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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丝色     祸水妖妃txt下载     祸水妖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一章:变数1

    对我来说,雪一直是个不详的预兆,正是因为它的洁白,才更昭显故往了如血般赤红的记忆。康熙四十九年冬夜,终于迎来了第一场雪,我依在窗前看着状似鹅毛的雪片斜飘落地,心里一片寂寥。

    距离上次见到他已是半月有余了,因着康熙数次南巡,亏空了江南一代数百万两白银,江浙知府实在无力偿还,便如实上禀朝廷,康熙即刻派遣胤禛拨出百万两填补地方空虚,迫于前车之鉴,康熙实在无法放心将此事级级派办,原先用于灾款的震银,分派到地方都百无一两了,更别说是而今这种情况,故而钦点胤禛一同前往江南主理此事。

    犹记他出那日,穿着我为他而系的绛紫色斗篷,在城门口站的气宇轩昂,身后跟着的是辆辆压金马车,我站在边侧树后悄看了他许久,只觉心里实在是七上八下,这般堂而皇之的带着银两上路,难免有些令人不安。

    好在他每过一地便会书信一封,从不间断,想着今日也该有他的第十一封信件了,便转身对子丹说道:“今儿个可有收到爷的信?”

    子丹一手将斗篷麻利的披上我身,一边说道:“福晋怎么就这般着急,看这雪落的,送信之人怕不会冒着风雪狂奔吧,又不是什么军机情报。难免是要晚个一两日了。”她说的句句在理,但我却还是心里没来由的狂跳。

    勉勉强强睡去,第二日一早又起身问信,没有…还是没有。

    第三日,还是没有…

    第四日,依旧没有。

    我已被此情况折磨的片刻不得安息,原本只是淡淡不安的心,已经益不能克制,猛烈跳动如抽搐一般。

    “不行!我要去寻他!”我摆下手中暖炉,兀的站起身说道。

    “福晋!爷身边有那么多高手护着,即便遇个好歹,也能逢凶化吉的,你去了反而添他烦扰,况且这冰天雪地的,你身子骨太弱了…”已经听不进她任何劝诫了,徒步便要出门,子丹在身后猛然吼道:“奴婢去!奴婢进城去找高毋庸,或者他知道一些情况,实在不行,奴婢,奴婢去找其他阿哥探探路。”

    我苦笑着说道:“其他阿哥…你认识吗?”

    “当差那么多年,总也有个把姐妹分在他府侍候的,奴婢去问,一定给福晋问出个好歹来!”子丹信誓旦旦的说道:“奴婢即刻出门,下午便回来,若有了消息福晋便能安心了,若没消息,奴婢为福晋收拾行囊南下寻四爷去。”

    见她这般坚持,我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

    在屋内思踱许久,他一向都不是这般没有交代之人,为何会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一是路上遇到了什么意外,二是处理事物之时有了许多阻滞,焦头烂额之下没有心思给我回信报平安。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府内为他担惊受怕,只有他呼吸均匀的躺在我身侧时候,才能稍微有些定心,不然即便他偶尔不回府邸,遣高毋庸来告知时候,我都会左右细问他许久,怕他们窜同一气骗我。

    我想自己一直都不是一个将生活握在手心里的人,亦不是一个惯于等待的人。这样隔着围墙深幕,我会害怕,害怕与他的生活脱节太久,害怕他一人顶不起这一片风雨天。

    子丹回来时候已冻成冰人,我慌忙将自己炉子塞进她怀里,温暖了许久之后她才停止了抖缩,僵硬苍白的唇齿才能缓缓启口:“福晋…”

    “怎么样了?”我脱口问道。只见她脸色青黄不定,比先前更加难看,我便知道事情大概是不好了。

    “你倒是说话呀!”我紧捏着她臂膀左右摇晃,只见她眉目纠着喊痛我才觉自己不知不觉狠抓着她手,似要掐断一般。

    “子丹,说吧,反正福晋早晚都会知道的。”正在此时,高毋庸雪落满身的站在我的面前,两扇花门被他推开后在风里左右扭摆,啪啪的敲打着门框。

    “福晋…”子丹忽尔满脸悲切的望着我,凄转声响似在喉头涌动,翻搅了许久才喏喏的出声说道:“四爷已经回京了。”

    顿时心里大喜,但片刻兴奋过后即觉出了此事蹊跷,顿时笑凝嘴角,问道:“为何他回京却未通知我?”

    子丹开始莺莺的哭了起来,我见她这般模样,更是心煎难耐,仿佛眼前即是满身是血的他,被丢在马车里运回京城。落雪天,总是弥漫着难以名状的肃杀之气,难道这么多年依然不改箴言。

    “高毋庸,你来说!”我指着他凄厉问道,他见此神色有些惧怕,却还是鼓起胸膛说道:“爷是回来了,是和大福晋一同回来的。”

    “大福晋?”我不明白他话指何处。

    “对,叶赫那拉氏,大福晋,四爷的嫡妻。”当听闻叶赫那拉氏这个已在我与他之间沉默许久的名字,我竟那般陌生…甚至已经记不清他到底是何容颜。记不清她到底曾给我造成过何种伤害。

    但却在听见“嫡妻”二字之时,心神俱颤!他的允诺,难道已经这般一文不名,犹记他在肯特山山道之内,那铿然的许诺声响,更记得多个月夜下他不变的坚定眼神。

    为何当初他仍有嫡妻,却还能这般坚定的允我一生,而今结已断,却又若此待我。

    “呵呵…嫡妻…”我喃喃自语,…看着铜镜里那张涣散神识,欲哭还笑的脸,不知到底是谁。

    “福晋…我想爷是有苦衷的。”高毋庸低声说道,道出此言之时怕是连自己都没有底气。

    不理会他的虚弱辩驳,径直对子丹说道:“更衣吧,唤人准备好马车,我要进城。”,子丹听后顿时面无人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地上,说道:“福晋,不可啊!绝对不可以,皇上谕令你三年不可进城,如今入了即是违抗圣旨。会赐死的。”

    我冷冷看了她一眼,斩钉截铁的说道:“若你不去准备马车,不为我梳妆换衣,我便就这模样入城,斩了了事!”她懦弱的流着眼泪跑出门外。

    拂了拂自己面颊,竟是那般干燥冰凉。是泪已干透。还是缘自不再选择墨守的心。

    着了一身粗布衣衫,梳了一个少女饰,将黑长的头扎成一股,头上略微盘了两个团,仅插了一支珠钗,粉墨未施。

    如此装扮俨然一副待嫁少女模样,半丝都未见沧桑影子。

    实在是个天大的讽刺,明明怀着仓咦不堪的心,却能长出这般轻灵若羽,不谙世音的模样。

    马车拖行在这漫漫雪地里,少了几分往日的嘈杂,但我心里的擂鼓,却仍是敲的人晕眩。子丹一路紧拽着我手,不安的摩挲了许久。我看着她的慌张模样,更似紧张过我。

    高毋庸赶着马车在四爷府后门停下,我低跟在他身后一步未停,未想后门竟也有人把守。我与子丹皆被拦在门外,兵士粗声粗气的说道:“哪里来的民夫,禛贝子府也是你等可以乱闯的吗?”

    高毋庸转身喝斥了一声,骂咧道:“没见着是跟我进来的吗?瞎了你的狗眼了,今儿个府里那么忙,厨房人手不够使,爷特地嘱咐我去厨娘李妈妈家把他女儿们寻来帮手的。”

    那兵士明显有些惧怕高毋庸,绽着肥猪面貌赔笑着说道:“奴才混账,混账了。这就放姑娘们进去。”说罢收起武器,却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弯身细看了下我眉目。

    我朝他羞赧一笑,他才放心的让我们进去。

    方朝里行了几步,便听见主厅那边咿咿呀呀的喜乐声音吹揍不停,笼盖了整个四爷府。往来之人穿梭不绝,皆是急色不已。

    而府内不管丫鬟奴才,都身着喜气服饰,青红相接,看着料子也是不菲绸缎。想必是特地为此良日专门派的衣衫。

    我似生吃了鸡蛋一般,粘连着吞咽不下。

    高毋庸拖着我手说道:“福晋…你不要去,爷自会跟你解释的,又何必非要赶来这一遭,给自己添堵呢。”

    西风阵阵刮来,似一记记耳光重重落在我的面颊。这么些年来,我到底在守候一个怎样的男子,到底挣扎抗争所谓哪般?

    “不让自己痛,又怎会让自己清醒。”大力甩开高毋庸的手,径直向主厅走去,越近主厅越是人声鼎沸,朝中大臣几乎已经齐聚一堂,不管是现任主文大臣张延玉,还是主武将领年羹尧,都满面恭鞠的站在主厅外的院子里,交头接耳,谈笑风生。

    此刻仪式仍未开始,大臣们仍是三五成群的在院落里随意走动。而未过多久,各个阿哥们也都带了礼物入府了,高毋庸端站门口一边招呼客人一边接过礼物,笑的很是真诚。

    我站在院落最里端的一棵老松柏下,那粗布衣衫,素面仰天的模样,实在与这一群光鲜亮丽的人格格不入。我不自觉的拢了拢自己衣衫,莫名的袭来阵阵惆怅。

    未过多久,丝竹之声更盛,顺着在场之人的目光朝门外望去,只见一顶大红花轿停在门口那一地白雪之上,我曾赞叹四爷端坐马上的的英姿气势,堪比怒目而视的雄狮。但此时此刻,这若鹰般锐利,若狮般雄伟的男子,却笑弯了眉目,亲手抱着那一位已经臃肿现老,却满面幸福的女子。那一袭本属于我的血色华袍,长的拖到了地上,似乎这一地白雪,也因它而红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变数2

    叶赫那拉氏双手环过四爷脖颈,眼里盛满笑意。而边侧的大臣们也纷纷上前恭贺四爷“再婚”之喜,我直盯着他的双眼,片刻都不敢合上,怕看漏了他黯然伤逝的神情。

    但那么长的时间,长到院门而始,庭门而终,眼见着那袭华美的大红镶丝袍子,拖沓而挥扬着经过那狭长的红毯路。我强撑着双目一次未闭,任由那酸涩的泪水破框而落,瞬间成冰。

    没有,我甚至未从他的眉眼内看到一秒不悦的神情。那般浑然天成,喜不自胜。

    耳边擂鼓之声大作,当他踏上主厅阶石之时,在场所有人都举手齐拍,而高毋庸更是跃身上前,将早就置备好的炮竹点了起来,噼里啪啦的闹的人阵阵抽痛。

    偶时总怕清冷,而今这般热闹暖人的场景,却更令我胆战心惊。

    “福晋,咱们回去吧。”子丹在身后有些哽咽的说道。

    “好…”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面,只觉有些麻痹无觉。方想拖着子丹退回后门,迎面却撞来一个同样穿着素色衣衫的大娘,对着我毫不客气的说道:“真是怎么做事儿的,你是来府里打下手的,不是来看热闹的,诶呦,哪请来的丫头,怎么能像你这般不懂规矩。”

    子丹刚要上前阻止,我慌忙拉住她手,做了个噤声手势,任由着大妈七拐八拐的拖着我,不一会儿竟将我拽至了主屋。

    今日屋子装点的喜气充盈,每个窗缘都系上了一朵红色绒花,而们框匾额,更是挂丝披缎,显尽主人家的细腻心思。

    那大娘边将我推进房内边说道:“我马上便要去张罗爷和新福晋的睡前吃食了,你记得在此好好铺铺床,将那些个莲子花生桂圆的,洒的匀称一些,等爷和新福晋拜了堂行完了礼,便会过来了,动作要麻利,知道不!”

    我顺势点了点头应道:“明白,明白的。”子丹在旁目瞪口呆的说道:“福晋,您疯了不是。”

    我想我是疯了,疯到心甘情愿跑进他与她的婚房,亲手为他们铺床备枕,吉语相祝。

    将床上那一床丝绒棉被抱起塞进子丹怀里,径直走至桌边,将那个瓜果盘子捧在怀里,抓着莲子扬手一撒,眼见着这白圆的莲子没了束缚蹦达着散了一床,我强笑着唱道:“愿君连生贵子万事吉…”

    “愿君桂满衣冠人满圆…”

    “愿君繁华一生无忧恼…”

    “愿君世世罗衣系她心…”

    “实在太过分了,我去找爷去!我去!”子丹越听越憋屈,将手中被子往床上一甩,恼怒的吼道。

    “回来!”我呼喝道:“你真是益没规矩了,在别人府上也容得你这般放肆?”她被我唬住了脚步,却也实在不想再入内,僵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我将被子舒展开来铺在床上,踱步走到门边,依着门框说道:“前些日子我绣的那块帕子你可有带着?”前段时间我闲来无事,便在府里跟着子丹学绣鸳鸯,但我耗费九牛之力绣出来的东西,却被胤禛嘲笑此乃一对戏水鸭子,一气之下便赏给了子丹,要她随身带着,不得嫌弃。

    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说道:“福晋要这个做甚?”我并不答她问题,只是接过她递来的丝帕,将它展平了放在那一对新婚枕颈之上。

    她看罢才有些哭笑不得,说道:“福晋,您也太阴损了。”我故作无辜的说道:“本就是我不好,来恭贺他的新婚之喜,竟然空手而来。好在你带着它,不然还真不知道送什么好。”没想自己的随手之作,竟成了一件赠人妙品,在此情境之下,实在是寓意深远,功用奇特。

    叫他比翼撞山端,鸳鸯作鸭戏!

    我拍了拍身上尘土,拉起子丹的手说道:“我们走罢,赶着天仍未黑,出城吧。”她久悬在喉的心终于放松下来,跟上我的步子踩雪出府。

    回望这满府的祥光吉乐,心底那细小的声响轻轻唱到:胤禛,若你今晚不来寻我,那么我两便永不相见了。

    才落了几个时辰的雪,地上便已经积攒了厚厚一层,路上几乎看不到一个行人,如此恶寒的天气,自然都躲在家里不再外出了,单单我,还痴傻的往外狂奔,只为参加他的婚礼。

    未行多远,双脚已经湿了个通透,虐骨的疼痛阵阵自脚底袭来,步步绞心。

    “心儿!”身后忽然想起多年未听的声音,呆愣着不知是否该转过身子,虽然他也曾去过城外的府院,但这般堂而皇之的唤出名来,尚属次。

    我浅笑着转过身去,拂了拂身子揖道:“拜见八爷。”

    一眼望去,雪上尽是凌乱不堪的脚步,形如我踉跄而行的人生道途。

    “你…可愿回到我的身边?”他语调不顺的说道,或许自己脱口之时,也知道这个问题实在可笑,当初是他选择利用我来打击太子,而今暗害不成,又来寻我回去,天底下还有这等美事么…

    我压着心里涌现的怒气,说道:“爷看看你的身后吧。”

    他转身回望,纷扬的大雪漫漫填没了个个足迹…不久便又如当初一样了。

    “如果人心能若雪印这般,落雪之后便又轻易成了原来模样,那我便能跟你回到往昔…可惜,要盖住一个伤疤,便只能再原来那里划一道更深彻的疤痕,那种痛,我承受不来了,爷,你回去罢。”即便我不曾恨他,即便我理解他的选择,即便他可能用心良苦。也并不代表,我可以原谅。可以由着过往事过境迁。

    “即便是你看着四哥再娶了那个女人,你也要这样坚定的呆在他的身边是不是?”他忽而笑了起来,有些惨然的追问道:“四哥能给你的安定,如今我也能给你…当初我逼走你,便是知道以自己的羽翼护佑不了你,而今我定能让你无恙生活,不需殚精竭虑了。”

    我有些不知如何回答,知道这两年来他在朝中可谓努力非常,不但在朝中担任户部要职,十四爷的强大,更给了他坚强的军事后盾。

    所以今日,他才敢这般堂而皇之的说下这铮铮豪言了么。

    低头凝思拒绝之话,再抬双目时,却见手里拽着血红丝带的四爷,站定在不远开外,定能将我与他的话语,听的一清二楚。

    他紧咬着牙齿,以致面容凹陷扭曲,那狰狞的模样是我第一次见到。

    不管不顾八爷寸步不让,他笃定沉稳的走至跟前,说道:“八弟不去屋里喝杯喜酒,来此冰天雪地的屋外做甚呢?”

    “四哥”他含笑说道:“四哥不在自家仓库数数如此婚宴是否又多出来一箱黄金,倒有闲情来此管我与自家福晋的事。”

    他似乎话有所指,我却不明其中原因,只见胤禛青筋尽现,挥起一拳便将八爷打到在地。

    八爷亦是丝毫没有退缩,望着他的眼神狠毒至极。

    “哼,我劝你不要与虎谋皮!此次你做的实在秒极啊!竟敢窜和苏州知府将一箱官银私吞,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箱钱抬进了我的府邸,我告诉你,你不会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可知助你行事的费尔多清乃是太子之人,他为何不靠着太子这个大山行事,却要将你拖入水里!别到时怎么被人煮了都不知道!”他如断线珠子般蹦跳的言语,似乎让我了解了一些其中枝末。

    这怕是一步计中之计。

    “不劳四哥费心了!”他歪歪扭扭的爬起身来,抹了下嘴角鲜血转而对我说道:“心儿,你考虑下我说的话罢。”

    本来我欲断然拒绝了他的,但看着胤禛一身红衣,便心里恼火,遂口不对心的回道:“嗯。”

    胤禛闻此即刻火冒三丈,死拽着我手便往府里拖,路过后门时候,那守卫奇异的看着我们这两个看似毫无关联之人拉扯不清。

    从未想过他的气力大的这般惊人,仅一会便将我拖至一侧厢房,唬着眉目对跟来的子丹说道:“给我出去!”子丹本欲争辩一番,但看着他铁青的脸面实在骇人,也不敢再出声了。

    他抓狂的在屋内转步,一语不,却径直扯着身上衣衫,将那大红色袍子脱下甩至一边,愤懑的说道:“十四年了!都已经十四年了,你居然还要怀疑我…”

    我蜷缩在角落故意不出声回答,他果然更加左右难定。满面沉痛的说道:“若没有一点苦衷,我会再娶那个女人吗?你当我愿意以身做资,供人茶余饭后消遣吗?你可知我赶他出门时候,动了多少干戈?”

    “今日娶她,不也大动干戈吗?就当两者相抵了好了。”我尖酸回道。

    本以为他会为此而爆怒,却只见他呆了一呆,旋即凑上前来暗笑着说道:“从来不知道原来你也是个醋做的人儿。”

    我继续闭口不理,他却开始柔声解释道:“不瞒你说,费尔多清多年来一直刻意与胤礽接近,却仍是不能深得他的信任,所以此次我是顺势而为了。那女人为了一雪耻辱,私底下早就与胤礽谋成一线了,要逼我娶回叶赫那拉氏,乃是胤礽对费尔多清才能与忠心的试练。”

    “所以你为费尔多清设计了这场私吞官银的戏码对不对?”

第二百三十三章:变数3

    “对!”他面色平静的说道:“知道为什么胤禩此次会铤而走险,肯与太子的人合作吗?”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他继续说道:“因为皇阿玛命我督银前往江浙之前,曾召见过他,大体为何大家心知肚明了,皇阿玛是要他对外宣称自己的侧福晋重病身亡。”

    原来康熙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让我返回北京之事了,而胤禩却以为自己而今的势力已经今非昔比,毋须将我推至他人怀抱了。却未想过已经涉足夺嫡之争的他,竟会这般不智,公然对抗康熙旨意。

    “而另一方面太子与叶赫那拉氏达成同盟,为了试练费尔多清的实力,给了他这个极难办成的任务是么?”若我猜的没错,费尔多清在得此讯息之下即刻与他商议,正巧他又知道了胤禩之事,于是便设计了这个让费尔多清假借胤禩之手对付自己的计谋,转而私底下又默许苏州知府验收官银时候少录一箱,而当费尔多清将那一箱官银运回京城之后,由叶赫那拉氏出面将此“赃物”塞进四爷囊中。叶赫那拉氏虽然已被胤禛休离多年,但对府里情况自然是了如指掌的,要搬进一箱银子自然是再容易不过的了。于是胤禩便在四爷严密的部署之下“得到”了这个他自以为的要挟把柄,进而顺理成章的向他提出遮掩此事的交换条件:要胤禛娶回叶赫那拉氏作嫡福晋。自此胤禛既能掩藏自身实力,假意随了胤禩的愿,好让他误以为仍有将我夺回身边的可能。而更重要的是,他正是借着这个看似和他全然没有关系的局势,遂了费尔多清的愿,好让费尔多清进一步取信太子。为将来的废黜计谋,打下沉稳的基石。

    真正的高手便是如此,自身永远看似跳脱是非之外,却桩桩件件都离不开他的导演。

    他点了点头说道:“是!此事本就是我一手促成,再娶叶赫那拉氏,也是计划之中的事。”他说的澄定无波,我虽明他正在努力一步步达成自己的理想,但面对他这般轻易便可利用感情作饵,实在有些痛心难释。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搂着我说道:“我之所以不先告诉你,是怕你难过不智,出言阻止…而你也知道,我最易受你左右,不然今日这般场面,我怎能和你在此小屋缠绵这般许久。”我嘴里苦涩,原来他不告诉我的原因,不是惧怕我心里沉痛,而是要剥夺任何动摇他的机会。

    今日再看他的面目,只觉那满是浅浅温软笑容的俊脸之上,盈盈散出的竟是那般刚定的肃杀之气。

    “既然爷不便与我在此会面,那么我先回去了。”我挣开他的怀抱,有些疲累的说道。

    本以为他会出声挽留,跟着我一同出城,但他却只是轻拢了下我衣衫,细致的理了下我额,说道:“也好,明日我一定出来陪你。”

    转身之时只听见心碎的声音,空荡荡的在我胸膛回想,越显寂寥越显悲。

    人说,如果太过在乎,注定无法得到。踏雪时候,我看着深浅不一的痕迹,怅然感触占据了整个心魂,我曾说叶赫那拉氏贪心过多,终于丧尽所有,那么如今的我,是否也正行往她的旧途呢。

    他一直说我与他是同奔之人,但而今我只觉自己疲于行路,渐渐跟不上他的脚步了。或许是此生已然能和他圆满相守,便渐渐落尽了满身的荆棘,不懂如何斗争了,而他与我不同,我是他命里不可或缺的部分,却不可能是全部。

    “福晋,放下帘子吧,爷不会出来了。”子丹与我齐坐马车,看着我掀帘远眺忍不住说道。

    “我知道他不会来了…”只是那不争气的眼睛,却还是止不住的回头徜望。

    今夜伴我的,独有这一地白雪了。

    未想回府之时,不之客早已等候许久,远远瞧见那黄帐马车和罗列齐整的兵士,便知道是他来了,那个早就想来看我的男子——康熙。

    落地后即刻跪拜道:“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背着手站在门前细望,那盏通亮的灯笼印着地上白雪,照的此地恍若白昼。

    “起来吧,心儿。”多年未听见他的声音,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会有这般虚软的声响。

    起身四目对望时候,只觉鼻头酸,他两鬓益白了,面上也皱皱的有了岁月刻纹,再也寻不回当年那意气风的模样,再也寻不回那时一口气便能将我抱回景阳宫的男子。

    “朕…”他顿了许久,只是那双盯着我的双目,始终未有移开。

    “皇上入屋坐吧,外头风凉。”我忍不住打破着尴尬的平静,他却只当未闻,出口问道:“听说…皇宫那次谋刺,让你…”

    我慌乱的点了点头,怕他又说出那个我刻意埋而不理的问题。

    “是朕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朕也未派人细细查过,但你要理解朕的苦楚,那时正逢外面谣言漫天之时,朕不能在此节骨眼上再添谣言啊。”看着他那双满布丝丝皱纹,却依旧睿智的双眼,我心里清明,或许他不查便已知道此事恐怕和太子又会有些牵连…

    “草民明白的。”我低眉虔心说道。

    “恨朕么?”他却兀自问出这个问题,我不假思索的回道:“没有…”

    “朕要听你的真心话,而不是这等场面之词。”他悠悠说道。

    抬头与他对视,鼓作勇气说道:“当皇上把草民送去蒙古和亲之时,当皇上在巴林对草民百般试探,当皇上不惜甘冒放走葛尔丹的风险只为赢得草民绝对忠心之时,当皇上愤恨怒言,此生若不跟您,便只能孤老一世之时,当皇上为了稳住八爷的心,要草民委身下嫁之时,当皇上为了遮庇太子罪行,要草民以身殉国之时,草民对您,又怎会不怨?”他细细的听着我的言语,只觉片刻间便眼中擒泪。伤恸不已。

    “但当皇上允准我与胤禛一起之后,所有的怨恨,都没有了。”我低低说道。

    而他面有凄色,怔怔的望着我说道:“此生朕欠你良多,加诸你身的担子实在太多太多,以后,朕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朕说到做到。”

    “草民多谢皇上成全!”我恭身拜恩。他径直走上前来将我扶起,大力揽在怀里,正当我怔忡羞愧之际,他已经迅的抽离了身体,轻声说道:“再见了,心儿。”

    我想今夜他特来此地,仅为了解我与他之间多年的痴怨。不管过往谁欠了谁,都不再重要了。

    第二日一早,高毋庸便从城里火急火燎的奔了出来,气未喘定便拉着我说道:“福晋,好消息…好消息啊!”

    我放下手中茶杯,有些兴味索然的问道:“什么好消息?你家爷又添子嗣了?”

    高毋庸脸色一白,有些尴尬着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我见他这副进退不得的模样,不免有些不好意思,遂松了松嘴问道:“什么好消息啊,你且说来听听。”

    他顿时有了神采,急急说道:“宫里传来消息了,今儿个早晨八阿哥已经上禀康熙,说他的侧福晋殁了!奴才为了证实消息虚假,特地跑去八爷府一探究竟,府门都挂上白灯笼了,定然假不了!而不知怎么回事,皇上竟然特地命张廷玉拽写碑文,不让八爷插手此事呢!”

    我心里了然,康熙自然怕八爷借着碑文一事,提及他欲遮盖许久的真相。所以便连此等小事也为他设想周到了。

    恐怕昨夜康熙回宫之后,对八爷下了最后命令,才导致了今日的结果。心里真的有些感激他了,这一切都意味着我与胤禛,终于可以堂而皇之的在一起了。

    没过多久,胤禛便狂奔而来了,看着架势应是一下朝便赶来了。入门之时更是难得的喜形于色,一路高喊着我的名字。

    我在屋门守着,解开他满是白雪的斗篷,甩了几下放在案上。

    他却迫不及待的将我横空抱起,开心的说道:“心儿!即刻收拾包袱,我们入城吧!皇阿玛已经允准了…终于允准了!”

    我看着他灿若孩童般的笑颜,终于扫尽我昨日的阴霾心情,笑着说道:“家里这么多物件,哪是一天两天能收拾利索的,等明儿个开始慢慢整理好了再回去罢。”

    他傻傻笑着,说道:“怪我糊涂了,方才在朝上,我差点欢呼出声来…强忍了许久才终于把唤声压下。”

    虽然我也欢欣终于得到了康熙肯,但却焦虑着不想入城,不管其他,单是四爷府的那两位女眷,便能让我焦头烂额了,叶赫那拉氏的再次回归,说明了四爷府自此再无宁日,而今她与太子勾结一起,恐怕更难应负了。

    而年氏的哥哥年羹尧,而今已是赫赫有名的封疆大吏,胤禛是断然不会对她怎样的,这意味着我必须为了顾全胤禛而忍下年氏的全部冷嘲热讽,甚至是暗害谋算。

    一想起这些,我便再难欢快,只有抛不开的沉重,安逸太久,早已不想再争斗了。但他的喜悦似乎已经高淹过顶,看不到我的重重顾虑。

第二百三十四章:步步为营1

    收拾了四日时间,才将府内大大小小的碗盆用具,衣物家什收拾妥当,为免太过招摇,皆分批运回四爷府了。出回京时候是难得的晴好天气,猛烈的西风在阳光的浸浴下少了几分刺骨的寒冷。

    连日来的积雪使得马车寸步难动,胤禛命五人在车前铲雪,才慢慢的走出围困,上了京道。

    心里一直有些忐忑,将近三年的简单生活,让我有些寻不回往日即便在殚精竭虑的情势下,依旧能稳中求胜的心态。

    好在与以往不同,而今寸步皆有他的护佑,即便今日这般小小场面,也由他全程陪同,入府时候乌喇那拉氏竟已在府门等了许久的样子,见我落车时候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便挂上了粲然的笑容,和颜悦色的说道:“妹妹,你可回来了,爷前几日便同我说要将你接进府里,我欢喜的不得了。”

    我朝着她恭敬的曲了曲身子,并未接下她的话语,而今我纵然再过天真,也不可能再信她一丝一毫了。

    胤禛牵着我的手旁若无人的经过她的身侧,温柔满目的转过身子对我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又想起城外那座别具禛心的“锁心亭”了,而今怕是不得不空置,枉落尘土了。

    我跟着他的脚步,踩着前面深深浅浅的脚印,只见两座连体屋子的中间,驾着一顶拱起的木桥,而翘的两端皆是红丝环绕,白白的一片积雪之上,洒满了片片艳丽花瓣。

    “这…冬日里还有花可采吗?”我有些扫兴的问道,他却弯着眉目说道:“我曾允诺你,在我与你的成亲之夜,定会用花瓣铺满全路,而今虽是冬日,但暖棚内的花朵却在前日全部绽开了,我想是它们也听见了我的诺言,不想令我食言罢。”

    看着那落满花瓣的路上,毫无人迹,本在好奇花瓣到底是如何撒上去了,忽而看见桥的两端架着一根高起的廊柱,而柱子上系着一根粗壮的绳子,直直通至桥北,穿过湖心,绕至湖中那美轮美奂的庭宇。

    他果真用心良苦。

    “心儿!”他柔声唤道:“因皇阿玛仍是担心外面的风言会扰了皇室的名声,故而不允我大操大办咱们的婚礼…委屈你了。”

    我又有些垂垂欲泣,忙摇着头说道:“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

    “那么来吧,我的心儿。”他站在寸步微远的前端,迷蒙着双眼含情而望,轻抬起那修长的臂膀,展开掌心邀我同行。

    难抑的雀跃心情瞬间将我吞噬,我伸出右手与他相偕,只觉他大而温暖的手掌,覆住了我整个小拳,坚定而又踏实。

    任由未开化的积雪浸湿了我们的鞋子,任由阵阵寒冷侵进我们的身子,依然这般笑意充沛,寸步不停。花艳旖旎的春色风光与冷然寂寥的酷雪隆冬景致完美的镶合一起,而我与他,似是画中人儿一般,笑语嫣然。

    许久才走至湖心小院,他拖着我的手回望前路,说道:“看,我一直都说,你与我是并肩而行之人。”原来那一片白雪之上,印着我与他大小不一,却始终同步的脚印。

    又想起多年前我跟着他脚印行路的情景,再回味时竟是这般芬芳撩人。

    回身时看见高挂门廊上的烫金牌子已经换过,高挂前缘的苍劲的笔迹一看便是胤禛亲笔丹青:“禛心小筑”我虽然心里开怀,却忍不住取笑他词穷语拙,说道:“爷取名字真是越来越难听了。”

    他笑容僵在嘴角,唬着个脸面说道:“既然心儿不喜欢,我即刻命人拆了下来。”说着便扬着手儿欲唤人前来。

    我慌忙一踮脚尖,轻轻覆上他的冰唇,他却似早知下情般悄无生息的手揽细腰,稍一使劲便让我堕进了他的怀里。

    “你…”喘定之后,我恼羞成怒的红着脸颊垂他胸膛,他却一副无辜的笃定而笑。

    待我气急了才悠悠说道:“你又怎么舍得撤下它呢,禛心禛心,胤禛之心,皆系索心。”气息萦绕耳际,久久不觉。

    正当我与胤禛浓情蜜意之时,桥上出现了一娇小身姿,不看便知此府除了弘历,再没了别的男童。

    而乌喇那拉氏则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心里一阵暗笑,原来她又要上演许久之前便已用过的戏码。

    “给我站住!”胤禛似乎比我还要紧张,捏着我的手不免紧了紧,手心也沁出了丝丝冷汗。

    弘历不明所以的望着胤禛,但却十分听话的停下脚步,站在桥上一动不动。

    “给我滚会。弘历不明自己阿玛为何忽然之间变了一个人,仍是徘徊呢喃着:“阿玛…您先前教儿子画的画儿,儿子已经画好了,不知阿玛何时前往一看。”

    胤禛许是也明白了自己口气太过严苛,说道:“改日罢,今日阿玛累了,不要再来打扰了。”

    他拂了拂身子,恭敬的说道:“儿子明白了,儿子告退。”

    身后的乌喇那拉氏一副不甘心的模样,狠瞥了我一眼才跟着弘历走了。

    待她们背影消逝,他紧张的望着我说道:“心儿…我!”

    我虽然心中疼痛,总是耿耿于怀此生不能再为人母,但亦清楚,不能因自己的残缺而掠夺了他做父亲的资格,他毕竟是多个孩子的父亲。

    遂假作欢颜的笑着说道:“爷下次莫要这般呼喝小孩子了,弘历很可爱啊。”他仍是揣着怀疑的神色望我,我便只好继续说道:“现今与以前不同,以前我因你有幸福家庭而怯步,而今我都是你家中一分子了,又怎么还会嫉妒这份幸福呢?要守护才对啊。”

    闻此他才终于舒开了郁结的眉目。紧抱着我说道:“我不让他过来,是怕他踩乱了你我的足迹,而今闻你心迹,我便不再怕了。”

    他的手臂揽的我好痛,我却丝毫没有挣脱的**,他与我一样,都是不轻易得到幸福之人,故而重握不放,竭斯底里,都只是惧怕失去。

    “咳咳!”高毋庸在远处大声咳嗽了几下,四爷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我,大声唤道:“何事?”

    “回爷话,皇上派来赐礼的公公已经到了前厅,等爷接执呢。”他又露出几分忧心的神色。

    也不能怪他难以安定,有了蛇齿之痛,总有井绳之惧。

    我拍了拍他手,说道:“去吧,相信皇阿玛是真心祝福我们的。”他似信非信的望着我,坚持要我一起前往,怕又会因我独自落单而再出差池。

    李德全在前厅奉茶等人,见四爷来了,慌忙端着圣旨宣道:“管家小女管芝兰,秀外慧中,贤德恭顺,特赐婚四贝勒胤禛,钦此!”

    了了几语,却点开了我与胤禛,与康熙这三角迷雾。

    “他放手了,终于这般昭然的放手了。”胤禛全程紧握着我的手,此刻竟兴奋的有些颤抖。

    “四阿哥,领赏吧,皇上赐你玉如意一对,珍珠饰品一套,波斯衣料数段,波斯书籍数箱…”虽然这些东西看似全部都是送来给我的,但他却全然不再介意了,唤人尽数搬进了稹心小筑。

    “公公,有劳了。”我曲了曲腿谢过李德全,他脸上也全是欣慰的笑容,说道:“福晋总算守得云开了,不管过往有如何多的苦难,都是值得了。但以后亦要循规蹈矩啊,这皇城不比外头,步步赌的都是命啊”他若个温润长辈一般,数语皆是自肺腑。

    “多谢公公疼爱…心儿记下了。”看着他蹒跚而去的背影,竟是十分心疼。

    “回去吧。”他笑着对我说道,眼里露着丝丝狡黠。

    我与胤禛整日都呆在稹心小筑,没有一个人前来打扰。

    深夜时候,我忽然醒了过来,不知为何心里涌出股股心悸,似飞乱的思绪引的人心神不安,他觉了我的异样,紧张的爬起身子问道:“心儿,怎么了?”

    我起身饮了口茶,凉凉的终于定了下神:“也不知怎的,心里总是七上八下,莫不是要生什么事情吧?”

    他将我拉至床榻,合着被子抱着我说道:“不要瞎想了,夜都那么深了,该安置了。不然身子又要不好了。”

    我畏在他胸前,问道:“这些年也没见过雅柔,可知她而今可好?胤祥怎样了?是我自私的逃离了三年,也没想到法子救他,他那破败的屋子哪是住人的地方…景山爷可有上去过,不知姐姐会否怪责我总是不去看她。”

    他锊着我的丝,有些哽咽的说道:“一回北京,你便又开始想这些了,难道仅隔了这么一道墙,就真的有这般不同吗?”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但心里却很清楚,并不是城墙禁锢了我的心,而是自己逃开了三年时光,当一些回复往昔,故人故事又重新铺在眼前,便知道自己避无可避了…胤祥的情我犹半点未曾偿还,而太子的恨,亦还需拾起。站在国家立场,民不欲若此昏庸无能之君,站在自己立场,亦不能背叛曾在索额图尸前许下的重誓弑言。血债终是要血还的。况且我此番回京,即便我不动手,他亦不可能再放过我!毕竟我是那在他刀下躺倒之人,为了以防万一,他必会有所行动。

第二百三十五章:步步为营2

    “心儿!为我准备一些衣衫。”方才回府胤禛便火急火燎的直奔小筑,我正依着架子跟子丹学绣荷花,见他这副架势吓了一跳。

    “怎么了?皇阿玛又派你出差?还是苏州官银案子有了差池?”见他面色有异,便知事情恐怕来的凶猛。

    “不是…”此时才知道昨夜莫名心悸怕不是空穴来风“今日早朝,山西来报,说当地秋季灾旱,早已颗粒无收,山西巡抚在秋末时候便已经上报朝廷要求开仓放粮,但奏折却在半路被人压下来了,现在农民起义四起,才得知自己呈递的奏折未达皇庭,主动负荆觐见当面告示,皇阿玛已经暂时停了张廷玉的职,查明此事之前不再任用,震怒之下亦需妥善处理起义之事,已经钦点了我。”

    他语过快,我有些反映迟缓的问道:“实在有些蹊跷,灾旱本就是老天之孽,张廷玉何故要扣压圣旨?况且**起义素来都由得力武将前往,为何又单单派你前往?”

    他坐下喝了口茶,才缓缓道来:“前些时候你未在北京,不知京里盛传的流言:山西天空万里巨云,详看之下竟是两龙争日的图样,都说此兆不详,故而太子私下下令,禁止所有有关山西动态的奏折面呈皇阿玛,就是怕有心人将这些空穴来风诉至皇阿玛的耳中,此事张廷玉虽明知是被太子的决断所累,但却无法开口言明缘由。”

    “原来是他…”心里暗暗觉得似乎时机已经悄然而至了。

    “而此次因是农民起义,并且并非打着推翻政府的旗号,皇阿玛派我前往是有深层含义的,一方面派自己亲子前往昭显了朝廷诚意,二则此番前往亦不是要武力**反抗,主要乃是派米安民。”我虽然明了康熙的用心良苦,但仍是有些不甚放心的问道:

    “即便如此,难道皇阿玛不派几个武将随往?要是情势控制不住,随时都会爆大战的。”他狡黠一笑,说道:“派了,骁骑营统领费尔多清协往。”

    忽然手指一颤,针便那般直直刺进了肉里,如肉三分。我痛的死牙咧嘴,却仍不及心里的慌乱扰神。

    “太子建议的是吗?”我仍不敢确定心里的想法,直到他沉默的点了点头。

    此事大为不妙,太子给费尔多清的第一个试练,已经由胤禛的假意顺从而勉强过关,那么此次这么险要的时刻,他亦推荐费尔多清前往,知道内情之人,便会明白他带着杀招。

    “你打算险中求胜?”心因此而狂跳不止,武将之间多是生死相搏,虽知费尔多清乃是胤禛的人,但若演戏演作全套,难免伤筋动骨。

    “对!胤礽此次推荐他与我同往,险恶用心早便昭然了,而费尔多清也曾与我眼神交流,相信胤礽早已私下嘱咐过他,要他在此次**起义途中,一并将我解决掉。”他果然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行!”我恼怒的说道:“你怎知太子只是将此事委托费尔多清一人?若我是太子,定然会留有后招,如此大胆之举,万不会将所有可能系于一人,若当你与费尔多清演戏之际,另一授命于太子之人在你背后放冷箭。你的安危就堪虞了。万万不能以生命相搏!”

    他双眼深闭了稍刻,便走过来将我揽在怀里,低声说道:“皇阿玛与胤礽之间,已经剑拔弩张,我只待最后一击了,让费尔多清取信太子之事,不能有半点犹疑。路已行远,再回头已不可能了。”

    我纠着他胸口衣衫,不放心的说道:“爷真的能掌握人心吗?爷真的确定费尔多清此人,不会中途易主吗?”

    本以为他会有片刻犹疑,怎知他斩钉截铁的说道:“他不会…早在葛尔丹之战,他便已经跟随了我,骁勇善战,爽性忠正。那时我带着数十个精兵潜入葛尔丹营中伺机活捉穆勒,他是冲在最前面之人,亦是差点被穆勒一枪射毙之人,若非我执意将他抱回马上带回大军,他早已死在当场。”

    生死之情,的确可以信托,虽然我对他的用人眼光一向深信,但此次怕是九死一生,难免生出了不安的质疑之念。

    “我只怕生灵涂炭,若他刺杀我不成,定然会将所有罪责推在山西起义军身上,到时皇阿玛震怒之下,难免血洗山西。”他目光清远,有些沉痛的说道。

    “但爷仍不准备放弃是么?”他顾念的又何止山西这片民众,若真的无法铲除太子,那么遭殃的将是央央大清朝。

    “爷,你该信皇阿玛,他纵然多次征战皆是铁腕手段,但对待民众,一向是宽赦仁慈的,到时总会有解决办法的。”他点头笑了笑,说道:“能救固然要竭力救,即便不能,我亦只能选择让他们牺牲。”

    心里倒抽一口凉气,早便知道他心念澄定,但面对如此多的人命时刻,犹能这般毫不犹豫,的确乃是帝王之相,没有半点妇人之仁。

    “爷,让我跟你去吧?”总是难以全然放心,怕他出个好歹,站他身侧即便枪箭袭来,我犹可安定,但在这消息不通的北京城,却更是难以安心。

    “心儿,此次不同往昔,以往我犹未同胤礽撕破脸面,大家算计的亦只是各种权益相争,但而今不同了,此次已是生死相搏,我若不死他即亡的局面了,更猜不透胤禩到底倒向哪边,局势复杂若此,我亦没有十足把握,实在不宜让你跟在身边了。”他目光坚定,早已作了决断,我唯有禁声不语,默默的为他收拾行装。

    临行之时,将一直随着我的菊花坠子摘下,套上了他的脖颈:“此物虽然有些女气,但至少一直能护我平安,你一定要安全回来。”

    他轻柔的拂过我手,将链子摘下还我,一语未言。

    我是懂他的心的,他在乎我的安危,更胜过在乎自己的性命。

    看着胤禛远去的背影,子丹忍不住叹气说道:“爷怎么能这样,为让福晋安心,也得带着啊。”

    我苦笑着说道:“什么保平安,只是一句为安他心的戏言而已,这么多年,保得我平安的不是这个坠子,一直是他,是他啊…”

    子丹终于沉默着不再言语了。

    大军连夜便出了,那晚整个北京城都弥漫着干柴燃烧的呛人气味,而午门广场附近火光冲天,兵士们手握火把,整队之后便连夜出城前往山西。

    此次前往的只有三千兵士…

    我整夜难眠,秉烛看着大清地形图,山西西临陕西,南接湖南,北连归化。若真的出事,身在四川的年羹尧要跨省救援,又谈何容易。他虽手握重兵,却不可轻易移动,不然若被有心之人参劾一本,难免落了个谋国叛变的罪名,官衔被撤不说,更是救不了四爷。

    而今唯一指望便是归化城外的蒙古了…丹津多尔济虽然手握兵权,张猛亦是四爷的人,但却无法大肆入关,理由便如年羹尧一样。

    但我知每年都会有大批马驹由蒙古饲养后贩入关内,借此机会进来个百来个人也不是不可能的,说不定到了关键时刻,真可以力救四爷一命。我该不该写信给丹津多尔济请求帮忙呢?正思踱之时又转念想到若此事遭逢曝露,胤礽便又有了堂而皇之将四爷置之死地的借口:勾结蒙古,意图趁着山西起义之时,夺位登基…

    故而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走这一步险棋,山西本就天降异相,若太子再将此相连同四爷勾结蒙古之时告知康熙,那么他多年的努力部署,便会瞬间溃散。

    越想越心惊,好在未有一时冲动迷了心智,若我真的写信给丹津多尔济求援,那无疑是给了太子一个天大的理由…

    到底应该怎么办…

    “福晋,夜都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吧。”子丹不顾我的反对,径直将蜡烛吹灭了,我本就心里烦乱,再僵坐屋里也没什么头绪,故而顺从的卸衣就寝,只是脑中仍是影像不断,时不时便冒出一些血腥场面。多年未曾想起的战役镜头,又尽数回到了我的脑中。巴林西山那滚跳的洒血人头,那般赫然的萦绕左右,挥之不去。

    一夜无眠,次日起床时候周身酸痛。子丹早就在屋里等候,见我醒了便上前说道:“福晋,方才年福晋来看过你,见你未起便撂下句话,要奴婢转达。”

    我饶有兴致的问道:“什么话?”我想他除了任人摆布,枉作棋子之外,似乎没了其他的功能。

    “倒是没什么紧要的事,只是邀福晋共用午膳。”倒是十分出乎我的预料,她眼见着我入府得宠,却仍能这般心平气和的邀我用膳,难道三年来已让她心情平复,知道争抢徒然了么?

    “福晋还是不要去了罢?爷不在府里,去了恐怕…”子丹忧心的说道。

    “去,既然别人邀来了,我又怎能不去呢。”我笑着说道,量她们也没这个胆子下毒害我。况且胤禛日后还要仰仗年羹尧呢,我又怎能明着与她再次决裂,理应好好修补关系才是。

第二百三十六章:步步为营3

    远远站在年氏屋子前院,便能听见乌喇那拉氏欢笑的声响,原来她也来了。子丹见此有些心悸的说道:“既然她也在,福晋您就不必去了。”

    我笑了笑没答她话,仍是提步走了过去,年氏见我已经到了,欢笑款款的迎出门来,拉过我手说道:“妹妹来了啊,快进屋里坐吧。”

    我见她这般急于排好辈分,未动声色,只是讪笑着说道:“若以年纪来论,我可是长你许多,但姐姐你入四爷府好些年了,我才新入府邸,唤你一声姐姐,也是应当的。”

    她脸色僵了僵,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之前年轻气盛,与妹妹间置了许多闲气,而今那么些年过去了,也知道爷的心总不是我一人可以霸占的,还望妹妹莫要再把过往种种摆在心里,自从知道你要入府,我一直诚惶诚恐的。”她边说边为我斟了些酒,和颜悦色的说着:“与妹妹喝了这杯,咱们也学学那些男儿们,杯酒泯恩仇罢。”

    我端详着她虔诚的面目,不似虚与委蛇,便举杯与她相碰,一饮而尽。

    想必这些年月,年轻横刺的棱角早已消磨殆尽,终于明白如何圆润处事了。怕也是因为一次次被人利用之后痛定了罢。

    乌喇那拉氏也作势扬了扬酒杯,欲与我共饮,我只当未见,仍与年氏在一旁谈笑聊天。她面上有些挂不住,可还是耐着性子端坐在旁。

    她如此不卑不亢的表现,着实令我好奇,难道此番真的是一场和头酒而非鸿门宴么?

    “妹妹来吃菜!这可是府院后面的暖棚种出来的,外头吃不到的。”年氏热络的为我夹了一些香菇,而她怕我不放心,在我停顿的那一空当,自己便先夹了一大块丢进嘴里。

    我笑着一口吃下,说道:“姐姐不必如此的。”她也不好意思的说着:“是我小人之心了。”

    四福晋见我两十分满意的模样,也在一旁自斟自饮好不自在。

    “这些年来,爷一直跟我说,妹妹最得他心,所以当你进了门,要好好相待。”她笑语欢言,面色平和,而我心里却因此话而有些难受,虽然明知此话不可能是胤禛同他说的,但想起同样夜空下他抱着她的臂膀说着此番话语的情景,便心伤的厉害。

    难忍的多饮了几杯,渐渐有了些微醉意,子丹在旁提醒道:“福晋注意身体,酒最伤身了。”

    我趁势说道:“姐姐慢饮,妹妹不胜酒力,该回去了。”

    怎耐乌喇那拉氏忽然拉住我的手说道:“妹妹别走…”我狐疑的转过脸去,只见两股清泪夺眶而出,她抽泣的说道:“我不同你争了,你既能与年妹妹杯酒释过往,为何单单不肯原谅了我。”

    看着她眼角泛起的深刻皱纹,老态毕现的臃肿身材…已是韶华消逝的年纪,胤禛在她这般垂垂老去的时刻为我而将他逐出门外,是不是也有些残忍呢?

    她夹起一块小菜放进我的碗里,满目期许的喊道:“妹妹…”

    或许我真的被此情此景感动了,或许更是不想令胤禛难做,或许是我本身不想再此敏感时期坚持这些无谓的宵小仇恨了…许多个或许,促成我接受了她的送菜。

    回屋的路上,子丹一再的在旁埋怨,怪我怎么就那么轻易的吃了她的菜,最低限度也该用银针试下毒。我对她的言辞未置可否,若非看着她们也吃了许多菜,我也不敢轻易便受了。想来赫舍里氏也曾情恸不已的要求我与她对饮,结果饮下的却是穿肠毒药。

    只能希望我难得付出的相信,不要令我再一次失望。

    但当我腹部急抽搐,疼的掌心冒汗的时候,我却只能笑着嘲笑自己一再的天真…嘲笑自己即便想要和睦共处,也有人不甘平静。

    子丹一见我此副模样,便开始哭了…疾奔出外院寻大夫去了,或许她也知道,此番若真的是毒,便再没有第二个李德明能救我一命了。

    乌喇那拉氏疯了…难道她在菜里下了毒,要大家同归于尽么…

    外面隐约响起了女子跑动的声响,我压下剧痛,仍是强作平和的说道:“你来了。”

    待那袭悠然的香气飘至我身侧时候,我依旧看见了那张老迈不堪的脸,但可笑的是,方才还落雨虔诚的秀脸,此刻已经挂着奸计得逞的笑容,缓步走至床沿说道:“对,我来了.”

    “你真是…疯了。”我双手紧按于腹部,不顾额头直流的冷汗,强撑着坐起身来:“居然公然在府里下毒,你可知道若我死了,你也不得善终。”

    “呵呵…你怎么总是那么蠢,明知我对你有敌意,又明知年氏一向便是我的替罪羊,还总是落了我的套。”她癫狂的笑了笑,身形震颤,似乎很满意自己所设之局,滔滔不绝的继续说道:“一早便知年氏欲与你摆和头酒,我命人去外面抓了一副毒药,看看这是什么?”她在我面前扬了扬丝帕,一股刺鼻味道顿时弥散四周,说道:“这可是我用毒药泡了一早晨的呢。”

    我终于明白了她的下毒手法,先是与我们一同吃菜饮酒,待大家思想松懈之时,我又欲告辞离开之际,表面忽作悲恸状乞谅于我,而桌底下却是拿着丝帕擦拭夹菜筷子,而原本那筷子是没有毒的,经擦之后自然带上了毒,那时再夹最后一块小菜给我,故而中毒的只有我一人…

    “可惜是可惜啊,因此而不得善终者自然是有的,但那个人肯定不会是我。”她笑的唇形颤动,双颊绯红的继续说道:“这本就是年氏准备的餐具菜食,三人皆食,独你中毒而死,你说这外头的人若要怀疑,又会怀疑谁呢?哈哈”

    说罢便拿起随身携带的火星子,点起了桌台上的蜡烛,抽出丝帕欲毁灭证据。

    但就在此时,只听一阵风声,门外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啪的一声便将烛台扫落在地。我定睛细看,才知年氏已经怒气冲冲的站在屋内。

    乌喇那拉氏忽然遭逢这般变故,瞬间傻站在侧,再也挪不开步子。方才她的那些得意之言,怕是全部传进了年氏耳朵,年氏夺手抽过那条丝帕,塞进了自己怀里,又急匆匆的跑过来说道:“妹妹莫怕,你吃下的那些并非穿肠毒药,只是一些寻常的腹痛散而已。我亦是无奈而为之,不然也无法当面戳穿了她的嘴脸。”

    至此我终于瞠目,何时起,一贯冲动好战的年氏,也有了这般深沉的心计。

    “你!为何为知道我欲毒害她之事?又是如何换了我的毒药的?”乌喇那拉氏满脸丧气的质问道。

    “进来罢。”年氏不直接答她问话,却径直对着门口唤道。

    门外进来了一个瘸拐的男子,看着身形有几分似曾相似,待他走近了我才终于看清了这个来人…

    “莫小?”我狐疑的唤道,而他坚定利落的点头之举,肯定了我心中想法。

    “呵呵…呵呵…”乌喇那拉氏忽而大笑道:“原来你们早些便认识了,难怪叫这贱人去买毒药,竟只是买了些腹痛散!”

    莫小走上前来说道:“奴才让福晋受惊了。”

    “还好这奴才及时前来通知我,我才能忍着性子陪她做完了这场戏!早知她会得意洋洋来此宣示姿态,便尾随而来了,若不是此次这奴才来告知我一切,我犹不知这么些年来原来一直被她利用来害你。”年氏扶着我手,羞愧的说道。

    “怪只怪你蠢!”乌喇那拉氏知道此次自己劫数难逃,便豁出去了般说道:“怪我此次信错他人,若不是这狗奴才坏事,我早便一箭双雕将你们两一并解决了!”说罢便提起脚往莫小那只残腿狠狠一踹,莫小身姿不稳踉跄摔倒在地。

    她却仍不解恨的追过去继续猛踹:“你曾像狗一样跑来我跟前求我带你入四爷府时说过什么,可还曾记得,你说四爷和索心杀死了你的心头之人,你说要会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你说会助我完成心愿,而今你都做了些什么?莫不是也被这个贱人的美貌给勾了心魂,换了心念之人了吧!”

    莫小一语未,只是眉色不动的看着我,我对他报以浅浅一笑,关于叶婉华与我之间的是非曲直,乌喇那拉氏又怎会了解,莫小这般说话只是想混入府来而已,至于他的仇敌,从来都只是胤礽。或许他也明白,渺小若他,要消灭一个强大之人,便只能依附另一个…他的到来只为见证,替叶婉华见证误她一生之人如何凄然死去。

    只觉腹痛感觉轻了许多,我在年氏的搀扶下走下了床,对乌喇那拉氏说道:“今日起你的诡计已经到头了,反正你也再不会拥有自由了,我会将你安置在府院柴房,以后晨昏定省,自然会有人送来吃食,至于到底我们何时想要了你的命,自然会在你的菜食里加点佐料。”

    “你!我好歹是四爷府的大福晋,你没有权利这么对我!”她已是强弩之末,我看着她垂败的神色,惊恐的双眸,居然由衷的欢欣起来。

    “有了这条丝帕,别说你是四爷府的大福晋,即便你是宫里的娘娘,也难逃一死结局了。你该感谢我,为了顾全胤禛的面子,我暂时就当府里多养了一只狗,耗费些粮食也不会心疼。”年氏见着她青黄难接的面色,也在旁笑的欢畅。

    “来人那!”大唤一声,高毋庸未过多久便过来了,见此场面有些不明所以。

    我笑着对他说道:“不用怀疑了,地上倒着那个疯癫的女人,就是前些日子爷娶进门的嫡福晋了,不过她忽然之间得了癫痫之症,口出恶言不说还四处咬人,你即刻唤几个奴才过来,将福晋关进西苑柴房,回来待爷决定该当如何处理。”

    高毋庸被我这番话语吓的没了人色,杵在那惊恐的说道:“福晋,这恐怕不好吧…”

    “叫你去就去!”年氏明显不给高毋庸面子,厉色吼道。

    高毋庸不解的看了我两一眼,似是不明白何时起我竟能与年氏同仇敌忾了。但还是出门唤了几个奴才进来,将乌喇那拉氏架了出去。

第二百三十七章:步步为营4

    今日第二更:

    夜越来越沉了。四爷府的寂寥光火驱不走所有黑暗,我总是莫名的惧怕黑夜,惧怕与阴霾为伍。

    耳边回旋的是乌喇那拉氏不绝的咒骂声响,一句一言皆戳进肺腑,她抨诉的是数十年来深闺寂寞,无人相伴的日子,但若她知道这些年我是如何步步行来的,不知还会不会一味的埋怨自己的不幸。当人的视野只圈定了狭小的范围,那么便会将自己点点的痛楚,扩大成广袤河海那般哭诉。因为对于深闺里的她,家便是整个世界。而无疑我是那夺走一切的入侵者。

    稹心小筑的院外,那日为空中撒花之人而设的绕场长绳还未撤去,我便嘱咐高毋庸多点一些灯笼,每五米挂上一个,待全场挂满,点点光火映照眼前,浮在那小湖上空的灯笼影像,更如月临府邸一般,终于有了些粲然闪耀的光芒,至少身陷其中之时,只要不仰头遥望便不知其实自己眼前的光华,只是沉暮之下一个小小的星火。

    半夜时候,乌喇那拉氏终于嘶吼不动,不再出任何声响了。我在桥上来回踱步,总是不敢轻易睡去,爷此刻应还在前往山西的路上,但我已经这般不能安心了。若真的短兵相接,又该如何呢。若山西传来急报,我还能有片刻安定吗。

    徘徊了整个晚上,终于作了一个重大抉择。

    第二日清晨,我便收拾行囊踏上了去山西的路,这一辈子不管是山崖沟渠,还是黝黑冥路,都要与他一起。

    出时候我谁都没有通知,鸡未鸣晓便已经跨马上路,一路走走停停,跑了约莫五天,才到了山西临界,仅是数里之遥,便犹如身堕阿鼻,每近山西中央一分,便骇人一分。

    方进山西边缘之时,仅见到许多瘦削枯槁的老老少少,拄着拐杖步步蹒跚的走往临省,初见时候我犹会解下随身带的干粮给老人和小孩一些。但越入省中饥饿之人越多,我便再也无力解决这些问题了,而我虽然身上带了许多银票,但在此物资极度缺乏的地方,是毫无用处的。

    路过汾州府的时候见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场面,我单人骑着马儿站在汾州府衙前面,而衙门内早就空无一人,只是饥饿的民众将我重重包围,一路望去乌鸦鸦的没有尽头。

    个个拖家带口,连成一线。无一例外的瘦弱黝黑,有的老妪几乎已经瘦成了一张黑皮,干枯而又紧绷的挂在脸上,而原本满布的纵横皱纹,更加深刻凹陷的爬在脸上,有些皱纹深到能夹起乌黑灰尘。

    “你们…你们想要什么?我身上没有食物。”我大声唤道,虽然已经用尽全力,但望着这一望无际的模样,应仍无法到达尽头。听闻我这般说话,却没有一个人有半丝退后的动静。千双眼睛都那么如饥似渴的望着我,似乎我便是那食物一般。顿时毛骨悚然,又忆起了恶狼扑身前来咬我的恶心场面。

    我急忙在饿民面前将随身所有的口袋都翻了个遍,甚至是背上所带包裹,都扯下抖落在前,她们狠狠的盯着每一件衣衫落地,有的更似双脚前后分开而站,一现食物便会冲锋而来的模样。

    “真的没有啊…”我紧握马缰将马儿悄悄往后拖行,而站在前侧的那排饥民见势便逼近了几步。

    “呜…呜…呜呜。”那些人出狼吼一般的声响,恐怕已经饿的说不出圆整的话来。我吓的心脏骤停,若那么多人集体冲刺过来,我恐怕会即刻被踩进泥里,真的是长埋黄土了。

    “呜!”其中一个年轻一些的领头男子大唤了一声,便若癫若狂一般冲了过来,而经过他的次尝试,几乎所有的僵持之人都猛然的冲了过来,或急或缓,一步不停。

    马儿受惊,嘶吼一声之后便前蹄高抬,我一个不稳便被马儿拱落在地,本以为那些饿民会直奔我而来,惊异的是她们却都双目如狼的直奔马儿,只片刻时间便将那匹强壮大马扯倒在地,蜂拥的人头湮没了我的骏马,但我却清楚的听见生肉撕裂的声响。马儿起先是一阵狂嘶,接着便瞬间没了声音。那种感觉,就似此地有个吸窒声响的黑洞一般,迅驰非常的没了生息。

    我终于明白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原来是想要吃我的马…

    哄抢间有些体衰的老妪被生生的踩出血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来人从她背上踩过,一拨又一拨。而那些幼小的孩童则远远挤不过那些强壮的青年人…有的如老妪一般惨壮,有的则被拥挤的人群生生挤断了胳膊。

    我急急退出人圈,看着这群疯抢吃生马肉的如狼饿民,浑身抖。原来面对此情此景,什么情感纠结,算计阴谋,再也敌不过要寻到食物,保得性命的强烈求生**。

    不断的人流从远处渐渐涌来,我顾不得虚软的双腿,强支着身体突出人群,不能让自己倒下,若在此刻倒下,便会若方才那老妪一般,被人踩踏致死。

    不知自己是怎样逃离这一群魔鬼的,只知闭着眼睛一路向背,渐渐的耳边没了哄杂的呜呜声,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远离了那帮疯狂的人们。

    再看自己之时,已跟她们一般无二,头散乱,满面污垢,衣衫破损,腿上还生生露出肉来。

    过了汾州府,便是胤禛此次的驻扎之地了——平阳府。

    但因我的马儿已经被人活活吞下,我不得不徒步上路,而身无一点吃食不说,更是连一套换洗衣物都没有了,走过众多山路时候,接连不断的饿死尸体躺在路侧,虽然温度仍是很低,却还是难免出阵阵恶臭。

    虽然见过战争,见过死人,今生却从未如今日这般面对浩然的群体死亡场景,躺在路上的不是为国捐躯与敌厮杀而死的铁血男儿,而是一个个因太子压制奏折而死的无辜百姓。

    从来没有一刻能像今日这般,深切的明白胤禛的理想,到底是为了谁。

    欲承大统权掌天下的他,不为淫乐,不为奢迷,仅为这寸寸国土,央央人民,不再受这等无妄之苦。

    眼泪洒了一路…什么江山美人孰轻孰重,什么爱情自由择其一,什么君心独系苦追寻,什么望穿秋水盼君至,什么胤禛之心,唯系索心…

    面对江山大爱,我痛哭流涕…原来我一直是这么一位自私之人,一直是一个站在他面前,阻他前进之人…

第二百三十八章:智脱危局1

    我的双腿已经犹如机器一般毫无知觉了,只是不停的前后摆动,跨过山涧,走过山岗。日转星易,起起落落已是三个来回。我知道我已走了三天,粒米未进,甚至连水都没有喝过一滴。

    因为沿途的活水,时不时便会飘来几具尸体,我知瘟疫一般都由此而来,故而即便嘴巴已经干渴的裂出血口来,都未撼动我坚持下去的决心。

    直到极目能见之地,似天撒灰尘一般,一片迷蒙暗淡,而所有的影像开始在灰中飞舞,绕着我一圈又一圈的转动。

    望着身边卧躺着一具老者尸体,形如那遥远的吸血鬼传说中,那些被吸血鬼伯爵吸尽精血瞬间风干的生灵。我深闭了一下干涩的双眼,难道我也要如他一样了么?

    尝试着挪动脚步,却似踩在一急旋转的旋窝中心一般,稳不住身子。几经挣扎还是倒在了地上,离那尸体仅仅几步之遥。

    我蜷着双腿,将头埋与腿间,约莫坐了一个时辰,才有了再次起身的力气。

    翻过一座不算很高的山丘,竟瞧见前面广袤之地,竟有袅袅炊烟升空。狂喜的疾吼声出口之后只变成了哑然的呜咽之音。终于到达了平阳府。

    我盯着那破旧的城墙,一步步行进。正因对终点的全神关注,才使得我终于有气力撑到最后一刻。

    我拽着守城的兵士,干咽了一口唾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我要找胤禛…”

    倒地之前只看见那两名兵士面面相觑,互望了一眼却没有任何动作。

    醒来时候胤禛已坐我身边,一眨不眨的盯着我,见我睁眼时即刻激动的朝门口唤道:“来人,快来人…拿粥来。”

    稀稀薄薄的清粥,却似九天琼露一般,饮下之时通体舒畅,能清楚的感觉到那温润的液体顺着食道一路往下,整个身体自此才真正复苏了过来。

    “你饿了那么些天,不能吃的太饱,先吃些粥缓了下胃,方可再食其他。”他轻柔的声音自我头顶传来,我正背靠在他宽大的胸膛,感觉无比安定。

    伸手摸了摸他益消瘦的脸,胡子竟已长的有些扎人。

    一天一夜之后,我才终于有了讲话的气力,虽然喉咙仍有一些嘶哑,沟通已无问题了。

    晚间胤禛将我搂在胸前,说道:“你要来,也该唤高毋庸跟着你,怎么就可只身前来呢?好在那些起义军在平阳府以南,若在汾州府起事,我怕此刻已经见不到你了。”

    我把头闷进他的胸膛,深吸之下都闻不到半点檀香味道了,这些日子他怕是时时刻刻与那些饥民打交道,似乎身上都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未想那么周全,但我信只要你在一日,我便能安然一日。”曾经乌兰巴托看似无望的架火高台,他都能将我救下,又何况这区区百里山地呢。

    他搂着我的手紧了紧,什么都没说。我知道他心里也是怕的吧,毕竟那么多个刀口舔血的危局,皆是九死一生。

    “就此一次…以后,我不再任性了。”我低低在他耳侧说道,而他却似急索温暖的孩子一般,疯狂的吻上了我的唇,交缠吸窒,颤抖若纸。

    白日里我与胤禛身着粗布衣衫,在平阳府衙门口摆摊派粥,皆是稠稠的料材十足,即便插根筷子入内,亦不会倒下,平阳府这几日来了许多新的饥民,人头攒动,难免就会生一些秩序紊乱的情况,每每及此,胤禛都会亲身步入队中进行调停,耐心之足,乃是我从未见过的。

    渐渐的派粥队列日益整齐了起来,大伙儿都很自觉的列成三列,孩童第一列,老者第二列,余下年轻的男女们第三列。我手里端着那几斤重的舀粥铁勺,有些微微颤抖。

    望着那一双双枯槁饥饿的眼睛,更加揪痛至极。太子而今这般不成体统,怕就是由自康熙的万般娇宠,若他能似胤禛这般天南地北跑过,人清冷暖尝过,不知会不会明白人浮于世,皆是不易的。

    今日派粥时候,一通讯小兵急跑着走至胤禛身侧,咬着耳朵低语了几句,他的面色便忽然煞白了起来。

    我将掌勺之事交托他人,拉过他手问道:“到底怎么了?”

    他紧咬了下牙齿,面色又狠厉了起来,说道:“胤礽,又要害了成千上万的人。”

    “怎么了?”我心里有些惧怕,别是其他省也有了这等情况罢,细想却也不对,也没听他人提及其他省也天有异相啊。

    “本来经我多翻斡旋,位于郑州的那些起义之士已经答应解散,你来平阳府那日,我正亲自送了十五车米粮到郑州,今日指派别人送去第二批的时候却遭了变故。”他纠着眉目说道,双手紧握成拳。

    我静心听着他道明始末:“第二批粮食运至,本来一切都好,但那监运兵士忽然拿着手中火把,将十车粮食尽数焚毁,而且口放恶言,说朝廷从来不会对乱党宽赦,先前运来的那些粮食,权当是断头前的一餐饱饭….”

    我倒抽一口凉气,胤礽真的留有后招,科布尔善还未动手,他的暗棋已经先行了,此举明显便是挑起起义军的反抗情绪,覆灭和谈的可能性,而胤禛此次仅有三千人坐镇。但起义的饥民却有上万之多,经过这番撺掇,恐怕人数会以数十倍增长。

    “若猜的没错,科布尔善怕是应该已经得到胤礽指令,要来夺走我两的性命了!”我顺口说道,而他一语不的左右踱步,思虑对策。

    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派完所有粥食,他才拉起我的手说道:“回屋吧。”看他神色轻松的模样,有些疑惑的问道:“爷已经想到对策了?”

    他挑眉一笑,说道:“对!心儿就等着看我如何化了这个危局吧。”

    我不死心的问道:“难道爷打算拿着几个骁骑营的兵士人头,亲自去那么起义军营解释不成?”

    他的回答吓的我心惊肉跳:“虽不中,亦不远矣!”我拼命拽住他的手,拖慢了他的脚步,说道:“爷,此法不是上策!万人之队,你亲身犯险,若他们不信你的诚意,若他们执意认为朝廷毫无诚信可言,愚弄百姓,若他们要杀你以显斩断后路的决心,那可怎么办?”

    他被我说的有些呆愣,宠溺的刮了下我鼻子说道:“虽然我必须亲自去起义军营,却不会有你说的这些顾虑,而且我并非是去送人头的。我答应你一定安全回来,你莫要忧心。”

    “不行!”原来他根本没打算带着我去,我便更加不能放心了,大声抗议道:“我必须随你一同去。”

    他瞠目,我执意说道:“我孤身留在此地,也不见得便是万全之策!费尔多清不能明着护我,而太子的眼线却藏在军中,要我小命简直轻而易举。”

    他思虑权衡了片刻,便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此番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不是此番…是永远!”我坚定的说道,他侧过眉目莞尔一笑,仿佛所有硝烟尽逝。只见浓情。

    回屋时候只觉气氛不对,原先门口仅有两个岗哨,此刻却站了四个带刀兵士,且并非一贯的熟悉面孔,我与胤禛相视一望,便知费尔多清的行动已经开始了。

    但毕竟胤禛乃是一朝阿哥,刺杀之事自然不可明目张胆,不然若某天真相传至康熙耳中,胤礽的小命便要不保了。所以我与胤禛并不担心光天化日之时,他们会公然行事。将近日落时候,胤禛匆匆出屋办了件事,稍刻便赶了回来。

    入夜之后,我与胤禛早早吹熄烛火,和衣躺在床上,他一手拽着一把西洋火枪,另一手紧握着我手,虽然知道即将面临一番缠斗,却一点都不惧怕。

    约莫子时,屋外忽然锣声大作,有人敲着破锣在外吼道:“不好拉,有起义军奸细混进城啦,不好啦,起义军奸细混进城啦!”

    顿时屋外人声大作,我正要起身一探究竟时,胤禛压低声音说道:“不要慌,乃是胤礽之人在外做戏,为的只是制造我被起义民众杀死在平阳的假象。”我顿时醒悟此番险恶局势。

    他拉着我的手从一侧床缘跳过,说道:“马上就有来人了,你不要慌!躲在我背后即可。”

    果然未过几分,屋里便窜进了一些黑影,个个手中带着明晃晃的大刀,我敛息看着他们对着床被一阵乱砍,掀开现无人之时,其中一人忍不住咒骂道:“该死的,人呢!”出口即是一口京话。

    我知道这些人中,定然有费尔多清的人,但也少不了太子派来的另一波暗士。

    胤禛拉起我便往院外跑,而那些人也现了我们的踪迹,一个飞身便跳出窗外,不消一会便追上了我与胤禛,眼看尖刀逼近我的脊背,胤禛一个使劲便将我拉至身后,自己身体却因惯性而向前冲出,几乎仅有一指之距,便能刺进他的身体。我甚至来不及惊诧心颤,便看见他迅的拿起火枪,只一秒时间便火花飞逝,打中了来人的前胸,他一个不闷哼便倒了下去。而其他来人见胤禛有火枪在手,也生出了惧怕之意,没有似先前那般肆无忌惮的近身袭来。转而拿起后背长弓,搭箭欲射。

    “碰…!”又是一个倒地,我们且战且退,一边寻着遮蔽物隐藏,以便给火枪上膛,一边又得出其不意的射中来人,实非易事。

    好在这些来人之中,并非全部都是太子的人,而胤禛自然知道哪些人乃是费尔多清派来的,于是当太子派来之人几乎死绝之后,那些余下之人便只是佯装追捕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智脱危局2

    但即便如此,胤禛仍是不敢掉以轻心,余下那些黑影追至平阳城门,看见众多手持火把的兵士左右巡逻,才不得不退而离开。

    但胤禛却丝毫没有返营的打算,而是拉着我一路向前狂奔,命守城兵士打开城门,出了平阳府约莫两三里的地方,隐约看见前面似有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在原地踱步,我起先并不清楚这些等候之人到底是敌是友,脚步便难免有些滞凝,直到胤禛安我心的说道:“莫怕,是我的人。”方才彻底放下心来。

    队伍并没有任何火光,也无一点声息。若今夜无光,定能很好的藏在暗中。我借着今日清冷的月光,方能看清楚此队大约有二十余人,其中十人被绑着四肢丢在平板推车上,而其余十人则身着大清军装,手握长刀面朝城门方向站着迎我们。

    对于胤禛到底想做些什么,我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些男子,出声问道:“这些个人便是那些放火烧粮的?”

    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放火那些当场便被那些起义军人射杀了。他们只留了一人性命,用来报诉讯息。”

    “那爷将他们绑起来作甚?”难道他欲随意抓几个人前去交差吗?他并未多作解释,只是走至那些被绑人士身边,依次拍了拍肩膀说道:“各位放心,我一定善待各位家人,大清不会亏待忠心义士!”

    心下了然,这些人恐怕再难活下去了。但他们全无畏惧神色,只是齐声说道:“愿为四阿哥而死!愿为大清而死!”

    “出!”随着胤禛一声令下,那十位兵士便上马拖着平板车一路朝郑州进。因平板车稳定性不好,所以不敢飞奔急弛,将近一天时间才抵达郑州府城门,已是暮色时分,却依旧能清晰的看见城门上高挂的焦黑尸体,似受刑一般双手交叉相绑,用粗大的麻绳牵着系在城墙瞭望口。

    城墙上巡逻之人看见了我们,急小跑着去高台击响锣鼓。但看着我们只有二三十人的模样,倒也不慌忙射箭进攻。

    胤禛在下高声喊道:“在下当朝四阿哥爱新觉罗胤禛,欲见李平阳先生!”

    “后退五里后放下武器!”上面有人唤道,我惊叹此地竟然也有粗通兵法之人。待我们将武器全部卸下又折回城门口的时候,那起义军领李平阳也已经站到了城墙之上。

    “四阿哥!你无需对我们这些蚁民惺惺作态,百般愚弄,我们虽然贫困潦倒,但志气犹在,绝不会抓了你要挟朝廷,我知你们派兵不多,而我们军队毫无作战经验,只能以身肉搏,人数多些也算公平!明日便在此地一决雌雄吧!”李平阳浑厚的声音在此空旷之地回荡,竟有了万分的气势。

    我亦被他这般豪迈刚正的个性折服。

    胤禛回道:“李兄,先前的焚毁食粮一事,内有乾坤,朝廷不会对饱受天灾的百姓再行为难,此番我亲自前来,便是给李兄一个交代,还望李兄能打开城门,放我等进去。”

    他倒也是一个爽快之人,只思虑了片刻便吩咐手下开门,但站在他边侧的那看似副将之人却没有这般广阔胸襟,一个劲的在边上喊李平阳三思而行,只怕后有伏兵。

    我闻此难免觉得有些好笑,此处广袤,而且冬日万物凋零,极目一望便可尽收眼底,除非这大清兵队都是会打地洞的鼹鼠,不然怎么都没法在打开城门时候一拥而入。

    入城后所见与城门外空无一人的景象实在相去甚远,一条长街,不到五米便蹲着几个衣衫褴褛的饥民,整个城内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难闻而又令人沮丧。

    胤禛看着眼前一切,神色未变,我想此地他已来过多次,早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

    忽然本在路边蹲着的一位青年愤然起身,直直向这边冲来。马儿受惊之时将胤禛抛了下来,他一把抓起胤禛胸襟,愤怒的嘶吼道:“是你害死了我弟弟,那日送粮来时,我弟弟欣喜的跑去车边看,却被大火一并烧死了,你要偿命,要偿命!”

    堂堂一朝阿哥,面对他人的粗鲁责问,没有一点趾高气扬神色,面对他人造成的错误,没有一句辩解推脱之言,只是真诚说着:“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我满眼酸涩,顷刻便落下泪来…今生何能,竟能得夫若此。

    “一句对不起便可了结了吗?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换来一条人命吗?”那男子仍是神情激动,一步步将胤禛推至街角,而他却一点都没有反抗。

    “住手!”李平阳的出现,终于让聒噪的人群有了几分镇定,那男子松开紧拽胤禛衣衫的手,转而对着李平阳说道:“李先生,你要替我们主持公道,我弟弟是被他害死的!”

    原来李平阳在城内都是以先生自居,而不是一般起义将领那样自称某某将军,或者某某王之类的,看来的确没有谋朝之心,只是形势所逼,天灾降山西百姓,却得不到朝廷支援之时,必须组织起来一个能够得到朝廷注目的团体,从而达到与朝廷对话的目的。

    但此举是十分危险的,若朝廷不分青红皂白便挥军剿灭,死亡的将是全部团结一起的普通民众。可想而知,山西人民已经面临绝地之境,才会这般大胆一试。

    “你且稍安勿躁,听四阿哥怎么说,他来郑州亦不是次了,为人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的,若非确认之前乃是朝廷兵士,我是十分不愿相信四阿哥会这般待我们这些民众的。”李平阳三言两语便让那男人平静了许多,说话间转眼望向胤禛。

    胤禛会意一笑,登上前侧高台,竭尽全力说道:“先前生之事,乃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今日我亲身前来,而且带着我心爱的女子,便是知晓我大清子民皆是善良厚德,能辨是非的!”下面众人开始交头接耳,但此刻仍是带着不信的神色。

    我跨下马来,从容淡定的走上高台,将束帽子脱下,如丝长便飘然而散。

    与胤禛携手而握,眼看饥民终于停止了窃窃私语,只是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们,我转身对着胤禛笑了笑,而他淡笑的神情,也印进了我的眼里。

    “相信大家此刻该信了罢,我们兵刃未携,数人而来,便是要让大家相信,大清朝廷并未放弃大家,大家亦不要以自己的血肉之躯,误作他人的棋子。”沉默,许久死一般的静谧围绕着我们,我憋着气静待民众思考审度。

    我与胤禛交握的手心紧紧相贴,彼此的汗水粘连一起。都有些许紧张。

    “那么你们所说的阴谋,到底是什么?”终于有人打破沉默,问道,而此问题已经证明了民众开始愿意相信我们,愿意给我们一个解释机会。

    “把他们带上来!”胤禛对着兵士说道,那十位被绑着手脚的兵士被带上了高台。

    “这些便是证据,经过焚烧粮食一事,我对军中之人进行了详细盘询,设计诱敌,才终于现此些兵士与那焚烧粮食之人一样,并非我大清子民,而是一直对我大清虎视眈眈的邻邦探子,潜伏我国多年只为趁乱搅起纷争,从而让国家陷入内战的同时,挥兵来战,欲侵我疆土,占我良田!”他说出此番言语之时,我终于明白了他冥思整整一下午的对策。

    一个国家,即便如何内乱,当外部强敌入侵之时,只要是大清子民,都会暂时放下内部仇恨,团结一致对待外敌。

    这是华夏人民千百年来不变的信念与骨气,亦是巍巍中华儿女不可割连血肉亲情的觉醒。

    但人民并非可以轻易糊弄的,胤禛出此对策,自然作了完全准备,除了各种通敌外文信件的展示之外,其中一名被绑男子,竟还会讲东洋话!

    当那略显生涩的东洋言语响起之时,群体狂然而怒了!李平阳也带着恶毒的眼神望着那十位跪在前台的男子。

    “四阿哥!多亏你及时赶来,不然我们这些愚昧之人,将成千古罪人啊!”李平阳痛呼道。

    胤禛终于面露松弛之色,说道:“不能怪大家,只能怪这些探子太过奸诈,也怪我朝廷未及早洞悉!此些男子尽数交由大家处理,朝廷绝对支持大家的决定!”说罢便将那十位男子尽数踢落高台。没有一丝犹疑。

    虽然饥民们一直食不果腹,体力早已虚脱,但面对此情此景,却似全身灌满气力一般一拥而上,瞬间便包围了那十名男子…

    结局可想而知,我与胤禛站在高台上,能清晰的看见那十名被绑男子,在民众愤怒的拳头之下,毫无还击之力,不消多刻,便被打破了内脏,生生吐出血来…

    而他们仍未解恨,一些打过之人自觉的退出来,将别人泄愤怒的机会让给在身后等待之人。

    心里一片悲戚…那十名男子,无疑是最英勇的军人。

第二百四十章:善后

    今日第二更:(共三更)城墙上又多了十具尸体,个个浑身青紫,有几个甚至双臂已经遥遥欲断,挂不住自身重量了,只能将麻绳绕过腰际再系在瞭望口。

    当李平阳提出要将此十人尸体一并挂上城墙曝晒之时,我差点出言阻止,若非胤禛及时握住了我的手,此刻怕是所有努力都功亏一篑了。

    当他若无其事的说着:“他们当我有此报。”之时,当那十具尸体在他头顶慢慢升起,而他却纹丝不动之时,我终于明白我与他之间的不同,叫做“妇人之仁。”

    在此阴谋迭起的年代,怀着宽赦之心处事,或许真的会酿成更大的悲剧。在土谢图汗部时我若一早便将子青处死或者流放,就不会让扎纳扎特尔殒命,而回京之后,若我能勇敢面对叶婉华并非我嫡亲妹妹之事,亦不会受她万般蒙蔽,最后害了江修缘和雪莲。

    有时我会将思绪深埋在过往断断记忆里,懊恼感伤,消沉痛彻,却依旧回不到故往,依旧改不了结局。但这种悲观情绪,在胤禛的温柔一抱下慢慢消逝,直到眼前只剩下片片金灿的朝阳,照亮了他问鼎天下的坦途,亦照亮了我与他一直相依相偎走下去的命数。

    李平阳在第二天便站在城墙上宣布山西起义军解散,大开城门以邀朝廷军队进驻。

    回到平阳府之时,已经不复我们初初逃出城门时候那般满布着肃杀之气,所有一切都看似那般祥和,费尔多清在衙门口派粥施米,而兵士们亦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站岗的站岗,巡逻的巡逻。

    费尔多清见我与胤禛回程,热络的上前询问结果,当胤禛将局势安定之语告知他是,那实诚的军人笑容好在未被胤礽看到,不然单凭此由衷一笑,便可轻易窥见,此人不可能与阴暗为伍。

    胤禛连夜休书上禀朝廷,告知目前山西状况,要求临府临县皆开仓放量,并派遣大批军队进驻山西。

    大军还未来之时,一些善后工作已经在胤禛的精心安排下紧密展开,他组织了许多体力恢复过来的壮年男子,来回奔行整个山西,为的是将那些曝晒臭的尸体,就地火化,与此同时,我便负责召集全省大夫一起,沿着山西的主要河流枝干,遍访沿流各个村庄小镇,务必查探清楚各地是否有爆瘟疫的迹象,而许多预防瘟疫的消毒草药,也源源不绝的从临省运来,每到一个地方便会免费派,供各家各户消毒之用,紧接着又储备了许多治疗瘟疫病症的草药,以免到病来之时势头难以控制。

    方方面面,他都设想周到,而大批军队,上万车的粮食拉来山西之后,此场饥慌才真真正正的过去。

    等到所有情势都能控制之时,已是两月有余了,原本寒凉的天气都已渐渐转暖,好在饥荒爆在冬季,若换了个季节,恐怕不会似现在这般没有任何疾病传播。

    我与胤禛撤出山西的前一晚,李平阳过府来看我们,经过许久的劳碌,他比初见时候更加黝黑精瘦,却显得心情愉悦。

    临行前他与胤禛的别话,虽然语言低沉,我却听了个清楚:“大清将来若能在爷的手中,定能延续昌荣。”

    我记得那时风和日丽,温渺的清风吹过他凸亮的额头,山边不知名的野花正开的妖红,衬得他那般容光焕,神采奕奕。

    我想李平阳这一搏,是搏对了。因为仅在回朝后的几日,康熙便下诏任命李平阳为山西巡抚,他自此从一个籍籍无名的草野村民,一跃成为正二品大员,所谓青云直上,便是如此了。不得不说除了他耿直豪迈的胸襟,更因他如此懂得审时度势,一表忠诚。

    而从他统领义军之事亦可以看出,他深得山西人民爱戴,此番事情之后朝廷不计前嫌提拔他,无疑又为大清的历史功勋柱上,添加了绚烂一笔。

    方入城门,胤禛便马不停蹄的奔入宫中复命,而我终于可以大舒口气,回府补充多日来缺失的睡眠。

    但才入府未久,饮罢一杯茶水之时,康熙便派然前来召我入宫了。

    犹记得他曾说过,要我永远不得踏入紫禁城的,但这次他却主动破除自己的旨意了。

    走在久违的宫道上,心情竟是从未有过的澄定,回想他在北京城外的诀别一抱,便知往后即使与他见面,也不可能再起硝烟了。

    爬上乾清宫阶石之时,我一如既往的看见了李德全那张祥和带笑的脸,面对漫天夺目的阳光,慵懒的眯成一线。

    “公公!你好不惬意啊!”我笑着打趣说道。

    他笑着说道:“再惬意也没多少日子喽。”他虽然话语带笑,我却止不住一阵心酸,他也是鉴证我一路心酸走来之人了。

    踏入高耸门槛之时,看见厅里几乎所有阿哥都来齐了,独独少了胤祥。

    康熙端坐正中,那眼角纹路深深的绽在众人面前,可见今日他心情真的很好。

    “来,坐下吧.”未等我开口请安,他便兀示意我在边侧坐下:“山西之事,辛苦你们了。”他转头望了望胤禛,又望了望我。

    顿时终于明白他此番召我入宫的深刻含义,本来我只是一个隐在暗处的“已死之人”,而作为山西之行的奖励,他默许了我的存在,亦变相宣召了我与胤禛的堂而皇之的婚姻。

    此刻八爷正坐在我的对面,他埋拨弄着胸前朝珠,似乎对周围一切都漠不关心,但九爷时不时飘来的狠恶眼神,却泄露了八爷的不甘之心。

    我回以他浅浅一笑。因为除此之外,真的不知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他的诘问之意。

    康熙见场面有些尴尬,便清了清喉咙说道:“你们跪安吧,胤禛和兰芝留下。”太子本就听烦了康熙对胤禛的溢美之词,而八爷恐怕也尴尬难定,听闻康熙这般说话,都急不可待的起身跪安。

    而我眼神拂过八爷站定的身姿之时,正触上了他的湖水双目,虽未漾悲喜,却满面赤红。

    不知是缘自心里怒火的强制压抑,还是缘自今日太过温暖的天气。

第二百四十一章:二废伊始1

    今日最后一更:

    待阿哥们都陆续退出门去之后,康熙忽而正色对胤禛说道:“你觉得张廷玉应不应该复职?”

    看见胤禛明显一愣,此问题果然难住他了,说不复,那么国家无疑损失一栋梁人才,说复职,康熙定然会问明其中缘由,那么势必会牵扯出太子之事,以及山西正空突现异像的传闻。

    若在胤禛未去山西之前,那些异像传闻对他来说是毫无意义的,此事矛头单指之人乃是胤礽,毕竟能称之为二龙之人,也仅有当今太子了。但历经数月,他在山西建此功勋,便不能再将双龙争日之事抖出来了,因为只要有心之人稍一挑拨,说胤禛在山西之时如何极尽能事拉拢人心,便必定会遭到康熙忌讳!

    康熙仍在等着胤禛的回答,而他的沉默似乎已经太过长久了。

    我慌忙上前替胤禛答道:“选贤任能乃是君主之事,四阿哥也仅是一介朝臣,又怎有言之权呢。”

    胤禛似回魂一般说道:“是啊,皇阿玛,请饶过儿臣吧。”

    康熙闻此才满意一笑,说道:“张廷玉此番罪大恶极,朕本欲将他贬往山西亲自收拾他惹出来的烂摊子,但数月来一直接到你的奏报,说山西起义军头领心思豁达,深得人望,且对朝廷忠贞无二,朕有意顺应民心,将他提拔为山西巡抚,以昭显我大清容人之量,你觉得如何?”

    胤禛不卑不亢的点头应道:“皇阿玛思虑周全,此为一举数得之举,亦可让百姓受惠。”

    康熙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么此事便这般定下了,但由此一来,张廷玉却没了着落了。此次朕便饶了他这失职之罪,罚俸一年,官降**,留朝一位以观后继。”我有些迷惘康熙为何会将此事事无巨细的告知胤禛,这其中到底有何深意。

    难道他心中的天枰,已经慢慢倾向胤禛了吗?

    “皇阿玛英明!”胤禛始终未表任何意见,只是面色僵硬的附和着他的言语。但我直觉他是不开心的。

    说罢公事,康熙又转而笑着对我说道:“听闻你府出了些事?”

    被他这般提醒,我才想起乌喇那拉氏此刻恐怕还在柴房关着,都好几个月了,不知会不会关出疯病来,而去了山西之后,一只疲于奔命,也未想着告知胤禛。

    他有些疑惑的望着我,问道:“何事呢?”

    康熙笑着说道:“原来此事连你都不知?”我见避无可避,便硬着头皮说道:“回皇阿玛话,府里的确出了些事,乃是我去山西之前了,仓促间竟把此事给忘了。”

    他泯笑不语,摆明便是等我自己坦白:“我将大福晋关在柴房了,若无意外,她应该已在柴房里关了好几个月了。”

    胤禛原本有些忧心的面色,再听到我说出境况之时却刹然平静了。

    康熙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有些怅然的对胤禛说道:“你素来都是知道进退之人,这长幼有序也是懂得的,行事不要这般鲁莽,传出去只会坏了你夫君的名声。”

    “你也是的。”他又转身对着胤禛说道:“既是不将人家置在心里,又何故要再娶了回来,若她此刻仍未进门,朕也是乐意让你愿望成真的。”

    他今日说话有些哑谜的味道,我琢磨了许久也不知他这般东扯西聊,到底想告诉胤禛一个什么道理。

    回府路上胤禛一语不,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握我手时也不自觉的特别用力,挤的我手掌阵阵生疼。

    我忍着疼痛未出言扰他思神,直到他自己觉将我手掌捏的一片红肿,才愧疚的说道:“心儿,对不起…”我笑着摇了摇头,他才开始将一路的心事倾诉给我听。

    “看这架势,皇阿玛已经知道山西之事的原委了。”我有些愕然,不知他到底从他哪个动作言辞里看出的端倪,怎么我就不觉得呢。

    “心儿不觉得他今日问话皆有所指吗?其实张廷玉的去留只是一个幌子,你也知道山西之事其实与张廷玉根本毫无关系,皇阿玛之所以不将张廷玉罢官或者另议罪名,自然是查明了其中原委,山西之事方被揭之时,你未看见皇阿玛震怒的神情,恨不得将张廷玉即刻投进大牢赐死了事,但此番我们回来,他却一反常态,只是笑眯眯的降了他的级,稍一联想便可知道,皇阿玛是已经了解了那个传闻,也知道了太子做的事情,但从他处理张廷玉的态度来看,还是执意要袒护他的。”他说话间满脸的无奈愤懑,虽然他的阿玛是一个精明的帝王,但却是一个宠溺过度的父亲。

    “那他暗指大福晋之事,到底又是为何呢?”其实我心里是有些明白的。但经胤禛确定,便再一次肯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他是在提醒我们,你与我的结合,是缘自他的默许。而我要立你为大福晋的心愿,也需得到他的肯。借此事情隐含的提醒你我,不要僭越了。”已经不知该用何种言语来形容康熙盲目的父爱了。

    本以为他与胤礽的关系,已如满背稻草的骆驼,只要我与胤禛稍加一击,便会土崩瓦解了…但按今日的情形看来,实情远非我们所预料的那般。

    又怎能不教人丧气!

    “不管如何,反正你从未想过借此山西之事将他击溃不是吗?不要郁结了,好戏还会继续上演的。”我依在他的身侧,宽慰的说道。

    他揽过我肩膀,鼻息浓重的说道:“我不是丧气,只是寒心…为何同是他的儿子,却有如此不同的际遇,即便我努力为国,尽心为民,得到的却是他今日的警告言语…而似胤祥,如此友爱兄弟,恭孝于他的人,得到的又是什么?仅是情急之下欲带兵救你出牢,相比胤礽的罪行,这又算得了什么?但是他的结果却是幽禁了数余年。我每次同他提起释放胤祥之事,都会惹来他的一阵狂怒。心儿,这个问题我问了自己无数遍,却始终得不到一个答案,你知道为什么吗?”

    沉默了…此刻除了沉默,半句安慰的言语也说不出了,因为我是此些事情一路行来的不变见证者。我也曾为此思虑百遍,却终不得解。

第二百四十二章:二废伊始2

    回府时候年氏早已在院门前仰脖等候许久,见四爷似乎又落了一身肉,眼中的疼惜一闪而过。

    胤禛轻执我手回了屋子,只是淡淡的嘱咐她莫要操累,回屋好生将养。关于四福晋被关柴房一事,至始至终都没有相问一句。

    许多时候,他一直如此紧张,宠溺得这般小心翼翼,怕自己微言一句,便伤了我的心。

    夜晚抱着我的时候,我知道他的臂膀一直止不住的颤抖,但却装作不知,只是紧紧的搂着他,纹丝不动…他从来都是铁硬坚韧之人,我不忍,亦不愿揭露他竭斯底里的软弱,我爱他,爱到护着他的冰凉面具,轻守他的满心苍夷。

    我想我与他是一样的,面对心底的那份情感,一样如履薄冰。

    近几日来,他总是忙至半夜才回府,我知道外面局势已经剑拔弩张,越来越接近康熙五十一年,那命定的结局,到底会以怎样的方式揭开序幕呢,周围那么多人,似乎都卯足了气力要大干一场,但我却万万没有想到,竟是会如此惊心动魄。

    康熙五十年仲夏,胤禛方才下朝回家,心绪颇为不顺,我忧心的问道:“爷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沉默了许久,才启齿说道:“那十名壮士,恐怕要白白牺牲了。”我心里一惊,问道:“可是爷的计划有了一些阻滞?”

    “本来我打算让费尔多清取得胤礽信任之后,再找寻时机陷他于结交兵将,图谋不轨,欲提早夺宫登基之局里,皇阿玛已经对他忍耐到了极限,若此事再成,太子之位保不保得住还是其次,恐怕连他的命也能一并葬送了。”他纠着眉目说道,虽然我并不知道他全盘计划,但从今日他的口气可以看出,费尔多清的循循诱导,恐怕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胤礽竟然未有入局,难道索额图死后,他又多了一个善于权术的谋臣吗?

    “其实我已经暗地里让人婉转的告诉他山西刺杀之事,我正在悄悄查证,一旦有了消息便会上禀皇阿玛,到时他总会难逃干系,而皇阿玛那边可能心里也清楚到底山西生了什么事,言语间也会对他左右提醒,近些日子对他更是不理不睬,当众下他面子已不下十次,甚至府里的那位莫小,我都故意带着在他面前出现了几次,但即便如此,他竟仍能沉的住气,没有下一步动作,实在是令人费解!”我明白胤禛的想法,他一心想要为胤礽营造一个他以为的绝地之境,再加上费尔多清的一力劝解之下,胤礽便会忍不住做出一些越举之事,而且他与**营的结盟,本就持着危难时刻强行夺宫的想法。

    但那么多时日过去,他却始终毫无下步举措。

    “会不会是费尔多清的身份,遭他识破了?”我忧心的说道:“若真是如此,我担心他会反利用费尔多清给你假讯息,到时吃亏的可是你啊!”

    又是许久的沉默,但最终他还是给了我一个安心的回答:“不会的,照胤礽的脾气来看,若知道费尔多清乃是我的人,而他又参与了山西的全盘刺杀计划,他是肯定活不到今日的。”

    细想之下却也是如此。

    “既然这些无实质的暗慑举动无法让他出手,那么爷便只能将此事搞大,上奏皇上山西之事,纵然皇上有心袒护胤礽,但面对悠悠众口,失尽民心的太子,也无法不废而代之啊!”他闻我此言,却丝毫不为所动,说道:“这是下策了,若我真的这般鲁莽行事,无疑便是拂了皇阿玛的意,到时即便胤礽被废,我也落不了好。我要的是皇阿玛心甘情愿的废了他,而不是逼而就之。”

    我无奈的点了下头,这确实是件颇为为难之事,一废时候明明已经造就了太子谋逆的表相,康熙仍然对他宽而赦之,可见此事不是那般容易成事的。

    正在对望无语之时,外面却生了翻天之事,高毋庸慌张进屋之时面白如纸,一个跟头就栽倒在地,颤抖着说道:“爷…爷…外面来了几队兵士,要请爷过去!”

    我捏茶杯的手顿时一颤,三步上前抓起高毋庸便问道:“生何事?为何会来兵队?谁派的兵?太子还是康熙?”情急之下,连避讳都不记得了。

    高毋庸也吓的面无人色,哆嗦着答道:“奴婢想是皇上派来的。”顿时瘫软无力,最终还是出了事么?

    转眼望向胤禛,他也是一头雾水,不知这是何来的变故,若是要宣他进宫,自然会让通传公公们前来,此番来的却是兵士,看来是来者不善了。

    “放心。”胤禛丢下两字便出了屋,我脚步虚浮的跟在他的身后,只觉粲然白昼之下,晃眼的看不清他的背影。

    高毋庸一路搀着我行至主厅,只见那七八个侍卫都未有多言一句,便把胤禛带走了。他回头望我之时,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心酸。

    我慌忙甩下花盆底鞋子,赤着脚急追出门,拉着一兵士臂膀就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这是要带爷去哪里?回宫吗?”

    那兵士见我这般凄楚模样,倒也如实说道:“什么事情奴才们便不知道了,我等只是奉命行事,但去哪里倒是可以告诉福晋的,不是入宫,而是直接将四阿哥带回宗人府大牢。”

    如雷轰顶般节节败退,自与他结合以来,没有一天不在殚精竭虑中度过,怕的便是今日。

    “你先回府,万事总有办法,莫要着急。”他宽慰着我说道,但我知道他素来只与胤祥结伴,而今胤祥囚禁养蜂夹道,他早已独行多年,到底谁会愿意伸出援手救他。

    先要弄清楚事情由来,方可对症下药,他救我百次,此次也是我力挽狂澜之时了。

    待那些兵士走远,我回府换了一件路人衣衫,小心翼翼的绕了许多圈子,才到了隆科多府里,隆科多似知我要来一般,早便在庭中等候。

    “宫里头到底出了什么事?”来不及嘘寒问暖,我劈头问道。

    “我也是方才知道,今儿个上朝之后,张廷玉径直去了皇上的乾清宫跪求接见,皇上自此震怒难息,即刻便点了兵队去胤禛府上抓人了。”我有些云里雾里,张廷玉一向以正直自居,从来都不靠帮结派,由此才会得到康熙盛久不衰的信任,但此番他为何要出手害了胤禛。

    “此事十分棘手,福晋也知道张廷玉素来不靠党派,也正因此,他的话才更有公信力,更能让皇上相信。”隆科多焦急的说道。

    “我想能让皇上这般震怒的,恐怕只有结党营私这一项罪名,此刻我更不宜左右活动,反而会露了痕迹,舅舅!”我亲切唤道,他明了我的意思,说道:“毋须担心,若皇上真的查到我这里,即便丢官丢命,也不会将胤禛拖下水来。”

    我跪地深深一拜,说道:“舅舅大恩,永记心里。”

第二百四十三章:局中之局1

    今日第一更:

    心里默念百遍,如此时候不能大乱,生命到此面临过多次绝境,还不是一一挺过来了,此次事情也不会例外,我与胤禛,还有许多年月可堪共度。

    想必此时康熙已经派人盯上了我,再不能暗里拜访大臣官员了,这样只会陷他于险境。回府时候只见年氏在屋中大哭,细问之下才知她一早入宫见了德妃,德妃告诉她此次四爷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张廷玉奏报的乃是山西几十位县级官员联名上书奏折,不但讲明了山西灾荒之前天空突现“双龙夺日”之象,更会声会影的阐述了四爷在山西之时明里争取民心,而暗地里更是集结百官,强行要求官员归附于他,而李平阳便是坚定站他身侧的帮凶,对不表决心的官员,由他出手进行残酷杀害…而且连受害的官员名单都列了出来…

    未想事情原来竟是这般严重,难怪康熙都没有亲自问话,直接派兵前来将他抓进牢里了。

    但这一切都是污蔑之言,胤禛多年来步步为营的暗里经营,所识之人皆是可以性命相托的,又怎会“强行”要求官员归附于他!更何况,手握兵权之人近有年羹尧,远有张猛。内有费尔多清,他强迫山西那些一文不名的文官归顺于他又有何意义!

    但这些污蔑之举到底是何人所为?胤礽么?他到底会不会蠢到这般地步,主动爆出山西之事,若经康熙查明他出手压制山西奏折,不思反省之下又挑衅起义军士欲陷自己弟弟于万劫不复,对他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那么,是他么…八爷!如此局势,倒真有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意味!

    或许此刻胤礽仍未看清局势,枉做了他人的棋子还不自知。仍在一旁暗自庆贺也不一定,如今谁都不可信,但若将其中利害关系告知胤礽,他定然会为了掩盖真相而全力协助!权利之争,从来都是利益相同着勾结一起。过往宿怨也是时候暂时抛却了。

    且借着胤礽的手,或许能将这“下棋”之人牵引出来。

    念及此我连忙换了衣衫进宫,在东华门竟遇见了八爷的马车,下车寒暄时候,只觉他似乎满面悲戚。

    “心儿!”他低低唤道,才看见他腰间系着触目惊心的白布。

    “你…额娘殁了?”只见他沉重的点了点头,双眼满布血丝,似要滴出血来。

    “什么时候的事?”他拢了拢衣衫,仲夏天气,却看着十分惧冷的模样,想必身子已经虚垮了下来。

    “今儿个早晨…”我瞠目,那个一生都致力于谋得高贵身份,赢得他人尊重的女子,竟在心愿未成之前,已经殒命了。感喟一生追袭这般虚妄的东西,到头来却是如梦一场。

    “八爷要节哀。”满心的劝诫之言,此景此景之下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倒是他敞开心扉说道:“而今方明白,世间看似繁华尊贵的虚荣,皆是一场空,不过数十年的风光,死后亦只是一抔黄土而已。”见他悲恸已极,我不愿再将心里的那点疑惑在他面前摊开,亦不愿相信此般毒辣的手段,来自这张温润悲恸的秀脸。

    我方要走时,他却唤住我说道:“心儿,四哥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皇阿玛正是恼怒时候,而且今儿个早晨已经大病了一场,你莫要在此时刻扰他心神了,没有用的,待额娘的丧事过了,我去求求皇阿玛,或许会有转机的。”

    我心里一暖,未想此时此刻,他竟肯出手助他。眼里不免擒了一把感激之泪。

    “多谢八爷了,我不是去找皇阿玛的,只是想入宫看看额娘那有什么法子可想。”似乎自己已经习惯了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出口即是掩饰之词。

    “有时间还是向张廷玉问明原委吧,他一直是个磊落之人,所做之事也是为了朝廷,为了社稷,你去问他,他自会相告的。”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细想之下或许这个真的是一个揭开我心中疑问的最直接坦荡之法。

    或许太子从胤禛出事之后便知道,我会再次踏进毓庆宫,不然为何他见我时候为这般暗藏笑意。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了!”我揖身请安道。

    “本太子向来都是无恙的,反而有些百般暗示要我行差踏错之人,却是难逃危难了。”我心里讶极,他果然看透了原先胤禛所做,皆只是虚张声势,要他步伐凌乱,自己行差踏错!

    我强作镇定,说道:“今儿个我来,是最后一次来为太子的无恙道喜,下次再来,怕要道恼或者道丧了!”

    “呸!你个歹毒女人,就知道为虎作伥!此番又跟着胤禛来此煽风点火,你当我像先前那般不知轻重,轻易便被你们摆布了吗?”他虽面色犀利非常,但我细瞧着他有些心虚的架势,更能确定他如此岿然不动,定然是受人指点了,不然按他这种急躁性子,又怎会这么耐得住性子。

    “可笑你以身作蚌,竟还怡然自得!可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暗中指点你之人,便是渔翁了!山西之事其实很容易查明,张廷玉的奏折上不是列明了死亡官员的名单么?山西此番饥荒,多数民众饿死,到底那些官员是死于饥饿还是死于兵刃,挖出尸体来一看便知!”他此刻仍是面色不改,说道:“都是白骨一副,能有什么不同!”

    “太子真是无知啊!可知饿死之人因营养缺乏死后骨头酥脆,一折便断!”我癫狂的笑了笑,而他也停下了饮茶动作,陷入思虑之中。

    我趁热打铁的说道:“既然胤禛逼迫山西官员之事,谋取民心之事乃是子虚乌有,那么这双龙争日的谣言,到底指向何人?太子心中想必有数了罢,况且太子殿下在山西到底对胤禛做了些什么,你自个也心知肚明,或者那暗中帮你之人,表面上为的是除去胤禛,但实际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刻意将此事说的全盘倒向胤礽,便是为了煽动他的怀疑情绪,其实用饿死官员尸体一事来证明胤禛的清白是完全不可能的!为了防止瘟疫滋生,死在山西之人,全部都已焚化!又何来的尸骨可验呢。

    看着他铁青的面色,我便知道此事已成,出宫时候命高毋庸派人在各个宫门口把守,看着太子马车一出宫门,便尾随而行,我倒要看看,这背后使刀子欲一箭双雕之人,到底是谁!

第二百四十四章:局中之局2

    出了毓庆宫,我在御花园遇见了雅柔,她早已不是我初见时候那丰腴婀娜,满面烂漫的新嫁娘模样,而是瘦的厉害。皮肤暗淡无光,面容枯槁凹陷。一看见我便强笑着轻声唤道:“四嫂嫂。”她娇声一唤之时,语带万种思绪。

    我哽咽的应了声:“雅柔。”

    御花园清脆斑驳的光影,照得她枯瘦的身姿更显虚无,似飘飘般便会随光散了一般。一路蹒跚小步朝我走来。她熟稔的拉过我的手再次唤道:“四嫂…”泪便从她朗笑的双眸里掷落了下来…

    我心酸的拂过她的额,说道:“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害了胤祥。”

    “不怨你…”她头摇如榔鼓:“雅柔心里从来没怨过你,昨日我去养蜂夹道看过胤祥,他…很好。”我知她不愿我心里歉疚,硬是口不对心。

    “傻姑娘…既是很好又落的什么泪,都已落泪了,又何苦言辞掩饰,做皇家的媳妇,心里的酸痛,你我都是亲尝之人。”说罢两人便抱头抽泣了许久。

    在此森然的庭院,就连放声一哭的勇气,都没有。

    她正要去良妃那里奔丧,而我又不便露面,免得八爷难堪,便与她就此别过。

    出宫时候日已西斜,高毋庸早已亲身立在东华门外,身边停着特地雇来的马车,见我走过时候他朝我轻轻摇了摇头,我便知道太子到现在还没有出宫,或者已经出了,但却不是走的东华门。

    未走远几步,就见隆科多身穿朝服,火急火燎的往宫里跑,见我在侧毫不避讳的走过来说道:“大事不好了。皇上已经下旨要给胤禛用刑!”耳边放大数倍的声响振聋聩,康熙…为何会如此不智,难道仅凭张廷玉的一面之言,便轻易信了么…

    “福晋…”高毋庸担心的过来扶住我,脚底脱力,手搭着高毋庸的臂膀许久,才缓过神来。

    不能乱…我不能乱…百遍告诫自己,却仍是心如石击,声震亦觉痛。

    “不妨碍舅舅入宫求皇上了,我要去宗人府看他!”说罢便爬上了马车,已经顾不得身姿狼狈,皇家尊严了。我的四爷,难道此次真的在劫难逃吗?对待胤礽慈爱隐忍的父亲,却这般对待同是他儿子的胤禛…心偏若此。

    宗人府还是往日那般的清冷模样,我身在门口,只闻得牢内呼呼的疾驰风声,和马鞭起落抽打的破空声响。

    门口兵士许是受了隆科多嘱咐,竟未有阻止我入内的架势,一路畅行无阻,四处奔走才看见胤禛被绑在柱上,镣铐铁链围了一身,而他身上已是鞭痕无数,浓稠的鲜血顺着粗黑的链条滴滴落至地面,滴答的声响若巨浪涛声一般,搅的我心神俱碎。

    拿着长鞭的魁梧狱卒,一挥一舞的力道使他身体左右晃动,而定身的木桩也随着巨大的冲击左右摇摆着出吱嘎的声响,但他却紧紧闭着双目,眉间甚至挂着轻蔑的笑容,重咬的下唇已经冒出汩汩的鲜血,缓慢的流过那曾经对着我吐出无数闻言软语的俊唇。

    “胤禛…”我拽着手里帕子,浑身颤抖。谁都知道成王败寇,枭雄项羽战败自刎,至少仍为自己留下了片刻尊严。但胤禛呢…他的孤傲帝心,从来不会输给任何一个英雄。如今康熙却削尽他的尊严。不顾他同样流淌着的爱新觉罗家骄傲骨血…

    素来知他坚韧,但此时此刻,我却那般怕他坚持不住,为赢死后尊严而弃了生的希望。

    他吃力的睁开眼来,望我时候似经百年一般,沧桑若翁,眼中的悲戚神色无关身体所承痛苦,皆因痛心父子之情,这般薄如禅翼。

    边上狱卒边抽边问道:“怎么样,到底招不招?是不是你勾结蒙古,欲让蒙古成你外援势力,是不是你在山西残害官员,欲让山西在你掌控之中,过往多次前往江浙,是不是都曾笼络官员,是不是存着谋反之心?”

    我被他的语句惊的瞠目,急跑过去护着胤禛身子,他鞭子来不及抽手,便硬生生落在了我的身上。自头部蜿至背部。

    似集结了所有气力重重一挥般,我差点被他抽晕了过去,只觉眼前一黑,脚步一浮,便倒了下去。心里所念的却是胤禛,他承受了百次鞭击,却仍能强支精神,到底是缘自不甘的心境,还是…滔天的愤怒。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蒙古之事?为什么…”我欲起身近他身前,却再也站不稳脚步,一个踉跄便栽倒在地,连他最后一个表情都未看见。

    疾呼而醒,极目一望方知自己置身乾清宫,康熙正疲累的躺在床边摇椅之内,闭目养神。

    我不顾他的不悦,掀开床被便落地拽他,癫狂问道:“你是不是想逼死你的儿子,是不是?为什么你要如此,明明允诺给我幸福,为何转眼之间便要亲手毁掉,为什么,你告诉我!”他气息微弱的睁开双眼,我才觉他面色极白,毫无血色。

    强支着身体站了起来,身子有些佝偻,说道:“你且睡下吧,太医说你头部受了重创,不好好歇息会落下头痛症的。”出口即是推诿之词,完全不理会我的诘问,顾左右而言他。

    “皇阿玛…”我重跪在地,膝盖传来的阵阵凉意,刺激着我脆弱的神经:“我求你,求你让我与胤禛,死,也可死个明白。”

    他深闭双目之时,重舒一口气,说道:“为什么…因为他不安于室,你可还曾记得,也是在此乾清宫,朕当着你面问他,江山与你他选谁?”

    “我记得…他选我…”往事历历在目。

    “怪只怪朕一念之仁,不忍再让你背负良多,当朕了了你多年心愿,允准你们厮守一身之时,他的野心却步步昭然了…”我静听着他的话语,一口大气都不敢高喘。

    “你可知道张廷玉奏报的山西官员之事,朕为何震怒?朕不信自己儿子会这般蠢钝,竟要联合穷乡僻壤的文官来反朕,所以此事乃是有心之人做出来的,而此人,便是胤禛自己!”说到此时,他已是双目含剑,露了杀意。

    “皇阿玛…你不能冤枉他…”他都从未与我提及此事,难道这件事情真的是他一手导演的躬身引敌之计么…

第二百四十五章:局中之局3

    “冤枉?你当朕真的老糊涂了么?怪只怪他百密一疏,选错了人!张廷玉虽然面上毫无党派,但对胤禛素来都是称赞有佳的!此番竟然会一改惯往态度历词**,且山西双龙争日这一民间传讹,朕早知已经沸扬了许久!与胤禛受命前去解决灾荒之事毫无牵连。那么他此番假借张廷玉之手,再将此事铺展在前,无非是以为朕不知此传言,震怒之下命人细查山西之事,从而查出太子压下山西奏报,导致山西饥荒严重之事,若朕查的深点,或许更能挖掘出他所希望的。对不对?”他一股脑儿道出始末,我才彻悟…原来他竟是存着这般误解.

    回想那日我与胤禛从山西回来,他早已知道康熙洞察山西之事,又怎会这般莽撞的以身作饵?这其中定然少不了有心之人的暗里摆布陷害。

    而素来与胤禛无甚瓜葛的张廷玉,又为什么奋起**?作为文官之,自然能游刃于各个争斗,难道他会看不透此事么…还是他亦是别无选择?忽而想起东华门前,八爷启合的双唇,唤我去寻张廷玉的模样…不知为何此情此景,竟会有这般联想,心底隐隐觉得二者间似乎有着某些关联。

    那日康熙在乾清宫内对我与胤禛的“嘉许”之言,只有胤禛听出了弦外之音,其他阿哥都是不在场的,自然不会明白康熙态度。

    而若八爷出手,不管康熙的态度如何,都不需理会,若康熙知道山西之事,执意袒护胤礽,那么遭殃的将是四爷这个风口浪尖之人,若康熙不知山西之事,震怒彻查胤礽,那么遭殃的便是胤礽。对他这个站在背后谋划之人,都是毫无害处的。

    而形势似乎也颇为助他,因为康熙早已得知太子阻拦有关山西奏折一事,却按兵不动,此刻张廷玉上书**胤禛,更是揭开了康熙本欲遮盖之事,这才撩拨起了他的滔天怒火。

    这一切,都是八爷做的吗?念及他时,眼前浮现的是那张悲戚淡然的脸,如此平静之人,真的是搅起波涛的始作俑者吗?

    那么多相濡以沫的同行年月,他温润如玉的模样,早已在心里生根芽,难道春暖花开时候,那平和的种子,竟爆出了毁灭的力量么。但此事任何一个阿哥都能做到…也不一定会是他啊。

    轻垂了下脑袋,不去纠结这些推测之念,只要在各个宫门等候之人,看清楚了太子的去向,便可知道那躲在暗中提线之人,到底是谁。

    “皇阿玛,你为何能够这般本末倒置,即便胤禛真的这么做了,也是一个儿子为劝解自己阿玛而以身试刃,这么多年来,您扪心自问,给过太子多少机会,但他除了变本加厉,除了鱼肉他人,可还有对社稷有过半点贡献?有谋逆之意,您原谅,无治国之能,您漠视。您从来都是体恤百姓,造福苍生之人,却为何看着山西数以万计的民众,因为他的一小小举措而丧生仓野,任野兽叼食。却仍是不愿对太子有一点点惩戒,甚至半点苛责?到底为什么?您是怕面对自己倾注一生心力的子嗣乃是昏庸之辈,您是怕正视您此生最大的败笔么?”我看着他益渐狠辣目光,知道自己所言句句皆诛他心。

    他紧握着双拳,已走至我面前,再一寸,便要落上我身,当我仰面欢接他的责难之时,他却止住了动作,只是淡淡说道:“不管你说什么,胤禛必须得死,这已是定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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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妖妃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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