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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四不相     仙门txt下载     仙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御用道人

    吴猛突然来到,引起了很大的骚动,大部份人都是恭敬而祈诚地看向他,向他问安,但也有少数人露出厌恶和鄙夷的表情,特别是在场的和尚,明显看他不顺眼。

    周全本来对他在海上凌空飞步,掷剑降妖的本事极为敬服,几乎把他当成神仙一样。后来被谢安一分析,凌空飞步只是一种固有的法术,掷剑入海,却连剑都收不回来了,其实远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风光。于是吴猛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大打折扣,只是一个沽名钓誉,欺世盗名的伪君子罢了。

    吴猛的弟子出言不逊,把天下和尚尽皆得罪,在场的许多和尚脸现怒容,但却没人敢与他们对顶。在场的道士中,也分许多派别,但吴猛的弟子是在总体打击佛教抬高道教,他们自然也不能说话。

    周全见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心里就不爽,亢声道:“老祖宗的理论自然是经典,我们要继承和扬,可是也不完全排斥外来文化。固步自封,闭门造车无异于慢性自杀,难道你除了吃五谷杂粮,其它的食物宁可饿死也不吃么?”

    另一个尖脸的道人厉喝道:“放肆,哪里来的野小子,居然敢在帝都撒野。”

    周全怒道:“天子脚下,帝都之内,公众自由辩论之所在,又怎能容你这等人横冲直撞?你又是什么人,敢口出狂言,恶语伤人!”

    那道人昂挺胸,一副嚣张嘴脸:“哈哈,真是好笑,你连我都不认得,也敢在此胡放獗词,莫非是从哪处乡下跑来的放牛娃?本道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道号虚尘,乃是当今活神仙许真君的徒孙,当今皇上钦点‘镇妖靖国大仙师’吴猛仙师的第七弟子。”

    当着这么多人,要是被他的气势压下去,以后走到哪儿都会被人讥笑,况且周全有王家和谢家作后盾,哪里怕他一个小小道人,故意长长地哦了一声,“都没听说过,我看你更象是一个刚披上道袍的匪徒,恶习未改,哪里有半分出家人的样子,难道你师父都没管教你吗?各位大德高僧,各位仙道真人,你们说他的样子象道士吗?”

    刚才受了打压的和尚大为解气,很多人想笑却不敢笑出来,围观的人群中却出了很大声的哄笑声,显然很多人看不惯虚尘的嘴脸。

    这一伙道人平日横行惯了,哪曾受过这样的气,有的拔剑,有的拿拂尘,就要上前武斗。吴猛出场后一直没吭声,这时重重哼了一声,令众徒弟住手。周全一副有持无恐的样子,令他觉得高深莫测,建康卧虎藏龙,皇亲国戚无数,谁知周全靠山是哪一座?这里是合法的、言论自由的地方,负责治安的官兵眨眼就到,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徒弟要是先动手,事情闹大了只怕他也不好向上面解释。

    吴猛踱到周全身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却没认出周全来,那天两船远远划过,人数极多,他又昂向天,并没有注意到周全。

    周全毫不退缩地与吴猛对视着,他本来只是想叫集会早点结束,并没有惹事生非的意思,但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就算他能够忍这一口气,也不能丢了王羲之和谢安的名头,迟早总会有人认出他的身份的。

    吴猛冷冷道:“好狂妄的小子,便是当今皇上也对我以师礼待之,你竟敢当面辱骂我的弟子,羞辱我管教无方。你是哪宗哪派的弟子,有何本事敢在此大言不惭?”

    “我无门无派,并不代表哪一家观点,这儿是自由言论的地方,你是管教无方,还是德高望重,天下自有公论,何必用赫赫权威封诸君之口?”

    吴猛眼睛一眯,杀机一现即收,“我身为帝师,以净明忠孝,廉慎宽裕之道为本,怎会与你一般计较。你既然不是在宣讲某家某派的精义,还是下去吧。”

    周全没想到他突然转变了态度,再看他几个徒弟的眼神,心中已经明了。他们不敢在公众场合动手,怕落人话柄,也怕落个以大欺小,以尊凌卑的恶名,却是想等到无人时,或是查明自己来历后再下杀手,并不是真的不计较了。本地的和尚和道士想必已经有许多人吃过他们的暗亏,或是被他们以权势打压,所以才禁若寒蝉。

    周全知道与他顶下去也没什么结果,只会遭到他们更为狠辣的报复,略作拱手,便往庙内走去。很多人给他让开了道路,但也有很多人追了上来,问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表示崇拜等等。周全也不知道当中有没有吴猛的人,一概不答。

    东安寺主持讲肆的和尚见能够和平收场,忙站出来大声宣布今日集会到此结束,于是众人开始散去,都在纷纷议论今日出现的年轻人是什么来头,不但驳倒了几个高僧,连权势滔天的“镇妖靖国大仙师”都对他服软。

    周全进了寺院,后面还是一大堆崇拜者跟着,东安寺的和尚忙出来维持秩序,把那些人挡在外面,并且一个穿袈裟的大和尚把他请进了一间客房,端上了香茗。

    “敢问高贤何方人氏,尊姓大名?”

    “大师不必客气,我姓周名全,字元归,是随几个朋友到这儿找一位高僧,不知北方来的释道安法师是否在贵寺挂单?”

    那和尚神色一变,恭敬答道:“原来是道安大师的朋友,难怪见识如此不凡,周施主请随我来。”

    周全跟着他转过大雄宝殿,穿过观音阁,又穿过一片僧舍,来到一处幽静雅致的庭院,门口有两个中年和尚守着,大和尚走过去说了几句,便让周全随着守门的僧人进去。

    院子里已经有了七八个僧人,刚才参与辩论的法幽,慧观都在,正在争什么事情,见到周全进来,全都停了口,拿眼盯着他。

    引他进来的和尚说:“族主在此稍侯,道安大师稍后就到。”

    周全点点头,接着向法幽和慧观等人拱手说:“各位大师,小子刚才出言无状,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众和尚都合掌行礼,七嘴八舌说没关系之类。慧观说:“小施主说的虽然不是经文义理,却也切中要害,见解精辟,我等俱服。况且小施主当面顶撞吴猛,为我们出了一口气,只有感激之心,哪里还会见怪。”

    法幽说:“吴道人是皇上封的国师,又是当今皇太叔、抚军大将军的师父,施主顶撞了他,日后须多加防范才是。”

    周全暗吸了一口冷气,想不到吴猛有这么大的来头,比王、谢两家还牛逼,不过已经得罪过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装作不在意,“多谢各位大师指点。”

    众人聊了几句,原来这些人都是道安约来的,但到现在还没见到人,正好遇到了东安寺讲肆,东兴寺的主持邀请他们出面,所以才登台说法,也因此闻风而来的人特别多。众人问他姓名,周全觉得这些人虽然在经义的理解上有些迂腐,但人品不错,就实话对他们说了。

    其中一个和尚惊问:“周施主莫非就是近日名震山阴县的奇人周元归?”

    “正是在下,不过些许虚名,却是以讹传讹,当不得真,想不贱名已经传到建康来了。”

    “原来是书法、符法、武艺并绝的奇人,难怪有此才学,失敬失敬!”众和尚和道人竟然都听过周元归的大名,想不到就是眼前的年轻人,自然又有一翻客套。

    周全忙谦虚了几句,正说着,又有一个和尚进来,说周全的朋友叫他到另一处去。周全知道是谢安和支道林也进来了,于是就跟着他走。转来转去,转到了寺后,出了小门已到了寺外,来到一个院子,想不到谢安、支道林、释道进等人已经在这儿等他了,另外还有七八个和尚,连那个黑瘦的不知名和尚也在。

    周全问道进:“你师兄怎么那么大架子,已经好多人在等他了,我转了半天也没见到他的人影。”

    支道林笑道:“你早就见过了,近在眼前,你还要到哪里去找?”

    周全吃了一惊,小院子里穿袈裟的不认识的只有那个黑和尚,难道就是这个人?在他的想象中,北方最出名的高僧,应该是与支道林相类似的人物,至少也要象道进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是高僧,可是眼前这人又黑又丑,年纪又轻……

    黑和尚行了一礼:“小僧不敢架子大,只是不方便与他们相见,所以又把周施主请过来了。劳动施主移步,真是罪过。”

    “原来你就是道安大师,这个,嘿嘿,真是不好意思。”

    道安微微一笑,往里面作了个请的动作:“诸位里面请。”

    众人入内坐下,谢海和其它小和尚都留在外面,并且把房门关了起来。道安说:“小僧本来是想请南北各地高僧到此,共商除魔大计,不料诸僧空有名头,却放不下名利,或是执着门派观念,整日争个不休,实不足以共谋。能处大事者,尽在此室中矣!”

    周全问:“道安大师,那些人知道这个凶案吗?”

    “不知。此事关系到吾师之清誉,更关系佛、道两教高人安危,若果传扬开来,只怕天下震动,纷乱更甚。是以我只以佛法交流为名义邀请他们过来,怕请不动道林大师的大驾,才遣了师弟去山阴,告之以实情。想不到谢施主与周施主也来了,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周全笑道:“我能力低微,只怕帮不上忙。不过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可以尽管吩咐。”

    “周施主见解独到而精僻,道林大师深藏不露似海,谢施主巍然不动如山,已远胜吴猛之辈多矣,有你们共同谋划,我心中己大定,若是还查不出此事……唉,天道如此,吾辈也无能为力了。”

    谢安说:“大师不必如此颓废,你此次南下,莫非已经有了线索?”

    道安微微摇头,“此恶贼只对修行绝顶之人下手,又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当真是防不胜防,查无可查。数日前,我突生出强烈思感,要来建康走一趟,于是南下并广邀江南佛道名士……我在东安寺数日,昨夜禅定之时,突然感应到秦淮河上有一股不寻常的阴邪之气,血腥凶煞之气极浓,但既不象妖魅鬼魂之阴气,也不似邪派高手之杀气。我正欲以神念探查时,那股邪气却收敛了,或许这是一个线索。”

    周全见他貌不惊人,说起凶案的事情又顾头顾尾,毫无胆气,本来有此瞧不起他,这时听他说有这样的神通,不由又对他刮目相看。

    谢安笑道:“不如今夜咱们游秦淮河去,秦淮河的歌妓一向出名,不知诸位大师有没兴趣?”

    邀请和尚逛妓院,也亏谢安能说得出来。想不到道安也挺有幽默感:“小僧容貌丑陋,便是进了花丛,也无蜂蝶萦绕。道林大师俊面玉貌,若在秦淮河上露面,只怕肉都要被抢割了。”

    支道林说:“佛祖割肉喂鹰,若是和尚的肉身能饲魔,也是一大善举,成全了也罢。”

    众人皆笑。他们都意识到,这件事情已经够令人压抑了,若不放松一点,案没破成,自己神经就先崩断了。

第十五章 秦淮夜色

    繁华帝都,与其它城市大是不同,到了夜晚不但没有沉寂下去,反而灯火处处,人来人往,五光驳杂,更显辉煌。建康是当代最繁华的城市,在夜色中尽显尊贵与奢华,而秦淮河则凝聚了这繁华中的精华,充满诗情画意与浪漫。

    夜色迷蒙,水气轻雾笼罩,无数画舫游艇飘荡其上,舟上灯火辉映,水中倒影迷离,再加上管弦悠扬,莺歌笑语不断,恍如人间仙境。

    一只带蓬的小艇内,周全与谢安、释道安、释道进、支道林围坐在小几边,几上有茶有酒,旁边的小火炉上架着一壶,腾腾冒出白气,小小船舱内混合着酒香茶气,让人觉得份外温暖。谢海在外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木桨,小艇慢悠悠地向前滑行,与周围灯火通明,歌舞升平的影象相比,显得清冷而寒酸。

    他们并没有具体目标,也不是为寻欢作乐而来,只是随意游荡碰碰运气。如果某一只船上真有邪恶人物存在,近距离之下,道安和支道林应该可以感应到。

    小艇从上游往下游已经漂了七八里,舱内的两个高僧还是没有一点动静。谢安还能完全不动声色,道进却已经略有些坐不住了:“师兄,这一路行来尽是奢糜之音,往来者无非俗物,巨恶元凶应当不会在如此繁华烟柳之处驻足,会不会已经走了。”

    道安说:“师弟稍安勿躁,所谓大隐隐于市,建康更是藏龙卧虎之地,小觑不得。所谓眼耳口鼻舌身意俱空,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诸色非色,身相非相……

    周全心中暗暗好笑,这河面上充满了歌舞弦乐声、酒令猜拳声、莺莺燕燕追逐声,甚至一些男女单独相处时出的声音。以周全和谢安的内功,大半个河面都听得清清楚楚,三个高僧有天耳通的神通,如果想听,只怕没有什么声音听不到。而为了探查吸血恶魔,他们正展开无上神通搜索,当真是声声入耳,**浪语不断,难怪道进要坐不住了。

    众人都静了下来,小舟又向前划了一会,正好一只大画舫从不远处经过,船上灯火通亮,舱内人声鼎沸。只听一个声音大声说:“咱们比一比诗文,谁胜出,谁明日去约见微生小姐,其他人都不得争。”

    许多人齐赞好主意,另一人冷笑道:“高兄诗词虽比我们略胜半筹,可惜长相却逊了一筹,否则微生小姐说不定真的会见你。”

    前一人大怒:“姓孙的,你敢笑我丑!”

    “不敢,不敢,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谁不知道微生小姐非风流人物不见?一刻百两金子,在坐的谁拿不出?要是这么容易见,那还叫江南第一名妓么!”

    “我呸,你也没见过,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以为就你俊俏风流么?”

    “我至少隔窗听过她弹琵琶,你听过么,不服你就放马过来,文比武斗随你挑!”

    “比就比,别仗着你姨夫是散骑侍郎就扯高气扬,我早看你不顺眼了……”

    船舱内起哄声、怒骂声、推打声、女子的惊叫声响成一片。这些人大约都服了五石散,有些兴奋过头,说打就真打起来了。

    周全不由摇头苦笑,今夜这样的吵架已经不知生过多少次了,而这个微生小姐的名字也听过不少人提起,似乎是秦淮河上最红的名妓,只卖艺不卖身,并且不是有钱就能见得到的。

    “安石兄,这微生小姐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见过吧?”

    谢安微笑摇头,“我离开建康已经有一段时日,想必是最近才出现的。这秦淮河上时有新人走红,但象这一个听一曲就要百十两金子,非当世名流、权贵子弟不见的却是少数。”

    周全笑道:“这也是一种包装广告,这些豪门子弟无所是事,追艳逐奇,见惯了笑脸相迎主动上门的,越是见不到的越是想见,越是高姿态的越引来好奇心。若是都象我们一样无所谓,只怕这微生小姐也要出门笑脸迎客了,所谓卖艺不卖身更是嚎头,屡见不鲜了。”

    “元归此言有理,不过这秦淮河上名妓才女无数,若不是真有几分本事,便是用这种手段也红不起来。”

    周全心里不服,妓女只是妓女,就算立个贞洁牌坊又如何,难道还会比你家的两个侄女更出色?只不过他不敢说出来罢了。

    “这帝都内无数权贵子弟,难道就没人强行去见她,就没恶少把她的船砸了么?”

    支道林说:“这个你就不知道了,越是有权势的子弟越是出身名门世家,越是好面子,不论是不是名士,都要装出名士的样子。若是强行去见,那便如往自己脸上打耳光,以后都没脸见人了。他们只会全力持维名妓定下的规矩,然后费尽心血以求见上一面,彼此争得头破血流,从中找到乐趣,并且以此显示自己胜人一筹。有了他们护着,一般的人就更不敢乱来了,方才船上那些人,都属末流而已。”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穿上枷锁,然后拚命挣扎么?换了其它朝代,早就被人直接抢回去做小老婆了。”周全不由暗叹,也只有这样一个特殊的时代,才会有这样特殊的气氛。

    谢安说:“元归要不要去见识一下,报上你的名头,或许不须一金便见到了。”

    周全不由脸上微红:“不不,不去了,我不认为她能有多出色,况且这些女子大多是身不由己,迫于无奈才出来卖笑,实在不该伤害她们。”

    支道林、道安和道进没有说话,但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暗地里点头赞许。谢安却说:“若是人人象你一样,她们没有收入,断了生计,岂不是反害了她们?”

    支道林说:“非也,若是人人都象元归一样高洁,天下无娼矣!实乃无边之善举。”

    谢安说:“难,难,难,理论虽是如此,又有谁能真正做到。只怕千百年后还断不了这行业,倒不如现实一些,施出一份钱物,便解了一份饥寒。”

    这个问题要是争起来,可以象佛学问题一样争上好几天,但确实千百年后这个行业还兴盛无比,没有任何一个朝代能够断绝。到底是有了需求才有市场,还是有了市场才有顾客,这又是一个说不清的问题。周全只是淡淡说了声也是,众人又沉静下来。

    不一时,离大船已远,众人又听得另一舢舨内有两人聊天。一个中年人说:“……‘凝香楼’卖的药散果然与众不同,服后神清气爽,飘飘如仙。”

    另一个略带官腔的声音说:“祥茂兄言之有理,她们的药散果然效果更佳,副作用更少,我服用几日,对其它商号提供的药散再也没兴趣了。”

    “当真是人美药更美,只是她的药也太贵了些,足足比别家贵了三倍。”

    “对你我来说,又何必在意这点金钱,能称心如意便好,只可惜那绝世尤物,却是看得碰不得,真叫人心痒死了,哈哈哈……”

    后面尽是**的笑声,以及对微生小姐的赞叹声。

    周全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据他从山晚处听到的说法,五石散的配方要求非常严格,稍有差错就会致人于死地,也就是说,从何宴改良之后,这个配方已经固定下来了,决对不能轻易改动。但现在这两人说的五石散效果更好,副作用更小,但却更容易上瘾,与一般的五石散不同,这又是从哪儿来的?

    “安石兄,你们用的药散都是从哪里来的,有许多品种吗?”

    谢安被他一提点,也出现了狐疑神色,“五石散都是由官家商号,或是可靠的大商号制作的,份量配比丝毫不可更改,怎会有新的药石出现。”

    周全说:“不仅是新药的问题,而是新药更会让人上隐,却只有凝香楼一家出售,要是有一天她们不卖了,这些已经上瘾的人怎么办?”

    谢安与支道林都有服食五石散,只是瘾不是很大,但深知其中之厉害,更明白周全话中的份量。若是有人别有用心,以后无数达官贵人,世族名流都要被牵着鼻子走了。

    周全知道后代的鸦片、白粉毒害之烈,所以立即想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还不仅如此,她们卖的五石散是正常的三倍价钱,听微生小姐弹一曲就要百两金子,她一天收入多少钱?这些钱再加上新药……”

    众人脸都沉了下来,这后果可想而知,看来这微生小姐可不简单。

    谢安说:“我要去见见这个微生香,你们若不愿去,我就叫海伯先送你们上岸。”

    支道林说:“和尚也没什么事,就陪你去见识一下吧。”

    道安说:“此人来头不少,小僧也去看看。”

    两个大和尚早已经堪破了色相大关,美女也是骷髅,妓院与寺院并无两样,无半分犹豫。周全被勾起了好奇心,自然也是要去了。

    道进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了,他还没修到师兄那样的境界,可以心如明月清风,不住色,不住相。叫一个和尚去逛青楼,确实也有些为难。

    道安和支道林虽然不介意去什么地方,但也不能穿着僧衣去,那会败坏了佛门声誉,于是海伯划船到岸边,送道进上岸,并且买了两套衣帽,两人戴上帽子,穿上俗装。周全把古剑留给谢海,与谢安一样弄了一把羽扇在手,轻摇两下,也有几分诸葛亮的味道。对世族名流来说,羽扇和香囊是必备品,不论春夏秋冬都带着,就象现代人出门要带“三件套”一样。

    道安其貌不扬,穿僧袍还顺眼一点,穿上有些偏大的俗家衣服,显得有些古怪,怎么看都不协调;支道林却是什么衣服穿上去都好看,稍一装扮,便是一个比谢安还惹眼的风流名士。

    众人再下小船,谢海打听了一下方位,便向前划去,消失在灯火影映、水气朦胧的夜色中。

第十六章 江南名妓

    谢海运桨划船,转向上游划去,行不多久,便靠近了几只大楼船,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喝赌声、行酒令声、吟诗弹唱声,声声入耳,水面往来穿梭小舟不断,是一处最热闹所在。

    这几条大楼船长有五六十米,高有三层,船身上以各种彩漆涂成瑞兽、飞天仙女等图案,楼台设计精巧,雕梁画栋,边角悬挂宫灯,插着有本船号标志的锦缎彩旗。红灯闪闪,彩旗漫卷,加上舱内的欢歌笑语,人头攒动,别有一翻令人心动的情调。

    凝香楼正是其中的一只楼船,离其它楼船稍远,灯笼为粉红色,往那边去的小船较少,船上上也没有那么喧闹。

    谢海靠近后,几个黑绸衣的奴仆拉住了丢过去的绳索,令小船靠稳,让众人沿着舷梯向上。上得船来,两个挑灯的宫装美女迎住:“请贵客出示凝香楼的号牌。”

    支道林和道安都不愿太多人看到自己,有意落在后面,微低着头;周全不管是哪个时代的妓院都没逛过,自然由谢安这只识途的老马出面周旋:“什么号牌?我今日是第一次来。”

    那两个姑娘见他气宇不凡,也不敢怠慢了,行了一礼,瓜子脸的那个说:“贵客有所不知,凝香楼须凭贵宾号牌才可入内,黄金号牌可以在船上和一楼游玩饮乐;白玉号牌可上至二楼听曲消遣;翠玉号牌才可上三楼听曲,并约见微生小姐,可享受本楼一切服务。”

    谢安问:“如何才能得到号牌?”

    “须向本楼徐总管申请,经过家世来历调查,并且经过诗文技艺考核,方可放相应号牌。”

    另一个圆脸大眼的女子说:“家有万金,身世清白者,可得到黄金牌;二等以上名家世族子弟,可获白玉牌;身份尊贵且精通琴棋书画,有一技之长,并且容貌端庄者,才可获得翠玉令牌。”

    周全听了不由火起,这哪里是在卖笑卖唱,皇帝挑女婿也没这样挑法吧!这些名流世家的子弟,真的把这些风尘女子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了。如不是为了保持一点风度,他就要开口骂人了。

    谢安却不动声色,“我来此之前不知有此规矩,现在要报牌也来不及了,但我们今晚就想见到微生小姐,不知有没有其它方法,你总不能把客人往外撵吧?”

    瓜子脸姑娘笑道:“微生小姐每日的约会都应付不过来,不怕没客人。贵客还是先去申领腰牌,便是领到翠玉腰牌,也须三五日后才有可能得到微生小姐的约见。”

    周全按耐不住了:“难道当今皇上来了,也要遵守这个规矩?”

    圆脸的姑娘笑着说:“那倒是未必,不过当今皇上年幼,定不会来此地;若是当朝一品大员,或是如谢安石、王右军之类名流,不须号牌也可入内。”

    周全差点笑了起来,谢安石不是就站在你面前么?他们堵在路口这一会,后面又有人上来,甲板上一些在饮酒、闲聊的人也注意到了他们,他们只好略避开一些,让后面的人先进,那些人果然有黄金号牌。

    周全知道今夜按正常规矩是不可能见到微生香了,待那两三个人走后,他故意哼了一声,“原来你们的微生小姐也只是假清高,只好金钱与权势,那又何必考什么诗赋才艺,直接开价竟标,价高者得就是了。”

    来这儿的人一个个低声下气,唯恐得罪了微生小姐,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无礼地指责,那两个姑娘气得脸都红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你怎么能这样污辱我们小姐?谁说我们小姐只贪图钱财权势了,你要是有曹子建七步成诗的本事,她马上就见你!”

    周全对这个微生香已经有了很大的恶感,气往上冲,“你能做得了主吗,七步成诗算什么,我三步就能成诗,只怕是作出诗来了你听不懂。”

    谢安见周全出面,含笑不语,道安和支道林更是一声不吭,却把那两个姑娘气得险些跳下船去了。瓜子脸的指着周全:“你,你,你这狂徒,你真有本事,就以这秦淮夜景为题,走三步吟出诗来,否则我就叫人把你丢下水去。”

    她这一声声音较高,负责拉船的几个龟奴以为他们在找碴,都往上冲来,甲板上另有几人也迎了过来,附近不少人都往这边看。

    周全见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心里更加厌恶,胡人猖獗,国家将亡,这些人犹自不知,在此醉生梦死,把一个妓女当太上皇一样供着……突然,他脑中崩出一句杜枚写的,极符合此景此情的诗句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这个时代还没人听过这诗,杜老爷子,没办法,只好抄袭一下你的诗句,改上几个字,应付一下眼前的困局了。周全迅整理了一下头绪,走了三步,便吟了起来:“烟笼寒水灯笼沙,夜泊秦淮上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高坐弹唱笑如花。”

    那两个迎客的女子呆了一呆,低声复念一遍,脸上惊讶之色越来越浓,周围正往这边看的人群中出了好几声惊咦声,接着都丢下美女或酒杯,快步往这么走来。

    “咦,这不是谢安石么?安石兄,你何时来了建康,小弟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两个姑娘慌忙向周全行礼:“原来是名满天下的谢安石,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

    周全笑道:“你们要拜的谢安石是那一位,不是我。”

    二女又是腾地闹了个大红脸,连连道歉,又向谢安行了一礼。谢安本来不想泄漏身份,不过被人认出来了,只好与那几人打招呼,故作神秘地说:“各位仁兄切务声张,我家夫人盯得紧,要是知道我来了此地,只怕,咳咳……哈哈。”

    那几人露出会意的笑容,果然假装不见,都回到原先的地方。那几个龟奴更是点头哈腰退了回去,当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凭着谢安的气质容貌,再把名字露出来,这些人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圆脸的姑娘飞一般地跑进去报告总管,瓜子脸的姑娘带着众人往船楼那边走,路上又有好几声惊咦之声,身后有声音传来:“那人看起来怎么象是谢安石?”

    “确实象,还有后面那人好眼熟,莫非是道林大师?”

    “不可能不可能,道林大师怎么会到这儿来,不过确实长得象……”

    谢安和支道林更不敢回头,随着那姑娘往前走,还好他们并没有进入喧闹的大厅,而是进了另一个门的小间,否则铁定被人认出来了。

    众人刚刚落坐,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女子闯了进来,后面还跟了圆脸的姑娘和另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子。

    “唉呦,原来是谢爷大驾光临,都怪我这两个姑娘眼拙没认出来,你大人大量,可千万不要见怪啊。”

    谢安笑道:“不怪不怪,你就是徐总管吧,我可是没有号牌的哦。”

    “你们叫我徐娘就可以了,谢爷你肯光临鄙船,那是我们莫大的荣幸,我早就交待过她们了,若是谢爷到来,无论什么时间都得往里请。只是谢爷来的突然,今日这两个姑娘又是新来的,实在是怠慢了。”

    谢安笑着说:“既然是你们船上的规矩,我也不好破例,不过今日这位周爷已经通过你们的考题了,三步成诗,不知微生小姐见是不见?”

    徐娘看了周全一眼,又在支道林与道安的脸上扫过,“见,当然见!能脱口而出如此绝佳妙句,微生小姐必然乐意见。这位周爷,莫非就是最近名动山阴,今日舌战众高僧的周元归?”

    “哈哈,正是他,我们三个今日要沾他的光了。”

    “唉呦,我真是糊涂了,若不是元归到此,怎能三步成诗!当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想不到如此年轻英伟。我这就去见微生小姐,叫她推了其它约会,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怠慢了几位爷啊……”

    她快嘴如簧,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带着一股香风又迅走了,另外几位姑娘上茶添酒,殷勤招呼。支道林和道安虽然没有开口,却也是人人知道他们身份非凡,否则也不会随着谢安和周全同来。

    四人暗查过徐娘,觉她完全不会武功,身上也没有阴邪之气,只是一个普通老鸨(汗,那时还没老鸨这个词)。

    不一会,周全听到有个人骂骂咧咧地下楼走了,然后徐娘又进来,把四人从外侧的楼梯往楼上请,远近看到的人,无不露出羡慕的眼光,有的人可是等了好几天还没上三楼。

    三楼的楼梯口有四个黑缎壮汉守着,见众人上来,忙恭身向里面迎;再往里面走,又有四个妙龄美女相迎,每个都是万里挑一的人物;如此经过三道迎接,一直迎到东侧一间布置雅致的大厅内。

    厅内有数盏蒙纱的大灯,映得整个厅内一片明亮,但毫不刺眼。壁上有三两轴字画,两头案上摆着瓷器、古剑之类,两只青铜兽鼎缓缓吐出檀香白气,居中的几上有一张古琴,四周都是古代的矮桌;左侧远处是一排大小不一的花鼓,右侧远处是三排从大到小的青铜编钟。整个看起来就是个乐坊,而不象是青楼。

    徐娘招呼众人在正对着中央的桌边坐下,一人独坐一桌,精致点心和酒水立即送了上来,接着刚才迎客的美女成对走了起来,手上拿着长箫短笛,古筝琵琶之类,有的乐器周全从来没见过。

    众女分列两旁站定,一人娇声喝道:“有请微生小姐!”

    周全听到门外传来薄底软靴踩着地毯的轻柔脚步声,这个架子极大,排场极大的歌女终于出现了。周全本来完全不把她放在心上,甚至厌恶她的过份包装,但处在这个精心烘托出来的氛围中,也不自觉地引起了极大好奇,心跳随着那脚步声而跳动。

    终于,一只洁白无瑕柔若无骨,纤纤十指如春葱般的手探了进来,优雅地掀起珠帘,周全更觉得心跳加快,喉咙有些干。以她的尊贵,自然有人为她掀起珠帘,但却留着让她自己来,以显出这一只完美的手,以及她优美的动作,这都是高明的策划师经过精心安排的。

    珠帘抖动,微生香终于轻飘飘了进走了进来,因为楼船内并不冷,她穿得不厚,衣裙以白色为主,修饰着少数浅黄和粉红,显得朴素又俏皮,身材优美轻灵,给人朝气逢勃的感觉,但是她的脸上却罩着一层白纱,只有两只水灵灵的眼睛露了出来,眼瞳亮得象宝石,下半边脸若隐若现,看得不是很分明,但是个美人无疑。

    支道林与道安只看了她一眼,便微有失望之色,因为他们本来不是来看美女的,现在他们已经可以肯定,这个女子身上半分邪气都没有,周全和谢安则感觉这女子有不错的武功根基,否则走路不可能这么轻灵。

    周全也微皱了皱眉,搞什么飞机啊,弄出这么大排场,引人家无数好奇心,结果只是个朦面人,都把男人当猴耍了不是?

    唯有谢安面带微笑,看不出半分情绪。

第十七章 又见狂徒

    微生香进了大厅,只扫了一眼就知道今天的客人大非寻常,不但是这些客人气度不凡,更因为四个人中不但没有一个急色的模样,反而对她的到来微有失望之色。这让她的自尊心受了小小的打击,不得不承认,她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客人,而且一下就是四个。

    微生香盈盈一礼:“哪位是作诗的贵客?”

    她的动作不急不徐,柔和而典雅,衣带起伏,身躯妙曼,有一种莫名的诱人风采。

    周全淡淡道:“是我。”

    微生香眼中亮起一道异彩,又是盈盈一礼:“周爷才情无双,情景入诗绝妙无双,又胸怀天下,忧国忧民,令人肃然起敬,小女子惭愧之极。”

    “嗯,这个,微生小姐千金难求一面,莫非都是蒙脸见人么?”

    微生香深深看了他一眼,接着又扫过另三人一眼,眼眸流转之际神采飞扬,自有无限风情,令人猛然心跳。“徐妈,你如果下面事忙,就不必在这儿陪着了。”

    徐娘应了一声,扭着水蛇腰肢走了,微生香轻挥手,那八个带着乐器的美女也退了出去。她在古琴的长几前坐下,“今日见了周爷的绝句,使我羞愧无地自容,所以蒙了一层纱巾,羞以脸见人也。”

    周全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情还是假意,只好应道:“我只是触景生情随口而出,并没有指责微生小姐的意思,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谢安说:“确实是情景合一的绝世佳句,安也是惭愧之至,想必不是特指微生小姐。”

    微生香伸出玉手,在琴弦上轻轻拨过,**一串悦耳的琴音,接着幽幽轻叹了一口气,把脸上的白纱扯了下来……

    这是一张绝美的脸,丰韵圆满,皮肤莹白如凝脂,微微带着两个酒窝;耳边各坠了一粒血红的小玛瑙,如云乌衬着白玉似的耳朵,再点上这一点艳红,与湿润的朱唇对映,分外惹眼与挑逗;她秀眉微蹙,带着淡淡的我见犹怜的神情,令人想要拥在怀里、捧在手心轻怜蜜爱;可是她一流转星眸之际,那一双神奇的眼睛配在上面之后,又变得充满妩媚和诱惑,被她的眼睛扫过,令人觉得全身软,血流加,让人忘了想要说什么,令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周全见过的美女也算不少了,但无论在现代还是在古代,都没有见过这样每一种表情都带着诱惑力,每一举手每一投足都散出致命诱惑力的女子——这女人简直就是为了勾引男人而生!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把心定下来。这女子天生媚骨,在此狂敛钱财,卖让人容易上瘾的药,居心叵测,肯定不是好货色.一想到这儿,他的心中便觉得一片清冷。

    谢安从容淡定,支道林和道安直视微生香,也是面带笑容,毫不动容。

    微生香心里暗暗惊异,她阅人无数,几乎就没有人能够在她施放出媚功后直视她而无动于衷。可是今天这四个客人都稳坐如山,在令她惊异警觉之余,也激起了好胜之心,她就不信这四人真有这么高的定力。她带着点羞意略低头:“周爷、谢爷都是人中龙凤,自然看不上小女子蒲柳之姿了。”

    谢安说:“微生小姐有倾国倾城之貌,金辉玉映之质,难怪万金难求一见,实是见面更胜闻名。”

    “多谢谢爷称赞,这两位贵客不知如何称呼?”

    支道林说:“我虽然长得一副好容貌,却是虚有其表,金玉其外,败絮其内,既无文采,也无家世,就算是说出名字来也没人认得,还是不说了,免得惹人笑话。”

    道安说:“我就更不用提了,表里如一,一般丑陋,今日只当周爷、谢爷的陪衬而己。

    微生香嫣然一笑,如花绽放,“周爷和谢爷人中龙凤,连陪衬的人都与众不同。”

    四人探察的目的已经达到,微生香虽然透着神秘,却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便有意告辞。微生香双手微扬,玉指弹动,却已抚起琴来。

    弦声叮咚,悠长深远,三两声便有一股缠绵不舍之意。周全与竹林七侠流浪一个多月,虽然还没把嵇松绝妙的琴技学到手,鉴赏能力却已非同一般,不由赞了一声好。谢安三人也觉得眼前一亮,都没了就走之意,况且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走,否则也太没有风度了。

    微生香又是深深望了周全一眼,信手续弹,大弦深沉抑郁,小弦清脆幽转,似一满怀幽怨的女子正在对月长叹,接着她轻启朱唇,莺莺呖呖唱了起来:“月残人静漏声稀,千丝万缕相萦系。此去经年,应是良晨好景虚设,便纵有千钟风情,更与何人说……”

    天赖般的琴声,配合着她绝世的歌喉,将一股寂寞、相思伤怀之幽怨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如愁云惨淡,乌峡猿啼,直令人心中绞痛,眼睛酸。这时支道林和道安猛地站了起来,眼中精光大盛,微生香被他们吓了一跳,歌声卡在喉咙,弦也崩断了一根。

    周全正要问出了什么事,却已隐隐听到楼下传来吵闹声:“……本公子早已经与微生小姐约好,良宵一刻值千金,你怎能阻止我上去?”

    这声音极为耳熟,周全脑中突然浮现出鲁狂生的容貌来。这人正是鲁狂生,想不到他会跑到建康来,并且冤家路狭在这儿遇上了,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徐娘在下面说:“张公子,真是对不住,微生小姐正好有几位贵客要接待,你就喝杯酒,小坐一会儿……”

    鲁狂生怒道:“我按足你的规矩,等了三天才等到此时,你又叫我等,真是岂有此理!难道本公子不是贵宾,本公子就不得重要了?我立即就要见到微生小姐,你要是再推拖,惹得我性起,便直接冲上去唐突佳人了!”

    “好好好,张公子莫急,我立即就去找微生小姐商量,马上安排,马上安排……”

    支道林和道安显然也在听这声音,鲁狂生的声音很大,连微生香也听到了,不由微皱眉头,露出些许不悦的表情来。

    周全真是恨透了这个阴邪的狂徒,今天趁着谢安和两大高僧在,应该可以让他吃点苦头了。支道林和道安不知有没有动手打架的神通,谢安的内功之高不在鲁狂生之下,而他的绝学“拂云手”更是厉害,周全拿他喂招时,他一向只守不攻,两个大袖时涨时收,鼓胀时如祥云团团涌起,柔如棉,弹如簧,不但攻不进,更看不到他何处何时出掌;收敛时如一块铁板,扫过处劲风如刀削斧切,平砸时如盾如铛,周全剑法加上符法都攻不破他的防守。

    周全摸不透谢安的武功有多深,在他所见的人中,只有文风的长绫能使得这样刚柔并济,估计谢安的实力应该比一年以前的鲁狂生略高。现在要不要争风吃醋打一架,还得看三位“老前辈”的意思。

    支道林向谢安打了个眼色,然后说:“既然微生小姐另有客人,我们还是先告辞了。”

    周全也看到了他的眼神,突然就明白了,支道林和道安一定是感觉到了鲁狂生的身上有异常气息,怕打草惊蛇,不想直接见他。

    微生香说:“不要管这无理的狂徒,接待什么样的客人由我说了算,诸位请坐,莫要被他坏了兴致。”

    谢安说:“既然他是早已约好的,我们也不好与他争抢,若是元归没意见,不如先到隔壁暂坐一会儿,等他走了我们再听微生小姐弹琴。”

    周全说:“我没什么意见,迟听早听无所谓。”

    微生香微显愕然,今天这四个人真是太不寻常了,换了其他客人,必定争得面红耳赤,甚至下船后杀得头破血流,哪里有象他们这样主动回避的?他们绝对不是怕事的人,可是居然一点火气都没有,真是太奇怪了。

    徐娘飞跑进来:“微生小姐,我的姑奶奶,前日那位张公子……”

    “我知道了,送这四位贵客到隔壁喝茶,带他上来吧。”

    徐娘见周全与谢安没有生气的样子,不由大喜,忙把四人迎到只有一壁之隔的另一个暖室内,吩咐侍女上酒水菜肴,又飞一般地下楼去了。能拿到翠玉牌的人,她没有一个敢怠慢了。”

    周全暗觉奇怪,鲁狂生凭什么能拿到翠玉牌,难道他也有显赫的家世不成?他在房山抢剑,难道就没有人通缉他?还有,那个仙女一样的文风,有没有从他手里夺回宝剑?

    周全叫待女出去,不得召唤不许进来。然后靠近三人,压低声音问:“道安大师,这个就是你要找到人?”

    道安摇摇头:“他身上的气息很弱小,但与昨晚我感应到的邪气是相同的,必然有关联。”

    “我认得他,他自称叫鲁狂生,全身都冒着冷气,武功很高,会很多种招式套路,有可能是虎行门的传人。”

    谢安讶然道:“虎行门?想不到虎行门还存在世上,我还以为灭绝了。”

    “他还有一种邪门功夫,会突然间功力提高几倍,那一次他明明不是竹林七侠的对手,但突然就把七侠放倒了。”

    支道林说:“果然是邪门人物。”

    周全转向谢安:“对了,安石兄,你知道皇上在房山铸剑的事吗?那天他也去抢剑,被他抢走了两把。”

    “房山铸剑的事我是知道的,可是并不知有人夺剑,难道铸的剑不止一把?”

    “总共是五把,被他抢走了两把,桓温抢走了一把,有一把被竹林七侠带走了,官兵手里只留下最后一把。难道朝廷没有派兵追捕么?”

    谢安不由摁了摁鼻子,“没有。居然还有这种事,闹出这么大的事件,我却没有听说过,连朝廷内外都没有人提起,只说铸成一把隶书神剑,现存于宫内。唉,铸剑的事是司马昱一力主张的,出了这样的事,太后不好怪他,也不能让他丢人,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把这事给压下来了。”

    周全也暗叹了一声,难怪桓温敢那么嚣张,这朝廷也太软弱了吧。

    四人说话之间,鲁狂生已到了三楼,进了隔壁的房间,四人不敢再说话,都支起耳朵细听。

    “啊,果然是人间绝色……微生小姐仙颜玉貌,世间无双,莫非是月里嫦娥下凡尘?不不,便是嫦娥下凡也不如微生小姐之万一。小生钦服之至,荣幸之至!”

    “张爷过奖了,小女子不过是流落风尘的一庸脂俗粉,怎敢当张爷如此夸耀。不知张爷想听什么样的曲子。”

    “微生小姐的声音如天赖仙音,唱什么都好听,便是天天挨你骂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微生小姐若是有意脱离青楼,小生愿意为你赎身,便是要金山银山、绝世奇珍我也能为你取来。”

    “小女子虽然在青楼卖艺,却是自由之身,不劳张爷费心。”

    “困居此烟花之地,哪如携手同游于江湖?若得微生小姐相伴,便是不慕鸳鸯不慕仙,似小姐这般人物……”

    周全听他越说越恶心,言语下贱无耻,心里不由勃一股怒气,他的内力已经极为充沛精湛,这一动气,内息汹涌,连隔着墙壁的鲁狂生都感应到了。

    鲁狂生先是微一愣,接着又似感应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喝问:“谁在隔壁?”

    微生香说:“隔壁没人,公子何此问?”

    “不可能,不但有人,还有好几个高手在。”鲁狂生色心全失,也不顾微生香的劝止,掠出房门,直扑隔壁间的房门,一脚踹了进去。

    房间内确实没人,只有一扇开了的窗户向内呼呼灌着冷风。鲁狂生抢步到窗前往下看,船上的人各自饮酒清淡,周边水面也平静如常,没有一点异常之处。

    他不由用扇子敲了一下自己的头,难道真是错觉?

第十八章 扑朔迷离

    周全与谢安等人到哪里去了呢?

    他们这时正在秦淮河的岸边。鲁狂生冲向他们那间房间时,道安迅打开了窗户,然后拉住三人,向前迈了一步。他确确实实只迈出一步,周全只觉得眼前晃动了一下,就已经不在船内,落脚的地方是带着露水的草地,已在秦淮河的岸上。

    “道安大师,你这是什么神通,太神奇了!”

    “哈哈,小僧一时性急,一脚就迈出来了。”

    支道林说:“佛家认为一粒沙内便有三千世界,世界可以是无穷大,也可以是无穷小,堪破了这一层,须弥山也可藏于芥子之中,千里万里可瞬息而至。想不到道安大师已经具备了如此神通。”

    道安合什道:“小僧确实是一时性急才跳出来的,这下就是要叫我跳回去也办不到了,至于远遁千万里就更办不到了。”

    周全心中暗想:这与白云先生的缩地成寸有异曲同工之妙,并且更象是空间穿越,到了更高层次,能不能来个时间穿越呢?可惜佛法神通只能从禅修中得到,周全又不想放下一切去当和尚,真要是放下了一切,就算有了这样的神通还有什么意思?也许这样的能力本来就不是一个“人”能够具有的。

    周全说:“大师实在不必急着跑出来,我们未必就打不过他,何况他也不一定敢动手。”

    支道林:“并非怕他,若是被他知道我们在留意他,只怕不能找到他身后的人了。”

    “那现在怎么办,在这里等他出来?”

    支道林说:“和尚我也来卖弄一下,看看他在做什么。”他说着走到水边,手在水面上方平平拂过,本来微微起伏,并带着细碎小浪花的河水突然变平了,方圆约一米内平静得象一面镜子,清澈透亮得也象一面镜子。接着水镜内出现了图案,正是微生香弹琴的房间,微生香、鲁狂生、徐娘,四个壮汉,七八个待女都可以看到。

    这水镜看上去,就如同液晶电视一样清晰,并且视角可以随着支道林的心意转动,与收看电视一般无二,只差了没有声音。周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这是怎样办到的?太不可思议了!只是来到这个时代后,他已经见过太多不可能的事,不可能也变成了可能。

    微生香对着鲁狂生说着什么,一脸不悦之色,象是在怪他粗鲁乱来;鲁狂生不停打躬作揖陪不是,微生香更显厌倦之色,挥手叫他和其他人走。鲁狂生不愿走,徐娘和几个壮汉七手八脚,连推带挤把他赶了下去。这里毕竟是帝都所在,岸边和水上就有官兵巡逻队,一鸣警就到,鲁狂生是借着某个名门大族的背景才拿到翠玉牌的,所以他虽然一脸懊悔与恼怒,却也不敢当众来硬的。

    微生香能在秦淮河如此张扬,想必有当朝权贵做靠山,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水镜中的影像一直随着鲁狂生移动。他下了楼船,上了一条租来的舢舨,船夫荡起双桨向河岸划去,他北负双手望着远处,脸上先是冷笑,不一会露出了一股杀气,再又是**,显然他心里正在盘算着什么,也许是抢了美人远遁吧。意淫了一会儿,他脸上又露出疑惑的神色,不停地用扇子轻敲自己的后脑,想必是对在凝香楼上感应到人,却没见到人的事还想不通。

    前进了一会儿,鲁狂生对船夫说了一句话,那船夫立即改变了方向,向对岸划去。上岸之后,鲁狂生忽高忽低,专在黑暗中快前进,转了一会儿,又钻进了人来人往的夜市之中,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可能鲁狂生也担心有人跟踪,但无论他使用什么手段,水境中的图像一直以居高临下的角度跟着他,就象有隐形的探头在航拍一样。鲁狂生逛来逛去,走了足有十分钟,这才选定一个方向直奔而去。

    四人更是聚精会神看着水境,想必他已完全放心,要回自己老巢,或者要去见某个重要人物。但见鲁狂生快如疾光掠影,避开行人与官兵的岗哨、巡逻队,迅向内城接近,靠近城墙后,脚在城墙上轻点数下,便如一只白色大鸟飞起,一闪就越过了墙头。城楼上的守卫揉了揉眼,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

    这时水境内的图案突然消失了,接着水面晃动,一切恢复了正常,水境无影无踪。

    周全、谢安、道安都望向支道林,“道林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和尚也不知道,突然就看不到他了,也许是太远了,也许是受到了其他人的影响。”

    谢安说:“进了内城,定是去皇宫。难道他是宫里派出来的人?”

    “不可能,如果他是宫里的人,怎么会去抢剑?”周全吃了一惊:“唉呀,不好,他是虎行门的人,不会是去刺杀皇帝吧?”

    谢安缓缓摇了摇头,“宫中高人无数,以他的武功,单人匹马如何能刺杀皇上?也许他知道我们在看着他,并且知道皇宫里有某种东西可以帮他摆脱跟踪,所以往那边跑了……”

    道安问:“皇宫内宽广,他会不会躲在里面某个角落作安身之地?”

    这个谁都说不清了,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刚刚找到一点线索就这么断了。他们可不想也闯进皇宫去,四人无奈,只好回到东安寺后面的那栋屋子去,谢安叫谢海去乌衣巷谢家,动用关系打探鲁狂生是以什么身份拿到翠玉号牌的。

    众人都不想见外人,所以第二天都闭门不出,有的在房内打座练功,有的在院子里聊天说禅,下午时分,谢海回来,已经打听到了消息。

    鲁狂生是以江陵张氏家族的名义得到翠玉牌的。张氏家族也就是三国时“江东二张”张昭、张纮的后代,这时虽已末落,却也算是出身名门。鲁狂生用的名字是张亦文,具体假冒谁的儿子还没查出来,他有了悠久的家世做靠山,脸生得有些小白,又会几句诗赋,能演奏几种乐器,拿到翠玉牌并不奇怪。

    谢安摁着鼻子走了两圈,也不知在想什么,然后又低声安排谢海几句,叫他出去跑了。周全不由靠上去问:“安石兄,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也没什么……鲁狂生既然是虎行门的人,怎会躲到宫里去了?而且他公开从荆州来,必定也是通过桓温了。按你说的,他打伤了桓温,这事就奇怪了,如果他真是张家的子弟,桓温没有理由不认得他,他也不敢与桓温动手。”

    “反正他还在城里,下次见到他,把他抓起来打个半死,就算不能逼他说出来,也能把他幕后的人逼出来。”

    “皇上既然没有追究抢剑的人,就不能以这个罪名追捕他。人家可是名门之后,不好明着动他。”

    “哼,名门之后更好办,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真要是找不到他,就到他老家去找他。不过我怀疑他的身份是假的。

    谢安叹了一口气:“唉,城里风云暗涌,有些不对头啊!这个微生小姐,朝中众多大臣都在暗中护着她,谢海却查不出她的来历……”

    周全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她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她总有户籍吧,她船上的人总有来历吧,难道都不知道她从哪儿来的?”

    “元归有所不知,青楼女子大多是突然冒出来的,战乱连年,随便说是从哪个城市逃过来,家人已经全部遇难,谁还能查出真假?或说自小就是孤儿,艺成之后出道,而教师已远走他乡,也是查不出来。青楼女子伪造一个身份太容易了,而官家对这一类人又不是特别在意,再拜上几个有权势的干爹、干哥哥,谁还敢动她?至于她船上的人,甚至连船都是可以用钱直接买到,你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去买一只楼船,坐收暴利。”

    “我才没兴趣。一个歌妓居然有这么复杂,有这么多特权,要是敌国买通一个红姑娘来当内奸,那不是全完了?”

    “确实有这一层隐忧,可是谁能禁绝这行?娼妓便如五石散一般,已经成为豪门必不可少的一部份了。好在名门子弟都有自知之明,不会在青楼内谈朝廷政事和军队行动,谁若是敢在青楼内谈这些,可能就有抄家灭族之祸。”

    “你是说朝廷的暗探吗?”

    谢安点了点头,“不仅朝廷内的暗探无所不在,每个大族中都有耳目眼线,谁知哪个姑娘是对手安排的?实话对你说吧,自曹魏之时开始,已经无人敢在公众场合与友人谈论政事,相聚之时,只谈老、庄之学,或辩佛门义理。玄谈也好,嫖娼也好,服食五石散也好,都是保命之道。”

    周全也不由叹了一口气,其实每个朝代都差不多,甚至比这时更血雨腥风。这个时代除了不让议政之外,其它方面还算是很开放了,比后世的许多个朝代都要开放。至于误乐圈的许多特权和潜规则,到了二十一世纪还是一样多,一样怪。

    “那么有哪些大臣在罩着微生香呢?”

    “第一个就是手握重权的皇太叔司马昱了,他是明帝的弟弟,当今皇帝的叔公,四朝的元老,皇宫禁军和朝廷直系军队全部由他撑控,在建康说的话比皇上还管用。微生香拜他为干爹,你说谁敢动她?”

    周全无语,不要说还有别的大臣,只要一个司马昱就足够了。并且谢安对他分析过,东晋中现在实力最大的是荆州的桓温军事集团和建康的司马昱集团,谢家的势力夹在中间,谢安的去留很微妙,也很敏感,所以很多事他都不能出面。

    谢安的身上压着一副无形的重担,那是家族的责任和使命,这一点不是当代的世家子弟是很难理解的。

    晚上,四人又放舟游秦淮河,并且在凝香楼的附近停了许久,但没有上过任何船。听了大半夜,尽是喝酒行令声,赌钱呦喝声,玄玄虚虚清淡声,争风吃醋打架声,以及男男女女**声,半点邪灵恶鬼的踪影都没见到。

    也许,道安在现那一股异常邪气之时,对方也现了他,已经逃走或是躲起来了。

    五人往东安寺外的住处走去,街上更夫鼓声传来“咚——咚,咚,咚,咚”,已是五更时分,已经将近天亮,城里已经完全沉寂下去,只有或远或近的犬吠声,三两声早啼的鸡鸣声,以及偶然从大街上路过的城防军巡逻队。

    城内高处还有些灯台在亮着,加上少数星辰,大部份地方并不算太黑,五人都不是平常人,更是视物如白昼,丝毫不影响走路。这个时段是不充许在街上行走的,所以五人避开巡逻队,在小巷子里穿行着。

    快到落脚的小院时,周全和谢安都警觉起来,因为他们都感觉到了一种异常压抑的气息——杀气!

第十九章 莫名刺杀

    这是一条宽有七八米的街道,路边是关了门的店辅,两边各有一个小巷子,要回住处,必定要路过这儿,往小巷子里走。

    周全和谢安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周围气息压抑,连夜虫声音都听不到。周全正想问问支道林,能不能用天眼通看一下是不是有敌人,话还未出口,路边黑暗处和小巷里突然冲出数十个黑衣人,个个身手敏捷利索,脚不沾尘,手持刀剑棍棒,一阵旋风似地向众人冲来。

    周全连忙拔剑挡住了先攻到的一剑两棍,却被震得退了一步,领头这几个黑衣人武艺高得出奇;谢海挥拳霍霍,敌住了两个;谢安双袖“呼”地一声鼓起向前甩去,如两个充满气的大布袋,直接就撞飞了三个。“你们是谁?莫不是弄错了人?”

    那些人不答,反而加紧了手上的攻击,周围墙头上也有黑衣人跳下,足有三四十人,把五人围在当中,一声不吭就砍。

    支道林和道安虽然有些奇异的佛门神通,却都是因禅修意外获得的,并无半分与人动手过招的经验,手上也没有武器,连对方一个人都打不过,而那些人却象是针对他们而来,都不要命地往他二人冲。很明显,这不是误会,而是策划好的刺杀。

    居然对两个慈悲善良的高僧下杀手,周全和谢安都起了杀意,但两人为了要替道安和支道林挡开攻击,左支右突,手忙脚乱,更无暇杀人,而谢海仅能敌得住三四个,免强自保而己。

    周全大叫:“两位大师跟我来,靠墙后退!”说着向前打出一道火灵符,轰的一声,火焰腾腾,刹时卷中了四人,四个火团带着惊呼声乱跳,包围圈便崩了一个缺口;谢安护着两个和尚过来,长袖呼呼甩开,扫开了三个,终于靠近了围墙,暂无后顾之忧。

    周全古剑划动,画出一道灵水引的符文,一道绿色闪电带着雷火击中了一个正在攻击谢海的黑衣人,将他当场炸死,尸体熊熊烧起。谢海趁机逼退另两人,也退了过来,与周全、谢安一起把两个后尚背靠墙护住。

    黑衣人可能没料到周全的攻击如此凌厉,一眨眼就死了一个废了四个,但仅是略一停顿,又是一齐向前冲来。

    五人都没想到会有人敢在建康伏击他们,除了周全外,其他人都没带武器,这时数十个武艺高强的杀手一起冲过来,凭周全和谢安很难完全护住两个大和尚不受到伤害。

    支道林和道安不知是不会用于打斗的神通,还是措不及防之下失去镇静(他们还没修到刀剑临身都不眨眼的境界),连半分神迹都没见到,若不是周全和谢安护着,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周全喝了一声:“闭眼!”青铜古剑剑尖迅画出一道金剪飞刀符,使用的是心经火属性真气,猛地一道刺眼白光闪过,亮得如千百个惊雷同时闪现。冲过来的杀手在黑夜里徒然见到太过剧烈的白光,反而眼前一片漆黑,刹那间全部陷入暂时失明状态,便是落在最后面的几个也眼冒金星,不知生了什么事。

    冲在最前面的杀手立即停了下来,后面的收势不住还在往前冲,撞在自己人身上,刀枪无眼,也不知有几人被自己人的武器给刺伤,刹时乱作一团。

    谢安和谢海知道周全有这一招,闻声都立即闭上了眼,接着再睁开眼,拳打脚踢,把几个踉跄冲到身前乱挥武器的人打了回去,撞在自己人身上。

    周全趁机又放出了一道烈风符,一股强烈气流如一把巨刀向众杀手砍去,更是把他们撞得七零八乱。他的腰带是邱灵柔为他精心缝制的,表面看上去只是稍厚了一点,其实内侧分为十来个小口袋,分别装着周全常用的攻击道符,让他可以快取到自己想用的符纸。

    周全向人堆中冲去,展开神符剑法近身格斗的招式,画的还是符,但却是放大了数倍,并且是分解开了的笔划,既融合了松风剑法和碧落千簧剑法的部份招式,也有阮轩的笔法特点,大部份则是画符的轨迹,剑势轻灵诡异,大异于正常使剑诀窍,令人根本摸不透他下一剑从哪儿出,往哪儿去。这时大部分杀手都处于失明状态,乱作一团,根本就没有一人能挡得住他一剑。

    周全因他们对支道林和道安这两个有德行的和尚下杀手,已经动了真怒,下手不留情,眨眼就刺倒了七八个,要么断手断脚,要么肚破肠流。这把古剑极为锋利,虽然不能象绝世名剑一样削铁如泥,在他的内力贯注之下,斩断敌人的长剑和手脚还是很容易的。

    谢安出手还算克制,只是或拍或扫把人打晕,或者把敌人远远踢了出去。

    虽然是在下半夜没什么行人,但是这么大的火光、雷鸣电闪和打斗声,已经惊动了治安的城防军,凄厉的警哨声不停响起,几条火把长龙迅向这边移动来,另外也有许多人跃上了屋顶,向这边飞跃而来。

    强光造成的失明效果也就两三秒钟,但只在这转眼之间,黑衣杀手已经滚倒满地都是,他们今晚的任务已经不可能成功了。听到警哨声,有人打了个呼哨,众黑衣人立即向后退去,躺在地上的伤员和死人也大部份被拖走。

    周全杀得性起,还要追上去再杀几个,谢安忙叫住了他:“穷寇勿追,快离开这里,被官军看到了麻烦。”

    “我们是受害者,是出于自卫啊?”

    “快走!”

    谢安不由分说,拉着支道林就跑,谢海也拉着道安紧跟上,周全只好断后,迅钻进了对面的小巷之中。五人刚离开,屋顶上便跳下了几个穿着软甲,罩着黑袍的官兵,个个腰悬宝剑,背插弓弩,一脸精悍。附近的居民被惊起,纷纷躲在门内窗后窥看,治安巡逻队的人也很快到达,灯火照灯了附近区域。

    谢安选的不是回去的路,他们住的地方是东安寺的产业,他不能让东安寺的主持受到牵累,而且事情与他挂上勾,就会与谢氏家族挂上勾,可能引出意外的纷争与麻烦,所以他不愿与官兵照面。

    谢海对这儿极为熟悉,带着众人绕来绕去,离打斗引起的骚乱越来越远,并没有人追上来。走了不久,他们又回到了原先的小船上,取出昨天去青楼时的服装,把沾血的衣服换下,沉入河中。这时早起的渔夫也开始生火做饭了,鱼船往来,也没人会注意到这一只船,众人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谢安问:“道安大师,你在建康可有什么仇人?”

    “阿弥陀佛,小僧从未与人结仇,若是有人要杀我,想必是与吸血恶魔有关,不让我把这件事调查下去。”

    支道林说:“我们住在这儿的事,只有东安寺的少数僧人知道。难道是佛门中的人或是道教中的人?”

    周全说:“有道理,如果不是佛门和道教中的人,怎么知道吸取高僧和老道修为的方法?若不是出家人做的,吸了高僧的精血又有什么用?要是这一条成立,嫌疑人的范围就大大缩小了……难道这事是东安寺的人干的,与鲁狂生没有关系?”

    道安和支道林细细推敲东安寺的几个老和尚,都觉得不可能,那些约来的人,如法幽、慧观、吴猛之类的也不可能。吴猛虽然强横霸道,却也是师出名门,不会做这样恶毒的邪门勾当。

    关于吴猛的师父许真君,周全在没穿越前仅在一些传说故事中听到,只知道这人是个“斩蛟专业户”,如《说岳全传》中讲,后来变为秦桧的铁背虬龙,就是许真君镇伏的一条妖龙的遗腹子。据说至今很多地方还留下许真君斩蛟的遗迹和传说,但具体有什么故事周全也不知道,连许真君是这个时代的人都是现在才知道的。

    “许真君是什么样的人,住在什么地方?”

    支道林说:“许真君乃是世人对他的尊称,他姓许名逊,字敬之,南昌人,早已归隐多时,如今要是在世,也该有一百一十多岁了吧。世人都传他已成仙体,最近数十年来已没人见过他,吴猛虽是他的弟子,恐怕也不知他如今在哪儿。”

    “据说他杀过许多龙或是蛟之类,有这回事吗?”

    众人愕然,谢安说:“元归莫要道听途说,许真君虽然有不少除妖的事迹,道法高深,却没听说过斩蛟。”

    “嗯,这个,这个也是。就是不知吸血恶魔会不会找上他?”

    众人一惊,这个可能性很高,但是不知许真君在哪儿,想通知也没办法。道安沉吟了一会儿说:“这件事本该告诉吴猛,让他去想办法通知他师父,但吴猛这人骄横成性,不对他说出实情,他未必会放在心上,若说出来,又怕他不可靠,四处宣扬……”

    谢安说:“不可告诉他,他仇视佛门中人,你便是告诉了他,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反而讥笑你师父虚有其名。我们的形藏已露,东安寺不能再住下去了,不如住到我家去吧,回头我再把道进大师他们也接过来。”

    道安和支道林没有意见,众人再聊了一会儿,天色已经大亮,众人上岸,光明正大地去谢安的家。

    谢奕、谢尚等人在建康都有府第,在谢奕的府中也有谢安专用的院落,所以也可以算是谢安的家。不要说谢奕不在这儿,就算在这儿,谢安也可以当家做主,所以还是很方便的。进了谢府,谢安又派出了许多人去打探消息。

    凌晨的刺杀械斗并没有引起太大的纷乱,因为留在现场的几具尸体都是没有合法身份的人,而在建康,这样的暗杀、仇杀经常生,只要没有死者家属出来闹事,没有无辜百姓被伤到,事情都是不了了之的。

    道进和其中两个师弟是练武术的,精于格斗,倒是没人去骚扰他们,平安无事,调查的官兵似乎也没注意到与和尚有牵连,到了下午,道进和六七个师兄弟也被接进了谢府。

第二十章 佳人有约

    刚住进谢家,傍晚时分就有人上门求见,说是凝香楼派他送东西过来,要亲手交给周元归。

    想不到微生香的消息如此灵通,这么快就知道周全住进了谢府,周全只好到客厅去见客人。

    来的竟然是那天在凝香楼见过的圆脸姑娘,另外还带了两个使女。见了周全出来,恭敬行了一礼:“周爷,前日多有怠慢,我家小姐实在是过意不去,今日特地上门陪罪。”

    赔罪?去凝香楼也不是为了泡妞,反正没付钱,周全倒是没想过要怪罪谁,更不必她们主动上门赔罪。“你们小姐太客气了,只是我们走得太快,没有与微生小姐打个招呼,真是不好意思。”

    圆脸姑娘眼中疑惑之色一闪即逝,虽然想不通那天四个大活人是怎么突然失踪的,但出于礼貌也没问出来。“我叫芸香,微生小姐叫我当面向周爷谢罪,另有些许茶点,略表心意。”

    两个使女抬着一个食盒上前,打开盖子,里面是六盘精致的糕点,色各不同,拼成一个大圆形。周全有些摸不着脑袋,微生香为什么送东西给他吃,这个在当代表示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反追他?

    芸香却不管周全答应不答应,令两个使女放下食盒,笑嘻嘻转身就走,周全除了说“有劳了,多谢了”,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

    周全再次打开盒盖,也不知这些糕饼之类叫做什么,圆的方的都有,颜色鲜美,吃起来应该不错。他再一细看,这才现其中一个碟子略高,下面似乎还压着一件东西,于是小心拿起碟子,原来下面是一个用精细白绸包着的扁平小包。他将白绸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块质地十分罕见的翠玉牌,雕工极为精致,一面是水纹中托着“凝香楼”三个字,另一面是团云纹烘着一个飞天仙女的图案,眉目生动,看起来有点象微生香。

    这就是可以约见微生香的翠玉牌,便是家有万金也不一定能得到,要有良好的家世,万贯的钱材,英俊的容貌,非凡的才艺,经过严格的评审才能得到。但现在微生香却主动送了一面上门,这不是在暗示他去见她吗?周全不由呆了。

    谢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恭喜恭喜!”

    周全脸腾地红了起来,将玉牌抓在手中:“恭喜什么?不过就是几盘点心罢了。”

    “我的傻兄弟啊,送食盒给你,是表示对你有好感了,你手上的是什么?那是约你去见她呢!哈哈哈……”

    周全脸更红,“我又没想去,谁知道她莫名其妙送来了,要不我转送给你?”

    “最难消受美人恩,人家约的是你,我去了岂不吃闭门羹?”

    “安石兄,你就别取笑了,你说她会不会别有目的?”

    谢安意味深长地微笑,“风月场中只谈风月事,你去了自然就知道。”

    想起微生香风情万种,媚倒众生的容貌,周全不由心中狂跳起来,去还是不去呢?他可没想装什么道学君子,孔圣人的言论教条在这时代也不吃香,有青楼女子相约是很荣幸的事,特别是无数达官贵人风流才子想见还不能见到的绝世尤物,他实在不该拒绝……可是他总觉得心里有点虚,因为微生香这个人的背景太深了。

    谢安果然不再开他玩笑,也不此事表意见,笑哈哈地走了,周全心神不宁,去还是不去,心时翻来复去斗个不停,一直拿不定主意。

    想了许久,周全还是决定不去,这个女人不简单,绝对不是普通青楼女子。色字头上一把刀,要是触怒了她或她的背后靠山,偷香不成反惹上无穷烦恼,甚至丢了小命都有可能,说不定还会给谢家带来大麻烦。

    可是不去,他又总觉得失落了什么,这样的机会真是千载难逢啊!他心里七上八下,忍不住又摸出那块玉牌来,摸着那通透润泽的翠玉,看着那欲要飞天而去的妙曼仙女,他的心不由又热切起来。

    要是美女相约都不敢去见,还算什么男人!人家卖艺不卖身,十有**就是去喝喝茶,弹弹琴,有什么不敢去的?要是不敢赴约,以后真的要被人取笑了。刚才谢安不是说了,风月场中只谈风月事,管她什么靠山,去,当然去!

    下了这个决定,周全反而轻松下来,稍作整理打扮,准备赴幽会。当然,他是宁死也不涂白粉、薰香料、配香囊的,最多就是头梳整齐点,衣服穿干净点。他换了一件新的薄棉衣,外面罩了一件披风,腰带内暗藏了道符,古剑就不带了。

    谢安见他愿意去,便叫谢海带了四个家丁亲自送去,堂堂正正去的,要是凝香楼敢把这个大活人弄没了,便是有再大的靠山也会被砸掉。

    事隔两天,再次登上凝香楼的楼船,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龟奴使女竟然都认得他,一边拥着他向里面请,一边飞报徐娘和微生香。

    凝香楼除了微生香外,还有数十个才貌俱佳的女子,而且是卖艺又卖身,生意火暴得很。一路走来,有不少人向周全拱手问好,周全也不认得他们,只是拱手略作回礼。

    微生香今晚并没有接待其他客人,直接就把周全迎了上去,这一次去的却是另一侧的房间,里面要小得多,但布致得更是雅致,屏风、案几、窗台,无一不是精雕细琢,笔、墨、纸、砚都是当代名牌货色。

    微生香早已在室内等候,她今日穿的是以浅绿为主的衣裙,刺绣的牡丹红白怒放,在灯光映衬下春意盈然,象是春天提早到来,牡丹仙子降落人间。她只化了淡妆,微扫蛾眉,不见丝毫媚态,反有一种清纯秀气,生机勃勃。

    周全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变化,看起来与前天判若两人,而这迎接他的模样,更让他有一种帝王般的感受。今天是算他来找微生香,还是算微生香约他来?周全竟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

    其余人退出去后,微生香微微一笑:“那日有一狂徒闯来,令人败兴之至,今天单独为周爷弹一曲可好?”

    “这个……当然好,微生小姐经常主动为别人演奏吗?”

    “小女子琴艺虽然粗俗,却也不是见人就弹,今日当属第一次。”

    “那却是为何?”

    微生香轻叹了一口气:“琴只能弹给懂琴音的人听。”

    “微生小姐怎知道我能听得懂?”

    “人有人性,琴有琴音,我这张虽然不是千古名琴,却也有几分灵性,能分辩出谁听懂了,谁没听懂。”

    周全看她长案上的琴,纹理奇异,色作暗红,隐隐有一种暗红光芒透出,果然不是凡品,但是不是名琴他也不知道,他对这个缺少研究,不敢乱说。

    “微生小姐绝艺无双,已达人琴合一的境界,人即是琴,琴既是人,人与乐声共震,所以琴也能知人。只怕嵇康复生也不过如此吧。”

    微生香眼中异彩涟涟:“你果然懂琴音,只是我怎敢与前悲高贤相比?”

    周全与她正对坐着,相隔并不远,与她正视了一眼,被她艳光所迫,觉得有些吃不消,微垂了一下眼光。

    “元归这样的奇人,我之前居然没有听说过,真是太孤陋寡闻了。”周爷变成了元归,小女子变成了我,称呼之间不知不觉改变,关系已经亲密了许多。

    “我只是山野粗人,最近才走进城内,徒有些虚名,并不是微生小姐寡闻。”

    “古有曹子建七步成诗,元归却能三步成诗,岂是粗野之人?只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周全吃了一惊,他一直怕会改变了历史的轨迹,可是他把柳体带到了这个时代,把杜枚的诗也带到了这个时代,把一些未来的事告诉了谢安,再加上他此时的名气,甚至是在谢安之上,怎么会不留名青史?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难道他到达的并不是历史上那个东晋,并不是自己所在的那个层次的空间……

    微生香见他呆了,微笑着说:“元归能不能以这琴为题,吟一诗来?”

    周全这时正心中大乱,听说以琴为题的诗句,立即脱口而出:“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感此怀故人,中宵劳梦想。”

    微生香也呆住了,这哪里是三步成诗,简直是出口成诗,而且压韵对仗整齐,不但围饶着她出的题,连带她那种孤芳自赏,恨无知音的心意都说出来了。天啊,这还能叫才子吗,这该称为神人了!想到“中宵劳梦想”这一句,脸莫名地红了起来。

    周全惊觉自己又剽窃了后人的绝句,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来。

    “微生小姐如此才貌,为何要到这楼船上来卖艺?”

    “君不闻,自古红颜多薄命,若是金枝玉叶,谁愿流连青楼?若是温饱家庭,谁愿儿女倚门卖笑?”

    “这,这当然不会。”周全本是想问问她的来历,却不料一句就被顶了回来。微生香也良久不说话,室内静了好一会儿,她试了试弦声,弹起了很沉郁的琴音,接着唱起了这四句诗来:“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感此怀故人,中霄劳梦想……”她连着弹唱了三遍,第一遍还有些生涩,第二遍开始就与琴音完全融洽,第三遍唱完,她的眼角已微微有些泪光。

    周全也觉得心中有一股凄苦悲凉,寂寞伤怀。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时代,有谁能理解他的心情,有谁可以共话凄凉?莫非这青楼艳女,表面无限风光,内心里也是无比寂寞凄苦么?

    不,他现在是有人关心有人爱的人,家里还有娇妻在等着他回去。虽然邱灵柔无法体会他那种心境,但她却是与结、同牢、执手的夫妻,愿他生死相随,为他喜而喜,为他悲而悲的人,他怎能在此与别的女子互通心款?眼前这个女人决对不是好招惹的人,只怕是没吃到羊肉,反惹得一身膻。想到这儿,周全站了起来:“微生小姐琴音果然神妙,我是佩服到了极点,但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微生香微一愣,眼中似有黯然之色,这个男人难道完全不懂风情么?但一转眼,她又变得巧笑嫣然,眼波流转:“你急什么,难道还怕我把你吃了不成?”

    “这个,嗯,这个当然不是。”

    “那你就稍坐何妨,难道我如此不堪入目,不值你一顾?”

    周全忙摇手:“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他还真不好就这么走了,虽然他对微生香没有什么好感,却也不能当面伤人,何况这样的女子……唉,要说没有一点心动也是不可能的,其实他的心也很乱,他又坐了下来。

    微生香探手拉动一根细绳,不一会便有一个待女推门进来,送来了一壶酒与两只小爵,放好之后又退了出去。

    微生香素手如玉,端起铜壶筛满,“知音少,今日却相逢,元归不与我共尽一杯么?”

    周全暗想,就算把这一壶喝了也不会醉,喝就喝吧,也不再客气,举杯示意后便一饮而尽。

    这酒入喉还不觉怎样,下肚后却有一股火热腾起,迅向全身漫延。周全大吃一惊,忙运功把酒逼住,不让酒散开来。

第二十一章 刀枪不入

    周全从刘醉那儿学了五六成的“肚里乾坤”,可以用内功把酒聚在一起,一两个小时都不消化,随时可以吐出来。

    微生香轻抿了一口,脉脉含情地望着他:“元归慢饮,此酒浸泡了数种名贵中药,酒味异于寻常,但小饮数杯于身体颇有益处。”

    周全心里暗想,谁知是有益还是有害,说不定还有慢性毒药、春药之类,这酒他是万万不敢消受的。

    微生香又斟满酒:“你的脑袋里想的是什么,还有什么绝世妙句说来听听?”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绝句哪里能说有就有。”

    微生香又呆住了,这一句不就是绝妙的诗句么?她火辣辣地盯着周全:“果然是天纵奇才,不饮一杯,对不起这句好诗。”

    周全反正也不怕她酒里有名堂,又是一饮而尽。微生香这次也全喝了进去,不一会脸便腾地红起来,眼睛水洼洼的。“元归,那日你是如何离去的?”

    “哦,只是个小小的把戏,实在不足一提。”

    “是什么样的把戏,你说给我听一下嘛。”

    这一声又象是撒娇,又象是埋怨,柔腻之声直荡心魄,周全不由心猛跳了数下,但依旧硬着心肠,微笑着摇头不语。

    微生香的脸更红,眼神更加勾魂夺魄,又斟了一杯:“来,我再敬你一杯,喝了这一杯,我为君舞一曲。”

    “喝完这杯我就要走了。”周全说完又是一饮而尽,起身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多谢微生小姐的款待,但我真的要走了,就此告辞。”

    “你!你……”微生香咬了咬嘴唇,不知是气是恼还是失望,周全却不再理她,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微生香的声音传来:“我原本的姓氏是公孙,单名薇。”

    为什么要告诉他真名?微生香也说不明白,他是不懂风情,还是真的如传说中的一样,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坐怀不乱的奇男子,连她都要束手无策?

    望着他那离去的背影,微生香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又爱又恨,忽喜忽悲,一会尽是柔情蜜意,一会是恨得银牙咬碎,连有个戴着笑脸弥勒佛面具的黑衣人出现在她身后她都没觉。

    “你对他动心了!”

    公孙薇头也没回,“我做事自有分寸,不必你操心。”

    戴面具的人声音透过面具,暗哑而阴森,“这不是你个人的事,而是本教的事,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若控制不了他,就得杀了他!”

    “……”

    *****

    周全回到谢海的小船上,一运功便将酒全吐了出来,谢海不由惊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担心她的酒做了手脚,都藏在腹中不敢消化。”

    “周公子竟然有这样的好本事,真是一绝。”

    “这算不了什么,教我这功夫的人才叫绝了呢……我们快回去吧。”想起竹林七侠,不由又想起了牛梦,周全不由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四个家丁一起划桨,小船快向前划去,不久就接近了乌衣巷,这时一只小舟从前方切过,向东划去,撑船的人是一个戴着大竹笠的壮汉,背影看起来颇为眼熟。周全心中一动,这人背影怎么象是牛梦?

    应该不会吧,牛梦是十死无生了,就算他没有死,也不会跑到建康来,更不会撑船,也许是刚才想到他,所以产生错觉了。

    可是万一真是牛梦呢,岂不是错失交臂?两只船是以垂直的方向切过,并且度都很快,这时已离得远了。

    “海伯,你觉得刚才那人象牛梦吗?”

    “牛梦?这个,老汉对他不是很熟,看不出来。”

    谢海只与牛梦远远照过一面,当然没什么印象,怎么能问他象不象,周全不由暗叫惭愧。

    谢海知道周全与牛梦感情非同一般,见他一副殷切的表情,立即转了方向,四个家丁齐使力,小船快向前追去。

    那只小船一直向西,追了一程,两船渐渐接近。今夜并没有下雨,那人为什么戴着大竹笠?周全起了疑心,也没大声叫喊,而是叫谢海远远跟着。跟了一程,周全才现,前面那人也是在跟踪别人,远远吊着前面极远一条带蓬的小船。

    这人十有**不是牛梦了,第一牛梦不会划船,第二牛梦不会玩这跟踪人的勾当。不过已经跟上来了,还是继续跟着,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三只船一直向西划,已经远离了繁华的地段,接近长江口,岸边的房屋也开始变得低矮,几乎灯火全无,水面也没什么船只,连环跟踪的三只船离得更远了,仅是隐约可以看到。

    最前面的小船转进了一条小河道,接着第二条也转了进去,等到周全他们跟进来时,第一条船靠在一栋大屋后面的小码头处,第二条也停在不远处,船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谢海也将小船靠岸,远远停了下来,六人都钻进船蓬内,凝神倾听,可是过了五六分钟,一点动静都没有。周全暗叫晦气,白跟了许久,什么都没跟到,也许只是一般人的恩怨,跟自己半点关系都没有。

    但就在这时,他感应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杀气!

    周全学符法多时,精神力比一般人强大得多,加上深厚的内力,六感特别敏锐,那天在东山的小庙里被支道林和道进的佛法神通刺激了一下之后,他这种感应能力得到了更进一步的增强。第一次去凝神楼时,他只听到鲁狂生的声音,脑海中立即就浮现出鲁狂生在楼下的身影来,连他的动作都可以“看”得到。当时周全也没在意,后来想起来,这事却有些奇怪,好象他也有了一些近似“天眼通”的能力。

    这时周全感应到,有许多带着杀意的人逼近了那栋临河的大屋。屋内有些什么人呢?周全运转逍遥诀,集中精神,探索着里面的情形……里面很明亮,有灯火,还有人,有好几个……

    屋外的黑暗中刀光一闪,一人咕咚倒地,接着又有一人出了半声惊叫,声音嘎然而止。屋内的人开始惊觉,转眼刀剑撞击之声大起,惨叫之声不绝,又有火焰爆声,雷电劈闪声,烈风破空声……

    这声音对周全来说太熟悉了,是五斗米教的人!

    屋内的人很快冲了出来,有三四十人,但外面的黑暗中也有数十个黑衣人现身向他们迎去,显然早就埋伏好了,双方立即混战在一起。

    一人怒喝到:“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突然攻击我们,天子脚下,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这声音略有稚音,周全也是熟悉之极,不是孙恩还有谁?想不到他们还是来了建康,却不知招惹上了谁。黑衣人中有人冷哼了一声:“我就是王法,把这些匪徒全杀了,一个不留!”

    郑易成声音响起:“今日不拚,有死无生!退——放!”

    随着他的喝声,五斗米教众人齐往后退,接着纷纷暴喝“疾!赦!急急如律令!”之类,刹时红光、白光、闪电、火焰、气刃之类齐爆了开来,那些围上去的黑衣人被炸了个正着,当场倒了十几个人,火焰与黑烟迷漫,烤肉焦味刺鼻。数十人一起施放符法,威力大得惊人,黑衣人吃了大亏。

    黑衣人中也有人高喝:“伏!射!”

    正在打斗的黑衣人闻声疾退,滚倒在地,黑暗中弓弦和弩机声响起,“咻咻”之声不绝于耳,无数箭矢向着敞开的大门射了进去,也放倒了七八个五斗米教的人。

    想不到黑衣人在外面还有一层埋伏。周全集中目力往那边看去,可以见到屋顶上有一个身穿软甲外罩黑披风的人,正用机弩对准那栋大屋。

    大屋外突然冒起了大团白雾,紧接着向四周扩散,团团滚滚如天上云涌,不但弓弩手无法看到敌人,便是近战的黑衣人也难以看到敌人,甚至敌友都分不清楚。

    屋内孙恩声音响起:“……日出东方,乍赤赤黄,金甲护体,铜汁灌肠,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万刃不破!”

    十几个声音齐声高喊:“刀枪不入!”随着喊声,五斗米教的人在浓雾中杀了出来,个个披头散,似疯了一般冲进黑衣人中乱砍,全是拚命的招式,而落到他们身上的箭矢、刀剑,只能将他们撞退,却没伤他们分毫。

    黑衣人的领大惊,浓雾中看不清楚敌人,武器又伤不了敌人,这仗还怎么打?埋伏在远处的弓箭手不敢乱放箭,一部份抽出宝剑,跃下屋顶向雾团中冲去。看这些人的样子,身手比在打斗的黑衣人还要高明得多,却不知为什么之前不肯投入战斗。

    黑披风的人武艺虽然更强,但剑刺在五斗米教的人身上没有效果,最多只能把敌人震退,百炼精钢的宝剑还不如一根木棍好用。世上居然有不怕刀剑的邪法,他们虽是严格训练出来的精英,却也是心胆俱寒,没有了斗志。五斗米教的人却象疯虎一般乱砍,转眼又放倒了七八个黑袍弓箭手。

    周全没想到孙恩有这么厉害的法术,着着实实吃了一惊,也许并不是孙恩画的符吧?他若真有这个能耐,那一次在海上就不会急急逃走了。

    但这时周全也看出了一点苗头来,他们使用了这个“刀枪不入符”后,都不能再使用符法,而且急着想逃走,也许这符支持的时间并不长。今日这样的好机会若是不报仇,以后就更难了,所以他决定出手暗助黑衣人一把。

    猛烈的狂风突然刮起,一阵又一阵,象一把把巨刀把这个白雾做成的蛋糕切开、切碎,现出了正往外冲的五斗米教众人,接着灵火、雷电、烈风接连不断地向他们头上落去。

    惨叫声连串响起,五六个人卷着火焰乱滚,三四个人中了雷电倒下,剩下的五六个人也被烈风卷倒撞得鼻青眼肿,一时喘不过气来。他们果然怕符法攻击,好象比正常情况下更怕符法攻击,猝不及防之下大半都着了道儿。

    孙恩的衣服被烧了一半,头几乎被完全烧光,一张脸不是红就是黑,登着血红的眼晴,指着屋顶上大骂:“周全这你个叛贼,我与你不共戴天!誓不两立……”

    施放符术的人,大多会猛喝一声,有的是符法咒语的需要,有的是为了给自己提神,凝聚精神力,增加气势等。

    唯有周全独创的“静默画符法”,画符时可以不要辅助,施放道符不用声音,并且施放度这么快的,当然也只有周全了,所以孙恩知道是周全在某处屋顶上对他们下手。

    孙恩虽然恨不得吃了周全的肉,喝了周全的血,但现在逃命要紧,否则想报仇也没这个机会了。

    黑衣人见有高人相助破了邪法,精神大振,呼啸一声又围了上来。

第二十二章 意外之获

    刀枪不入符可以使受术者身上产生一层能量场,令一般的武器无法伤害到,便是用后代的手枪子弹也无法穿透,但无法防护符法能量产生的伤害。在正常情况下,刀枪不入状态可保持几分钟,时间长短与画符的人的修为,以及受术者的体质、毅力有关。

    刀枪不入符有许多禁忌,比如使用之前不能吃荤腥,使用之后要仗着一股刚猛凶厉,不畏一切的气势,若是这股气泄了,或是受了其它伤害,符法效果便会立即消失(在虚弱的人或全无信心的人身上使用,十有**都会失效)。

    周全也不知道符法攻击会破了他们的刀枪不入状态,合该他们倒霉,无巧不巧就被破了。孙恩、阴宁九、郑易成和五六个教众当中,只有郑易成一人没有受到伤害,刀枪不入状态还在。

    从四周攻进大屋的黑衣人扫清了里面的人,都向这边冲过来,总数不下五十个,前后形成夹击,而且黑暗中还有埋伏的弓箭手,五斗米教的人跟本不可能突围出去。

    “你们先走,我来挡着!”郑易成双手如鹰抓,狂抓猛撕,如猛鬼现世一般,将黑衣人逼得纷纷后退。

    他们这时已在河边,冲开缺口后,孙恩和阴宁九等人都纵身向水中跳下,只有郑易成留在岸上拚命挡着。

    黑暗角落处火光一闪,又是一道闪电射来,正中郑易成前胸,将他炸得头全部向上竖起。紧接着黑衣人两把长剑刺进了他身体,一把短刀砍飞了他的头,脖腔处鲜血标射数尺远,洒向河中。

    黑衣人领对着出闪电的方向一抱拳:“多谢高人援手!撤!”

    随着他的喝声,黑衣人迅后退,消失在黑暗中;远处埋伏的人也悄然消逝在夜色中。

    周全放出闪电后,已经退到另一个位置,却没料到黑衣人并不追杀跳入河中的孙恩等人,看样子并不是为了仇杀而来。这些黑衣人与伏击周全的黑衣人不同,用的虽然是短兵器,武功路子却带着阳刚之气,进退之际配合整齐默契,特别是伏在外围的弓弩手,这种风格很象是军人。更为奇怪的是,这样大场面的打斗,早应该惊动了无数的人,但陆上和水上居然都没有官兵的治安巡逻队出现。

    周全盯着河面,只要有人冒头,立即给他们当头一下,但等了许久却没动静,孙恩等人显然也怕岸上的弓弩手,就是被淹死也不敢露出头来。

    周全暗叫可惜,被孙恩和阴宁九给逃了,他水性不好,天这么冷,也不好叫谢海下去找人。这时远处浪花一溅,同时露出两个人头来,并且互相扑打,溅起一大片水浪。周全心中一动,莫非是之前跟踪的那个人?他从岸边追了过去。

    河中两人扑打了几下,强壮得多的那个人终于把瘦小的人按住,并且在他头上连揍两拳,把他打晕过去。周全这时终于正面看到了这人,虽然夜色中不能十分肯定,他还是叫了一声:“牛梦?”

    “大哥,是大哥吗?我是牛梦!”那人一手扯着打晕的人,向岸边游来,果然是牛梦。

    “好兄弟,真的是你,太好了!”周全真的是太意外了,牛梦不但没有死,还有了一身好水性,这莫非是做梦么?

    牛梦将手中的人扯了上来,原来是阴宁九。“这个老混球,终于被我捉住了。大哥,你说要不要杀了他?”

    “这个老家伙太可恶,不能饶了他,就是他把你踢下海去的。”

    阴宁九半昏迷中听得要杀他,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都功饶命,都功饶命!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以后一切都听你的……”

    这时远处才响起警哨声,许多人举着火把往这边跑来,小河的上游也有官兵的快艇出现。周全抓住他的前胸,甩了他一巴掌,打得他飞出了几颗老牙。“饶你?你一再对我们兄弟两下毒手,我能饶了你吗?你给我一个饶你的理由!”

    “都功饶了我,我还有许多符法你没学会,我可以帮你做很多事……”

    又拿学符法来要挟他!周全更是厌恶,一拳打中他的鼻梁,再次将他打晕过去。“兄弟,你来杀他,为你自己报仇!”

    “我?好!”牛梦更是恨透了他,却一时不知该怎么杀他,干脆抓住阴宁九的双脚,将他倒提过来,头朝下往地上狠狠捣去,“咔哧”一声,脑袋撞在青石板上,声音与西瓜撞破了差不多。

    官兵已越来越近,周全说:“可惜被孙恩和其他人跑了,把他尸体丢进水里,快跟我走。”

    阴宁九尸身倒立,怀中扑的掉出一个小布袋来,沉甸甸象是个钱袋,周全心中一动,捡了起来,又往他怀里摸,牛梦也往他的袖子里掏,动作熟练之极,这正是牛梦以前经常做的,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两人又摸出了几件东西,也顾不上细看,先塞进自己口袋再说。谢海的小船已经划了过来:“快上船,官兵马上到了。”

    周全一跃上船,牛梦也涉过浅水,迅爬上船,四个家丁齐力划桨,小船快离开。

    牛梦将湿衣服全脱了下来,只穿着一条短裤,全身已经冻得通红,周全忙把自己的棉衣和披风给他披上:“好兄弟,你是怎么会在这儿的?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大哥,我,我没事。那天掉下海,醒来时已经在岸边,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找不到你。后来我找到一个小村,在那儿住了几天后,就跟着一个渔夫学游水划船。我学了一个多月,天天练游水,以后再也不怕掉到水里了……我没地方找你,猜想你会来帝都,于是就给一个商人搬货,跟着他的船来了。前几天,我认出了一个五斗神教的人,暗中跟着他,找到了这些恶人躲在这儿,这几天都在暗中跟着他们,可是他们人多,我没敢出手,今天终于报仇了。”

    “天见可怜,让你又逃过了一劫,你真是运气人!”

    “大哥,什么是‘运气人’?”

    “就是运气特别好,遇到任何危险都可以逢凶化吉。人家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能两次大难不死,以后福气一定不小。”

    牛梦嘿嘿地笑了起来,谢海和四个家丁见他憨厚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回到谢府,谢安见周全找到了牛梦,并且报了仇,也是替他们高兴。周全说了事情的经过,谢安不由微皱眉头:“那些黑衣人肯定是官兵扮的,穿软甲罩黑披风的人,更是皇宫内秘密训练的武士,称为‘黑风骑士’,直接由宫内统领。他们个个武艺高绝,专门刺杀、暗探、破坏和做些不可正常解决的事。”

    “皇帝不让他们呆在城内,直接赶走或是把他们抓起来不就行了,为什么要用暗杀?”

    “这个可能另有牵连,也许不是皇帝容不下他们,而是有其他人容不下他们,然后借用宫里的力量来赶走他们;你说的地点,是某个大商号的仓库,而那个大商号以前是以瘐氏家族为靠山,也许关系到门阀之间的斗争。唉,我不愿来建康,不愿出仕,就是厌恶这勾心斗角的官场……”

    “那伏击我们的又会是谁呢?”

    “只怕与高僧吸血事件并无关联,而是象今晚的事情一样,城里有些人不愿外来势力在此落地生根。或许他们以为道林大师和道安大师是来展教门,威胁到他们了,这是给两位大师的下马威。”

    周全也觉得头晕,想不到教派之间斗得这么激烈,而且和尚、道士与权贵勾结在一起,教派的事可以用军队来解决,军队里只怕也有和尚和道士的势力在,事情乱七八糟。

    周全和牛梦回到睡房,关了门,挑亮灯,摆出从阴宁九身上掏来的东西,那个小布袋果然是钱袋,另外还有一个油布小包,一些浸湿了的道符,几个小瓷瓶。

    钱袋里面是三小块金子,两颗珍珠和数十个大铜钱,算一大笔财富了,想不到这老东西还真会积蓄,可惜无福消受。周全把钱袋丢给了牛梦,“我已经先富起来了,有屋有田,现在该轮到你奔小康了。”

    “奔小康?”

    “呃,就是不愁吃穿了。”

    牛梦不是很懂这些的奇言怪语,反正他也不必完全理解,大哥叫他做的,他照做就是了。他笑哈哈地收起钱袋,“我感觉是奔大康了。”

    周全也不由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小瓶子里面不知是毒药还是解药,周全没兴趣,道符浸水也没用了,都丢掉。解开那个油布小包,里面还有一层油纸,水并没有透进去,想必是贵重的东西,要不不会包得这么严。

    周全小心翻开油纸,原来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手抄本,以质地极薄的上等帛布订成,正面写着《符咒妙法秘录》。再翻开书,里面是一张张符箓的图案,以及用蝇头小楷写着作用、口诀、步法、指法等,有些还写着阴宁九自己的使用心得。

    周全大喜,这不就是五斗米教的符箓秘笈吗?不知里面有没有他还没学会的符法。他迅往下翻,果然,下面有神行轻身符、傀儡替身符、避水符、入山辟虎狼符、冰锥符、火环符、六甲辟魔符等等他还没学到的符法,有些符法阴宁九并没有心得注解,想必连他自己都还不能使用。

    书的最后是两页质地不同的丝绢,黄残破,象是从什么地方割下来的。上面画的符也不是朱砂,而象是用某种红颜料渗下去,显得极是古拙。纸上只有符文,弯曲如蛇,带着诡异与神秘,没有咒语和诀法之类,更不知是什么作用的符。

    “牛梦,你以前见过这东西吗?”

    牛梦摇头,“没见过。”

    “这两张会是什么符呢?看这质地和图案,少说也有大几百年了,也不知这老鬼从哪儿弄来的。哈哈,这次我们是捡到宝了,看来以后杀了恶人,都得掏摸一下,说不定就摸到好东西了。”

    牛梦哈哈大笑起来:“是,我听大哥的!”

    “你先去睡吧,我研究一下这几道新的符法。”

    牛梦见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这时已经是下半夜,也就先去睡了。周全就着灯光,仔细揣磨几道自己没有学会,并且可能比较实用的符法。

    冰锥符与火灵符相似,不过出的是一枚冰锥;火环符可以以自己为中心暴出一波火环伤害,直径约有**米,如果有朋友在身边也会被伤到,不能随意使用。

    避水诀可以入水不沾,在水下自由行走和呼吸;神行轻身符周全早已经见识过了,这可是逃命和追人的最佳利器;傀儡替身符可以在瞬间使用其它物品幻化成本体,与真人互换位置,替代本体承受伤害,法力高深的人,变化出来的傀儡能象真人一样行动。

    看到这儿,周全突然想起白云先生救竹林七侠时,使用木头替换了人,也许是与这相类似的法术。

    入山辟虎狼符使用之后,可以在一段时间之内遇见猛兽不攻击自己;六甲辟魔符则是使妖魅之类不敢靠近,但阴宁九又写了另一种可能,这种符可能可以防护敌人的符法攻击,不过阴宁九显然没学会,只是从哪儿照抄来的。

    这几道符虽然比较难,周全都有信心常握,只是需要些时间练习和琢磨。他边看边在心里酝酿,默记指法、步法、口诀之类,不知不觉,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第二十三章 进宫面圣

    吃过早饭,周全拿来笔纸朱砂,开始实际测试符法。避水符容易测试,隔墙的院子里就有一个鱼池,牛梦自告奋通当他的试验品,吞了符纸就往水里跳.当他跳到第六次时就成功了,入水之后,周身离身体约半尺的空间都没有水,无论做什么动作走到哪儿,水都自动与身体保持距离,就象有一层高压气体裹着他。

    接着试神行轻身符,这次容易多了,把符纸往额头上拍一下就知道效果,试到第三次,牛梦双脚带风,快得如一道影子一般,一时兴起纵身跃起,直接就跳过了近两米高的围墙。

    牛梦大喜,“我会飞了,我会飞了……唉呦!”他兴奋之下手舞足蹈,失去了重心,从墙头上摔了下来,震得地面都晃了三晃。

    这符虽然能轻身和行,却不是浮空,在空中还是要靠自己的技巧来平稳的。

    “牛梦,你没事吧?”周全忙跟着跃过墙去,却看到谢安已经在牛梦旁边,把他扶了起来,支道林和道安也在他后面。

    谢安笑道:“还好没砸中我,要不然躺在地下的就是我了,哈哈,你们兄弟两个真是好兴致。”

    “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我们不是在玩闹,是在测试一种轻身符法,就是没练过轻身术的人也可以跃上屋顶,有轻身功法的人则可以跑得更快,跳得更高。”

    “还有这样的符法,不知我能不能用,也给我几张好了。”

    “这种符法算比较简单的,我教你些诀窍就可以独自使用了,我这就给你画几张。”

    “先不急,眼下还有一件大事,方才宫里来了人,说是太后想见我和两位高僧,也包括了你,快换一套衣服随我进宫去。”

    周全大觉意外,“太后要见我?她怎么也会知道我,她见我做什么?”

    “你现在是名动天下的奇人,她怎能不知?至于为什么要见你,这个我也不知,去了再说吧。”

    支道林说:“和尚正想进宫去看看,想不到太后就召见了,还真是巧了。”

    “两位大师认为鲁狂生藏在宫里,并且这事与皇宫内的人有关?”

    “和尚也不知道,先去喝一杯皇帝的好茶再说。”

    道进说:“只怕这茶也不是容易喝的。”

    宫里经常召见高僧名流,召见支道林和道安是很正常的,但要见周全就有些不对头,到少周全心里觉得不对头,但却不能不去。

    太后召见,四人不敢怠慢,梳洗整齐,换了干净衣服准备出。宫里来的宦官姓曹(这时还不叫太监),约有三十出头,长得也算俊面玉貌,却显得阴阳怪气,脸上更是一副不可一世的傲气,不过对众人还算客气。据谢安的介绍,他是禇太后的亲信,宫里的大红人。

    门外另有两个小宦和一队穿着铠甲的高大士兵,英武的容貌,闪光的铠甲,鲜红的披风,带着一种贵族的骄傲。马车也早就备好了,雪白的良驹,锦缎的坐位,镂花的壁板,都显示出皇家特有的气派。

    众人上了马车,放下车帘,蹄声得得,铠甲铿锵,穿街过市见者回避,不一时就进了内城,直达皇宫前的广场才停了下来。

    这时已近午时,官员们已经退朝了,曹官人带着众人并没有进入正面大殿,而是转向一个偏门,穿过重重楼门、回廊,走向一座富丽堂煌的宫殿,周全认得正中牌匾上写的三个篆文是“显阳殿”。

    道安和支道林着意探查,但脸上半分都没有显露出来,周全也不知他们有没有现什么异样。

    值殿的金甲武士见是曹官人带来的,稍作检察,看众人身上没有武器就让他们进去了。殿内雕龙画凤,金雕玉砌,大体格局与影视剧中见过的宫殿差不多,但没有明清时期的皇宫那么豪华和繁杂。层层帐幕尽头的龙床上坐着一个瘦小的小孩,最多不过十岁,虽然皇冠龙袍耀眼生辉,却两眼无神,昏昏欲睡。

    周全知道皇帝还年幼,但却没想到小到这个程度,因为今年是永和八年,也就是说,这个小皇帝至少在这个位子上坐了八年,那岂不是一两岁就当上皇帝了?

    小皇帝的左侧坐了一个容貌端庄秀丽的女子,后面列着一排宫娥,看装扮就是太后了,却也是年轻得出人意外。按小皇帝的轻龄来算,她应该将近三十岁才对,但这时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要是换下这一身装扮,松开这张严肃和高贵的脸,人家还会当作是未嫁的大姑娘。

    小皇帝右侧下方的第一个席上,坐着一个红袍长须的道士,便是老熟人吴猛,他后面站着两个俊俏的小道士,应该是他的徒弟或徒孙。

    吴猛微转头,眯着眼看着四人进来,眼神尖利如剑,也不知是怒、是恨,还是警告,总之不是好意,但一闪便收了起来。

    这个时代和尚和道士有很高的身份和特权,象支道林和道安这样名动天下的高僧,见了皇帝更不必跪拜,只是以佛门礼仪问讯;谢安跪下行礼,周全实在没法对这小孩子起半点恭敬之心,不愿跪下拜他,只是跟在两个和尚后面,抱拳鞠躬行礼。

    小皇帝本来听太后和吴猛说了许久,已经昏昏欲睡,见来了几个新面孔,打起了点精神:“众卿平身,赐坐。”

    显阳殿是小皇帝的寑宫所在,这儿是会客的地方,两侧多的是座位,众人谢座之后,正要到坐位上,吴猛却突然站了起来。“启禀皇上、太后,这周全目无法纪,竟敢面见皇上不拜,已犯了欺君之罪。”

    谢安和支道林、道进都吃了一惊,想不到吴猛会小题大作,真要是追究起来,这个罪名是可以砍头的。

    “这……”小皇帝看向他母亲。

    年轻漂亮的太后眼睛落到了周全身上,上下打量着他,看不出来是喜是怒。周全再拱手说:“周全只是山野粗人,不懂朝庭礼仪,本无进入禁宫面见天颜之意,但皇上和太后召见,却不敢不来。若因小民不通礼仪而见责,只怕断了视听,塞了贤路,贤人隐士再也不敢入朝。”

    离开五斗米教之后,周全做事已经不必缩头缩尾,与谢安等名流相处了两三个月,耳濡目染都是清淡高论,他与人顶嘴的水平也大有进步,丝毫不怕吴猛的挑拨。

    禇太后还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吴猛却哼了一声:“你算什么贤人隐士,据我所知,你乃是南方寒门五斗米教的匪徒领,专以妖言惑众,滋事生非,祸害无穷。今次到帝都来,想必不怀好意,请皇上、太后将他拿下,着司法细查。”

    谢安平静地说:“吴仙师不可诬人清白,元归乃是我至交好友,会稽王逸少之婿,这数月更是住在谢府内,若元归是匪,我王、谢两家却是什么?”

    司马氏的天下,有一半是王家、谢家的子弟在撑着,王、谢两家若是造反,这皇位早就换人了,所以谢安这一句反问分量有千钧之重。

    吴猛变了脸色,他虽然得到太后的宠爱,有权臣作靠山,却决对不敢惹王、谢两家,他也没想到谢安与周全肝胆到这个程度,直接就以两个家族来做担保了。他眼一转,又说:“安石怕是被他蒙蔽了,他是五斗米教闽南治大祭酒,诈言是天降神人,妖言蛊民,意图不轨,此事天下皆知。另据贫道所知,他派人捉了王家的丫头,巧设计谋,骗得此女子信任,并制造流言,说什么坐怀不乱不欺暗室,然后又假装救了那丫头,借此打入王家。”

    小皇帝司马聃不由哦了一声,瞪大了眼睛,“真有此事?”说完可能觉得失言,又看向禇太后。禇太后还是不动声色看着众人,并不说话。

    周全心里暗怒,这吴猛实在是可恶,因为在东安寺外得罪了他,竟然在太后面前栽赃诬陷,麻烦的是他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吴猛的话是在陷害,在外人看来,事情确实象是这么回事。这样的话,不但是周全心怀不轨,连带谢家和王家都有勾结贼人的罪名了。

    禇太后又是什么意思,莫非她今天召见就是要问罪?这下倒好,送货上门,进了禁宫,想逃都没门了……

    若是禇太后真要杀他,直接一道圣旨杀了不就行了,何必要叫支道林和道安也来?也许事情并没有这么糟,只是吴猛要为难他,而不是太后要杀他。

    想到这一点,周全稍定下心来,他与邱灵柔之间的事是辩不清楚了,他可不能与吴猛在这件事上浪费口水。“吴仙师乃是前辈高人,怎可含血喷人,似是而非!你说我妖言惑众,请问我对民众表了什么损国害民的言论?你说我意图不轨,我却又做了什么不轨之事?”

    吴猛一愣,“这个,你自称为天降神人、当世奇人,便是妖言惑众,又吹嘘你的符法如何神奇,集敛钱财,这便是意图不轨。”

    小皇帝左看右看,也不知谁说得对;太后还是一言不,连眼光都垂了下来,好象很享受两人的辩驳;谢安、支道林和道安都坐在一旁不插口,这事他们不好插口。

    周全见禇太后并没有飙,更是放下心来,冷笑一声后说:“吴仙师这话就更奇怪了,天降神人也好,当世奇人也好,那是别人说的,我总不能强横霸道,叫别人不要说话吧?我施符法乃是为了治病救人,人所共知,又未以此为恶。救人一命收五斗米算什么敛财,只怕我全部身家还不够吴仙师你一件衣服值钱吧?难道贵派降妖捉鬼从来不收费?”

    吴猛本来就是个红脸膛,这时更红了,怒指如戟指向周全:“你若不是心怀不轨,跑到帝都来做什么?你到帝都才数日,城里便生了两次恶性械斗,死伤数十人,据我所知,你当时便在附近。”

    周全倒吸了一口冷气,吴猛怎么会知道这样事?难道这两次事件本来就是他安排的?

    “既然吴仙师知道我在附近,想必也知道行凶的人是谁了,不知凶犯拿获了没有?

    吴猛眼中杀机迸射:“你!”

    禇太后终于开口了,声间柔和而缓慢,“吴仙师先下去吧,我还有几句话问他们。”

    “启禀太后,此人图有虚名,只会逞口舌之利,贫道愿与他比试法术,揭穿他的虚言。”

    小皇帝大喜:“好,就比法术,谁的道法高深,谁便是有道高人,说的话就有道理。”

    “贫道遵旨。”吴猛立即恭身答应。

    禇太后轻咳了一声,小皇帝忙闭上了嘴,不过他毕竟是皇帝,话已经出口,吴猛也应了旨,她也不能再反驳。

    禇太后问:“周元归可愿显示符法?”

    吴猛法术极是厉害,这是众所周知的,但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周全只好说:“既然是皇上和太后有命,小民不敢不遵。”

    小皇帝一脸喜色,众宫娥、宦官也面带笑容,显然他们以前常看人家斗法,喜欢看人家斗法。在当代来说,这就与文人见面,各吟一诗助兴一般,是很正常的事。

第二十四章 五鬼搬运

    周全答应与吴猛斗法,皇宫内的人都面带笑容,等着看热闹,谢安、支道林、道安则面有忧色,因为他们都知道周全与吴猛相比还差了一大截,不容乐观。

    吴猛微微冷笑,眼中有得意的神色。也许他有十足的把握胜过周全,只要他胜了,周全声望大降,就算留在建康也难以展,无法跟他争宠、抢地盘,连带支道林和道安都不好意思再留在建康了。

    周全是迫不得已才答应斗法,心里并没底,那天看到吴猛施展御剑术、正一五雷、三五飞步,虽然有摆酷的嫌疑,但实力还是看得到的。吴猛有四五十年的修为,现在的身份相当于是国师,各方面的经验都很丰富,绝对不是容易挫败的。今天要想赢他,只能在出题上做文章,周全望向了谢安。

    谢安已经知道他的意思,朗声道:“元归,你要比法术也可以,但这儿是皇宫内院,上坐的是九五至尊,金枝玉叶,你可不能鲁莽行事。不可施放雷火霹雳、刀枪剑气,更不可使出移山倒海的大神通,若是惊吓了皇上和太后,或是伤着了宫人,那可是死罪。”

    “是,多谢安石兄指点。”

    吴猛不由暗皱了一下眉头,他最擅长的是降龙伏虎、仗剑除妖的法术,与人打斗也不差,若论请神捉鬼、治病驱邪之类,他就不如五斗米教了。“启禀皇上、太后,皇宫内院乃是神圣之地,也不许使用召鬼附邪之术。”

    禇太后见双方各出限制对方的条件,也有了极大兴致,微微点头:“言之有理。却不知二位究竟要如何比法。”

    周全正要开口,吴猛抢着说:“前朝之时,庙堂之间便有‘覆射’之戏,便是由皇上或太后亲藏一物,以大盆覆盖,谁若能猜出所藏之物便获胜。此戏文雅,深合方才双方约定。

    吴猛估计也有类似天眼通的能力,对他、支道林、道安这些人来说,这‘覆射’半分难度都没有,一眼就可以看穿。可是周全正好就没这个能力,他只有看见鬼魂阴邪的开天眼符法,没有隔物透视的符法。昨天晚上,他集中精神力时,也能感应到屋内有人和灯光,但却看不分明,若是再有吴猛在一旁干扰,几乎就是百分之百失败。

    但如果不敢应战,显然就输了底气,周全灵机一动,计上心来:“隔物猜物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早就过时了,我提议来个更好玩的,由皇上或太后放一件东西,我们比赛看谁能隔物把这件东西变出来了。”

    谢安立即说:“这样更好,比猜物精彩多了。”

    皇帝和太后也都称善,吴猛并不反对,眼中反而露出笑意,象一只逮住公鸡的老狐狸。周全不由暗惊:难道这老杂毛也会“五鬼搬运术”?他学会这道符术后只跟牛梦开玩笑试过几次,并没有太大把握,若是吴猛也精通这个,那今天就载到家了。

    必须想出一个令吴猛意料不到的方法……周全心中一动,猛地想起一次与牛梦开玩笑,他叫牛梦把一个大铜钱藏起来,他用五鬼搬运术去偷,前两次都偷到了,第三次竟然探查不到这个铜钱放在什么地方,无法盗出来。对了,就用这个办法。

    “皇上,小民有个提议,由皇上放一件事物,小民把它变出来,吴仙师再把它变回去。不过这件东西不能太贵重,因为小民有把握把东西变出来,却不知吴仙师有没本事变回去,万一弄丢了反而不美。”

    吴猛怒道:“你敢小看我,只要你能变得出来,我就能变回去。”

    周全紧追不放:“要是你变不回去,弄丢了怎么办?”

    “若是弄丢了,我赔!”

    “你敢赌皇上的玉玺吗?你能赔得起吗?”

    “你……”

    禇太后说:“两位爱卿不必争了,哀家这有一枚凤佩,乃是前朝留下古物,价值不菲,权当作彩头,谁胜出便归谁,便是弄丢了也无妨。”她说着便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来。

    周全还没觉得怎样,其他人都耸然动容,皇太后身上佩戴的饰物非同小可,随便哪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没想到她今天这么大方,一出手就是自己身上戴的东西。

    侍女用一个小金盘捧了过来,让众人细看。这块玉佩有小半个手掌大,外形象一个圆形被切去了一小片,整体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作盘旋飞舞,凤头朝向缺口的地方。这块玉明润通透,浑然无瑕,风身微红,祥云洁白,当真是巧夺天工的稀罕物。

    众人看完,禇太后说:“哀家听说原本还有一只龙佩,只是多年来翻遍宫内也未找到,凤失其龙,其心也哀……昨夜此佩突然红光绽放,温热烫手,或是灵物有性,欲另寻他主了。”

    众人虽然没说话,心里其实都明白,太后正当妙龄之时便死了丈夫,留下孤儿寡母在这这深宫中,内忧外患,朝夕难保。如今她才三十岁不到,已经快守了十年寡了,今后还不知要熬多久呢,看到这凤佩没了龙佩,自然是黯然神伤,倒不如送人罢了。

    另有一个可能,周全现在与谢安走得极近,谢家是褚太后的娘家,她这是暗中给谢安面子,况且在座都是当代名流,大方出手,也可以起收买人心的作用。

    宫娥搬来一张小桌,放在大厅正中,将放有玉佩的金盘放在上面,再用一个大铜盆盖上。

    吴猛眼中精光一闪即逝,对周全说:“请!”

    周全也不跟他客气,从口袋里抓出一大叠符纸,找出了一张,正是以前画好的隔空取物符,又名“五鬼搬运符”。他念了几句咒语,运功点燃了符纸,向着铜盆指去,喝了一声:“去!”

    符法形成的效果之下,周全可以感应到自己神识沿着一个螺旋形的白光通道进入了铜盘之下,“看”到了里面的玉佩,接着他不由自主地撞向玉佩。

    玉佩变得无限大,他只看到无数密密麻麻的、很规则的象玉一样的石块砌成一排排通道。由于他的闯入,玉色石块的围墙开始崩塌,接着整个世界都开始碎塌……

    这只是一瞬间,可能连十分之一秒都不到,周全又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而那碎塌的玉石世界化为五股洪流涌了出来,他必须指出一个地点,作为这无数玉石碎片的去向,也就是他想把玉佩搬到的目的地。周全的目的地是谢府内的小院,牛梦的手上,他刚一想到这儿,脑中立即出现牛梦所在的位置,他的神识锁定的牛梦的手上。

    周全以前也有使用过五鬼搬运符,但过程并没有这次清晰,也许是支道林和道安以精神力在助他。但就在此时,突然一股猛烈无匹的压力似排山倒海般向他的神识压来,截断了前进的方向……

    周全开始施术后,吴猛就在紧盯着他,正是他在暗中使坏!

    法术与符术是同根连枝的道门功法,只是使用的载体不同:法术是直接以自身为修练载体,调用自身精气神、阴阳五行之气与周围环竟感应相激而产生特殊效果,修练门坎更高,不容易修练;符术是借助符纸为媒介,以符文产生的奇异效果来进行法术施放,修为较低的人就可以画符,并且可以转让给修为更低,甚至是没有修为的人使用。两种体系应该是各有所长,但周全接触符术才一年多,吴猛却有五十年以上的功力和经验,还有名师指点,从这一点来说,周全比他差得太多。

    正因为符术和法术是同体系的道法,吴猛的修为又比周全高得多,所以他可以在周全施术的过程中进行微干扰。这种干扰不但皇帝、太后、谢安和众宫女无法查觉,连支道林和道安这两个身具佛门神通的高僧都无法介入,除非有符法或道法比吴猛更高深数倍的人,才可以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进入微干扰。

    周全大急,这要是被拦截住,符法就失败,玉佩才刚出铜盆外,吴锰轻易就能送回去,其结果就不用说了。

    不行!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赢他!身处绝地,周全反而涌起一股拚命的凶厉之气,这是不惜一切、宁可玉碎也不瓦全的气概,就是天王老子在前面也要把它撕得粉碎!

    他这股凶杀恶气一起,猛地觉得身边白光大盛,无数白光射穿自己身体,但却没有觉得疼痛;空中似有梵唱之音响起,直灌入他的心田之内。他觉得体内有一股躁动,那股杀意虽淡了一些,其充沛绵礴无有穷尽的力量却涌起……这种感觉好熟悉,被洪涛和阴宁九逼着画避火符时,他觉得身上有一股燥热,就是这股能量;在树林里,他危急之时突然产生了莫大的力量,一拳把阴宁九打飞,也是这种能量。然而这一次要更强烈十倍,更清晰十倍。

    同时,周全觉得有一个宏大的声音震天动地似地呼喊:找到他们——找到他们——

    这一瞬间,周全觉得自己如一只受困的野兽,带着孤独的肃杀,血战无归的气概,夹着无穷的怒火和杀意,向着涌来的无形压力出了一声怒吼!怒吼似排山倒海向前,冲毁了一切。

    这一切外人都看不到,但所有人都感觉有一瞬间似乎喘不过气来了。

    吴猛轻哼一声,脸胀得血红,紧接着又变得煞白,可能已经受了不小的内伤,并且他也被吓坏了,这个年轻人怎么可能有这么深厚的修为!不可能,难道是两个和尚在帮他的忙?他恶狠狠地盯向了支道林和道安,恨不得把他们吞了,但支道林和谢安却象什么都不知道,并不看他一眼。

    周全微笑着说:“请打开盖子,玉佩应该不在里面了。”

    小皇帝忙叫:“启盖!”

    宫娥上前,将盖子翻开,金盘之上果然已经空无一物。除了吴猛和他的两个小徒弟,其他人都齐声喝彩。

    小皇帝说:“盖上,再盖上,请仙师施法,把玉佩变回来。”

    吴猛应了一声“是”,在桌前进了几步,掐诀便向铜盆中指去,但这时他的脸色又变了,伸出手象中了定身术固定在那儿。就这一会儿功夫,他已探查不到玉佩的去向了。不知道在哪儿,如何能再搬运回来?

    周全暗松了一口气,他赢了!“吴大仙师,莫非你变不回来了?”

    吴猛的脸忽青忽白,又掐诀打了几次,“这,这不可能,你把玉佩藏到哪儿去了?”

    这下众人都知道他是变不回来了。小皇帝问:“可以开盖了么?”

    吴猛脸色铁青,躬身行礼:“皇上恕罪,太后恕罪,我,我输了。可是他作弊,他请了别人帮忙。”

    周全冷笑一声:“愿赌服输,你身为镇妖靖国大仙师,输了就是输了,何必抵赖!皇上和太后都在这儿看着,众目睽睽,谁看到我作弊了?难道你说皇上和太后眼晴不好用?”

    “你,你!”吴猛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没有证据证明支道林和道安帮过周全,也没有约定周全不能请别人把玉佩藏起来,不管怎么说,他确实是输了,他狠狠一跺脚,向皇帝和太后略一行礼,转身就走了。

    周全把玉佩搬运到的地方是牛梦的手,他虽然没有与牛梦约好,但牛梦见到手中突然多出一块玉来,肯定能猜到是他送来的。他会以为周全又在跟他开玩笑,或是测试符法,十有**会把玉佩藏起来——周全也在在赌运气,牛梦果然没有令他失望,及时地藏起来了。

    不论是抓在手中,藏在火里、水里,层层铁柜里,甚至是埋到地下十米,只要在施术者可以感知的范围,都不能阻止五鬼搬运术。吴猛的功力比周全深厚,能够搬运的距离比周全大,无论周全把玉佩藏到什么地方,他都能找回来,所以他很放心。可是令他想不到的是,周全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玉佩藏到他不能侦查到的地方了!

    那么牛梦究竟藏到哪里去了呢?

第二十五章 玄奇法师

    对于五鬼搬运术来说,不管把目标藏在哪儿,只要是属于金、木、水、火、土五行的容器,只要在施术者可以感知的距离,就可以把它“搬走”,但把目标藏在五行齐备的容器内时,五鬼搬运术就探查不到了。

    俗话说笨人自有笨办法,牛梦藏玉佩的地方很简单,也很快,他就藏在嘴里。人体五行五气齐备,把物品放进身体内,五鬼搬运术就探查不到了。有一次周全测试符法时,叫牛梦把一枚大钱藏起来,牛梦藏了两次都被周全“偷”走,情急之下,就把铜钱放进嘴里用牙齿咬住了,周全果然“偷”不走。笨人用的笨办法,却把当朝的国师给难倒了。

    五鬼搬运术并不神奇,完全可以用现代科学来剥析。

    以周全的理解,使用五鬼搬运术时,是把要窃取的目标细化为极小的微粒,甚至是比原子、质子更小的微粒,并且分成五种属性,令它们穿越覆盖的盆子之后,再在目的地重新还原。由于细化后的微粒非常小,并且是单一属性的,所以它们能穿越各种物体障碍;由于碎化和重组的度非常快,就算人站在旁边看,也是一闪就消失,一闪就出现。

    符法、法术与神通其实就是对微分子的一种操控,如隔壁搬运,只是把物品微分子化,穿越障碍后再进行重组,人所做的,不是去搬运每一个微分子,而是启动一个链,就象拆掉水库的一块基石,让它垮塌;就象是原子弹爆炸,不需要去控制每个原子核的反应,而是营造出让它裂变的媒介,并且启动这个裂变。

    当使用一道闪电去攻击敌人时,并不是靠自己的能量制造成闪电,而是触凝聚电离子的反应链,可以这么说,每一种法术、符术的产生,都是一种类似原子弹爆炸的微分子裂变!

    修为越高的人,可以控制的微分子越小;修为越高的人,可以控制的裂变媒介越复杂,从而产生出威力更大的法术来,甚至是出与真正原子弹爆炸一样威力的法术。只是使用法术的人,特别是古代人,无法想象到这一点而已。世界上有许多几十万年前原子弹爆的遗迹,其实不是原子弹爆炸留下的,而是神魔大战时法术留下的……

    修为到了极高境界,可以控制的微粒已经小到了我们现代设备无法观测的地步,也就是如来佛说的一粒沙内就有三千大世界,这种最小的微粒就是“无”。

    “无”并不是我们现代理解的“没有”,而是一种组成宇宙的最基本微粒。那时佛门各派,包括道教、玄门都对这个“无”是否存在争论不休,因为我们的老祖宗说有这个东西,可是在经文中又没说清楚,而他们的修为还没有达到可以看到“无”的境界。他们那时还不知道有微分子这种东西,但在施展法术时,他们确实可以感应到这些东西,而每个人的感觉又不完全相同,所以产生了分岔争论不休。

    周全离这样的境界自然还很远,但他是现代人,学过微分子学,已经可以肯定了微分子的存在,再结合施法过程中出现的幻象,就有了自己的理解。

    吴猛被气走,禇太后和小皇帝并没有生气的样子。禇太后表扬了周全几句,然后赐坐、赐酒,两个和尚都是受具足戒的真和尚,只能以茶代酒,众人都喝了一口之后,禇太后说:“二位高僧名动天下,称奇南北,今日竟能同坐于哀家宫中,实是天降祥瑞,不胜之喜。衰家欲建一座万佛寺,以供两位高僧驻锡,不知两位高僧意下如何。”

    禇太后的意思是要两个和尚在建康定居,并且象吴猛一样当什么护国大神僧之类的。道安忙说:“多谢皇上、太后厚爱,小僧此次南下只为访友,不日便要北上。”

    支道林说:“太后恕罪,小僧只是闲云野鹤,心孤性野,意在山水,只怕无法安定下来。”

    “两位高僧莫非是嫌建康地小城陋,哀家母子心意不诚么?”

    两个和尚忙站起来,连称不敢,道安说:“小僧一心向佛,志在穷览经典,译经释疑,遍行天下宣扬佛义,实无驻留繁华之心,还望太后成全。”

    禇太后说:“建康有大小佛寺道观三百余座,信徒百十万计,大师何必劳心劳力远涉江湖?大师身为汉人,却要在胡蛮之地广法,却又是为何?”

    这话已经有一点责怪的味道了。道安平静地说:“回太后,小僧投身佛门,心中已无汉、胡之别,天下众生皆平等,应一并劝善。帝都内佛、道兴盛,英才齐备,民众已得教化,多小僧一个不多,少小僧一个不少;而偏远蛮荒之地民众多疾苦,性愚顽,更需要佛法劝善。小僧所悟佛法,不但不可贪图荣华,享受物欲,亦不可独善其身而弃众生,佛法之道,须忘我,舍我而渡众生……”

    道安说了许多佛经上的喻义,总之就是不肯留下,支道林也说了许多,也是不愿留下。

    禇太后微叹了一口气,“罢了,你们是真正的大德高僧,哀家若是强留下你们,那便是对佛祖的不敬了。”

    她停了一停又说:“元归,据说你出身五斗米教,乃是不世出的符法天才,又情深义重,德行昭彰,今日所见果然传言非虚。五斗米教寒门支系乃是祸乱之源,隐忧之根,你可愿为皇上分忧,将其慑服?若能消除寒门、豪门之别,使流散者得以管制,踞傲者得以收敛,以教义导之,以法理治之,海内靖平,民心安定,实无上之功德与功劳也。”

    周全不由愣了一下,难道禇太后今日召见,就是有意测试他的实力,然后叫去收服寒门一系?若是有了皇帝的支持,再加上他的能力和现代见识,也许可能统一五斗米教。但周全马上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五斗米教内还有隐伏的高人,不是那么容易驯服的,建康内有司马昱、吴猛这类人横行霸道,能容得下他崛起和展么?建康的水可比想象的要深得多啊!

    周全之前已经与谢安探讨过关于五斗米教的治理问题,方法是有的,但是这是一个牵涉到方方面面的社会大结症,决对不是快刀斩乱麻可以解决的。也就是说这个差事吃力不讨好,一个弄不好,他就是人民的公敌,而贵族又不把他放在眼里,真正是里外不是人了。更重要的是,周全没听说过东晋历史上有一个叫周全的人统一过五斗米教,那么他能成功吗?也许他现在更要弄清楚,自己到达的是不是历史上的那个东晋。

    如果建康内不是这样明争暗斗,勾心斗角,周全十有**就答应了,他不是正想做一翻事业吗?这就是最好的机会。可是他对这个朝廷和豪门了解的越多,就越是心冷与厌恶,他宁可不要任何事业,象竹林七侠一样去游山玩水。

    可是直接拒绝太后也是不明智的,两个和尚不留下,已经使她心里着恼。周全刚露头角,可比不得释道安和支道林的深厚影响,万一惹恼了她,喀嚓砍了他的头也是可以的,伴君如伴虎不不是说着玩的。

    周全心中迅一转,已经有了计较。“太后容禀,太后的委任小民实在不敢推脱,事关天下苍生,小民就是万死也不敢退缩。但是小民年轻识浅,法术也还差点没学到家,怕担当不了这样的重任,反而误了大事。求太后让我先去历练一番,等小民学到了更高深的法术,开拓了见识,积攒了经验,那时再来为太后效力。”

    修练是永远止境的,这个借口可以长期拖下去,只要走出了建康,天高皇帝远,谁能耐我何?

    禇太后见他说得顺耳,果然脸上有了笑容。“既然如此,皇上便先封他为‘五斗米教总教主’赐以玉牌、符印,暂不执常教务,等游历一年半载之后再说吧。”

    小皇帝立即装出少年老成的严肃样子,用童稚的声音高喝:“周元归听封!”

    事到如今,周全也只有跪下受封了。小皇帝说:“朕封你为玄奇护国**师,五斗米教总教主,统揽教务,即日昭告天下。”

    周全不由暗皱眉头,太后也许只是想给他个名份,先套上个辔头,防止他跑了。小皇帝却说要昭告天下,要是弄得天下尽知的话,与当上教主又有什么区别?将给他树立无数敌人,以后都不得安生了——周全决对不想要这样的虚名!

    “皇上、太后,小民接受封号,但这昭告天下的事还是等我正式上任了再说吧,否则小民走到哪儿都有人盯着,也历练不了了。”

    禇太后说:“也罢,那便等实职之时再建起道场,昭告天下。”

    “谢太后恩典!”

    “元归,据说昨夜你杀了五斗米教中的一个重要人物,不知是真是假?”

    “这,这,是真的,也不算是什么重要人物,只是他多次想害死我,并且害得我的好兄弟九死一生,所以就……”周全着实吓了一跳,这事只有他和牛梦、谢安知道,连支道林和道安都不知道,太后是怎么能知道的?难道昨晚还有她派出的高人在附近?

    吴猛虽然知道周全曾在附近出现过,却不知道周全和牛梦杀了阴宁九,否则他刚才就不会诬告周全与五斗米教的人是一伙的。禇太后连这个都知是,并且说出来,是在警告周全不要乱来,什么事都逃不过她的耳目。

    禇太后又转向了谢安,“安石,你就留在朝中为皇上分忧吧。”

    “这——安野性未收,定不下心来,还望太后放我再去游荡几年,待尽了野性,再来效涓滴之劳。”

    “唉,我一弱质女子,还要为了这半壁江山昼夜忧思,你们都是伟男儿、大丈夫,世之奇人高贤,就不愿为皇上分忧么?”

    众人都低头不敢说话,这话实在有点令男人丢脸。但这个年轻的太后却决不是如周全原先想象的那么软弱,她不但坚强勇敢,还有非常高明的手段和心计,否则怎能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权臣如狼似虎的漩涡中,辅佐她两岁的儿子坐稳皇位?并且一坐就是**年,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长久的皇位了。

    周全相信,今天的一切都是褚太后特意安排的,她重用吴猛,吴猛因宠生骄,可能现在不好用了,所以想要用他来制约吴猛。

    禇太后曾利用桓温来驱逐了咄咄逼人的庾氏家族,不料被桓温坐大,现在她要以司马昱集团来制衡桓温集团;但若有一天桓温的势力衰败了,司马昱的势力危及到皇位,她又会站在桓温一边。她不会相信任何人,她要的只是对自己有利的平衡,让朝庭得以延续,让小皇帝有时间成长。

    也许她不能正面撑控天下,不能完全撑控东晋朝廷,但她却最擅长周旋于众势力和力量之间,取得其中的平衡。

    (ps:历史上这位小皇帝也死得早,十九岁就死了,在此之后,禇皇后又两度临朝,一生共扶立了六位皇帝,实是中国历史上一位了不起的女政治家。另据谢氏族谱,褚太后是谢安的堂侄女)

第二十六章 又成神人

    走出皇宫时,周全觉得自己整个不一样了,身体轻盈了许多,眼力、耳力、感知能力都得到大幅度提高。他甚至闭上眼,仅凭身周空气的流动就可以感知到周围的环境,哪儿是树,哪儿是路,哪儿有人走来。一阵微风拂过,他可以分辩出风中的强、弱、回旋、交缠、融合、分散,这是很神奇的感觉,就象自己变小了,世界变大了;但是当他想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感觉世界又变小了,变慢了,而自己变强大了,变快了。

    这是功力猛进,修为跨上了一个新台阶才会出现的现象!

    周全再试着运转逍遥诀,但觉内息澎湃汹涌,绵绵不绝,以前无法探查到的经脉,内力无法到达的地方,现在都可以随心所欲地抵达;以前只能感觉到内力似一股热流在运转,而现在则象是有形有质之物,真的象一条条河流在体内流转。他可以使内力如海潮般瞬间爆,也可以精细控制,极尽灵巧变化。

    竹林七侠在传授逍遥诀时说,这套功法是许多玄门高人以道门内功为基础,从《逍遥游》中悟出庄子的内功心法,经数百年锤炼而成。周全本来不相信《逍遥游》中包含了内功心法,不过是这些快要走火入魔的人臆想而已。但现在他有点相信了,因为他也有一点感觉到这种境界,他觉得自己的气海**就象“北溟”之海一样广阔,有取之不尽的能量,也许他已经突破了逍遥诀的第一层“北溟之海”。

    气海**在道门又称丹田,乃是任脉吸收水气,进而充盈胀涨化为天部之气的所在,是为气之根源,气之海洋,所以称为气海。当内息强大到一定境界时,便可以真正气盈如海,周全在突然之间就达到这个境界了!

    不仅仅是内力变强,他在各方面都猛进了一步,周全虽然不清楚他与吴猛斗法时涌起的神秘能量、看到的白光和听到的梵音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的突飞猛进与这件事有关。

    一路上有宫内的待卫相送,众人只能随意聊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进了谢府,遣走了无关人员之后,周全再也按耐不住兴奋,一掌向五六米外的假山虚击,“轰”的一声,假山上的一块大石四分五裂炸开,烟尘迷漫。以他现在的功力,已经可以使用书法武艺,用毛笔出隔空劲气伤人了。

    牛梦听说众人回来,正好拿着玉佩跑过来,吓得吐了吐舌头:“厉害厉害!大哥比七个老大哥还要厉害了!”

    谢安笑道:“恭喜,恭喜!元归神功大成了!”

    周全转身向支道林和释道安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两个和尚忙挡住了他:“元归这是何意?”“我知道是两位大师暗中忙我,并且使我的功力大进了,该当受我一礼。”

    道安说:“我们两个想帮你是真的,但并没有帮得上忙……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两位大师直言无妨。”

    道安说:“方才在皇宫中,我觉你身上有一股非常霸道的力量,是我前所未见的神力,不知元归从何处得来?”

    支道林说:“和尚早就感应到了,只是没想到暴之时如此强大,又充满恨意与杀气。”

    周全困惑地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在我没学任何武艺和内功之前,五斗米教的人逼我画符,我心急之下,觉得有一股燥热,那符就成功了;后来被阴宁九等人追杀时,在狂怒之下,一拳就把他打飞了,以前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是这一次……这一次我也感觉到自己身上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难道我的功力大进是因为这个?”

    道安与支道林对视了一眼,说道:“当时我们确实想帮你,但无法插手,这时你身上突然涌现了强大无匹的神力,同时又带着极大的怨恨和凶杀之气,我们怕你心神失守,忙以神念将其压制。”

    支道林说:“这股神力似乎在随着你的修为进步而觉醒,我最初见到你时,感觉还非常微弱,而这一次,却霸道之极,若不是我们两人同时在场只怕压抑不住……若是你心神被夺,有可能你便会失去自我,变成一个带着血腥与杀戮的狂魔,所以今后须多怀慈悲之心,尽要不要用这股力量。”

    周全吃了一惊,“你们是说我会走火入魔吗?可是这力量并不受我控制,那该怎么办?”

    道安说:“或许是我等杞人忧天了,这股力量随着你的修为而觉醒,或许你是可以控制的,只是怕你受到意外压迫,在不可控制的情形下暴出来。凡人体内怎么有如此强大的能量?这事匪疑所思,莫非你真是天降的神人,或是转世的罗汉?”

    “什么才算转世罗汉?”

    “按佛经上讲,众生修行有成,断了贪、瞋、痴、慢、疑五惑,死后可升到欲界天,称为初果罗汉,也称须陀洹;初果罗汉还有余习未除,余情未断,还须七返人间投胎为人,若能继续修持,转世七次之后就可升为二果罗汉斯陀洹;二果罗汉还是要到人间转世,将与人有关的任何债务尝还,才能成为三果罗汉阿那含,升入色界天……”

    周全更是摸不着头脑:“这好象跟我没关系,我不信佛,也没有修持之类。”

    道安笑道:“初果罗汉转生的人,没有前世记忆,也没有异常神力,这类人一般为人淡薄,与世无争,但还对某一事情特别留恋,情有独钟。若每一世都坚持修持,了断一种纠缠,到了初果罗汉第七次转世,或是二果罗汉转世,便会有某些前世的记忆片段,身上也可能有不可思议的神通、神力,我看元归就是这样的人。”

    支道林说:“确实象,元归并无什么特别的贪欲,又正直无私,德行昭著,习武修法奇快无比,体内又有莫名神力,没有比这更象了。”

    周全头皮麻:“两位大师别开玩笑了,免得又给我安上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我对出家没有半分兴趣,况且修七八世才能成罗汉也太麻烦了,还不如修道来得快。”

    两个和尚哈哈大笑,果然不说了。谢安早就在怀疑周全是千年之后的来人,对他的奇言怪语、神奇能力已经有无数疑问,现在听了两个高僧的话,也觉得周全是转世的罗汉,只有这个才能解释他身上的种种奇迹。

    周全自然不相信什么转世罗汉之类的,倒是有可能某个绝世高人把自己送到古代,并在身体里注入了神秘能量,可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如果那人有这个能力,自己回到古代不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他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穿越并不是一个偶然,而是有人有意为之……猛然间,他又想起一件事了。

    “两位大师,在我暴出那股力量的时候,好象听到一个声音,其实也不是声音,就是感觉有一个声音在说‘找到他们,找到他们”。

    两个和尚一愣:“找到他们?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啊,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两个和尚突然大喜,道安更向周全跪下磕头,慌得周全忙把他拉住。“道安大师,你这是做什么?”

    道安的声音带着些许兴奋和期等:“你一定是罗汉转世!你就是佛祖派来化解劫难的人,我师父也有赖于你报仇,不论是为天下得道高人,还是为了我师父,都该拜你一拜!”

    “不不不,这事怎么又跟我扯上关系了?这是巧合,与我没关系的!”周全不能不急着撇清关系,人家已经将要霞举飞升,涅磐成佛的人都被杀了,他凭什么去化解?叫一个凡人去救得道仙人,这件事说出来简直谎谬之极!这个责任也太重了,他背不起。

    其实周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也觉得可能与这件事有关,再联系白云先生说的话,也许这个就是他穿越到古代的任务。但他绝对不能承认,只要沾上一点点嫌疑,吸血恶魔就会趁着他还没壮大起来之前一口吃掉他。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代,别人总要把重要的责任往他身上推呢?我要是不穿越过来,你们靠谁去?

    两个和尚还要再说,周全已经做了个阻止的手势:“我对两位大师是非常敬佩的,对高人被害也是非常愤慨的,如果我能帮得上忙,我一定会帮,但如果硬要把这事往我身上栽,可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不把你们当朋友了。”

    道安和支道林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把这个重担往周全身上压,确实也太为难他了。道安说:“小僧因师门不幸,心神大乱,言语狂乱,还望元归见谅。”

    谢安忙打圆场:“这件事关系重大,便是我们齐心协力也未必能办到,还须从长计议,不如先去补吃今日的午餐吧。”

    周全觉得自己刚才口气过硬了一点,拱手说:“两位大师莫怪,我也失礼了。不知两位大师在宫中有没现什么异常,鲁狂生是否还躲在宫中?”

    两个和尚都摇头,支道林说:“天眼通、天耳通之类凭的都是某种神识感应,若是无法产生感应,就算目标只有一墙之隔也看不到听不到。或许是宫中有某种宝物,或是特殊的建筑格局,或者是有高人暗中镇守,神识无法远探。”

    也许是这样吧,若是皇宫内的事都可以随便探测到,对敌国来说就没有秘密可言了,东晋早就完蛋了。况且就算宫里有什么不对头的事,知道他们来了,也早就回避了,哪里还等他们探查?这两个大和尚精通的是佛学经义,具备的佛门神通都是在禅修过程中额外得到的,并不是特别好使,更不擅于打斗、侦查之类。

    谢安也叹了一口气,“如果宫中有这种特殊现象,鲁狂生一定是觉了我们在追查他,所以躲到宫内去了,皇宫内庭院屋宇无数,又不能探查,倒是最好的藏身之地。难怪这几天我派了许多人城内打探,连半点音信都没有。”

    牛梦见众人重要的事已说完,珍而重之地从怀里拿出把凤形玉佩递给周全:“大哥,这个很值钱吧?”

    “当然,这是当今太后腰间的饰物,可以说得上价值连城,也就是可以换一座城。”

    “什么,这么值钱?”牛梦吓了一大跳,“你从太后身上‘搬’来的?”

    周全笑道:“不是偷来的,可不能用符法偷人家的东西,这是与人家比法术赢来的,还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把它藏在嘴里,就输给别人了。”

    牛梦不是很明白他说的话,却也笑了起来:“这个容易,下次你再把值钱的东西搬运到我手里,我都就放进嘴里就是了。”

    谢安、支道林、释道安这时才知道是被牛梦藏进嘴里,吴猛才拿不回去,不由相望莞尔。

    这时拿在手上细看,更觉这块玉晶莹细腻,色泽非同一般,上面的凤凰形象生动,高冠长羽,鳞爪清晰,凤身带着若有若无的红光,而祥云瑞气则洁白异常,果然是皇家宝物,巧夺天工。

    谢安说:“难得太后如此大方,便是我也少见如此珍稀之物。”

    “太后说昨晚这块玉光热,也不知是真是假。”

    支道林说:“这块玉灵气充沛,或许真有灵异,元归当珍藏之。”

    经他这一说,众人也都觉得这块玉似乎带着某种能量,可惜没有龙佩,否则倒是完美一对。

第二十七章 自我挑战

    周全体内某种神秘力量的觉醒,不但使他功力突飞猛进,连带精神力也变强大了许多,《符咒妙法秘录》中还没学会的符法,如傀儡替身符、入山辟虎狼符、六甲辟魔符等等,他一挥而就,试一两次就成功了。而且周全相信,现在他使用以前学会的低级符法,威力也会更强大了。

    但最后两页那两道没有名字,没有任何说明的古符,周全还是无从下手,他套用了一些熟知的口诀、步法、指法,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牛梦是他最好的助手和符法测试对象,他能吃苦耐劳任劳任怨,有一往无前屡败屡试的牛劲,对周全又是绝对的信任,这种信任有时比聪明和机灵更难得可贵。有了牛梦的帮助,周全研究符法效率数倍提升,他只要不停地画,牛梦在一傍不停的试,立即就知道了效果,而那些需要在别人身上才能试出效果的符,牛梦更是毫不犹豫地叫他往自己身上招呼,着实令人感动。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谢海已经来找过周全好几次,说是有许多当地的名士来求见,其中包括了谢氏大家族和王氏大家族中的一些官员、名人。原因很简单,因为太后派专车召见了他和两位高僧,他的地位和份量急剧上升。这时代靠着道士、和尚、方术来打探宫中消息、巩固地位、加官进爵最是常见,方外之人虽不能当手握重权的高官,却有很高的进言、献策权力,可以一言使人前途无量,一言使人穷途末路。特别是某某神僧、某某天降神人之类,要是说谁脑后有反骨,谁有异心,来日必乱,那这人的前途十有**就完了。

    太后虽然答应了不把周全当五斗米教总教主的事说出去,但各派系在宫中耳目极多,仅这半天功夫,建康高层之中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连周全与吴猛斗法的事都传得绘声绘色,什么大战三百合,召来神兵天将助战之类,这些敏感的人都意识到,吴猛要开始走下坡路了,而周元归要开始走红了。

    周全与谢安关系非浅,现在借住的又是谢奕的府第,一些谢氏家族中还没有得到满意的职位,或是还没有职位的人,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而周全是王羲之的干女婿,王氏体系中不得意的人也想与他拉拉关系。再加上许多崇拜的人、巴结的人、别有用心的人,来求见的自然不少。

    周全当然都是不见,因为他并没有当官的打算,连这个玄奇护国**师都不想当,他根本不想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真正有实力,有实权的人,是不会来巴结他的,想来巴结他的人,想必没什么分量。至于那些慕名而来想见一面的人,他更是没有时间接见,但是他也知道,现在虽然可以把这些人挡在外面,但迟早会有麻烦上门来的。

    与此同时,来求见支道林和道安的人也是不计其数,特别是一些对他们慕名已久的佛教信徒,被拒绝了也赖着不肯走,谢府门外车水马龙,交通堵断,人满为患。

    周全现在终于知道卫玠为什么会被人“看杀”了,支道林这时如果敢走出去,十有**也会被看杀。值得庆幸的是,还没有粉丝开始爬墙或拆墙。

    周全暗暗愁,为什么总是这么多麻烦事缠上他?看来得早点离开这鬼地方,要不然还会有更多的麻烦事落到自己头上。

    他走出屋门,正要深呼吸一口气,放松一下,突然“咻”的一声,一支箭向他射来。

    竟然有人在谢府内偷袭他!周全瞬间凝聚功力,双目如电,在他眼中看来,那箭的来势就慢了许多,他伸手两指一夹,便已把来箭牢牢夹在指中,箭头离前胸不过三寸。

    但这支箭的前头却是钝的,箭杆上绑了一小卷丝绢,原来是飞箭传书。他往来箭的方向查看,已经没人在了。这支箭是从极远处射来的,射箭的人攀上谢府的墙头,射出箭后就立即翻落墙外走了。

    牛梦听得响声,跑了出来:“大哥,生了什么事?”

    周全也不知所是怎么一回事,他解下丝绢,上面写着:“今夜子时城北燕子矶上与君一唔面谈机要切勿来迟。”字迹端庄秀丽,功底十足。

    从语气和字迹来看,约他的人分明是个女子,那会是谁呢?他在建康有点瓜葛的人就是微生香了,可是微生香若要见他,犯不着半夜跑到燕子矶去吧?燕子矶地突兀险恶,江水湍急,并不适合微生香这样的娇柔女子约会,再说那天他不给面子直接走了,微生香应该不会再来找他了。

    如果不是微生香,还会有谁呢?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会不会是有人想骗了他去加以伏击刺杀?去还是不去?

    “是谁射来的?上面写了什么?”

    “不知道谁射的,有人约我半夜在燕子矶见面,我也不知道是谁。”

    “大哥不能去,肯定不是好人!”

    “为什么不是好人?”

    牛梦抓了抓头,“如果是好人,他直接来约你就好了,连名字都不写,就是不敢让你知道,所以不是好人。”

    “好兄弟,还是你有想的有道理,我不去了。”

    周全的话刚落,半天空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响得象打雷,声震数街:“周全小儿,汝竟敢造谣沾污我名声,吾与汝誓不两立!道爷亥时在紫金山黄龙观前等你,若是不敢来,就休要在帝都内欺世盗名!”

    两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背着宝剑的红衣老道在数十米高空飞跑而过,不用说就是吴猛了。

    周全大怒,吴猛居然敢跑上门来挑战叫嚣,他正要取符攻击,谢安的声音已经响起:“吴道士,好大你的胆子,竟敢跑到谢府来撒野,给我射!”

    地面弓弦弩机之声连连响起,数十支箭矢向空中射去,吴猛跑得飞快,转眼就消失在黑暗中,并没有射到他。不过他公开向周全挑战的目的已达,谢府内外,包括数条街巷的人都清清楚楚听到了。

    想不到以吴猛身份之尊贵,竟然亲自跑来示威下战书,估计是被城里的流言气晕了头。不一时,谢安和支道林,道安、道进师兄弟都急步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数十个拿着武器和弓弩的家丁。由于今天很多人围在外面,谢安怕有人闹事,早已命人作了战斗的准备。

    “元归,他没到你这儿来吧?”

    “没有。他若下来,也许就没这么风光地跑掉了。”

    “元归不必理会他的骚扰,量他也不敢再来了。想不到他为老不尊,竟然向后生晚辈下战书。”

    周全苦笑,“下战书的不只是他。”说着他把手上的丝绢递了过去。

    众人看后都摸不着头脑,不知是哪方势力射进来的,但都说不能赴约。

    谢安说:“不必理会,两个约会都不去,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周全说:“不,我倒想去看看。”

    支道林说:“吴猛居心叵测,手下人多势众,他虽然不敢杀你,却定会羞辱你。他身为前辈高人却向你挑战,不应战也不失你面子,还是不要去。”

    谢安说:“他要真敢乱来,我这就进宫去见太后。”

    周全说:“只怕太后也是默许了,否则他怎敢乱来。”

    众人尽皆默然,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禇太后驾驭臣子的手段远比表面看上去的高明,她要的只是最有能力和潜力的人,不管怎么争斗,谁胜谁负,她得到的都是最强的人才。如果周全斗不过吴猛,那就不值得重用了。当然也还有一种可能,大将军司马昱见周全、支道林、释道安这三个大名人都“投靠”了谢家,并且弄得这么轰动,想给谢家一点警告,所以派吴猛以个人名义来挑战,杀了周全谢家的人也不能说什么。

    周全本是一个比较随和的人,一向与人为善,在五斗米教呆了一年,更让他学会了忍辱负重,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自己的性格和执着了,对于吴猛的公然上门挑战,他决对不能容忍,不能退缩。“不管他们玩什么诡计,我偏要去赴约。这并不是因为面子问题,其实我并不怎么把这虚名放在心上,输赢也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对我的挑战。要是我不敢去,就会对信心造成极大打击,影响深远,所以我不但要去,而且还要自己去!”

    谢安和支道林等人都露出思索神色,虽然不是很赞成他去冒险,但也不好再劝他。

    周全又说:“我的功力虽然大进了,但却欠缺实战经验,人只有在逆境中,在重重压力中才能得到锻练,激出自己的潜力。这是我对自己的一次严峻考验,与他比一场,今后我就不畏惧任何人了,所以我要去!”

    牛梦说:“大哥说得对,打不过也要去!”

    众人愕然望向他,牛梦憋红了脸,“我,我小时候最怕狗,看见大狗就吓得尿裤子,特别是村里东家那条大黑狗,凶得象狼一样。七岁的时候,有一次大黑狗挣脱了铁链,追着我咬,追得我没地方逃了,我就跟它打,拚命打!踢它、打它、咬它……”

    牛梦说到这儿,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似乎沉入了回忆之中,久久没往下说。周不忍不住问:“那后来呢?”

    “我,我差一点被咬死了,全身都是伤,但我也把它咬下一块肉,又正好一拳打中了它鼻子,把它打晕了。东家气得要把我拿去喂狗,但我先躲起来了……后来我再也不怕狗了,就是狼来了,虎来了也不怕!”

    牛梦卷起衣袖,让众人看他手臂上的累累伤疤,不仅有许多狗抓咬的疤痕,还有许多蛇虫咬过的伤口。他的童年充满了创伤,他有着人所不及的顽强生命力,他被阴宁九一刀穿透胸膛还能撑下来;掉下风高浪急的海中还能活着回来,也许凭的就是这股狠劲与毅力,他的幸运也是在此基础之上的。

    几个和尚低头合什,口称善哉,也不再劝周全不要去赴约了。

    谢安笑着说:“你要去就去吧,不过不能弄得一身伤痕回来,否则我可没法向你夫人交待啊!”

    “你放心,我赢了他最好,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实在打不过他逃跑就是了。”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我相信你会安然归来的,并且会热了酒等你回来,现在先去准备吧,亥时很快便到,路上还要不少时间呢。”

    众人都退走,周全也开始准备,这确实是一次非常严峻的考验,其实他心里并没有把握,吴猛、鲁狂生、孙泰等等,在他心中都是不可战胜的对手,现在他功力大进了,但对这些高手的畏惧之心还在,他需要突破!如果不敢面对吴猛,也就不敢面对孙泰、鲁狂生等人,那么自己如何能突破心理障碍,真正成为一个高手?

    周全要准备的,也就是各种道符了,画符是很伤神的事,临战之前不适合画太多,不过他还有不少备用的。经过了三个月淬练的神符剑法,再加上这两天新学到的符法,让他的信心又坚定起来。

    紫金山在建康东郊,燕子矶在建康北门外,亥时去紫金山,就算能全身而退,也未必能在子时赶到燕子矶,也不知是什么神秘人约他在那儿相见。

第二十八章 观星望气

    紫金山在汉代称锺山,山势拔地而起,形似盘曲的巨龙,人称“锺阜龙盘”。因山坡露出紫色页岩,在阳光照射下闪耀金色光芒,东晋时改称紫金山。从乌衣巷出就是走直线也有**公里,所以周全问明路径,交戌时就出了,以免路上耽误了时间。

    黄龙观在紫金山东侧的小茅山上,香火旺盛,白日游人极多,象这样的冬夜里应该是没有什么游人了,由于是大庙宇,又有谢安的详细介绍,应该不难找。

    这时城门早已关闭,禁止任何人通行,但这难不住周全,十几米高的城墙,借着冲刺的度在城墙上点跃几次就上去了,往下跳更不成问题,守城的士兵和巡逻队根本没现。

    也幸得城门关闭,否则前去观战的人无数,与在城里决斗也没分别了。今夜天气晴朗,天空碧蓝无云,下弦月还没出来,繁星点点,冷冷微光正好赶路。

    出了城后,周放开脚狂奔,功力大进之后,再加上神行轻身符的效果,奔跑度比以前足足快了三倍,草上树稍一点而过,一跃就是七八米,让他觉得奇爽无比。绵绵不绝的内力运转起来,让他觉得自己如同一个热气球般轻盈,几欲向上飘起,越跑越快,越跑越是舒畅,这让他的信心也跟着激增。

    周全心中暗想:看来我的逍遥诀是真的到了“北溟之海”的境界了,比竹林七侠应该只高不低;比去年的鲁狂生可能会略低一点,但打斗经验和诡异身法不如他,不过我还有符法辅助,未必就怕了他;比文风……怎么突然想到她了?她不仅是功力深厚,而且对内功和轻功的运用出神入法,这种技巧如果没有明师指点是很难自己领会的……反正也不会与她对敌,想这些做什么?

    不知不觉便已经跑到了紫金山下,才用了不到十分钟,错估了自己的度,来得太早了。周全放慢了脚步,边走边想着一些战术战略,针对吴猛的高空行走和远距离御剑术,该用哪些符法搭配攻击,该如何把神符剑法和符法更有效地结合。

    吴猛在赌赛中输给他,心里极端不服,所以没有与他决斗前,不会派人伏击他,因此周全放心得很,路上并不担心。走了五六分钟,上了半山腰,路边有个休憩的小凉亭,周全觉有个道人站在亭内,仰头望着天上的星星。

    周全停下脚步细看,这道人穿的是灰褐色的道袍,身上也没背剑,并不是吴猛。快半夜了,大冷天在这儿看星星,还真是有兴致。

    周全正要走,却听那道人轻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这道人出现得有些突勿,不由收了脚步,问道:“这位道长好兴致,荒山静夜观天象,却不知为何叹气。”

    那道人转过身来,约有四十多岁,脸色微黑,眉弯眼细,显得一团和气,奇怪的是他的下巴刮得干干净净,并没象这个时代的大多数男人一样蓄胡须,给人感觉有些不一样。“今夜白虎星光照此山,此山为盘龙之局,龙虎相斗,煞气冲击,今夜必见血光。”

    “原来道长会观天象,失敬失敬。”

    “贫道方才见到一伙道人上山去,身上带着杀气,莫非是针对小兄弟的?”

    “你怎么知道是针对我?”

    那道人上下看了他一眼,“你行步匆匆,身上也有凶杀之气,可见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身带杀气临凶地,若不被人杀,则必定杀人,此行大凶。”

    “真有此事?”

    “贫道从不骗人!”

    “请问道长如何称呼,在哪座名山修行。”

    “你我萍水相逢,转眼各奔东西,何必问名道姓。今晚此地杀气重重,你若愿听我劝告,便下山去,或可逃过一劫;若不愿听,尽管上山去,很快便见分晓。”

    周全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将信将疑,以前白云先生说什么紫气之类的,他还不相信,但后来证明白云先生确实是高人。

    人的身上有一股“气”,并且会随着心情、环境、身体状况而变化,周全虽然还看不到这股“气”,但已经可以感应到一些杀气、邪气之类更为强烈的气场,所以他现在已经深信不疑有观气这回事。比如眼前这个道人,周全就觉得他没有敌意,这种感觉很微妙,但确实存在,修为高的人确实能看出别人的气色,能预知未来并不奇怪,星相、风水之说也并非空**来风,如果眼前这个真的是一个高人,或许就不是无敌放矢了。

    可是他也不能因这道人一句话就不去了,周全拱手说:“多谢道长指点,但赴人之约为诚信,知难而进是为勇气,抑恶扬善是为正气,我还是要去。”

    “好,说得好!今日偶遇也是有缘,贫道这儿有一粒丹药送给你,你若遇到有性命之危时服下,或许会有助益,若非十万危急则不可服用。”

    道人说着走了过来,将手上一枚鸡蛋大小的蜡丸递了给周全,周全不便拒绝,双手接过:“多谢道长!”

    “不谢不谢,哈哈哈。”道人笑着往山下走去,衣袖飘然,转了两个弯就不见了。

    这一枚蜡封着的药丸很沉,就象是用石头做的一般。周全拿着蜡丸疑窦丛生,在遇到有性命之危时吃下,难道这是一颗活死人而肉白骨的金丹?那应该是非常珍贵的东西,道人凭什么这么大方送给他?这道人看起来就象是专门在这儿等着送丹药,看起来充满善意,可是周全并不认得他,如果是朋友的朋友,又何必这样藏头露尾呢!

    这道人并不是叫他先服下丹药,而是叫他有性命之危时再吃,所以可以肯定不是毒药,也不是害他的东西。管他呢,想不通就不想,有人送宝物上门总是好事。

    周全收好蜡丸,继续向山上走去,不一时已近山顶,这时也就戌时中的样子,来早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但前面的分岔路口已经站了一个道士在等他了。这道士高大威猛、脸现横肉,正是吴猛的弟子之一,名叫虚石。

    虚石看了他一眼,“哼,你来了,果然有几分胆气,我师父在前面等你,跟我来吧。”

    “莫非你师父还要你们助拳不成?”

    虚石做了个鄙夷的表情:“就凭你?要不是我师父交待不可以动手,我就先在这儿把你结果了!我师父是何等样的人,用得着别人帮手么?”

    “是吗?我也正好有点想把你在这儿结果了,还好你不敢动手。你师父要真有把握,为什么不敢在城里比斗,要半夜三更跑到山上来!”

    虚石愣了一下,显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吴猛为什么要半夜跑到城外来比斗,但他立即找到了一个很满意的理由:“哼,我师父法力无边,是怕把城里的屋子砸烂了,把普通百姓伤了。”

    事实是在城里比斗,司马昱和谢安都不能撇清关系,而约斗城外,就与豪门之间没有关系了,纯存个人之斗。周全量这小角色也不明白,不再与他呕气,跟着他往另一条路走,去的并不是黄龙观,而是山顶一处平坦的地方。吴猛盘腿坐在一处石板上,他的另两个徒弟虚尘、虚烟抱剑站在身后。

    吴猛听到两人走近,猛然睁眼,两眼精光灼灼盯着周全;周全离他十几米远停了下来,也紧盯着他,凝神戒备。无形的杀意弥漫,令夜虫为之禁声,空气为之停滞。

    周全缓缓说道:“你想怎么样,文比还是武斗?”

    吴猛挥了挥手,“你们下山去,在城外等我。”

    三个弟子一脸不情愿,但又不敢违背师命,恶狠狠瞪了周全一眼,都向师父躬身一礼退走了。

    周全抽出了青铜古剑,“你是前辈高人,想必也不好意思先动手,我就不客气了。”

    吴猛却没有预料中那么火爆狂躁,还是坐在地上没动。“今夜你必输无疑,并且我要废了你的功力,你这一生就完了。不过,你若肯听我一言,我可以给你另一条路走。”

    “你还是真好心啊,什么路来着?”

    “你如果愿意拜我为师,我可以把一身绝学传授于你,你想要什么样的名声、权势皆唾手可得。”

    周全倒是有些意外,这老道居然想收他当徒弟。“我说老道,你不是对我恨之入骨,想要杀我吗?怎么又想收徒弟了?”

    吴猛站了起来,抚着长须:“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修为,若有明师指点,前途不可限量。我与你本无大仇,若你成了我弟子,今夜之斗自然作罢,你之前一切无礼也可以不计较。”

    “要是我不肯呢?”

    “你若不肯,我只好废了你!帝都是这么好混的么?你年少轻狂,四处卖弄,虚名累人,要杀你的人已不计其数,你莫要把贫道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我今日公开约你出来,便只有一人可以在建康留下。”

    周全不由暗惊,吴猛与前几次见到的都大不相同,一点都没有浮躁表现,难道他在城里的行为都是装出来的?在这复杂的环境中,为了生存,许多人不得不装出另一种姿态,也许吴猛就是这样的人。装着狂傲的样子,往往可以令对手放松警惕,在很多时候都可以起特殊的作用,他如果真是那么急躁虚浮,很难想象可以学到一身高深法术。

    “我看你的法术也没什么了不起,想收徒弟先打赢了我再说吧,瞧瞧你教出来的徒弟,都象个什么样子,我若被你调教得那样就完蛋了。”

    “哈哈哈,他们都是庸材,不可传我衣钵,但庸材也有庸材的作用,你可知道他们为我处理了多少我不便出面的事,你可知道他们为我招攘了多少信徒,获取了多少财物?”

    周全又开始觉得厌恶,“你是一个出家人,不躲在深山里静修也就罢了,为何总想着要名利?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吴猛笑道:“我若不入世宣扬道统,打压佛门弟子,数十年后天下尽归番僧矣,我道门一系何处容身?我若不故作高不可攀,凡夫俗子怎会把我当成活神仙?钱的好处说不完,权势的好处更说不完,若无钱、权,如何能一呼百喏,如何能将我净明道扬光大?你若拜我为师,我自然与你细说金钱和权势如何使用。”

    “那么派人刺杀我们的就是你了?”

    “我吴猛岂是这样的人!我若是出手,他们还有命在么?帝都内道士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我不屑于出手,自然有人出手。我奉劝你一句,你出身微寒,毫无根基,还是不要与豪门走得太近,否则自取其灾!”

    周全心中雪亮,那天伏击他们的人,是司马昱派出来的,司马昱是道教的忠实信徒,这次伏击,既有佛、道之间的争斗,也有豪门之间的复杂关系;伏杀五斗米教的人也是他们做的,所以吴猛知道有这回事,却不能在皇宫内说出来,但他们的行动却已落入太后派出的高手眼中……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并且对你的提议半分兴趣都没有,对你的法术也没兴趣,还是手低下见真章吧,要是你输了,也拜我为师如何?”

    吴猛眼中怒意开始升腾,无形压力又散了开来。他身上骨节“咯咯”作响,腰板挺了起来,似乎突然长高了几分,自然流露出岳峙渊渟、气吞山河的宗师风范,与以前装出来的昂挺胸的威风完全不一样。他开始在原地走起七星步法,也就是“布罡踏斗”,每走一步,威压之力便增大一分,衣袍开始鼓涨,飘拂,并且有的地方还是逆风飘扬,方圆十几米内的树叶都开始震动,压力如排山倒海般向周全涌来。

    周全暗抽了一口冷气,吴猛的实力,只怕比原先估计的还要高得多,按道门的说法是已经结了金丹,与逍遥诀对比,是到了北溟有鱼的境界,比周全高了一层。他可能看重名利,执着门派之见,但他的修为却不是假的,周全可能连三成的胜算都没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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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门介绍:
主角一觉醒来竟然出现在一千六百多年前的魏晋时期,五斗米教的人把他当成了天降神人,佛门高僧把他当成了降世的罗汉,无数奇遇从此展开。仙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