事乃是良妃那贱人煽动,不关胤禩之事,但这也证明了一件事,他结交的权贵大臣,已经广布整个朝野。朕之所以未因此事重责于他,也是考虑此点。而今他却借着你的事情散布流言辱没太子在先,强行与你离异证实流言非虚在后。居心昭然,远不再是废黜太子之前的安然态度了!”康熙分析的句句在理,我先前并未细想其中缘由,也从未想过,这般广布流言,陷我与不义之人,竟是他!

    那么,他是已经决定反击了是么?

    但他一改怯弱安然的心,选择挺身而争,到底缘自哪般呢?是因为不甘四爷就此次废黜事件将他拖入局里害他险象环生?还是缘自他认清的事实,认清自己其实并没有妥协之路。

    若非战,即是死。

    而当我看见四爷紧捏的双拳,微眯着双眼狠劲毕露的模样,心里更加清明,战与不战,他都没有归路。

    “皇上,您对我说这些话,毫无意义。”他虽背影枯槁,颤动的双肩更令人觉得他又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但这一次,我即便死,也不会再误入他的泥潭。

    那个只要他需要,便必须随时准备牺牲性命,甚至赔上名誉的泥潭。纵然我视死后声名如粪土,但我此生所有的幸福,仅此一搏了,不能因为点点同情而毁了我与胤禛厮守的希望。

    “你真的这般心狠?”他转身凄凉的望着我,我知道此时此刻,他找不到借口将八爷圈禁高墙,纵然心里清明这个不利谣言乃是八爷散步,却并可以令人信服的证据。故而只能采取这个既柔和,又毫无政治风险的决策:要我回到八爷身边,力证流言纯属空穴来风。

    我平静的与他对望,说道:“其实要让八爷辛苦所作之事付诸流水,并不是毫无办法。”

    他闻此双目放光,急切的说道:“朕愿闻其详。”

    “百姓民众,并不会了然那流言中的女子到底是何长相,是何品性,她们茶余饭后所谈的,只是那坐着繁华马车从八爷府出来的女人,与太子行了苟且之事。说穿了,便是一个顶着八爷侧福晋名分的女人勾搭了当今太子。而皇上所需做的事情,便是让这个八爷侧福晋的名分,永远保持下去,永远与八爷系在一起,那么流言传过一阵,自然便会平息了,没人会在意我的去与留。”他沉思了许久许久,久到我的骨节麻。

    我怕他举旗不定,继续说道:“皇阿玛而今抓不到把柄将八爷治罪,但却可以让他所行成为徒劳。只需向八爷下个秘旨:他休弃我之事永远不得对外散布,若此事在外生任何流言,都归咎于他居心叵测,欲谋储位。那么纵然他先前因外头流言而有借口休了我,却再也寻不到散布其实他已休弃我这个讯息的借口了,那么既然民众不知八爷为了外面风传而休了我,皇上又可趁此机会大力宣扬“我”与八爷的恩爱事宜,流言自会不攻而破,皇上亦不必再忧心坐实太子**罪名之事。”

    “要朕按你意思办也可,但你必须答应朕一个要求。”康熙终于下定决心说道。

    “草民恭听皇上训示.”我磕头说道,心里却抑制不住的欢喜,他动摇了,意味这次看似令我身败名裂的形势,实则却将我推入了所爱之人的怀抱。

    “在今后三年内,你不得踏入北京城半步,日后若为胤禛所有,不可以福晋名义居之,亦不可参加任何宫廷聚会,亲贵间拜访探视一律免除,深居简出,闭门谢客。”康熙淡淡说道。

    而我再也抑制不住心里满溢的笑意,终于折弯了我的眉目,磕头说道:“索心谢皇上成全!”

    他呆望着我满布的笑容,失魂落魄般打落了案上香炉。

    我生命中最最五彩斑斓的色彩,尽在此刻绽现,那般五彩斑斓,流光溢彩…灿若天庭毓金,煌煌烁烁的迷乱了我的双眼。

第二百十六章:云开人相守2

    从未想过自己有天能像今日这般轻松的踏下乾清宫冗长的台阶,心里不带一分忐忑,不带一分怅然。…虽然今夜幕空无星,极目远眺之间,除了台阁中的点点烛光,没有半点光亮照亮我的前路。但此时此刻,我双眼似那锐利的雄鹰之目,遥遥看到了未来,那个我憧憬多年携手余年的未来。

    他在台阶下静站等我,自然而又飒然的挂着淡淡笑颜,待我走至最后一层台阶,便伸手轻轻拖起我的手朝东华门走去。

    “你怎么也不问问结果?”我是多么想他问出口,好让心里满涨的喜悦释放出来一些。与他分享,与周身所有花鸟鱼虫分享。

    他泯着嘴深深的笑着,说道:“李谙达方才已经跑来告诉我了。”

    难怪他一路笑的那么开怀,脸上未见丝毫担忧神色。我们旁若无人的在宫内牵手而行,偌大的紫禁城,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除了我与他交相辉映的心跳乐响,再也没了别的动静。

    “快要黎明了。”我抬头望了一眼夜空,深吸了口凉气,只觉沁人心脾。

    “是啊,那么浓重的黑色,终于过去了,快要黎明了!”说话时,他转过头来盯着我的双眼,那微扬眉角的笑颜,似隐忍了心里极大的欢愉。

    属于我与他的黎明,终于要来了。

    “走…心儿!”他拖住我的手忽然使力,我便不由自主的跟着他的脚步狂奔起来。穿过那一座又一座黑山般毫无生气的宫殿,直奔御花园。

    我知道他要把我带去哪里,那座承载着我与他多年追思的亭子,疾厉的西风刮痛了我的双耳,却让我第一次这般深刻的觉得,原来紫禁城并不是一个禁锢人心之地,并不是一个铁血围城。它包容了我与胤禛,包容了我与他肆无忌惮的结合。

    站定时候我已是气喘吁吁,他却仍是神采飞扬,一改往日沉默不语的模样,朗笑着将我抱进亭内。

    只是一个简单的依偎,便足矣令我忆起过往的幕幕画面…记起初次在这亭中遇见他时,他站在一群阿哥中央,虽不是最耀眼张扬那一个,却是最吸住我目光的那一个。那日阳光晴好,风徐心暖。记得多次亭内等候,他有些孤单,有些寂寥的瘦削背影,记得他那多年不变的等候姿势,总是撩起我淡淡的心痛。

    当初他亦是夹缝中生存的野草,而今却已然长成了一刻参天大树,顶起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就是他的这片广袤之地,容纳了我这个异世行来的女子。也正是缘自他不屈的生存意志,才能在危然绝望的关口,一再的不肯放手。一次又一次的将我救离虎口,拖进他的世界。

    如果初见他时对他的亲近,乃是因为我对历史结局的知悉,那么此刻与他的相依,早已变成了一种生死不离的揉合,血与骨的揉合。

    “回去罢。”我靠着他的肩膀说道,但他却没有半点动静,我侧身一望,才见他展着眉目睡着了,不知梦中见到了哪位美貌仙人,竟带着那么深刻的笑意。

    天终于微微光亮了起来,四爷仍未醒来。我轻轻将他身子放至一侧廊柱,起身扭动了下僵硬的腿脚,绕着亭子小跑了几圈取暖。

    正待回亭唤醒他时,却听见不远处假山一侧窸窸窣窣的有了一些声响。

    纳闷此刻应都是宫人们熟睡之时,即便有些个宫人们凌晨当值,也该在自己宫里才是,怎么会跑来御花园鬼鬼祟祟,直觉告诉我此事颇不简单,耐不住好奇心的一再驱使,我掂着步子慢慢往假山那侧移近。

    虽然光线不甚清晰,但因为已有了一些微光,即便不掌灯笼,也能大概看出个所以然来,我低着头钻行在那弯弯扭扭的假山洞中,只觉得似乎有两个人在前面更深一步的洞里说话。

    虽然她们刻意压低了声响,但却因为洞内迂回的构造,使得原本微弱的声响似经过扩音器扩大一般,空洞清晰的传进了我的耳朵:“别这样嘛。”一女子娇俏的说道。

    “什么别这样,你既然来了便是从了我了,装什么臊啊!我等这一年等了多久了!你看着忍心嘛!”很明显洞内男女正行苟且之事,只是我纳闷的是,虽然此刻宫门早已开启,来上朝的大臣也有可能入了宫,但又会有哪个大臣敢这般大胆,公然溜进御花园内动了皇帝的女人呢?

    虽然我偶从一些野史上看过,胤礽似乎曾与一位康熙的妃子有着牵扯不清的暧昧关系,但依照我这么多年来的细微观察,也不见任何端倪,况且此假山深处低沉笃定的声响,与太子的声音实在想去太远,断断不可能是他,那么到底会是谁呢?

    正踌躇犹豫间,只觉腰间一阵冰凉,都未及反映过来,刺骨寒凉的冰刀,那样直接的捅进了我的身体,仿佛等了许久,握刀之人才大力抽出了那把血刀,再一次插进我的身体。

    我转头**清来人,却只看见了一个明晃晃的额头。以及那略显粗壮的身影。

    “快走!”那握刀人一面转身,一面急急吼道。这个声音竟是那般耳熟,但他似强抑了自己喉咙一般,让我有些不敢确定。

    一阵焦急凌乱的脚步声后,所有都归于平静,甚至连方才吹进假山洞口的疾风,也停顿了下来。

    我捂着腰间伤口,那温润如丝的血液汩汩而出,窜过我指缝之时,竟是那样柔和抚人。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使不出一点气力,蓄尽所有精力想要高声吼叫,却现唤出口的仅是蚊蚊之音。人说乐极生悲是不是因为今日我的快乐漾的太满,终于惹恼了笑看苍生的神明,于是悲伤突降,一落便是生死离别。

    还是我真是被快乐之神遗忘的女子,百般磨难之后,终是难得幸福。

    但为什么要在我满怀希望时候将所有夺去,既然注定无法实现,为何还要让我看见幸福的微光。

    天色已经大亮,温软的阳光穿过大大小小的假山洞来,那一个个不规则的光孔,照的这一片阴霾之地美若瑶池。

    身侧是一个拳大的光孔,我甚至能透过这个小洞,看见万春亭内的四爷靠着廊柱梦正酣甜,看见他微微侧动了一下身躯,看见他始终不变的幸福笑容,看见他青衫俊颜,在我面前渐渐模糊,渐渐愈缩愈小…

    我伸出那只沾满鲜血的手,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挽起他的臂膀…但却始终触不到了。

    “再见了,胤禛。”话语哽在喉间,不知他能否听到…

    当最后一丝意识即将抽离我的身体,隐约间似乎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檀香味道,听到了他焦急紊乱的脚步声,踉跄的奔来。

    真好…或者我真的可以死在他的怀里。

    不知漫长了多少个世纪一般,我只觉自己被困在一个八面漆黑的小屋,不似牢笼,更不似房间,只是似八块巨形焦炭围成了一个密室,我不敢走至墙缘,只能抱着双腿蹲在房子中央。

    而腰部的两个血洞,总是绵延无尽的流着鲜红的血液,却毫无痛觉,血液渐渐流满了整个屋子,我便是唯一一个浸泡在血池中的女子,任由那片猩红血海漫过了我的头顶。

    忽而臂膀被人狠命一提,便兀的脱离了那片红海,场面又极转换,眼前变成了一片鸟语嫣然的草地,四周尽是妖娆无限的花儿,蔓蔓青草上停着一只螳螂,但怪异的却是所有景物看似生机无限,却总是维持着一个姿势。能自由穿梭的,只有我一人而已。

    静谧的可怕…而当我四处走动,来到那似曾相识的假山边侧时候,眼前却出现了一位男子…转身对着我狰狞的大笑,却是带着一张模糊迷蒙的脸。

    所有景物都很清晰,除了那张诡异的脸孔…

    “啊!…”我拼尽全力吼出声来,在这偌大无比的图画空间四处奔走,却找不到任何出口。

    胸口窒闷不郁,浑身忽冷忽热。

    “心儿!…”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旋,又似从天际传来,我朝着它狂奔,却怎么也无法寻到他…

    胤禛,你到底在哪里,在哪里…

    “胤禛…”眼前景象渐渐清晰,终于脱离了可怕的魔魇,当我再一次看见那张瘦的刚毅的脸孔,所有惊恐不安都烟消云散了。

    他本趴在床沿睡觉的身子猛然一震,似瞬间清醒般抬起头来。

    我细细打量着那张憔悴不已的脸孔,胡渣满布下颚,双目黝黑凹陷…脸色苍白难看,我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脸孔,却总是没有气力抬起手来。

    他似洞悉我心中所想一般,双手摸进被子,握紧了我的手。

    “三个月了…三个月了。”他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圆整的话来,只是那久未见到的清泪,一行又一行的流了下来。

    这是他第几次为我哭?

    我艰难的扯动嘴角,尽量使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温暖一点。他知道我有话要说,将耳贴上前来。

    “我只是睡了一阵…这下把多年来缺失的睡眠都补过来了。”他闻此侧过头去,好一阵才转过来对着我。

    脸上换了笑容说道:“那你以后不许长睡了,我会害怕…”

    原来这世间,还有他会怕之事。

第二百十七章:嗜心1

    待身体慢慢好转之时,已经渐渐有了秋的凉意。眼看着窗外的槐树黄叶,偶有被秋风卷进屋内。虽然景色萧瑟,但却丝毫不减我靓丽的心情。

    回想这一个炙闷的夏天,我的活动范围仅是屋门至床榻这方圆几米的地方,胤禛忧心我伤势未愈。怕我外出会被毒辣的太阳烤出病来,所以即便我伤势已经好转,大夫都说可以稍稍步行活动,白日里他却仍是不准我在出去,以致我虽入住此个相府别院已有几月,却对此地不甚了解。

    好在每当夜空来临时候,他会将府里那张巨大的摇椅搬至天井,陪着我在那颗繁茂的老槐树下静**着。有时我们会相视饮茶,许久没有对语,却由衷的感到自由与安定。

    有时他会同我一起坐上那张摇椅,我侧躺在他胸前,随着慢摇的吱嘎声响和热闹的知了宣唱而沉沉睡去。

    他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在初秋时候把子丹送来了我身边,我见着她时鼻子酸涩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住了眼泪,如此欢快淡然的日子,又怎可轻易伤感。

    许久未有好好梳妆描眉,再次坐在铜镜前任由子丹摆弄时候,我不由得被铜镜里的自己吓了一大跳,天天汤水药材,燕窝人参的吃下去,竟已经胖成了一副猪样,除了那双圆滚的双眼仍旧清灵,都看不到半点往昔的神采了。

    终于盼到了能自由熟络筋骨,下床活动的九月。终于可以对胤禛如喂猪般喂我的举动进行严词抗议。他捧着青花瓷碗将一大碗人参鸡汤端到我面前时候,我瞥过头去不再理他。他见此便青着脸面假作唬人模样,两眼瞪的老大,而我却肆无忌惮的掀开被子走人,每当他火急火燎的追来捉我时候,我便假装腰疼难抑,蹲下来捂着腰部暗笑。

    每当这时,他总眼神慌乱的摆下碗筷就来扶我,大声咆哮般的叫家里常驻大夫前来问脉。几次被我耍弄,却仍是次次都不改焦急神色。

    或许是我太过敏感,或许是斗争太久一时不习惯这种平静,我总觉得其实他的心里并没有他刻意表现的那般快乐。

    每当我转开眉目时候,他的便会忽然沉静下来,换上那怀悲凉无助的神色。许多次子丹都跟我说,四爷对着我的时候好像很开心,但每次我浅睡之后,他总会一个人独自坐在偌大的庭院里,一个灯笼都不点,就静静的对着老槐树呆坐,许久许久,好多夜都是坐至天色微光,径直便入城上朝去了。

    我知道他总是这般来回奔波也不是个办法,况且算着日子,年氏也该生产了。或许他这般心情不郁,是因我而左右为难。

    我不愿使自己成为他的包袱,所以他今夜又来之时,我拉着他的手在桌前坐下,子丹很识相的轻退出门,只留我两独处。

    “爷…”我收起玩笑的面容,正儿八经的望着他,他似乎有些惧怕,眼神闪缩不定,就是不敢与我对视。

    我双手扶上他的面颊,逼他望着我的双眼,说道:“你从来都是明白我的,我不愿阻了你的正事,所以你也不必每日都辛苦出城,有时间还是得在府里多陪陪年氏和钮钴禄氏…”

    未出声前,他似乎蓄着一口大气不敢喘,听完我说的之后却明显松弛了下来,说道:“你瞎想些什么呢,她们已经得到的够多了。”

    我想了许久,都未想明白他此话的意义,两个因利因势而娶的女子,除了名分与孩子,又得到了什么呢?

    我笑着说道:“不是,她们得到又怎能与我得到的相比。”心满意足的靠在他的胸膛,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但却清楚的感觉到,他环着我腰的手儿,竟止不住的颤抖。

    我再也不想猜度他心里到底装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苦衷,推开他的手径直问道:“你到底有何事瞒着我,我与你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要再让我猜了好么,这么多年以来,我已经厌倦了算计人心,难道连你的心,也需要我来猜么?”

    他把头埋在我的肩颈,哽咽了许久才低低说道:“是我…是我害了你。”

    我愕然于他仍对此次暗杀耿耿于怀,而今我已康复,为何他还是不能释然。莫非他与这起意外有着牵扯不清的联系。

    细细想来那日刺我两刀之人乃是位男子,不是朝中大臣便是皇亲贵胄,康熙子嗣了。而康熙所有的儿子中间,以太子对我的恨意最大。那么会是他么?

    既然是太子所为,又关他何事呢?还是他所说的“害我”是歉疚自己未尽保护之责呢?

    甩了下脑袋,心里苦笑了一番,明明打算与他好好在此避世,为何还要劳心细想这些纷扰之事。只需记得眼前这位敛意蓄情,沉稳睿智的男子,这位将来大清朝的顶天男子,是我的夫君。是与我平淡相行的男子便是了。

    其余一切斗争谋算,都不再多想了,既然已经躲进他的天地,便由他的臂膀来阻挡外面所有风雨吧。

    我轻环过他腰,宽慰着说道:“过了便算了,那么多日子我都未问过你那日之后的情景,你也明白我的意思的,不是么?我倒下时候,本以为我们今生已过,再没机会如此相偎了,而今证明上苍待我们仍是不薄,还奢望什么别的呢。”

    他终于不再自责,热切的回应着我的拥抱,将我紧紧紧紧的压在胸口,似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一般。

    虽然我看着他微笑的模样,似乎扫进了所有阴霾,但我心里明白,他心里藏着许多不愿对我吐露的话语,即便我再如何逼问,都无济于事。

    如往常一样,他把我抱上床榻之后便转身欲走,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我握着他的手,满面**的说道:“今晚留下吧。”

    他却将我手塞进被窝,又掖了掖我肩颈的盖被,说道:“夜深了,好好睡吧。”

    说罢便吹熄蜡烛走了,我瞧着他瘦削的身影,渐渐隐没茫茫夜色中。在床上翻来覆去,总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难道他也介意外面的风言,也介意肯特山前所生的一切么。

    只觉手心的气力都似被人抽空了一般,整颗心都往无尽的深渊急坠下。绞痛了许久许久,直到天微微光亮,才浑浑噩噩的睡去。

    醒来时候只觉耳边似乎有些抽泣之声,我睁眼便望见子丹坐在我的床前,满脸无助的望着我。

    “怎么了…”我忧心的问道。

    “没…没什么。”她胡乱的抹了下自己脸面,便转身出屋打水去了。我挣扎着起身时候,才觉得自己眼角似乎也湿润不已,扶手一摸,才知原来自己竟也在流泪。

    这个傻丫头,许是我这般悲戚的模样把她吓坏了,又开始替我焦急了起来。

    白日里我在子丹的搀扶下在别院里转了一圈,虽然规模没有四爷府那般大,但是前后也有七八进房子,亭台楼阁无所不有,水榭花圃更是样样齐全。

    而屋后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音时不时传来,似乎是胤禛命人扩建府院的,听着那声音已经有好些时候了,怕即刻便要竣工了吧。

    “小姐,你身子不好,不宜走太多的路,还是回屋子好好歇息一会儿吧。”子丹忧心的说道。

    “成日里就知道躺在床上,我都厌烦了,你唤人把那大摇椅般出来吧,我想在水台边坐会。”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府内小湖边上,围种着许多菊花,全是大朵大朵金灿灿的模样。

    **湖边之时,迎面扑来的尽是菊花的甘宜气味。

    我将挂在胸前的坠子取出,那朵清雅的菊花,仍与八爷所赠之玉紧紧勘合一体,我一阵怅然迷思,不免又想起了那个雨夜,他站在府内暗黑一角,看着我走进四爷的怀抱。

    我与权益,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权益。虽然我曾那么深刻的走进他的心里,亦如此真切的抚过他脆弱的心。

    但最终,是权利抛弃了我与他,我知他逼于无奈,亦知他身不由己。

    “子丹”我低声说道:“帮我把这链子除下,明儿个进城寻个金铺师傅,叫他把这玉去了下来吧。”

    “嗯。”她淡淡回道,半点缘由都未细问,那么多年了,我的心,她也是懂的。

    今夜在院内等了许久,都未见四爷的身影,子丹心疼的催促道:“外面风儿寒,眼看又要落霜了,小姐回房去罢,我在这里等爷。”

    “不必了。”我叹了口气说道:“今夜他怕是不会来了。”

    倏然起身之时,只觉双脚麻痹到毫无直觉,就那般踉跄的倒了下去。

    “小姐!”子丹又不争气的冒出泪来,我宠溺的摸了摸她头,说道:“傻丫头,这古时男子,不都是三妻四妾的么,有什么好难过的。”

    “可是小姐…你与爷不同啊,你们经历了那么多才走在一起,他怎么可以这么待你。”她不懂,不懂我说着男人都是三妻四妾之时,心里怀揣着何种疼痛,嘴里又是漫布着何种苦涩。

    “不要再说了。”我狠敲了几下腿,抛下她独自回屋走去,若再不走,怕自己也会落出泪来了。

    忽然想起纳兰容若的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到底是心易变,还是我与他之间,总是阻隔了许多道不清,言不明的东西。

第二百十八章:不休不离弃

    已经五天了,我每晚都在院内等他回来,府门的那盏灯笼,我特地命人换了一个笼毓坊最大最亮的,便是怕他看不清回府的路。但是接连五天了,他还是没有来。

    再次见到他时,已是第六日清晨,这次他又带着一大队马车,载来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我挽着他手说道:“你这般兴师动众,皇上那里会不高兴的。”

    他满面倦容,却还是挤了个笑容出来,说道:“不碍事的,宫里那次刺杀让你惊险万分,他的心里也存着一些懊恼的,前日还说要来此地看你呢。”

    我闻此有些惧怕惊心,若他真的来了,便又违了我的避世之心了,懊恼的说道:“我与他,还是相见不如不见了罢。”

    他展颜一笑,说道:“我也这般觉得,所以即刻便回说不敢劳烦皇阿玛屈尊了。”未想他竟敢这般公然出言拒绝,康熙怕是心里又要被此话堵的难受了。

    用过午膳之后,高毋庸又带着许多四爷府的家丁,把他的书案以及一些古籍差务,一并送了过来,他看着我满面惊讶的神色,有些歉疚的说道:“以后不会再让你等了,日落之前一定回府陪你。”

    他竟然知道我每夜都会等他,转头望了一眼子丹,她触及我目光时候脸低了低,嘴角却擒着笑意。

    “这多嘴的丫头。”我笑着恼了她一句,转头又对四爷说道:“也不用每日都跑这里来,只是不来的时候记得遣个人来告诉一声,也让我安个心。”

    “嗯!”他捂着嘴打了个呵欠,看样子是已经累极了,我唤子丹为他的床铺多加了一床棉被,他一骨碌爬上床便沉沉的睡了过去,也不知这几日到底在外面做些什么,朝里是不是又生了些恼心之事。不然为何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无奈的叹了口气,或者他真的不明白,其实我一直想做一个为他乐而乐,为他忧而忧的女子。而不是像今日这般,看着他强作欢笑的模样手足无措。

    趁他睡着之际,我去杂物房寻了下高毋庸,他见我还是那副嬉皮笑脸,没规没矩的模样,张口又开始唤我福晋了,我面上一烫,权当未闻转而问道:“你是不是从来都与爷形影不离的?”

    他点了点头,说道:“是,爷去哪里都带着我。”

    我指了指边侧椅子示意他坐下说话:“高毋庸。”我正色说道:“既是这样,你也知道我与他是怎么走至今日的,虽然离开紫禁城,离开北京是我一贯的理想,但你也知道,我站他身侧一日,便没法真正抛下那些风雨,所以当爷刻意瞒着我事情的时候,你要告诉我。”

    “可是…”高毋庸为难的说道:“可是有些事情,爷讲明了不准同你说,怕扰你忧思的。”

    他果然有事瞒着我,“高毋庸,我求你了!”,在我久久逼视之下,他终于重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我也知道福晋你是为了爷好,但爷的心思,许多时候我也猜不准,我也只能将我知道的一些告诉福晋,其他的就恕高毋庸眼拙心钝了。”

    “嗯!那有劳你了。”出了杂物房,又去厨房看了下,见厨子做了他最爱吃的红烧肘子,便退回房里守着,等他醒来时候便能看到我。

    他睁眼时候已经天色黑沉,子丹在屋里置备好了酒菜,他却似忽来精神一般,拖起我的手柔声说道:“心儿,来.”

    我顺从的跟上他的步调,徐徐走至府院后侧,那个神神秘秘总是响着凿锤之音的地方。心里忍不住暗暗激动了机器,早些看见门边有佣人把守,不准我入内之时便已有几分猜到,此地应是他欲给我的一个惊喜。

    推开那扇木质圆门,印入眼前的是一片暖人的烛光,一个个五彩斑斓的灯笼挂在连着圆门的鹅卵石曲道两侧,衬着周围红红绿绿的花儿青松,映照的周围一片如梦似幻。而鹅卵石路的尽头,却是一个美雕玉砌的亭台,那亭台模样大小,竟与万春亭一般无二。只是此刻盏盏红灯挂满了每个角落,窗缘门廊皆由丝纱代替,随着微送的秋风,徐徐拂起…若只只轻柔之手一般,抚遍了我的身体。

    他笑着与我对望,眼中闪现的光华灿比晚月:“心儿,我与你的结合之路,便犹如此道,蜿蜒起伏,百次都令人哀思无望。但这一路的惊心动魄,亦成就了我与你别于他人的记忆。此生终能到达宝亭,今夜一如我们最初夜夜在此亭中流连等候的心境,让我们回到最初,走完了这一路风雨,以后宝亭遮头,风雨无犹。”

    第一次听他这般直白的袒露自己心境,我竟忍不住莺莺的哭出声来。

    “许多时候我都在想,若第一眼在相府见到你时,我便知道你并非赫舍里氏,我便知道你是我胤禛命中难以割舍之人,还会不会任由索额图将你推进宫里。”他目光幽然的望着我,源源不断的温暖从他手心传遍我全身。

    “你不会的。”出言才知声已哽咽:“我知道这一路来,你那般努力的展自己势力,为的不仅仅是你一掌天下的梦想。”

    他一把将我拖进怀里,所有言语心酸,都化成了深深一吻。

    行至宝亭,才看见赫然挂于亭门的烫金大字:锁心亭。

    他见我目光落在字上久久不语,笑着松开我手,径直走进亭内,说道:“此情此景,心儿可懂。”

    我点头如鼓:梁伯破门入,不见禛心住。

    而今夜今时,他却毫不犹疑的走进了我的亭子,走进了我的心里,不管不顾横流的眼泪,低低开口说道:“这一锁,便是一生了。你可无怨,你可无悔?”

    “只怕你腻烦了只有我一人呆在这里。”他是带着笑容说的玩笑之语,却令我想起了扎纳扎特尔和江修缘苍白的面目,无奈的一生。

    他似乎也感到我情绪波动,急急走出亭来安慰道:“天下如河,而你我只是河底一粒细石,过往的一切,便让他如水流过吧。”

    抽出丝帕摸了下眼角,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丝丝悲戚,若水过无痕,那小小细石,又是为谁而圆,而谁而润。

    仰头一望,月光如瀑般浓洒而至,双手合十祷念,愿扎纳扎特尔与江修缘的来生,能若我此刻这般永浴幸福。

    在亭中坐下之时,子丹带着一并侍候丫鬟,将布在屋内的酒菜捧了过来。胤禛端起酒杯,为我斟了几滴:“你身子初好,仅沾几滴作罢。多饮伤身。”

    忽来的戏谑心绪使然,趁他饮酒之时说道:“爷怎么不懂君欲行其事,必先灌其酒吗”他闻此果然方饮至嘴里的温酒扑的一声呛了出来,撒了一地。

    我捂着嘴巴大笑他的囧样,他却片刻狼藉之后,又斟满了一杯酒,徐徐饮下之后说道:“不是某位姑娘迫不及待了罢,这般暗示明示也不嫌露了痕迹.”

    这下换我气急攻心,又想起六天前的晚上我还主动出言叫他留下,便脸面滚烫,红到了脖子根。

    “你!”我起身欲夺路而走,他却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大力将我压至亭柱一侧,双目迷离,嘴角微笑的问道:“我只怕你不露痕迹。”未及我出言恼他,便被他的唇阻住了所有言语。只觉周身旋转晕眩,这一院的红绿烛光,飞在我眼前转动,化成了段段霓虹。

    许久许久,他才有些狼狈的放开我,双手撑着亭柱微微喘气,而我也似一滩化开的水儿,浑身没了力气。

    再次对视之时,我在他满是**的眼里,看见了我的期待神色。他受眼神鼓励,一把将我横腰抱起,我羞怯的躲进他的怀里,只听见耳边拂过的小小秋风,似乎也沾染了夏天的酷热之气。

    “碰!”他入房之后一步未停,抱着我踹开房门之后,便将我急急放在床上,喉中呢喃着唤道:“心儿…我的心儿…”

    我紧拽着身下被褥,紧张的有些手指颤。瞥眼望见子丹蹑手蹑脚的将半开的房门轻轻掩上,我才想起他这一路猴急模样,尽入了她与高毋庸的眼。

    脸上已如火烧一般,似乎片刻便能将我脸面烧尽,他伸手抚过我的脸颊,只觉他手心的温度,更胜过我。

    衣物在他轻柔的动作下尽数褪去,我阻着胸前那抹****,有些不知所措。而脑中飞旋而过的场景,又似乎回道了那乌黑的肯特山之夜。他看懂了我的惧怕,轻手揽过我腰,迷离的声音混着丝丝酒气,在耳边低低徘徊:“心儿…我的心儿。”

    在他一声一声如呓如梦般的低喃下,终于渐渐放松了紧缩的身子,而他的吻也似落雨一般侵遍了我的全身。一处一处,细致而又珍惜。

    当他将全身的滚烫,涌进我的身体之时,我抽搐的难以自抑,而欢欣的泪水,再也阻不住的落了下来,落在他的背上,他的胸前。混着他挥洒的汗水,涌成一线。

    此生…我终于为他所有。

    今夜之后,我便全然成了他的女人。是他用他所有的包容和宠溺,洗尽了这个曾经仓咦满布,曾经污秽破败的身体。

    胤禛,今生只愿锁你心,一世不休不离弃。

第二百十九章:嗜心2

    一夜缱绻耗尽了我所有气力,终于在他广阔的臂弯里深深睡去,整晚无梦。

    第二日醒来时候已是日上三竿,胤禛早便收拾行装入宫上朝去了,我看着青纱帐外渗进的暖暖阳光,只觉碧野蓝空,自今日起褪尽所有遮掩,任由我漫步流连。这种感觉即便是我身处喀尔喀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都未曾有过。原来真正能够翱翔的,从来不是身体,而是自己的心。

    子丹听见帐内有了动静,低声在外问道:“福晋,你是不是醒了,要奴婢侍候你起身吗?”

    我顿时面颊一烫,怕她掀帘看见自己不着寸缕的模样,慌忙说道:“等一等…”

    七手八脚穿上肚兜外衣,才低低说道:“好了,起身吧。”子丹这才掀开帘子,递来一碗漱口茶水。我望着子丹同样灿烂若我的笑容,只觉自己的生活,终于开始充盈安定了起来。

    闲来无事之时,便会去胤禛的书房看书,有时看的泪流满面,有时又快乐的手舞足蹈。每当夕阳西斜,光满屋室时候,搁下书本便能看见他背着光亮倚靠在书房门边,满面温柔的望着我的憨痴模样。

    有些时候,我会趁他上朝的时间,将“锁心亭”布置一新,晚间他回府时便红烛映月,对望酣饮,遥许未来。

    许多时候,我更愿意呆在厨房和厨子们研究一些新奇吃食,新鲜蔬菜上季之时,便亲自伴一些沙拉馅饼,有时又会自酿一些果酱果汁,每每这时他都会小皱眉目,牵着我的手儿摩挲掌心,柔声说着:“看,平日太操劳,手都粗糙了。”隔日便会命高毋庸送来各国进贡的护肤霜膏。

    他整日整日的往返于紫禁城和此别院,天黑之前回府,天未亮便已起身等开城门。却总是挂着沁人的笑容,乐此不疲。很多公务要文,接见大臣都在府里进行,虽然每次朝中来人他都会将他们叫至书房,但对我却是毫不避讳的。我甚至在某天傍晚,看见他同八爷一同回来,我怔忡尴尬之时,他却满面含笑,丝毫不介意别人窥见他的幸福。

    康熙四十七年十月三十,他的寿辰,却正逢康熙派他前往江浙之地,平息夺粮斗争,高毋庸此前三天便已经前来通知我,说年氏早已收拾行装,带着小格格追去江浙为他庆生,我知他一心维系国事,定然不会领她的情,故而稳坐府内没有任何表示,但他却在当日深夜十分,踏着月色而回。对着卧床安寝的我佯装愠怒,眼中却尽带迷离之色:“与你一起后,这是我第一次寿辰,其他女子年年出尽法宝为我欢心,未想你却安然卧床酣睡,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边说边探进了一只不安分的手,扰的我浑身虚软。一夜温柔过后,却蹑手蹑脚连夜赶回江浙。

    康熙四十七年除夕,宫里炮仗漫天,府里却冷清一片,我知此重要时刻,他定然无法抽身前来,便在亭里自斟自饮,醉倒风里。却在第二日的早晨看见他呼吸正浓,一缕缕温热的气息飘进我的脖颈。当我凝目细看他的俊颜时,他却忽的睁开双眼,唇印额头,柔声说道:“心儿,新年好!”,感动无以复加。不管是去年的收尾,还是今年伊始,他都与我这般紧紧相依,有始有终。

    康熙四十八年初秋,年氏所育的小格格没了,胤禛却一如既往的陪在我身侧,我忍不住劝他回去,他却仍是不为所动,那是我第一次骂他冷血。又从他的脸上看到了痛心的神情,愤而离家,连续十日未再来府,高毋庸前来看我之时,才一语点破他的心境…四福晋叶赫那拉氏还在时候,曾精心安排的那出合家融乐的场景,刺伤的不止是我,还有他…他一直惧怕我介意他对北京城内的家倾注太多感情。

    康熙四十八年仲秋,年氏再度怀孕…虽然他百般解释是因为上次我与他怄之时,他一时气愤无心为之。但却仍是忍不住痛心滞闷。无数次期望自己能为他诞下一男半女,却总是杳无音信。

    而今每当看见铜镜里那张十年如一日的脸,我便惧怕不已,惧怕是因此缘故而怀不上孩子。

    但在康熙四十九年初春时候,我却没来由的恶心干呕,顿时喜上眉梢,急急唤子丹前往京城找最好的大夫,好让他仔细把一把是不是期盼已久的喜脉。但子丹回来时候却满脸丧气,问她因由,却说他在去医馆时候,看见胤禛搀着腹部明显隆起的年氏在街上踱步,身后跟着回京述职的年羹尧。路过医庐时候年氏吵着要入内唤大夫诊一下是男是女。就那般迎面撞见,胤禛却权当不识,径直走了进去。大夫被年氏拖住不能出诊,子丹在内等了许久才等到年氏离开。正要与大夫一起回府时候,四爷却折回来问明缘由,一听大夫要回府为我确诊是否喜脉之时,他表情冷冷的阻止了。并且嘱咐子丹不许再带大夫回去。

    我不明他此举到底是何用意,但不好的直觉一旦漫了出来,便再也无法遏止了。

    一夜思索缘由,便知自己仅能投石问路了,要从他嘴里撬出秘密,是万万不可能的。于是第二日趁他不在,把子丹唤至房里说道:“你今日即偷偷入城,去城北找仲鼎医馆的李大夫,径直问他求药。”

    “求什么药?”子丹疑惑的说道。

    “安胎药!”我笃定说道:“而且你必须刻意透露此药乃是煮来给我喝的,可懂?”

    她茫然的摇了摇头,不知我到底是何用意,我解释道:“李大夫乃是那次我受刀伤以后,协助太医院太医来我府里把脉配药之人,若…我是说假若,假若我真的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那必然就是因为那次之后。”

    她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如此,福晋是要我让他知道我是为你买安胎药,惊讶之下,他定然会有所疑惑,许会将之前诊断的结果透露一二。”

    我笑着赞了她一句聪慧,继续说道:“这是其一,若他次计不中,你大可堂而皇之的问他,但他定然不会轻易就范,所以你此次出门带走千两银票,并且好言慰藉他此事不会传到他人耳中。所谓财可通神,我不信他是重诺轻财之人。”

    子丹接过我递去的银票,郑重的点了点头。

    自她跨出府门开始,我便进入了漫长的等待煎熬之中,若她带回来的消息,真的如我所料,那么先前胤禛所说的那句:是我害了你,便有了新的指向。

    那么为什么我腰部被捅两刀,会与他扯上千丝万缕的联系,难道这其中,又隐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么?

    敢公然在御花园偷情的男女,到底是受到谁的庇荫?胤禛还是胤礽?而他或他苦心庇荫一个为康熙戴上绿帽之人,到底对自己的仕途起到什么作用呢?这到底是一个局,还仅是后宫的一场丑闻?

    转来转去,都理不出一个头绪,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此事绝不单纯!

    在门口望穿秋水,直到看到子丹缓步回府,在围墙转角偷偷抹泪开始,我便彻底瘫软…原来我真的料中了结局。此生再不能成为一个母亲。

    斜靠在门缘一侧,内心百感交集,这两年平静祥和的日子,原来是有代价的…原来是用我余生孤老的厄运,来换的暂时的平静。

    原来我从来不是幸运儿。不管怎么挣扎,都改变不了悲愁的命运。别人轻易可得的幸福,我却要用我最珍贵的东西换来!

    子丹跨进门内,一见我此副模样,便知再也瞒不住了。顿时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福晋…福晋!”

    “子丹,你告诉我,我没有孩子了对不对?对不对?”如痴如傻一般反复询问,想要一个否定的答案,却只看见她不住的点头…一下又一下…

    伤及心脾,只觉眼前顿时一片漆黑,重重的昏了过去。

    醒来时候只见他握着我的手坐在床前,我难受的撇过头去,不想看见他,他却哽咽的说道:“此生不能拥有我的嫡子,我亦痛彻心扉,但这便是命,命里无时,莫强求。”

    我冷冷一笑,说道:“怎么,爷什么时候也懂认命了?平日里念经诵佛,不是仅为掩饰自己的野心么,难道佛法无边,爷不知不觉沉沦了?”我言辞犀利,他眼神痛苦,却仍是将我仅仅抱进怀里,说道:“心儿…你别这样。”

    泪又不可抑制的掉了出来“那我只求你一句实话,你不要再欺瞒我了。”

    他点了点头,说道:“问吧。”

    “那日我在御花园被刺,是不是你的安排?”我屏着鼻息狠盯着他脸问道。他闪缩了下神色,说道:“这是个意外。”

    “我只问,是,还是不是?”我咄咄相逼。只见他英气的双眸渐渐灰败,顿了许久才有勇气出口承认:“是!”

    如此掷地有声的一个“是”字,将我敲的七零八落…那印刻着微笑片语的心墙,顿时碎成一片粉墨…

第二百二十章:丑闻1

    “心儿,你我那么多年的相处,难道以为那杀你之人是我派去的吗?”他眼带璃光,有些哑然不悦的说道。

    将头缩进被子,任由棉被将横流的泪水吸窒干净。我心里清楚知道那刺我之人并非是他安排的,但假山之内那男男**,假山之外那握刀之人,自然逃脱不了他的摆布设计,或是棋子,或是靶心。

    他见此却不似往日那般拂袖而去,却径直落了衣衫躺进床内,扶平我蜷缩如团的身体,紧紧拥在怀里。

    细致而又频密的吻,冰冰凉凉的印上我的颈背,一下又一下,似在道诉着声声歉疚。许久他才停下动作,静静依偎。有些颤抖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在耳边低响:“心儿,没有孩子也没有关系,你有我啊…此生即使要走黄泉路,你我也携手一起。”

    终于在他的轻声细语中软化,转过身子轻捏他手,摩挲着掌心说道:“若有天我真的先爷而去,爷要记得以黎民为重。那无情的黄泉路,是不准相爱的人携手的。”

    他展眉一笑,说道:“你怎么知道,你去过?”说完即脸色一白,又将我重重压入怀里。闷的我几乎无法呼吸。

    “爷,告诉我,那刺我之人是谁?你知道的对不对。”我在他怀里闷闷的说道。只觉他身子一僵,情绪顿时紧绷了许多。

    “心儿,既然过去了,又何须再究呢?”他低声说道。

    我轻轻推开他的拥抱,对着他的双眼问道:“真的过去了么?爷?”如此惯于掩藏风雨的高手,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面前露出马脚,此刻他又眼神闪缩,不敢与我对视。

    “许多时候爷总觉得自己有能力护住我,但真正的结果是什么,还不是一次又一次险象环生?当初我去蒙古时候,爷可曾想过我会九死一生,而今爷布置这个局势时候,又曾想过我会命悬一线吗?在皇城这个地方,并不是一味遵守无知者可生,尽晓者需死这个道理的。若我不知敌情,又怎会知道如何应战?三年之期一过,当我再一次踏足北京之时,爷能保我永远安宁吗?”我很无耻的利用了他对我的歉疚,来诱使他讲出真相。

    他脸上果然尽现追悔之色,我知他心里已经有些动摇,便趁势搂住他的腰肢,柔声说道:“爷知我素来不是单纯之人,许多事情亦可游刃有余,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终于下定决心,重舒了一口气,说道:“此事事关皇阿玛颜面,本来我也不欲这般做的,但是他实在是惹恼了我心中痛弦,不得不狠下毒手,而他对你毫不犹豫的举起刺刀,更让我坚定了诛杀之心,血肉亲情还是兄弟之义我皆顾不得了。”

    见他这般说话,我便知道此事定然与太子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遂接口说道:“爷说的那刺杀我之人,可是胤礽。”

    说起此事,他便难抑的痛苦追悔。

    “既然在假山中偷情之人并非太子,那他又是因何缘由而要刺我两刀呢?大不了便是被我戳穿了偷情之人乃是何人,与他又有何干系。莫非…”他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我便知道自己猜想未错。

    敢这般堂而皇之的在御花园内偷情,自然得人庇佑,而此庇佑之人,竟是当朝太子!

    “太子为何要护着此人?”我追问道。

    他嘴角带着寒人的笑意,说道:“兵权!”我顿时明白了过来,那宫内女子定然是当朝某位统兵之人的相好,而太子为了争取此人站在他这一侧,竟大胆到将自己阿玛的女人,送回他的身边…

    顿时背浃流汗,这太子也实在是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做了!想必自他废黜再而复立之后,很多大臣都看清了太子外强中干的现实,经过公然推举新太子一事,许多大臣的转主之意他已看了个清明,此刻恐怕更加孤立无援,所以才会留住人心而出此下策!

    心里闪过一人,太子极力拉拢的对象莫非是…

    “爷!”我慌忙问道:“太子拉拢之人不会是隆科多吧?”很明显,最明确的可堪协助之人,自然是统掌京城守卫的九门提督了。

    只见他轻摇了下头,说道:“索额图叛变那次,虽然并不能证实隆科多与我有甚关联,但几乎所有大臣都能肯定他是效忠当今皇上的,太子自然不会傻到去拉拢他来坏自己大事。”

    “那么这个爷苦心安排的“奸夫”到底是谁呢?”他狡黠一笑,颇有些吓人的气势:“纵观整个北京,能与九门提督相抗衡的,自然是骁骑营了!”

    “但是科布尔善,不是死了么?”我疑惑的问道。

    “没错,科布尔善是因我而死了,但接替科布尔善之人,也是我的人!”他神采得意的说道,我闻此心里却一阵抑郁,此人这般甘心为他,将来事怕是难免人头落地。

    敢给皇帝带绿帽子之人,又怎能全身而退。但事实证明,此人不但没有惧怕,还心甘情愿泥没足背,无怨无悔。

    透过此事可以窥见,胤禛是善笼人心的,不然又有谁甘愿为他的夺位之路,以身作阶。不管是曾经混入营中作应的小兵,还是后来的科布尔善,或者现今的骁骑营统领,都是死终于他的。

    “经过废黜一事,太子定然已经知道科布尔善乃是我的人,但却也百口莫辩,因为皇阿玛摆明已经听不进他的任何解释言语了,只是命人将他抬回毓庆宫,一次都未再去看过他。恰恰逢此时候皇阿玛为了替他掩饰罪行,将科布尔善啦出来作了替罪羊,我便顺势暗中将我心腹费尔多清推上骁骑营统领一职,又有人在太子耳边时常吹风,再加费尔多清的主动示好,便促成了他俩的结盟。”我终于明了了他的手段,接着说道:“而此之所以选费尔多清,是因为他在宫里曾与一嫔妃交好,是不是?”

    “是!”他斩钉截铁的说道,下面展便顺风顺水,可推一知俱了,费尔多清见与太子熟络,便开始对太子吐露对宫中某位娘娘深念不忘,只要太子能助他得到她,便愿意为他肝脑涂地,虽死无犹了…

    而太子目前的不利处境,早已没的选择。

    “爷为了此事,果然用心良苦。”我满怀敬佩的说道,论阴谋与耐心,这个世上再难找到他人可与他匹敌。他不骄不躁的指使费尔多清走完自己设下的步步棋局,到现今已经两年了,仍未使出致命一击,慎小识微之心,细若扬尘。

    他双手揽过我腰,缓缓探进我的衣衫,温软的掌心贴在我背后那两道骇长的伤疤,沉痛难抑的说道:“他早该死了,次次几欲将你推离我身侧,早便该死了。”

    我紧贴着身子回抱于他,摩挲着他胸膛说道:“我不在你身侧,你在内行事时候更要小心谨慎,记得每日都要唤高毋庸来禀报安危,不然我会担心是否朝中出了事…”

    他半天未动,本以为他已疲累的睡了过去,未想不知何时自己的衣衫扣子已被把尽数剥开,顿时满面通红,娇嗔气恼的说道:“你!原先也没这么不正经的。”

    他高挺的鼻梁抵着我的小翘鼻尖,邪邪一笑:“现在现好像也不晚啊。”

    不及我出言恼他,却已被他火热的唇齿缠的没了一丝一毫犀利之色。汗水淋漓之际,他匍匐在我身上喘息,将我额尽数理到面后,温柔含笑的望了我许久许久。

    我心里有些惧怕,慌忙转过头去说道:“爷要看我,以后有的是时间,不需要一眼默记全貌的。”

    他懂我话里意思,说道:“心儿多心了,我只是疑惑为何那么多年来你的样貌一点都不见老,当年样貌跳脱的女子,而今都已有了老态,唯独你,似乎被时间遗忘了。”

    本来我便一直想寻个机会同他明言,而今他主动提起了,便顺势说道:“若我说自己是森林里的狐妖,爷可相信?”他闻此哈哈大笑一番,宠溺的捏了下我鼻尖,说道:“尽胡说!”说罢忽的捏起我一只臂膀,埋头在我腋下作样细细闻了闻,又爽朗笑开:“咦!某狐妖还真有点妖气!”

    我知他又在愚弄我,重重垂了下他胸膛,只听哐哐之声,音若回响。霎时寻到了反讽他的话语:“某爷果真胸内空空如也,回音绕梁不绝呢。”

    “小笨蛋,不懂了罢!爷这叫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信你破开来看看!”他说着便将身子往前一顶,贴着我的脸直直撞了过来。

    我对他的强词夺理不予理睬,心里却止不住的左右相争,到底要不要告诉他?

    他见我闭目不闹,便在我额头落下一吻,掖了掖肩头被子,说道:“睡吧。心儿。”

    半梦中,只觉自己紧紧贴着他宽广坚毅的后背,低喃的问着:“若我是三半年后的女子,爷是否还会一如既往的爱我。”

    他身形未动,也似呢喃一般说道:“会。”音若细蚊,却坚定犹在。

    一切如梦似幻…似真还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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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妖妃介绍:
一朝梦醒,竟是神狐血脉,奈何前世被人害,此世不受宠,那就休要怪她霍乱这欺人畏主的大陆。他注定是这大陆的霸主,可遇见她,他却将天下双手奉上,他说,只为美人一笑,不足惜!霍乱亦或是祸乱,且看她!祸水妖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祸水妖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祸水妖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