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烟水寒TXT下载烟水寒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烟水寒全文阅读

作者:寒武记     烟水寒txt下载     烟水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六章 血战 上

    乌池是慕容家的祖籍地,也是如今慕容长青盘踞的地方。【

    这边范朝晖的大军日夜兼行,终于在除夕前夜,赶到乌池的外围。

    第二日,便是除夕。

    乌池家家户户都备好了过年的物事,准备晚上鞭炮齐响过大年。

    范朝晖留下了自己的二十万精兵在后方,只带着新招的三十万军士,黑甲俨然,阵容整齐。前面是十万骑兵,马蹄上都包了厚厚的粗布,在旷野里马蹄翻飞,一步步前行。后面跟着二十万步兵,逐渐向慕容长青建得如堡垒一样的田庄包抄过去。

    慕容长青的田庄,由慕容家经营数年,高墙厚堡,又有护城河,环绕在庄前。庄子内部的高墙下,更是挖有深壕陷阱,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军士要强攻,都要费些力气。

    范朝晖的探子将慕容家如城池一样的田庄的情形,早打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就算清楚内里的情形,要打开田庄的大门,依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且范朝晖十万大军的铁骑,虽马蹄上包了厚布,可一路奔腾而来,震撼之声早已惊醒了慕容家田庄和附近别家田庄里守卫的人。

    如今正是除夕,各家各户都在守岁。

    等慕容家田庄瞭望塔上的守卫喝了团年酒过来,晕乎乎地看见前面的空地上,黑压压一片大军压城而来,吓得赶紧敲响了瞭望塔上的大钟。

    可是钟声的传播,居然没有范朝晖的骑兵迅捷。

    慕容田庄内院里的正屋,慕容家绝大多数有头有脸的男人,正在堂上簇拥着太子殿下,觥筹交错,衣香鬓影。隔着屏风的那一边,太子妃坐了位,旁边坐着缺了条小腿的慕容宁,和慕容长青的填房曾氏。

    如今虽是乱世,她们的吃穿用度,却一点也不比旧朝在京都时候差。

    本来慕容宁和曾氏十分不愿跟着慕容长青回乌池,一直都闷闷不乐。直到京都被夷人所破的消息传来,她们才有些后怕,开始觉得乌池也不是那么糟。等到再后来,旧朝里威风八面的太子殿下,也像条丧家之犬一样逃到她们慕容家的田庄,她们才真正高兴了起来。——这就是命啊。她们就是那等好命之人,无论盛世乱世,新朝旧朝,她们都是人上之人。

    这边众人正在随意闲聊,又都等着新旧年交替之时的烟花绽放。

    瞭望塔上的守卫敲钟之后,等了半日,也不见后院有大人过来。有些着急,赶紧离了瞭望塔,到下面守卫里住的屋子,又叫了两个人出来,让他们立刻去内院报信。

    那两人还当这人说笑,不由都摇头不信,又要去屋里继续喝酒。

    那守卫急了,一把拉起他们两人,往瞭望塔上爬去。

    三人到了瞭望塔上,往下一看,刚刚还隔着一片距离、有些远的黑甲骑兵,已经越来越近了。而高楼上,那战马震动大地的感觉,更是明显。

    几人吓得面如土色,一人就赶紧道:“我去内院报信。你们在这里继续敲钟不要停”说着连滚带爬地往瞭望塔下奔去。出了瞭望塔,又急向内院跑去。

    留在瞭望塔上的两人,便又敲响了大钟。

    范朝晖率着骑兵一马当先,已经离慕容家田庄的护城河不远。而田庄瞭望塔上的警钟声,也已经清晰可闻。

    范朝晖勒马站在护城河边,冷冷一笑。就让人将他的六尺长弓拿过来,猿臂舒展,已是拉开强弓,搭上给他特制的长箭,瞄准了瞭望塔上一起扶着长木,正在敲钟的两人。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这带着范朝晖浑厚内力的一箭,呼啸着越过护城河,直往瞭望塔上前后相继的两人射去。两人听见箭声凛冽,只来得及回头张望,就被那长箭穿心,二人一体,俱被钉在了钟亭的木柱上。

    瞭望塔上的钟声戛然而止。

    这个腊月三十的夜里,没有月亮,只有繁星闪烁。浩瀚的星空下,范朝晖又从马背上腾空跃起,手里长刀挥出,往田庄前面挂着护城河桥板的铁链砍去。那铁链高高地挂在田庄的厚墙之上,饶是范朝晖神力惊人,也费了一番功夫,在空中转折来去,才将一条铁链砍断,一块吊在护城河之上的桥板霎时应声落下,横在护城河上。

    田庄内的守卫也是训练有素,此时来不及等候田庄里各位大人的命令,已是各就各位,拿起弓箭,对着那飞身上城墙,砍断护城河桥板的男子齐力射去。只是他们的弓箭,如何能射到范朝晖身边?只见他砍断铁链之后,已经顺手又将长刀舞成一片,护住自己的要害之处,又急下沉,已是安然落回到自己的战马之上。

    范朝晖的大军一见主帅平安归来,俱是一声喊,就按着先前演练的阵法,将主帅迎到内圈。前面换上一群步兵,皆是弯弓对着慕容家田庄的高墙,将一支支挂着易燃物事的火箭射到了田庄以内。

    冬日里天干物躁,很快田庄高墙的内侧已燃起了熊熊大火。

    此时刚刚过了午夜时分,田庄内院的烟花也鳞次栉比的往空中盛放。一时漫天烟花和田庄外院的大火交相辉映,景象甚是壮观。

    内院的慕容长青等人这才惊觉外院有异,而那前来报信之人已是浴血满身,扑到慕容长青面前,大叫一声:“庄主,有强敌来袭”言毕已经倒地不起。

    慕容长青当机立断,一边让人护着内眷循暗道逃往庄外,一边又叫上慕容家的男丁,俱都披挂好了,出到外院,牵了战马,又带上外院那边的私兵,浩浩荡荡往田庄大门的高墙那里行去。

    范朝晖砍断护城河桥板的铁链之后,便退居幕后,让这些新收上来的私兵上前杀敌,自己在后观望,观察有无出众之人。若是不能在这场战斗里生存下来,也没有什么好可惜的。——好铁要用在刀刃上,好兵也要用在战场上。不能在战场上挥洒自如、奋力杀敌的兵,平时训练得再花团锦簇都没有用。范朝晖多年征战,悟出的第一个道理,便是强兵是打出来的,不是练出来的。

    这边慕容长青穿着铁甲,也上到护城河前的高墙之下,往下看去,那些人的装束看着并不熟悉。可远处那飘飞的战旗上大大的“范”字,却让慕容长青瞳孔急缩。

    一旁披着铁甲的太子也看见了那战旗,不由嫉恨交加:流云朝覆灭,这范朝晖要负一多半责任若不是他居心叵测,想取而代之,怎么会任由夷人攻城而不回援?

    想到此,太子就对慕容长青道:“舅舅,此人不能留”

    慕容长青白了他一眼: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人家都打上门了,还容得你说能留还是不能留?

    慕容长青不再搭理太子,只运足中气,对城下的人喊道:“前面来人,可是范……”

    一语未终,又是一支特制长箭飞而来,直直地钉在慕容长青的胸口上。慕容长青死不瞑目,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正文3194字。各位书友真是给力。本来不打算更了。现在粉红票6o,加更一次。

    感谢书友“米蝶香”、“蹊跷叶子”、“晶莹泪珠~阳阳”、“小米o2o9o3”、“陳亭珍”、“甄佳铃”和“劳燕”的粉红票。感谢“老虎不怕猫吗?”的打赏。

    这一章比较铁血。估计大部分书友不爱看。可是情节需要啊。俺不能也像书友订阅一样,跳着写啊。所以大家忍耐一下,精彩在后头。不过顶着锅盖说一句,俺这章写得很high~~

第一百六十七章 血战 下

    太子见慕容长青一箭被杀,吓了一身冷汗,立时扑到慕容长青身边大叫:“舅舅!舅舅!”

    一旁慕容长青的庶弟慕容长林看得清清楚楚,那射箭之人身材比一般人高大,又拿着不是一般人能使的六尺长弓。虽然他头戴黑盔,看不清他的样貌,可看那架式,除了范朝晖本人,还能有谁?

    想到范朝晖是自己大哥的嫡亲外甥,却也毫不留情地亲自弯弓射杀了他。今日之事,必不能善了。

    慕容长林一边急速盘算,一边对太子道:“太子快走。这里有我们抵挡一阵。”

    太子匆匆往城下看了一眼,如今的阵势,比当日他在江南平叛还要血腥艰险数倍,不由有些胆怯,就也点点头,对慕容长林拱手行了礼,便在数十个贴身护卫的簇拥下,往内院太子妃的所在奔去。太子妃本正要同慕容家的内眷去到暗道里面。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叫她,抬头一看,原来是太子带着一群护卫过来。未及太子妃问话,太子已经拉着她,匆匆往庄后奔去。

    这边范朝晖一箭射杀了慕容长青,就示意手下人大喊“慕容长青已死!慕容长青已死!”

    慕容田庄的有些人便有些动摇。可慕容长青的庶弟慕容长林,却是个极有本事的人。现在慕容长青已死,大家都听慕容长林的,反而稳住了阵脚,开始反击底下军队的攻势。

    范朝晖在下看到,便又下令道:“攻城!”

    底下人领命,就又有一批人扛着数架云梯过来,冒着高墙上射来的箭雨,踏着护城河的桥板,往护城河内的高墙奔去。

    很快,一座座云梯便靠着高墙搭好,一个个兵士就沿着云梯向上攀援而去。哪怕前面的兵士被砍杀,被射杀,或是被泼热水、热油,都抵挡不住后面源源不断上来的人。

    范朝晖又在护城河的另一边,指挥掩护的兵士不断向高墙上放箭,将对方的人也射杀不少。

    强攻之下,终于有一队士兵顺着云梯登上了慕容家的高墙,打开了慕容家田庄的大门。

    范朝晖的骑兵又早已分散包抄到慕容田庄的后方。依照那探子打探的消息,正四处寻找慕容家暗道的出口。

    这时骑兵那边领头的副将派人来报,说是发现了太子一行人的踪迹,要如何处置,请主帅定夺。——却是之前范朝晖专门叮嘱过,若是发现太子一行人的踪迹,一定要先报上来,不得擅自行动。

    范朝晖听了来人的禀报,眯着眼看了看星空,半晌道:“派人盯着他们,将他们往青江边上赶。最好让他们坐船去韩地。”

    那人领命,回去向副将覆命。

    那副将听了主帅的令,起初不解,低首沉思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喜笑颜开道:“好!好计策!那咱们就赶一回兔子吧!”说着,便让大部队骑兵继续在原地寻找暗道出口。自己亲自带着少数精锐的亲兵,下了马,蒙了脸,拿着兵器,大喊大叫地往太子一行人那边扑过去。

    太子此时正拉着太子妃曹沐欣,太子妃怀里又抱着自己千辛万苦得来的儿子,在数个护卫的护送下,往青江那边奔去。

    后面一个红衣女子跌跌撞撞地追过来,大叫:“太子殿下!等等我!等等我!”声线柔媚入骨,有种说不出的媚惑。

    太子驻足转身,看见后面跑过来的女人,皱眉道:“仪贵妃,那打过来的人,是你的亲大哥范朝晖,你怕什么?如何还要跟着我们?”

    却见那追上来的女人虽然跑得鬓发散乱,衣衫不整,上气不接下气,却依然掩不住国色天香。

    听见太子如此说,那女人媚眼如丝,扑到太子身边,抓住了他的胳膊,动情道:“太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求太子不要将我一个人丢下。”

    太子讪笑一声道:“这些对付男人的招数,仪贵妃还是省省,用在管用的地方吧。——你不必在我身上费力气了。”

    旧朝的仪贵妃,也是范家的庶长女范朝仪,正咬了唇,可怜兮兮地看着太子,又轻声道:“太子殿下,带着我,你不会后悔的。”

    太子听了这话,心里倒是一动。——当日在京都,夷人围城之时,他正要带了太子妃曹沐欣和儿子一起出逃,这仪贵妃突然出现,让他带她一起走。当时太子想起仪贵妃范朝仪身份特殊,和范家有抹不去的渊源,才一时起意,将她带了出去。

    一路上,仪贵妃对太子柔情蜜意,极尽勾引之能事。饶是太子见多识广,又对太子妃情根深种,才未着了她的道儿。只是看她还有几分用途,没有打发了她去。

    等到了乌池,仪贵妃和太子一行进了慕容长青的田庄,善于利用男人的仪贵妃立刻就迷住了慕容长青的庶弟慕容长林。太子需要慕容家的势力,也对仪贵妃和慕容长林的眉来眼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两人还未成事,范朝晖又打了过来。

    太子忍不住问道:“你确定你不去投奔你大哥?——再怎么说,你们是亲兄妹,他不会看着你送死的。”

    仪贵妃不屑地哼了一声,望向前面的旷野,顾左右而言他:“太子,我们是不是要过江去韩地?”

    太子见她不回答,知道是白问了,就哼了一声,“走吧。希望前面能找到船。”

    一行人往前方跑去,后面的追杀声好象渐渐远去。这些人仓皇逃命,一时并没有注意,后面还是有人默默地盯着他们的方向,慢慢不动声色地将他们往青江边上引过去。

    仪贵妃刚才听了太子的问话,心里极是愤恨:她和范家,早已决裂。和大哥范朝晖,更是结下无数梁子。当日她在宫里勾结内侍,又帮着皇帝设了无数圈套,只是都没有套住范朝晖而已。两人一嫡一庶,在家时本就壁垒分明。后来她又坏了范朝晖嫡亲妹妹的姻缘。亲兄妹又怎样?不过是同父异母,当然比不上人家同母同父的妹妹亲厚。且范朝晖此人心狠手辣,不比四弟范朝风,宽厚仁善。若此来是范朝风,或许自己还能有一条生路。可是如今范朝晖亲临,自己若落到他手里,就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此,仪贵妃就有些怨恨那没本事又自大的皇帝,居然还哄得自己委身于他。——要不是看在他是皇帝的份上,谁耐烦跟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老男人!

    范朝仪对自己的美貌极为自负,如今就算旧朝覆灭,以她的天人之资,再攀上贵人,是完全可能的。只要不落在范家人手里,她就会终有出头之日。

    这边太子带着太子妃、皇长子和范朝仪,还有数个忠心的手下,在青江边上终于找到了一条小船。

    几人大喜过望,赶紧上了船,就用刀威逼着小船上的船家将船驶走。那船窄小拥挤,太子一行人都上了船,便有些摇摇晃晃,不甚安稳,似是随时会翻塌的样子。

    对面岸上的追兵见他们终于上了船,也甚是高兴,就举了弓,对着小船象征性地射了几箭。当然大多落空,俱落在水里,只有少数箭射在那小船的舷上。

    小船本就是不堪重载,被箭射到,又摇晃起来。太子妃吓得尖叫。太子见状,就令手下将船舱里面躲着的那船家的两个小儿一手一个,都扔进了水里,以减轻船的负重。

    两个小儿年纪不大,也不知会不会凫水。这青江也不是一般的小河,平日里无风也有三尺浪。两个小儿被扔在水里,霎时就被一个大浪打得见不到人影。那正在撑船的船家怒吼一声,也一头扎进了江里,往自己的孩子消失的地方游去。

    小船失去掌舵人,立刻在江面上打起转来。

    江上一个又一个漩涡漂来,太子妃看着水面的漩涡,只觉得头晕目眩。一不小心,似是被人从后推搡了一下,抱在怀里的儿子就失手落下了水。太子妃尖叫一声,也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水里,企图要救自己的儿子,却忘了自己并不会凫水。又一个大浪打来,太子妃和皇长子眨眼就失去了踪影。

    太子站在前方,听见后面喧哗,一转身却是见到太子妃落水,也立刻要往水里跳。还是仪贵妃眼疾手快,从后面抱住了他。身旁的护卫也围过来,不让他有个闪失。这边慌乱间,有护卫已经稳住了船,慢慢向青江的南岸驶去。

    太子望着太子妃和儿子消失的江面,呆呆地坐在船头,已是心如死灰。

    青江这边的战火喧嚣,早已被对岸韩地的人看在眼里。太子一行人的小船刚靠到韩地的江岸,韩地的兵士已经从四面八方围过来,要将他们带走。

    那仪贵妃早已用白纱蒙了脸,在旁轻轻对太子道:“太子,要不是范朝晖,太子妃和皇太孙也不会死于非命。太子要振作起来,为太子妃和皇太孙报仇才是。”

    一席话说得太子终于清醒过来。

    他侧头看了仪贵妃一眼,便整了整衣衫,站起来,望着韩地兵士道:“韩永仁在哪里?——去找他来,就说孤要见他。”

    韩地的兵士面面相觑,见对面那人衣着不凡,气质华贵,又自称是“孤”,都不敢怠慢,便赶着去报了豫林王韩永仁。韩永仁自从在旧都和范朝晖、谢成武天下三分之后,就一直在暗暗寻找前朝太子的踪迹。如今听手下来报,一个自称“孤”的人要见他,韩永仁大喜过望,就亲自去迎了太子一行人过来。

    从此太子在韩地住下。韩永仁又对天下宣称奉前朝太子为正统,对太子称臣。太子在韩地登基,称流云朝第三十四位皇帝——宪帝。又对天下诸侯王发了诏令,让他们皆到韩地来朝。此是后话不提。

    这边范朝晖派来跟踪的人见那船越驶越远,早就高高兴兴地收了兵,回去和在原地继续搜索暗道出口的骑兵会合。而骑兵那里,仗着人多势众,迅捷便利,已是分了两拨。一拨守在后门处,砍杀了好几波从田庄里逃出来的散兵游勇,已将田庄后门守得牢牢的,不让一人逃脱。

    田庄里的人见前后夹击,后门的人比前门的人还要凶悍,只好又冲回去,和前面冲进田庄的步兵死战到底。一时田庄内的战役更是胶着。

    另一拨继续搜索暗道的骑兵,居然也找到了暗道出口,就将慕容家企图从暗道逃生的男女老幼一网打尽。都俱用绳子捆成长条,牵着往田庄前方去了。

    而此时田庄前方那里,范朝晖的军队终于攻破了田庄的大门。如今一部分骑兵从田庄后面撤回,攻城的大军便又换了阵形,改为以骑兵为主,二人一排,挥舞着马刀,从护城河的桥板上冲杀进田庄内院,逢人就砍。无论庄丁还是私兵,只要手拿武器,一律杀无赦!

    ※正文3647字。擦把汗,这仗终于打完了~~

    感谢书友“鸾迷”、“20010709”和“浣宝宝”的粉红票。感谢书友“只爱看书的毛毛熊”的打赏。感动ing,好多书友都是一次投两张粉红票。真是对俺莫大的肯定加期待。握拳!俺一定会努力滴!

    另外,俺的书现在有三个地方推荐。大家能在女频找出这三个坑爹的地方吗?若找到,在评论区发贴,一律加精送分送钻石。俺一向言而有信的。PS:如果你能将三个地方全都找出来,恭喜你,你一定是女频的资深大神读者了。俺会去您的帖子里膜拜一下。阿门!~~

第一百六十八章 辞旧

    范朝晖见田庄已经攻破,就让先回转的这部分骑兵做了先锋冲进田庄内部,牵制住了田庄内大部分私兵武装。

    外围攻城的大军压力顿减,转眼间又有大队军士攀上高墙,将更多的护城河桥板的铁链砍断,大队的骑兵和步兵也都随后冲进了慕容家祖传的田庄里。

    这几队军士进了内部,便分了东西两拨,各走一边,往里继续追杀慕容家的私兵和庄丁,完全不留活口。两边的人从里到外,又从外到里,走了两个来回,将慕容家田庄的内院也都搜括一空,才依了先前的部署,边撤退,边放火,烧起庄子来。

    范朝晖在外面见到大火从田庄深处烧起来,知道里面战事已了,便令人在外吹起号角,鸣金收兵。里面的军士或骑马,或跑步,赶紧冲出田庄,赶过来集合。

    有一些新收过来的私兵匪气不灭,舍不得田庄内院里的财物,也不及时回转。等他们捞够了财物,背着大包小包,怀里也揣得鼓鼓囊囊,摇摇晃晃出了慕容家田庄的大门时,却赫然发现,一队黑甲士兵,正半跪在护城河对面沿岸,弯弓搭箭,对准了这边的大门口。

    这些人被自己的人用箭指着,一时傻了眼,赶紧叫起来:“我们不是慕容家的人啊!我们是王爷的人!”

    范朝晖骑着马从后面行到前面,冲着那些忙着哄抢财物、以致不听号令的兵士喊道:“战场上不遵军令,只有一个下场!”说着,就断然挥手:“放箭!”

    一排排的羽箭冲着对面那数百个兵士射过去,刚才可能还是同袍,如今已成亡友。——俗话说,不怕狼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在战场上,若是姑息放纵这样的同袍,最终的下场,就是兵败如山倒,所有人都活不成。

    见对面的人都被射杀,范朝晖便对手下道:“去将他们的名字记下来。”又转过马,对自己所有的兵士看了一眼,大声道:“你们都是第一次上战场,战场是什么样子,你们如今应该都知道了。”又回身用马鞭指了指对面被射杀的军士,“这些人不听军令,乃是兵家大忌。我若是饶了他们,就是将你们的性命都交到这些人手上!——你们可甘愿以后被这种人拖累,断送自己的性命?”

    “这一次,我念他们是第一次上阵,给他们一个机会,当他们是阵亡。他们的家人,都会拿到同样的抚恤。可是他们的下场,你们也都看到了。以后同样的事,若是有人再犯,皆当通敌论处!”

    底下人被主帅的铁血手段震慑,皆暗道难怪上阳王在旧朝对夷人都能所向披靡,如此手段治军,普天之下,当真难逢敌手。想到要跟着这样的主帅打天下,心里都是振奋异常,皆齐声应“是”!

    此时天已大亮,除夕已过,正是新年。

    慕容家的数百年祖产,已经在一片大火中逐渐化为乌有。远处被俘的慕容家女眷看见这边的浓烟,已是哭成一团。

    范朝晖坐在马上,冲自己的兵士点点头,便策马向前,往后方的营地奔去。

    下剩的打扫战场,清点杀敌人数、缴获的财物,还有自己军队里的伤亡统计,以便日后论功行赏,都有专人负责。他是主帅,并不用事必躬亲。

    无涯子在后方的主帅营帐里等着范朝晖归来,见他卸下盔甲,便接了过去,又给他递上一身玄色袍子,就有些着急地问道:“太子一行人可是去了韩地?”

    范朝晖走到屏风后,先将身上沉重的黑甲换下来,穿上无涯子刚才递过来的袍子,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才道:“正是。”又对无涯子笑道:“你当日从皇后那里顺来的皇帝同外敌的证据,以后大概可以派上用场了。”

    无涯子也松了一口气,笑道:“韩永仁跟你兄弟一场,不如此,你也不好收拾他。”这韩永仁便是韩地的豫林王。当日和范朝晖、谢成武在旧都三分天下,只是忌惮范朝晖和姻亲谢家合谋,对付韩地,一直小心谨慎,不与其他两家纷争。

    范朝晖也坐下叹息道:“没有办法。逐鹿天下,能者得之。”

    无涯子点点头,“既然要争,就不能有妇人之仁。你知道我是一直站在你这边的。可若是韩永仁偷偷杀了太子怎么办?”

    范朝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便摇头道:“多半不会。他肯定会打着挟天字以令诸侯的主意。我们等着瞧吧。”

    无涯子放下心来,就上去给范朝晖把了把脉,有些担心:“你的伤还未好,又去耍把戏去了。——你还要不要命了?!”

    范朝晖早习惯了无涯子的口是心非,并不理睬他,就自己坐下来吃早饭。在外行军,早上也只得一碗稀粥,一盘馒头,和几片腊肉。——这还是因为是除夕,军中的厨子给大家特备的早餐。

    无涯子见范朝晖不说话,便也坐到他旁边,拿起一个馒头啃起来,又夹了一片腊肉吃了,咂嘴道:“三十万大军,这一战过后,还能剩多少?”

    范朝晖凝神思索了一下,道:“二十万左右。比我预计的要好些。——我本以为,能有十五万留下就不错了。”又惋惜道:“慕容长青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我拼了十万新军,也才将他的十万私兵折损了。若是他没有一力扶植太子,我也不会……”说完,范朝晖沉默下来,想起他在朝阳山的娘亲。如今他亲手射杀的,可是他娘亲的嫡亲哥哥。

    无涯子是方外之人,没有范朝晖那么多感触,只是望着那盘腊肉喃喃道:“少了三成多的人,看来以后的腊肉,可以多几片了。”

    范朝晖横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外面有亲兵急报:“王爷,慕容家的女眷闹起来了。”

    范朝晖心里更是难受,就沉声道:“进来说话。”——慕容家从暗道出逃的人,大部分是女眷,但是也有数个男丁夹在内里,俱是老弱病幼之人。虽是如此,两家已是死敌,若不斩草除根,谁知道以后会怎样?范朝晖从不妇人之仁,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能做圣人。所以慕容家的男丁,和在田庄里俘获的男丁一起,俱都被灭了。剩下的女眷,就都被收在特别的帐幕里,有范朝晖的亲兵把守,一般的兵士,本不该进去捣乱的。

    等那亲兵进来,范朝晖已经站起身问道:“她们怎么啦?——可是有人进去骚扰她们?”

    那亲兵进来,先给王爷和无涯子行了礼,才恭恭敬敬道:“回王爷的话。并无人骚扰。——只是她们听说慕容家的男丁都没了,有些人已是拿随身带的剪刀抹了脖子。”

    范朝晖眉目更加沉肃,便站起来,掀开幕帘走了出去,看向关着慕容家女眷的方向。

    远处那片帐幕里,正有人从里将自尽的慕容家女眷陆陆续续抬出。范朝晖大致扫了一眼,大概有六七个的样子,便转头问那过来报信的亲兵道:“那边一共有多少人?”

    那亲兵连忙回道:“一共一百一十二人。”——应该是慕容家全族里大部分有头有脸的女眷了。别的偏支旁支,或者早就分散在各地,或者围城的时候没有活着逃出,又或者太偏太远,并没有住在一处。

    无涯子也跟着出来,收了嬉皮笑脸的神色,对范朝晖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慕容家的女眷?”

    范朝晖没有答话,只在远处看着那边。沉思许久,便对身旁的亲兵道:“让她们要么改嫁给庶民,要么剃度出家,没有第三条路。”当此时的庶民,便是平民百姓,不过并不是贱籍,乃是良民,也算是一条生路。这些女人虽然嫁给慕容家,或者是慕容家的女儿,可慕容家男丁都没了,这些女人也翻不起风浪。特别是如果改了嫁,生了别家的孩子,就跟慕容家的关联便更远了。

    那边的帐幕里,自尽的人都已被抬走,里面也都被清理干净。

    那些没有自尽的女眷在帐幕里面正自发呆。昨日夜里还是花团锦簇,锦绣芳华的人上之人,如今一夜之间便天翻地覆,成了别人的阶下囚。想到慕容家一向对自己抓到的阶下囚的手段,这些女人都有些不敢去想自己以后的处境。——受不了的,已经自尽。现在活下来的,都是舍不得去死的。

    听到主帅的命令,这些女人不由抱头痛哭。

    那传话的亲兵不由呵斥道:“哭什么哭!我们王爷给你们活路,还能活得像个人,你们都该烧高香才是。要是碰上别的人,直接将你们都扔入红帐才是。——哪容得下你们在这里挑三拣四?”

    这话一出,慕容家有女眷听出点什么。——这场战役来得突然,这些女人都来不及知道是何人来犯,就被送入了暗道。如今听这兵士说,抓了她们的,乃是“王爷”。这北地的王爷,只有一个,便是上阳王范朝晖。

    慕容宁在底下明明听见,就抱住了曾氏,小声问道:“娘,可是大表哥?”

    曾氏一直被慕容长青捧在手心里,从未经过这种大事,此时也是心乱如麻。听见慕容宁问,心里也燃起一丝希望,便走到一边,对那兵士福了一福,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小哥,请问你刚才所说的王爷,可是上阳王范朝晖?”

    那兵士傲慢地点头:“算你有点见识。”

    曾氏脸色大变,着急地问道:“上阳王乃是我家老爷的嫡亲外甥,怎么会带兵来袭?你是不是弄错了?”

    那兵士一直是范朝晖的亲兵,对自家王爷和慕容长青之间的恩怨并不陌生。听这女人如此说,明显还不知道她家老爷,同上阳王范朝晖之间,早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便呸了一声,啐了曾氏一脸唾沫,道:“你现在知道你家老爷是我们王爷的嫡亲外甥?当年你家老爷在外下黑手害我们王爷的时候,怎么没听你家老爷顾念我们王爷是他的外甥?——我劝你还是不要乱攀亲戚了。慕容长青已死,慕容家的男丁都死绝了。你们要么跟着你们家男人去地下,要么就剃了头发做姑子去!”

    曾氏一直不肯相信慕容长青已死,一直盼着老爷会带人来救她们出生天。如今听这小兵斩钉截铁地说老爷已死,曾氏悲痛欲绝,哭倒在地上。

    慕容宁也陪着母亲嘤嘤哭泣,只是不甘就死,或者剃度出家。又深怨当初母亲阻挠,非说四表哥好男风,吓得自己不敢跟四表哥谈婚论嫁,以致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可是看母亲哀伤的样子,慕容宁也不好多加指责,只是在一边也哭得伤心断肠。

    那亲兵要等着回去覆命,就有些着急:“听好了,愿意改嫁给庶民的,站到左边;不愿意的,站到右边,有人会来给你们剃度。”

    ※正文3660字。

    感谢书友“18744714”和“ereast”的粉红票。发了个作者悬赏,100起点币。有兴趣也有时间的可以去玩玩。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迎新

    那亲兵让慕容家的女眷分了两拨,愿意剃度的,和愿意改嫁的。结果有大概一半的人愿意剃度,一小半人愿意改嫁,另外十数个像是未嫁姑娘一样打扮的人站在了中间。

    而哭哭啼啼的曾氏,居然站到了愿意改嫁的那一队里,不由让慕容家别的女人侧目。有个年纪稍微大一些,情愿剃度的女人便对曾氏厉色道:“曾氏,你是我慕容家族长的夫人,怎能另嫁?——可是让我们慕容家颜面无存!”

    曾氏用帕子捂着脸,只是嘤嘤哭泣,并不搭理那说话之人。

    那说话的人见曾氏无耻,更是气愤。慕容长青在世之时,对她百般宠爱,可如今慕容长青一死,她就急着改嫁,这种女人,怎配做慕容家的宗妇,在祠堂里享受后人的香火供奉?!——想到此,那说话之人便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了一把锋利的剃刀,对着曾氏扎去。曾氏挥手挡开,要躲到一边去,却被那人死死抓住,又一刀就挥到了左脸上。曾氏惨叫一声,左脸上已是鲜血淋漓,破了相。

    那亲兵只在一旁冷眼看着,并不阻拦,现在见到见了血,才从外叫了两个婆子进来,给曾氏包扎伤口。

    那婆子抓了一把香灰出来,胡乱抹在曾氏脸上,止了血,又拿了块黑漆漆的布出来,将曾氏的脸一圈圈缠起来。

    慕容宁在旁冷眼看着,也不过来帮忙。——她也对娘亲想改嫁觉得不满。如今见娘伤了脸,大概是改不了嫁了,反而心里松了一口气。

    曾氏疼得要晕过去,又找不到镜子照一照,急得发慌。

    这边慕容宁和族里另外那些未嫁的姑娘,便跟那兵士福了一福,道:“这位大哥,我们都是未嫁之女,求大哥和王爷说说,让我们见王爷一面。”

    那亲兵无法,也知道她们和王爷有亲戚关系,并不敢自作主张,只好回去王爷的帐幕里,说了这些人的请求。

    范朝晖听说,便道:“既如此,就带她们到旁边的帐幕里等着。我一会儿就过去。”范朝晖现在所居的营帐,乃是主帅的行辕,一般人不得入内,更别说几个被俘的女眷。

    亲兵领命,将这些慕容家的未嫁之女,领到了主帅行辕旁边的偏帐里等着。

    慕容家的这些姑娘,都是心怀忐忑。她们是慕容家的女儿,一向是跟皇室联姻,原本是旧朝里最抢手的姑娘,除了慕容宁,本都是有定了亲的夫家的。谁知旧朝覆灭,她们的夫家也大多跟着旧朝风流云散。这些姑娘,本是慕容家留着,要跟新朝的新贵结亲的。如今慕容家也覆灭了,却不知等着她们的,是何样的命运。

    且她们都是慕容家的近支,对于上阳王范朝晖的大名,也都是知晓的。

    大家忐忑不安的等了一会儿,就见帐幕的门帘被人掀开。

    冬日的晨曦里,一个身穿玄色长袍,腰系暗色犀牛角腰带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虽只往那里一站,已是满身肃杀之气,不怒自威。

    大家便知道这就是上阳王范朝晖了。有几个人福身之时飞快瞥了他一眼,见他肤色微棕,眼眉深邃,鼻梁高挺,侧面轮廓如刀凿斧劈一样深刻。虽样貌生得好,可冷冽之气太重,帐幕里的姑娘们都微微瑟缩了一下。

    慕容宁驻着一根木棍站在一旁,看见果然是范朝晖进来,想到自己和范家关系匪浅,大表哥看在姑妈的面子上,应该不会为难自己。便一头扑过去,跪在地上,抱着范朝晖的腿,哭道:“大表哥,我爹已是不在,我娘也受了重伤,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范朝晖看了她一眼,抬脚走向一边,先对站在一旁的那些姑娘们问道:“你们找我,可有要事?”

    那些姑娘互相看了看,便咬了牙,低首行礼道:“王爷刚才吩咐,让慕容家的女人改嫁。可我们是未嫁之女,还求王爷明示,该如何行事方妥?”

    范朝晖见这些姑娘,于家破人亡之际,并没有如慕容宁一样失态,心里也颇为欣赏。只是她们如今跟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并不是他要慈悲的对象。想了想,范朝晖也不想太过为难她们,便道:“你们虽不用改嫁,可是依然要嫁给平民百姓家。若不想嫁,也可以剃度出家。”说完,又道:“至于到底嫁给谁,你们就不用操心了。我的下属,自会给你们办妥。你们就等着拜堂吧。”

    那些姑娘也无法,总之这个结果,已经比之前预想的要好很多。便也不再纠缠求告,就都行了礼,让人带她们回了之前的帐幕,和自己的家人待在一起。

    帐幕里,就只剩下慕容宁和范朝晖。

    慕容宁坐在地上,仰头看着范朝晖,啜泣道:“大表哥,我要见姑妈。你让我见见姑妈。”却是在问范太夫人。

    范朝晖更是心生不屑:当日弃自己的四弟如蔽履,如今又恬不知耻来向敌人求饶。慕容长青一世枭雄,居然有这样的填房老婆和嫡女!

    慕容宁见范朝晖还是冷冷地不说话,急切之间,想起范朝风,就哭道:“若是四表哥还在,他一定不会这样对我。”又爬过去,抱着范朝晖的腿道:“求你看在四表哥和四表嫂份上,饶了我吧。”

    范朝晖见慕容宁居然有脸提起自己的四弟和四弟妹,不由转过了头,淡然道:“你别说了。再多说只是自取其辱而已。——当日你在宫里和庄穆勾结,设了圈套,要取了我四弟妹的性命,你可还记得?”又低下头看着慕容宁涕泪交加的脸,道:“四弟妹可是从未得罪过你,你都能狠下心来,取她性命;如今你落在我们范家人手里,我饶了你的性命,已是对四弟和四弟妹不起,你还想怎样?”

    慕容宁一时语塞。她做人,向来只记得别人对她的不好,从来记不得自己对别人的狠毒。当日和庄穆勾结之事,她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如今被范朝晖提起,才依稀记得自己仿佛做过这事。就有些畏缩,低声道:“是我错了。我对不起四表嫂。我可以去向她道歉。”

    “晚了。你既然提醒了我,我也不能对不起四弟和四弟妹。——你也别嫁人了,跟着你娘剃度出家吧。”范朝晖用手弹了弹袍子,将腿抬起,从慕容宁的手臂里拿开,转身出去了。

    慕容宁身子一软,歪倒在地上,再爬不起来。还是要剃度的时候,几个婆子架了她过去到先前的帐幕里,和她娘一起剃度,就都被圈进了乌池附近有名的影梅庵,做了姑子。

    范朝晖收拾完慕容家,北地真正在他名下一统。眼下青江对岸的韩地,就成了众矢之的,迟早会有一战。便让部下在青江一带设防,又挑了精通水战的将官,让他们在青江附近招收会水的兵士,操练水军,以图后事。

    此地大事已了,范朝晖便让大军在乌池休整一些时日,自己则和无涯子悄悄离开大军,往范家的祖籍朝阳山行去。

    朝阳山的位置,一般人很难知晓。又加上范朝晖的师门翠微山,也选择了朝阳山做自己的栖身之地,因此在山前山后都设了密障,更是让此山的位置扑朔迷离。

    范朝晖和无涯子却是熟门熟路,只快马奔行了一日,便到了山脚。两人对山前的密障,是闭着眼睛都能摸上山。谈笑间,已经到了山中通往后山两翼的分岔口。向左便是两人的师门所在,向右便是范家在祖宅所在,也是现在范家的太夫人、大房和五房所在的地方。

    范朝晖和无涯子便在这里分手,无涯子去见师父,范朝晖先去见太夫人,然后去见师父。

    此时已是初一的夜里。范家各房的人白日都在太夫人所住的正院里齐聚一堂,说说笑笑,很有新年的气氛。现下都已各自回房,略微洗漱,便都已歇下了。

    范朝晖来到正院的时候,看见正屋里的灯还亮着,也有些心急,就对守在门口,正在打盹的婆子咳嗽了一声。那婆子抬头一看,却是许久不见的大老爷,如今的上阳王,便赶紧起身行礼,又问道:“王爷可是要见太夫人?”

    范朝晖点点头,“太夫人已是睡下了吗?”

    那婆子忙道:“王爷稍等,奴婢去给王爷通传一声。”说着,便急急地开了门,进到里屋去了。

    里屋的灯本就亮着。太夫人睡不着,正和孙妈妈拉着家常。这会儿听屋外守门的婆子急急来报,说是王爷来看太夫人了,让两人都又惊又喜。

    太夫人急忙起身,在孙妈妈的服侍下,穿上大衣裳,又披了件皮袄,就忙忙地出到正屋,正好看见范朝晖跨进门。

    “娘还没睡?”范朝晖关切地问道。

    太夫人拉着范朝晖的手,在一旁坐下,又仔细端详打量他,点头道:“你瘦了,可是最近太忙碌了?”

    范朝晖微笑道:“还好。娘一切可好?”又对太夫人道歉:“儿子不孝,未能陪娘过年,还望娘不要见怪。”

    太夫人拭了拭泪,道:“你这不是来了吗?——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从上阳过来,可是一路辛苦了。”

    范朝晖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太夫人道:“我从乌池过来的。”

    “乌池?”太夫人疑惑。太夫人也是慕容家的人,是慕容长青的嫡亲妹妹。如今慕容家已灭,范朝晖不知如何跟太夫人开这个口。

    可是无论怎样,这件事,太夫人迟早会知道。与其让别人饶舌,范朝晖宁愿自己面对太夫人的盛怒责罚。

    想到此,范朝晖便撩起衣袍,在太夫人面前跪了下来:“儿子做了件不得不做的事,娘怎样责罚儿子都好,只是千万要保重,莫要气坏了身子。”

    太夫人一听,立时觉得有些不妙,便颤抖了声音问道:“你又做了什么?别告诉我,你……”

    范朝晖抬起头,看着太夫人:“孩儿昨夜在乌池,灭了慕容家。”说完,便给太夫人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太夫人要想了一想,才明白范朝晖说了什么。她松了一口气,又立时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立即问道:“可是慕容家收留了太子?”

    范朝晖惊讶地抬起头:“娘,你怎会知道?”

    太夫人叹了一口气,拉着范朝晖起身,让他坐在自己身边,重新拉着他的手道:“慕容家虽说是我娘家,可你也知道,当年他们弃了你四弟,我就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不相往来了。——我也知道,这些年,我们两家,由于皇帝和皇后的关系,已经是闹到几乎水火不容的地步。他们既然选择了太子,就要愿赌服输。成王败寇,历来如此。”

    范朝晖见太夫人并未怪自己,心里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终是落了地,就和太夫人又寒暄起王府的事情来。

    当太夫人知道,如今王府内院是安解语主持中馈,且做得井井有条,不由更是叹息:可惜你四弟没福。可是安解语能干起来,太夫人又有些忧心。

    两人在屋里叙话,外间引范朝晖进屋的婆子却是在墙脚下偷听了半晌,待听到如今四夫人在王府内院主持中馈,便吓了一跳,赶紧往大夫人处报信去。

    ※正文3783字。

    这一章值得纪念。是在美东有史以来最强地震中写完的。美东6级地震。俺家离震中不到50迈。各位书友,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吧。那个,在2012到来之前,大家还是要记着给俺投投粉红票推荐票神马的。~~

第一百七十章 夫妻 上

    大夫人程氏听说王爷来了,本是高兴得不得了,转而又听说上阳城的王府里,如今是四夫人在主持中馈,程氏的脸便一下子由晴转阴,沉默下来。

    那婆子报完信,便赶紧回到太夫人的正院去了。

    程氏披衣起来,坐到床对面的软榻上,再也睡不着觉。

    这边范朝晖和太夫人叙完话,见太夫人已是有些倦意,便起身要告辞。

    太夫人叫住他,问道:“你今儿在哪里歇?”

    范朝晖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时辰也不早了,便道:“我就在娘这里找个屋子歇一晚。天亮还要去见师父。”如今是过年的时候,范朝晖不想将然哥儿的病情让太夫人知道,以免老人家更生伤感。

    太夫人却是摆摆手,道:“你还是去馨岚那里吧。你来了这么一会儿,她八成已是知道了。”

    范朝晖有些诧异:“娘这里会有她的人?”

    太夫人无奈地笑了两声,“我这里只有孙妈妈,是我的人。那几个大丫鬟,我都不敢打包票了。”见范朝晖脸色虽然不变,可眼神已是有些锐利,太夫人也只有叹息,“自从她将四房扔在旧都,你就该知道,她怕是听人说了什么闲话,心里已经容不下他们了。我将她留下,也是为了则哥儿。——我们范家,只有则哥儿一个嫡子了。”又想起然哥儿,在朝阳山的时候,然哥儿就有些恹恹地,太夫人便随口问了一句。

    范朝晖见娘问起,只好道:“则哥儿一切都好。四弟妹如今很是对则哥儿上心,照顾得妥妥当当。我的师妹芳荃在则哥儿身边看护,四房的掌刑嬷嬷,也是当日里我专门放进去的,护住他们母子应是无碍。只是然哥儿,却是生了些病,等天明之后,我还要去跟师父和无涯子商议商议。”

    然哥儿的情形,当日太夫人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不肯相信。如今见大儿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不由更是动怒,手都抖了起来,又咳嗽起来,略微有些喘。

    范朝晖忙过去,给太夫人拍了拍背。太夫人哆嗦着手,让他将一旁柜子里的一盒药丸拿过来,就着范朝晖的手,吃了一丸下去,才喘得好些。

    范朝晖略通医理,就给太夫人把了把脉,见并未大碍,只是人年纪大了,身体机理都慢慢弱了下来,也是没法子的事。便安慰了太夫人几句,就道:“既如此,娘就先歇息吧。我去馨岚那里歇着。”

    太夫人抓了范朝晖的手,又咳嗽几声,才道:“不要太为难她。她也不容易,心里苦。”

    范朝晖沉声道:“她苦什么苦?从她嫁过来到现在,我哪件事不是依着她?——就算她再不济,也从未想过要休了她,从来都给足了她正妻的体面。”

    太夫人让范朝晖扶着,慢慢向卧房里走去,听了大儿忿忿地话,太夫人微笑:“你以为给了正妻的体面就够了?——人心都是得陇望蜀的。若是你和那些混帐男人一样,只知道宠妾灭妻,她现在要争的,也不过就是正妻的体面。就是因为她已经有了正妻的体面,所以才会还想要别的。唉,我也是过来人。我知道……”

    范朝晖抿紧了唇,再不说话。

    从太夫人那里出来,范朝晖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才往大夫人程氏的院子里走去。

    程氏自从听见那婆子带的信,就再也睡不着。只斜靠在软榻上想心事。

    过了半晌,突然听见前面的门响,又听见给自己守夜的大丫鬟尘香惊喜地声音:“王爷!”

    程氏心头一喜,赶紧披上袍子,出到外屋。果然就见王爷披着栗色大氅,站在屋的中央。

    尘香正站在王爷身后,要帮他脱了大氅。

    范朝晖听见身后的门帘响,一转头,看见是程氏进来了,便生硬的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程氏满心喜悦,顾不得刚才心里的不快,赶紧问道:“王爷可是用过晚饭了?”

    范朝晖跑了一整天,刚才又在太夫人那里说了半天话,却是有些饿了,就温言道:“是有些饿了,给我拿些吃的吧。——不用太麻烦,厨房里有什么就吃什么。”

    不待程氏接话,尘香赶紧屈膝行了礼,道:“王爷和大夫人先说说话,奴婢这就去小厨房热些饭菜过来。”

    程氏却含笑叫住她,嗔道:“王爷说随便,你就真的随便了?——可别收拾那些剩菜剩饭给王爷吃,还是下碗面条,加些这里山上的山菌,和上小厨房里一直炖着的野鸡崽子汤做浇头,大晚上吃正好。”

    尘香笑着应了,自去忙乎。

    程氏便过来接了大氅,放到里屋的架子上去了。

    范朝晖在外屋坐下,程氏过来给他倒了一杯茶,又问道:“王爷要不要沐浴?”

    范朝晖点点头。

    程氏又出去叫了人,去小厨房炊水。

    一阵忙乱,等范朝晖吃了面,又洗完澡出来,天边已经隐隐有了鱼肚白。

    程氏也就撑在软榻的小茶几上打了个盹,见王爷从净房出来,就有些睡眼惺忪地问道:“王爷要不要歇一歇?”

    范朝晖看看窗外的天色,道:“不用了。等天亮,我要去见师父。”

    程氏如今才知道自己的夫君是翠微山的弟子,就微微含笑道:“王爷可要拿些礼物过去?”

    范朝晖摇头,看了程氏一眼:“我此去,是为了然哥儿的病。”

    程氏心头一紧。自王爷到她屋里,她就一直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不想跟王爷撕破脸,若是执意将四房的那个小贱人和小贱种的事都抖出来,弄得众人皆知,自己也没什么好处,且跟王爷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不若还是先故意装傻,只说自己是为了然哥儿的前程,一时糊涂,才将四房众人扔在旧都。好在如今大家都平安无事,王爷就算生气,过了这么久,应该也气消了。——只要王爷不怀疑自己知道他的隐秘,他就不会动她。她和王爷数十年夫妻,这一点,她还是很有把握的。

    谁知道,王爷居然开口说的,不是四房的事,而是他们大房唯一的庶子然哥儿。

    程氏只好继续装糊涂,不解地问道:“然哥儿可是病了?——可然哥儿在这里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只是娘说,然哥儿是王爷的子嗣,不能一辈子在这山里头,还是应该去王爷那里找些好师父,多学些东西才是,才跟着张姨娘一起去了上阳。好好的,怎么又病了呢?”

    范朝晖一双厉目盯着程氏,将她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忍不住冷笑道:“你会不知道然哥儿是如何病的?——那沉水香可是你让人专门给他点的!”安解语虽是没有说那香的事情,范忠却是找了给然哥儿瞧病的大夫问过了,知道是那沉水香有些不妥。又知道大夫人给然哥儿的妈妈有些问题,如今都让四夫人关在内院,只等王爷回来审问。

    范忠向来老实,就将这些事情都在信里一五一十地跟王爷说了。

    范朝晖虽是不管内院的事,可他也是为官从政这许多年,官场上的倾轧,比内院妇人之间的争斗要血腥隐蔽多了。因此内院妇人的这些伎俩,向来都不够他看的。只是之前,他还不太相信程氏做的出这些要绝他后嗣的事情,而如今证据确凿,他就算还有顾虑,也已经信了七八分了。——就越发坚定了不能让程氏回王府的心。

    程氏这边的脸色只是变了一变,就恢复了常态,皱着眉头,更是疑惑的样子:“王爷这是何意?什么沉水香?又关妾身什么事?”说完,又看了范朝晖一眼,有些委屈道:“如今然哥儿不在我身边,生了病,也能怨到我身上。——我不在王爷身边,有了误会,都无法及时澄清。还望王爷三思。”

    范朝晖一言不发,依然看着程氏。

    程氏慢慢地有些不自在,就将头转向窗外,道:“王爷要是不信,我也没法。——我为了然哥儿,连四房都能舍弃?又怎会害他?我做得一切,都是为了然哥儿!”

    范朝晖听见程氏主动说起四房,微微有些诧异,凝神沉思半晌,就索性问道:“是了。你为何要如此恶毒,将四房众人留在京都?——还诓骗于我,说所有人都出了旧都?你知不知道这么做,会害了四房所有的人?则哥儿可是我们家唯一的嫡子。”

    程氏听见王爷说她“恶毒”,忍不住哭了出来,又拿帕子一边拭泪,一边泣道:“既然王爷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也明说了。——然哥儿才是王爷的种,王爷打下的江山,为何不能传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何一定要依旧律,要传给兄弟的嫡子?旧朝已废,如今王爷在北地一言九鼎,若是王爷想将位置传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就算是婢生子,也无人敢说个不字。”

    范朝晖听着程氏将话题扯开去,脸色不豫,反唇相讥道:“你别在我面前做戏。你要真是为了然哥儿,就不会让他病入膏肓了。我也跟你明说,别说然哥儿现在危在旦夕,还不知道活不活得下去。就算将他治好了,他也不可能越过则哥儿。”

    程氏撇撇嘴道:“王爷要是嫌弃然哥儿出身太低,另纳了门第高贵的嫡女做侧妃,生个儿子不是更好?——何必一定要则哥儿?”

    范朝晖见程氏口口声声跟则哥儿过不去,知道她的心结是结上了,也懒得再跟她解释,便起身淡淡道:“这是我打下的江山,是我的位置,我愿意给谁,就给谁。——还轮不到别人置喙。”又转身对程氏道:“你将四房扔下,差点让四弟绝嗣,这个错,不是你找个借口就能圆过去的。”

    程氏心里一沉,咬咬牙,就跪在了范朝晖面前,低声道:“妾身一时鬼迷心窍,听了别人挑唆,酿下大错,只有以命抵命。——还望王爷代妾身向四弟妹说声对不住!”说着,便起身从一旁的桌子上放的笸箩里拿出剪刀,往自己的胸口狠狠刺下。

    范朝晖眼疾手快,立刻拿住了程氏的手臂。范朝晖是有功夫的人,一抓之下,见那手臂去势甚急,不象做假,便微微散了些怒气。

    从程氏手里拿下剪刀,范朝晖点头道:“你若是有悔过之心,我自然不会逼你太甚。”

    程氏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泪眼蒙蒙地点点头,一脸愧疚忏悔的样子。

    看见程氏在一旁坐下,又不断喘息,范朝晖才又低声道:“你真悔过也好,假悔过也好,我都没有法子再相信你。只是你我少年结发,我是绝对做不出抛弃发妻的事。所以,你就待在这朝阳山,修心养性。你百年之后,依然是我范朝晖的原配嫡妻,自然永享我范家后人的香火。——若是你执意一意孤行,再掀风浪,别说是你,就是你们程家所有人,都得给我陪葬!”

    程氏忍了又忍,才克制住自己,只是颤抖着声音说道:“王爷让妾身在这里闭门思过,妾身不敢不从。只是王府里,还望王爷封了张姨娘做侧妃,才好主持王府的中馈。不然她一个妾室,在王府里掌家,于王府脸面也不好看。”

    ※正文3759字。

    感谢书友“漫天飞雪1976”、“Xiemiao”和“sam3m”的粉红票。感谢mabelli的打赏。

    还有粉红票推荐票没?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夫妻 中

    范朝晖听见程氏说让张姨娘掌家,只回身扫了她一眼,淡然道:“这更不是你能管的。——况且我也不打算封妃。”

    程氏低垂双目,俨然道:“既如此,妾身忝为王爷的正室,不得不为王爷多多打算。”又抬头看着范朝晖道:“不瞒王爷,妾身已是听说,王爷如今让四弟妹主持王府的中馈。妾身以为,让她暂代一时,倒是无妨,可是要长此以往,难免会有闲话。王爷是大伯子,四夫人是孀居的弟妹。没有高堂在上,两人同住王府,本已是不妥。如今王爷又让四弟妹主持了王府内院的中馈,就更是让人心生疑窦。”

    “王爷光明磊落,顶天立地,对这些内院之事本无可无不可。可这世上的事,多半无心中做出,又被有心人看见了,当作有心事去说。最后难免传得面目全非,让人百口莫辨。不说王爷的名声受损,就是死去的四弟,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范朝晖听她含沙射影,指责自己不该抬举了四弟妹,便凝目向程氏看过去,见她庄眉俨目,语带不安,不由举棋不定。好半晌,才对她道:“我知道了。横竖这几年,我都会在外征战,不会回王府。让四弟妹暂时主持中馈,也是为了则哥儿。——只要我不在王府里,有些话,就是有人愿意传,也没有人会信。我看你是多虑了。”

    程氏听王爷亲口说,这几年都不会回王府,不由心里一跳,脸上更是难掩惊讶之色。——难道自己想错了?难道王爷将自己圈在这朝阳山,不是为了……?

    范朝晖不欲再多说,便叹息一声,出了程氏的正屋。

    此时天光已是大亮,范朝晖出了程氏的院子,几个腾跃,已是向师父所在的山头奔去。

    无涯子在掌门师叔那里等着范朝晖。见他过来,忙迎他进了内室,一起等着掌门师叔出关。

    见范朝晖比以前更是沉郁,无涯子叹了口气,问道:“太夫人责骂你了?”

    范朝晖摇头,“娘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

    无涯子也点头赞道:“如太夫人这样的女人,确实世上少见。——有些女人,就知道死抱着娘家不放。哪怕娘家欺她、辱她、利用她,从来不为她撑腰,还死撑着非要为娘家人争权夺利。甚至不惜为了个不将她放在眼里的娘家,跟自己的夫家和亲生儿子做对。孰亲孰疏,谁轻谁重都分不清,看不明。脑子着实有问题。”

    范朝晖本是心情不好,现在听无涯子说得有趣,忍不住笑了,拍了他一掌,道:“连我娘你都敢编排,真是不想活了!”

    无涯子装作不快的将他的手推开,道:“我是夸太夫人呢。怎么能说编排?——既然不是因为太夫人,那你为何闷闷不乐?”

    范朝晖收了笑容,沉默了半晌,道:“我刚从馨岚那里过来。”

    无涯子和范朝晖少年相识,自是知道他的发妻闺名馨岚,不由有些诧异:“你还去见她?——这种恶毒的女人,你还留着她作甚?”

    范朝晖苦笑道:“我又能如何?——大义灭亲?去了她,就更给别人空出位置了。这些人总不会让正室这个位置空着的。与其让人再塞些不知所谓的人进来,不如留着她,占着这正妻的位置。左右将她圈在这里,再掀不起风浪。”顿了顿,范朝晖又道:“况且,绘歆嫁给了谢家,如今也是谢家捧在手心里的人。若是他日生下嫡子,更是谢家手心里的好棋。绘歆又一向和她娘更是亲厚,若是她娘有个不妥,绘歆少不得会出来给她娘撑腰的。——我暂时不能给谢家任何借口翻脸,更不能将谢家推到韩家那一边。”

    无涯子微微点头,“谢家倒是需要小心应对。”又叹息道:“既如此,当日你为何又将女儿嫁给谢家?”

    范朝晖笑道:“他们能利用我,我为何不能利用他们?——你不觉得,绘歆嫁过去,其实对双方都是一种制衡?我当日并无信心能同时拿下韩家和谢家,只有慢慢布局,徐徐图之。”

    无涯子却不这么认为,就道:“绘歆是你的女儿,却只是谢家的媳妇。怎么说,都是你亏了。”

    范朝晖倒是对谢家极为了解,便对无涯子解释道:“若是我没了实力,绘歆在谢家,也是嫡妻正室,谢家不是穷家小户,只知道看媳妇的门第家私。以绘歆的为人处事,和谢顺平对她的心思,自是不会过得不好。若我得了势,谢家是生是死,都在我手里捏着。那谢家就得掂量掂量,想为难绘歆,更是不可能。——他们可不是这么不识时务的人。”又想起一事,对无涯子打趣道:“若是有人拿你儿子的命和芳荃的命一起来威胁你,让你二选一?你会如何做?”

    无涯子恶狠狠道:“谁敢拿芳荃的命和我儿子的命来威胁我,我不仅让他们今生不得好死,就是子孙后世都要连衰十八代。——得罪了术师,不是偿命能了事的!”又对范朝晖瞪眼道:“我还没儿子呢。你就咒我儿子,是不是欠揍?”说着,便和范朝晖又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范朝晖自是不会和无涯子真打,只是动了动胳膊,随便陪他玩了几下,无涯子已是气喘吁吁。

    两人就都歇了打斗,坐到一旁喝起茶来。

    无涯子慢慢转着手里的茶杯,突然想起范朝晖出征之前重伤吐血,当时一直忙乱,后来又大军立刻出征,都没有机会问个仔细,便道:“那日在王府,是谁打伤了你?”又忍不住啧啧称赞:“我看这人才是不世出的高人,居然能将我们的大师兄打成内伤。”

    范朝晖赧然,装作没听见,低下头喝茶,不去理会无涯子的胡说八道。

    无涯子见范朝晖神情奇特,眼珠一转,已是明白了八九分。便装模作样,掐指算了一把,摇头晃脑道:“你是于王府中央地界受的伤,午夜时分,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话音未落,范朝晖已是将茶向无涯子泼了过来。

    无涯子一不小心,被泼了满脸茶水,只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又坏笑道:“难怪你要戒酒。酒能壮人胆啊。——我以为你这辈子憋死都不会说。”

    范朝晖脸上过不去,冷哼一声,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无涯子咳嗽一声,“我如今才知,王府内院真是藏龙卧虎。那四夫人,居然是个不世出的高手。——想这世间,除了四夫人,再无人能伤得我们翠微山大师兄一分一毫。”

    话音未落,范朝晖已是捏住了他的喉咙,冷声道:“再胡说八道,我可翻脸了。”

    无涯子打躬作揖的求了范朝晖半日,才被放开喉咙。就咳嗽了几声,才不怕死地又对范朝晖问道:“你都说了?”

    范朝晖沉默不语。

    “被拒绝了?”

    范朝晖抬头看了他一眼,仍是不说话。

    无涯子见他默认了,就劝他道:“你想开些吧。她应该也不是有意的。你知道,吃了断魂草,还能活过来,已经是再世为人了。——你不能当她还是从前那个人。”

    范朝晖只是淡然道:“我并不怪她。是我太莽撞,吓着她了。再说,她并没有做错。——我当年给不起的,如今一样给不起。你要她如何?”又看向无涯子,嘴角露出个无奈的微笑,“其实她那夜的反应,如今想起来,也让我安心:我当年的决定,并没有错。”

    无涯子看着范朝晖,眼露怜悯之色,摇头道:“你这是何苦?”

    范朝晖默然,过了半晌,才低声道:“安儿前事尽忘,我正好应该克制自己,不该步步紧逼于她。不说她如今对四弟情深义重,就算为了则哥儿,我也应该忍耐才对。”又深悔上次夜宴之后,不该借着酒意,去对如今的安解语撕破那层窗户纸,让她认定自己对她有不轨之心。不过转念又一想,就让她认为自己是个无耻之徒,也比让她痛苦绝望的好。

    无涯子心思灵敏,已是想通一事,便点头道:“既如此,那你的夫人,就更是得留着了。”

    范朝晖不再说话。——在他心里,其实如今再多的理由,再多的计较,都抵不上三个字:她不肯。若是那人肯回应他,就算是赴汤蹈火,背尽天下骂名,他都在所不惜。可是那人不肯,他就只能远远地站着,看她花开花落,任之缘起缘灭。

    两人都沉默下来,直到掌门从密室出来,才迎上去拜倒。几人便坐下叙话不提。

    这边范朝风在呼拉儿国的都城里,并未过除夕。呼拉儿国的风俗和南朝大不相同,民众们都有自己的节日习俗。

    不过丽萨公主的侍女伊莲和护卫兰姆都同范朝风熟识了,对他也多有照应。伊莲知道这几日是南朝的除夕,是南朝人最看重的节日,便让下人整治了几个南朝的小菜,拿了酒过来,让兰姆陪着范朝风吃了一顿。

    临走的时候,伊莲又对范朝风道:“公子,前日这都城来了个南朝的大夫,说是擅用针灸,甚是神奇。公子要不要让这大夫看看眼睛,或许还有救?”

    范朝风听了,心里一动。他日夜练功,觉得眼睛那里如今已能稍微感知外界明暗,不似以前漆黑一片。若是让这大夫针灸一番,说不定有奇效才是。

    想到此,范朝风压抑了心头的激动,淡然道:“我这眼睛已是不抱希望了。不过近日我的腿有些酸麻,行动甚是不便。南朝的针灸,对腿上筋脉应是有效用的。若是姑娘能让那大夫过来帮我治治腿,就是姑娘的仁德了。”

    伊莲有些失望:“你的眼睛真的就治不了了?”不过还是安慰范朝风,“既如此,我明日让人将那大夫请过来,给公子瞧瞧腿,顺便再看看眼睛。也许公子福大命大,有转机也说不定呢。”

    “有劳姑娘。”

    第二日,兰姆果然领了个大夫过来。

    范朝风不动声色地问了几句话,见那大夫答得驴唇不对马嘴,心里最后一丝歉疚也烟消云散。

    那大夫却是货真价实的大夫,就给范朝风诊了脉,给他腿上针灸了几下。又看了看他的眼睛,就对范朝风道:“公子的眼睛其实无碍,应该还是脑部淤血所致。我可以用针灸给公子往头部扎针,只是时效会非常的缓慢。若是公子能找到内力高强的人士,每日帮公子依着我说的筋脉路线,往头部运功,应是能好得更快些。”

    范朝风心头一喜。他日日行功,虽是有成效,却是非常不显。如今听那大夫说,应有专门的运气路线,才能消散脑里的淤血,想来自己应该复明有望。心头已是狂喜。

    ※正文3618字。

    前几天冰雹,昨天地震,周末飓风。俺好不容易一个假期,真是过得多姿多彩。各位书友去喜马拉雅上船之前,先把粉红票推荐票留下哈。反正上了船,这些票也就作废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夫妻 下

    那大夫就给范朝风口述了内力在体内行走的路线,又叮嘱他一定要找内力收放自如的人士,切不可贪功冒进,以致得不偿失。又反复强调,若是运功太急,再次重伤脑部,不知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范朝风点头,又故意说道:“只可惜我没有内力。若是我自己有功夫,岂不是可以给自己治伤?”

    那大夫也答道:“正是如此。若是公子自己可以运功,就是最好不过。自己慢慢来,可以更好的掌握分寸,比让外人运功,要强百倍。且自己能掌握轻重缓急,只要不心急,就能万无一失。”

    范朝风的喜悦再也压抑不住,嘴角绽开一个微笑。连一旁站着的伊莲看见范朝风的微笑,都忍不住心跳加快,面红耳赤起来。

    这边大夫给范朝风瞧了病,就收拾东西出去。伊莲送他到大门口,就悄悄问道:“大夫,我们公子的病,可能治?”

    大夫却是摇摇头,道:“难啊。”

    伊莲诧异:“刚才大夫不是说,可以找内力高强的人士帮着运功?”

    大夫对伊莲道:“对着病人,当然要多说一些好话,让他们不要放弃自己,振作起来。可是对姑娘,我不妨说实说。——就算能找着内力高明之人,一丝错都不出,也得持续不断,两三年的功夫,才能见成效。要是在南朝,奇人异士甚多,说不定可以一试。可这是在呼拉儿国,姑娘可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人?”

    伊莲大为失望,又想到公主那里一试。

    兰姆却看得更明白些,就拉住伊莲道:“你要去告诉公主,范公子以后就会被更严地看管起来了。且以公主的为人,说不定又要利用范公子掀风浪。——还是让他做瞎子吧,何必让他又卷进去?”

    伊莲仔细想想也对,就放下了心思,将头枕在兰姆肩上,道:“也对。如范公子那样的人,若是眼睛也好了,还不知道会有多祸害人。”

    兰姆听着不爽,将她的头推向一边,道:“你要看上了他,可以跟他去说。不用在我这里叹气。”

    伊莲咯咯地笑着,又将兰姆的胳膊拉过来,抱在怀里,“你竟然还会吃醋?”

    兰姆本就有些泛红的脸,更是红得如煎熟的大虾,仍是瓮声瓮气地问道:“难道你不是看上了他?”

    伊莲有些生气地敲了兰姆的头一下,不悦道:“我不过是看他生得好,感叹一下而已。就如你在街上见了美女,也会目不转睛一样。难道多看一眼,就是看上他了?若你是这样的人,我也不跟你好了。”说着,跑到自己屋里生气去了。

    兰姆这才转怒为喜,去到伊莲屋里百般认错安抚于她。

    范朝风内力精湛,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不由莞尔。此后又按照大夫的指示,日夜行功,只盼能治好眼睛,逃出生天,和妻儿重聚。

    而上阳城的王府里,因为范家许多人都不在,安解语便在王府里,带着则哥儿,也和大房的张姨娘,她的女儿绘绢,还有大姑奶奶范朝敏,以及她的一双儿女,一起过了除夕,又迎来了初一。

    因为王爷不在府里,过来拜年的女眷们都要求见四夫人,给四夫人磕头。

    安解语嗤笑一声:“她们多礼了。我不过是暂时主持王府内院的中馈,又不是那牌面上的人,给我磕什么头?若真想孝敬王爷、大夫人,带她们去元晖楼的正院,让她们院子里冲着元晖楼的正屋磕三个头了事。”

    阿蓝向来是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违抗。如今就算四夫人是玩笑,阿蓝也当了件正经事,让人去给外院负责人情往来的管事传话。

    那管事也不以为意,就让人带了那些过年拜年的女眷,先去元晖楼的正院磕头,再去四房的风存阁给四夫人请安道恼。

    那些女眷先在元晖楼正院的寒风里磕了头,又被人领着,走了长长的路,才到了风存阁的正院。

    虽她们也是个个锦衣貂裘,平日里也都养尊处优,却是耐不住北地里冬日的寒风,在元晖楼的院子里磕头的时候,都受了寒。等到了四夫人的正屋里,略坐了坐,便都告辞离去了。

    范朝敏和张姨娘一大早也都带着孩子到风存阁来,和四夫人一起过初一。

    然哥儿的病越发沉重,这几日,都起不了床。

    安解语就向张姨娘多问了几句。

    张姨娘虽然对然哥儿是面子情,可到底人是她带来的,也一直跟着她住,出了事,没法往别人头上推,也对然哥儿甚是焦心。便只愁眉道:“自从上次看了大夫,停了那香,好过一阵子。不过到底是身子骨不好了,如今什么都吃不下,连煎的药都经常吐出来。”

    安解语也无法。——这种病,在她的前世都是不治之症,何况这里?也只有听天由命了。只希望王爷神通广大,能谋得奇人异士,或许能救他一命。

    范朝敏倒是不甚在意:不过是个婢生子,就算治好了,也不过做个富贵闲人。在这范家里,真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就对安解语劝道:“四弟妹,你能做的,都做了。也不用担忧太过。左右他早就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跟四弟妹是不相干的。”又对张姨娘道:“张姨娘年纪还轻,以后给大哥再添几个小子,不就全了?”

    张姨娘抱着手炉坐在一旁,听了范朝敏的话,勉强笑了一下,眼睛又止不住向安解语那边瞥过去。

    安解语自那日吃饭时,见到张姨娘拿王爷要纳侧妃的事儿,挑拨小宁氏和自己的继妹瑞姐儿,就对张姨娘开始警醒起来。——以前跟大房里的人,她只跟张姨娘有几分交情。如今她却发现,算上张姨娘,她跟大房的妻妾,已是都结了怨了,分别不过是程度不同而已。

    见范朝敏跟自己说起然哥儿,安解语含笑道:“大姐倒是心宽。只是见到孩子受苦,我终是不忍的。”

    “那是你心善。其实各家都有自己的难处,我是个外人,也不过是坐着说话不腰疼,我要是说错了,四弟妹也不要往心里去。”

    安解语忙道:“大姐这是为我说话呢。难道我连好话歹话都听不出来?——其实大姐说得才是正理,我们这一房在王府里,就算不是外人,也算是旁支了。王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我都只是管个皮毛。哪能真那么不知好歹,就将自己当了正经的主子,作威作福起来呢?”

    又看了张姨娘一眼,道:“我这人其实没什么大志。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若是有人看不得人家过自己的小日子,非要给你挑些事,我却也不是任人欺负不还手的主儿。”

    张姨娘听见四夫人话里有话,心里一慌,不敢再瞥四夫人。

    安解语却像没看见她神情慌乱一样,只转过身,拉了范朝敏的手,推心置腹道:“大姐你是明白人,自是比身在其中的人看得明白些。我在这府里,其实跟别房的人,都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也犯不着跟别房的人斗来斗去。——四爷虽是去得早,可是屋里除了我,并没有旁人。别的人,不管是想进府,还是想升位,都跟我们四房毫不相关,可关我什么事呢?大家为何不能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非要你死我活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安解语如今唯一的念想,便是要让则哥儿平平安安长大。她最终答应王爷在王府内院主持中馈,也是为了更好的护着则哥儿。手里有权,才能先发制人,将种种不利于则哥儿的人或事,都扼杀在摇篮里。

    谁知安解语的话却触动了范朝敏的心事。她当日刚与顾升成婚的时候,也是只有两个人,恩恩爱爱,原本以为自己嫁得良人,以后一世无忧。谁知最后,两人成了那种情形?还不如顾升给她留下两个孩子,就早死算了。还能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如今她还不敢将合离的事情告知大哥和娘亲,只求了四弟妹,让她和范大管事说说,暂时别让王爷知晓。安解语允了她,范忠也体恤大姑奶奶不容易,就打算等王爷回来了,让大姑奶奶亲自跟王爷说。

    听了四弟妹的话,范朝敏不由拍了拍她的手,心有所感道:“俗话说家和万事兴,就是这个理儿。可是这世上的男人,大都不知足。有了妻子不够,还要再纳小。一个小的不够,还要艳瘦环肥不一而足。就是再好的夫妻,也经不起两个人中间站了这许多人。我是吃过小妾的苦头的,四弟虽然不在了,可从来没让你受过这种委屈。就算人家说我偏心,我也得为我四弟说句话,如我四弟这样的男人,这世上几乎是绝无仅有。”说完,又忍不住拭泪,“也许是他太好了,所以老天爷都容不下他呢。”

    安解语哪堪听人提起范朝风,便也流起泪来。

    范朝敏觉得不好意思,赶紧擦了泪,又安慰安解语。且当日在席上,范朝敏也是亲见张姨娘做的小手脚。这等事,范朝敏当日在顾家,不知见过多少次。如今见张姨娘本是大房的妾,也为了争个管家权,故意给四房的正室夫人添堵,就有些看不上她。

    安解语听范朝敏安慰她,便也止了泪,对范朝敏道:“大姑奶奶果然是明白人。其实那男人要是三妻四妾还不知足,就该拿大棍子打出去才是,何必还要装贤良在一起凑合过?”——安解语自到此异世,还是第一次从这里的女人嘴里,听到对男人纳妾反感的话,不由对范朝敏大起知己之感。

    张姨娘在一旁听见两个正室夫人言词凿凿,诉说小妾的不是,便觉得如坐针毡。她当日见四夫人的异母妹妹,长得和四夫人有五分相似,不由心里一动,想试试四夫人,也想以后在王爷面前卖个好。说不定王爷见她办事知情识趣,就能多看重她一些,不管是得宠,还是掌家,只要大夫人不在这里,都是有可能的。就鬼迷了心窍,去煽动了四夫人的继母和妹妹。

    如今看来,四夫人到底是不想淌大房这趟混水,还是另有原因?又想到四夫人对妾室完全不假辞色,眼里容不下旁人,不由又忧心忡忡起来。

    ※求粉红推荐这种事,是要天天做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麻将

    安解语在一旁冷眼看了张姨娘的神色,彻底对她冷了心。——罢了,自己本以为,和她不是一个房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做做朋友也是无碍的。谁知自己到底是挡了人家的路。只是现在要自己退让,也是不可能的。至少在王爷回府之前,她是不会将管家权交出来的。正好趁着今日这个机会,好好敲打敲打她。若她还是不知悔悟,仍旧私心里要兴风作浪,自己有的是法子治她。

    想到此,安解语也和范朝敏攀谈起来,故意问起了范朝敏当日是如何和家里的小妾过招的。范朝敏知道四弟妹是有意说给别人听的,便也半真半假,说了许多法子,两人笑成一团。

    张姨娘在旁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终于听不下去,起身告辞了。

    安解语也不多客套,便对她只点点头,道:“姨娘以后有空,就来坐坐。”并不多留。

    张姨娘见四夫人不再叫她“小嫂子”,心下更是惴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便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带着绘绢回去了。

    范朝敏见张姨娘走了,也起身道:“你忙了好几日了,如今趁人少,多歇歇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安解语也确实有些累了,便起身送她到门口,道:“大姐要常来。”又笑道:“大姐要是不过来,我过去寻大姐说话,也是一样的。”

    范朝敏含笑携着她的手到门口,道:“我自然会常过来。只是你管着内院,也人多事忙,只怕耽误了你。”

    安解语在门口跟范朝敏道别,听范朝敏说起管家,就笑道:“如今的管事都是新考上来的,都还本分老实,且一切都依旧例,倒没有什么忙的。大姐过几日过来,我给你看个好玩的。”又想了想,道:“这个玩意两个人不好玩,至少要四个人。说不得,还得让张姨娘过来做陪客。”又悄悄附在范朝敏耳边道:“大姐要是看谁不顺眼,咱们就将她的银子都诓过来。一个人要是没了银子,腰杆儿自然硬气不起来,就不敢作怪了。”

    范朝敏听了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有这种好东西?那可得见识见识。”

    没几日,王家的夫人又带着嫡女王萍过来拜年请安,安解语便留了她们吃饭,又叫了范朝敏和张姨娘过来作陪。

    吃完饭,安解语就拿了她让外院的人做的麻将过来。

    这个异世还没有麻将这个东西。当日在镇国公府的时候,安解语曾让人做过一套麻将,皆是翠玉牌子,可惜都被大火不知烧成什么样子了。如今让外院做的,不过是普通的白玉石磨成,一共一百四十四张牌,加上两颗骰子。骰子此地倒是有,可是麻将牌就没人见过,更没人玩过。

    当日在安解语前世工作的异国赌场里,麻将算是舶来品,和赌场里别的玩法比起来,却只能是怡情养性的小把戏。且一般都是给老头老太太玩玩,并不赚钱。因了麻将的复杂程度适合老年人锻炼大脑,后来安解语灵机一动,便让赌场配合养老院,在那些异国老头老太太那里推广麻将,也为赌场成功地做过一次社会公关。

    所以麻将这玩意儿,要玩得精,不容易,要上手,却是不难,多摸几圈,也就都会了。

    这边几人就都在桌前坐下,听四夫人讲了如何玩这个玩意,然后又上手摸了几圈,便都会了。除了王萍经常放铳给人点炮,另外几人虽是新手,却打得十分谨慎。

    安解语在旁笑吟吟地指点众人,看各人都上手了,才让人收了麻将牌,道:“今日就到这里。以后大家要还想玩,可以递个帖子过来。我们再安排。”又含笑道:“今儿头一次,给你们都发个红包,算是个彩头。下一次,咱们可就得玩真的,用银子说话了。”

    王夫人自是甘愿,便连连称好,恨不得立时就定了下次的日子。安解语却让她们等着,有空再说。

    等王家的人告辞离去之后,张姨娘却有些勉强,便对安解语道:“四夫人,婢妾还要照顾然哥儿,以后却是不能做陪了。”

    安解语就故作含怒道:“真是岂有此理,家里婆子丫鬟大夫一大群,居然还要姨娘去亲自照顾然哥儿!——给我将然哥儿屋里的婆子丫鬟都叫来,就说她们得罪了张姨娘,让她们过来给张姨娘磕头,然后再去刑房领板子!”

    张姨娘吓得花容惨淡,赶紧拉了安解语的衣袖,忙道:“四夫人真是急性子,我不过是玩笑呢,哪里真的要我去做事?——下次一定来,一定来。”

    安解语这才转怒为喜,道:“张姨娘真是会说笑话,说得跟真的似的。”又殷勤道:“既如此,咱们就说好了,张姨娘下次可不能不到啊。”

    张姨娘连忙点头,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一时这边的牌局散了,范朝敏最后才走,到门口的时候,对送她出来的安解语低声提醒道:“王夫人心思不简单,你要考虑清楚。”

    安解语满不在乎道:“不过是闲来无事的玩意,大姐不会真的以为我要用这个敛财吧?”

    范朝敏笑道:“我知道你不会敛外人的财,可是家里人却不一定了。说,你为何一定要拉着张姨娘一起?”

    安解语也忍不住用帕子捂了脸,低头笑了一回,便凑到范朝敏耳边,低声道:“没办法。她让我心里难受,我就要让她荷包难受。——这就是得罪我的代价,实打实。我从来不在乎面子,只在乎里子。”

    范朝敏便做样子捂了袖袋,道;“这我可记好了,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我们四弟妹。否则,可不是赔礼道歉能抵事的。”

    安解语一向不懂谦虚含蓄为何物,也得意道:“不用那些个虚礼。还是用银子道歉最有诚意,也能让她们真正记忆深刻。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痛,下次又继续跃跃欲试。”又压低声音道:“没了银子,连底下人都使唤不起来,自然就老老实实了。——小妾们若是都吃不饱,穿不暖,过得连丫鬟都不如,你看有哪个人还有本事给正室夫人添堵?还有哪个丫鬟想要爬主子的床?小妾们的坏习惯,还不都是给人惯的!”

    范朝敏听了更是乐得不行,用手指头在安解语头上轻点一下,道:“你呀,四弟不找些小妾回来给你收拾,真是白瞎了你这么多玲珑心思。”

    安解语含笑不语。

    送走了范朝敏,安解语也扶着阿蓝上了二楼去歇息。

    阿蓝一边给四夫人捶腿,一边笑道:“夫人有这么厉害的招儿,以前为何不使出来,白白受了那许多闲气。”

    安解语躺在软榻上,半眯着眼,懒洋洋道:“你夫人我,是最懒不过的人。一般人家不招惹到我头上,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去做什么的。——不过若是我出手,一定要一劳永逸,绝不拖泥带水。”其实安解语也没有把话说完。这种浅显的套子,也就对张姨娘这种从来不知“赌”为何物的人有用。且自己现在的地位高过她,为了不让人觉得自己有意打压她,才好用这种手段。既没让人觉得自己有意为难她,也能让她吃个哑巴亏,更能让她消停一阵子。

    没几日,安解语又在风存阁摆了一桌麻将,这次只有范家的人,又叫了周妈妈过来做陪。安解语也亲自上阵,和范朝敏、张姨娘、周妈妈一起摸了几圈。按照上次说的,大家这次都要拿银子出来做彩头,且每一局都要算番,每一番一分银子。刚刚打的时候,四人都是有输有赢,将另外三人的兴趣都吊起来了。后来几圈打完,大家一算帐,还是张姨娘赢得多。就笑了一回,让张姨娘请客。

    张姨娘见这玩意儿还能赢钱,并不似自己先前所想,是要被逼了掏银子,不由也来了兴趣,就爽快应了。

    如此这般几次来回,张姨娘的瘾头逐渐大了起来。起初她倒是都赢的,自然赢得越多,兴趣就越大,下的筹码也更大,且动不动就整大胡,小胡已经都看不上眼了,俨然已经成了王府内院的麻将高手。

    安解语见时机已到,便又摆了一桌。等张姨娘又开始做大的时候,安解语才开始出手。

    这次安解语也做大胡,对她来说,不管做什么,自然都比张姨娘要快得多。且盯着张姨娘的牌,看她做那一张,就专拣她不要的牌做大胡。

    张姨娘其实还是初学上道,之前又被安解语的“糖衣炮弹”迷惑住了,以为麻将的打法不过如此,都要听天由命,靠运气。结果碰上安解语这个记牌算牌的老手,便翻了船,频频给四夫人点大胡的炮,一局就能输掉几十番。

    几轮下来,张姨娘不仅输光了之前所有赢的银子,反而还欠了四夫人一屁股债。她让丫鬟去自己屋里取了一趟又一趟的银子,只想翻本,却一次又一次比先前输的还要多。最后连现银都拿不出了,只好写了借条,透支了从今以后三年的月例,才能从四房脱身回去。

    张姨娘这才有些疑惑:自己是不是上了四夫人的套?——可又想到赌桌上各人都在,俱有输有赢。自己也一直盯着四夫人,并没有发现她作弊的地方。且自己之前也赢过不少钱,如此看来,大概是自己太过贪心,一直要整大胡,才频频放铳。想到这麻将,向来就是有输有赢,便又起了心,想找四夫人翻本。谁知四夫人却不再叫她去玩,也不再设麻将桌了。不由很是无奈。又想着让外院的人给她也做一幅麻将,她好自己设桌子。谁知外院的人说,四夫人只让做一幅麻将,完工后,四夫人将模子都收去销毁了。张姨娘这才死了心,每日里只能将自己的首饰拿出去当了周转,又将绘绢的月钱拿出来用,才不至于太过拮据。

    安解语得知这些事,不过一笑了之。她这次出手,就是要挤干张姨娘的私房。如今目的达到,也就收了手。——最好的赌徒,不是一直赢钱的人,而是知道何时收手的人。

    而王夫人回家之后,一直等着范四夫人再请她们去玩麻将,却是一直没有等到。就有些失落,便在去周家串门的时候,说起了范四夫人的新玩法。

    周夫人听了很是感兴趣,就对周仁超说了,想再去拜访四夫人。

    周仁超忙拦住她,只说让周欣带着婆子丫鬟单独去就行了。谁知周欣去过几次,范四夫人都是淡淡的,也没有留她吃饭,更没有让她去玩那个王夫人嘴里赞不绝口的“麻将”。

    周欣回家无精打采。周仁超也无法,一时都愁眉不展。只知道范四夫人这条路是完全走不通了,周欣要进王府,还得另想别的法子。

    日子逐渐过去,眼看北地冬去春来,到了要春耕的时候,却是一滴雨都没有下。

    四处都在人心惶惶,不知道会不会有“春荒”,北地各处,已经又有了流民,开始四处逃荒。

    周家的田地,算是北地里最多的,也颇受影响。只好到处设法,力图要解决春旱的问题。

    这一天,周家有人过来对周仁超回报,说是下面有人寻到一个道士,号称有通天彻地之能,可以呼风唤雨,能帮家主解决春旱的问题。

    ※正文3815字。

    感谢书友“LUCYWANG1127”的粉红票。另外大家手里要有本书的评价票,也都投了吧。先谢了!!!记得投最上面十分那一栏哦。要是投到下面,会影响寒某写文的情绪滴~~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天女 上

    周仁超听说有如此能人,不由半信半疑,就让人请了到外院一叙。

    等人被下人领进来,周仁超见那人不过四十上下年纪,长得仙风道骨,号称是当年翠微山专研奇门之道的门人的传人,如今下山济世为民,积攒功德来了。据说只差最后一场功德,积满了,就能白日飞升。

    周仁超更是不信,只坐在那里上下打量站在屋子中间的白衣道人,又问道:“道长可真的是翠微山的传人?”

    北地的人都知,翠微山的人,轻易不会下山,也轻易不会现世。一般他们现身,天下就会大乱。曾经北地也有几次翠微山传人的风波,后来都被证明是骗子。真正的翠微山,对一般民众来说,如在云里雾里,都如世外高人一样遥不可及。

    那道人知道此人乃是北地最大的四大家之首的周家家主,对他这个道长身份,还是有几分疑虑。便也不说话,从袖子里拿出几个草棍编的小马,往院子里一扔,只见那草马立刻长大成真马大小,又长啸一声,往屋外奔去,居然真的变成了真马!

    周仁超不动声色地看着,仍然不说话。

    那道人再一笑,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布包,走到屋门口,解开往院子外撒去。眨眼的功夫,便见院子里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兵士!

    周仁超这才动容,也走到门口看着,就对那道人拱手道:“剪草成马,撒豆成兵,道长神乎其技也!”就要殷勤引了道长到屋里上座,让人敬香茶,又问道:“敢问道长如何称呼?”

    那道长矜持地笑了一下,便用手一挥,院子的兵士又都变回了豆子,满院里到处滚的都是。道长又将那包布对着院子的豆子挥舞了两下,那些豆子便一个不留的都飞进了包布,被那道长包好,放进了自己的袖袋里。

    见周家的家主终于信了自己,那道长才单手立起,对周仁超行礼道:“贫道白云,如今下翠微山积累功德,等待日后飞升上界。”

    周仁超如今已信了六七分,便跟道长攀谈起来,又问道:“如今北地春旱严重,不知道长可有仙法,帮我们周家解困?”

    白云道长听了周家家主的话,微微一笑,便端了茶杯,走到门口,往屋外的天空撒去。又从身后拔出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最后拿出一张黄裱纸穿在剑尖上,转眼那纸燃成一团火,飞向天空。又过片刻,周家庄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似乎要下雨的样子。

    周仁超心头大喜,赶紧冲到屋门口,抬头望向天空,又对白云道长一揖到地:“道长真乃神人也!”

    说话间,周家庄上空的乌云又消散了。太阳从乌云的缝隙里透出光亮来,照射在周家大院里,如祥光普照,非同凡响。

    周仁超自此对白云道长心悦诚服,便将他请到了周家庄外院最好的客房住下,又嘱咐下人小心伺候。

    白云道长住了几日,和周家家主成日讲道说法,又称自己供奉的,是九天之上的大罗金仙。要大罗金仙显圣,就必须要多给供奉,才能请得金仙下凡。

    周仁超自是心领神会,就给白云道长奉上了黄金五百两,且答应若是能降雨,便要给金仙在这周家庄附近建道观,塑金身,日夜供奉。

    白云道长也不推辞,只说周家乃是行善积德人家,此后必有福报,就要求免费给周家看看风水。若有不妥,也可马上修改,以后自是能福耀子孙,昌繁后世。

    周仁超心里一动,想起自家的心事。虽说让道长进内院不合规矩,可道长乃世外之人,想来世俗的规矩对他并不适用。让他给自己的内院看看风水,说不定自家就能心想事成了。

    而周夫人近日里日夜心烦,又见周仁超成日往外跑,以为他又看上谁,要往家里抬了。便堵了一口气在心里。

    这日周夫人又在和自己的嫡女周欣抱怨,外面有丫鬟进来回禀,说老爷带着一位道长进来看风水了,让夫人和小姐回避一下。

    周夫人十分不情愿的起了身,带着周欣避到里屋去。

    周仁超就同白云道长一起进了内院。

    那白云道长似乎对风水还有几分见识,说得头头是道。那周家二房的老爷,本来对这白云道长不屑一顾,如今都听住了。

    白云道长同周家的家主和周家二房的老爷都进了周家庄内院的正屋,就四处看了看。突然瞥见窗子下面椅子旁的小几上,有一块绣着水仙花的帕子。走近那小几,似乎还能闻到帕子上的香风阵阵,白云道长不由心荡神驰。

    周仁超见白云道长站在窗户前面的椅子旁边呆呆地站着,不发一言,还以为那里的风水有些问题。不由有些着急,就问道:“道长,可是此处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白云道长似乎神游天外,没听见周仁超的声音。

    周仁超急了,走到白云道长身边,又问了一遍。

    白云道长这才回过神来,又装模作样地在屋里四围看了一圈,便问道:“这屋里似有女眷,不妨请出来一见。”

    周仁超愣了,他没想到,道长居然主动要见女眷,神色便有些不豫。

    白云道长察言观色,知道自己所求有些冒昧,便还是一本正经道:“贫道除了会看风水,还会得观人相。看贵处祥云烟渚,似是有凤来仪啊!”

    这话却是说到周仁超和周家二老爷心坎里去了。两人对视一眼,便一起给白云道长作了揖,道:“道长神算。既如此,还望道长帮我家小女看看面相,算算姻缘。”

    白云道长一听,便知道这周家是存了什么心,就赶紧道:“那就请小姐露金面一观。”

    周仁超便让丫鬟去将夫人小姐请出来。

    周夫人和周欣本在内室。听了道长说这里“有凤来仪”,周欣更是满面红晕,在内室跟娘亲扭扭捏捏,不肯出来。

    周夫人如今才喜笑颜开,心情好转了许多。见老爷让人过来叫她们,便在内室整了整衣饰,带着周欣出来了。

    白云道长就见一个粉衣丽人迤逦而来,不由木了半边身子,呆呆地看着周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欣抬头见道长一双牛眼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由又羞又怒,便拿了帕子遮了脸,躲到周夫人身后去了。

    周夫人未料到这道长如此失礼,便轻轻咳嗽几声,又对着道长草草行了行礼。

    白云道长这才装模作样地对周夫人还了礼,又对周家的两个老爷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贫道真是没有看错,老爷府上,真是有贵人啊!”

    周仁超先前见白云道长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也有些不豫,如今听道长一说,便又释然了:原来道长是在看面相,不过是看得过于专注了一些。

    那边周家的二老爷已经着急地问道:“何贵之有?还望道长明示!”

    白云道长就道:“还请大老爷、二老爷,和周夫人、周小姐见谅。贫道得细细地再观一下小姐的面相,才能说得清楚明白。”

    周夫人就将周欣从她身后拉了过来,站到自己身边,对道长笑道:“这就是小女。”

    白云道长便站到周欣身前,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周欣好几个回合,又狠狠地剜了她娇艳的脸蛋几眼,才转身对周家人道:“周小姐龙睛凤目,高颐贵准,实在是绝无仅有的好相貌。贫道相看人貌,也有八十余载,从未见过这等贵人之相。说不得,你们府上,是真的要出个凤凰了。”

    此话一出,屋里的人个个将这道长当成了神仙。看他不过四十上下的面相,却原来都已近百岁高龄。若不是有大神通,怎么会得驻颜如此?

    周仁超和二老爷更是又惊又喜,再对视一眼,俱点点头,就对白云道长道:“还请道长移步,到这边说话。”说着,便带了道长去了周家的密室叙谈。

    这边周夫人拉着周欣的手回到内室坐下,看着女儿娇羞无限的脸,越看越高兴,便道:“欣儿,如今你的命,可是道长说的,凤凰命呢!——看来,我们欣儿,不止是做侧妃。以后可是有更大的造化呢!”

    周欣心里怦怦乱跳。她绝没有意料到,那仙风道骨的道长,居然说她“龙睛凤目”!——这可不是一般的长相,旧年慕容家的皇后娘娘,当年不也被人称作“龙睛凤目”,凤凰于飞?所以虽然刚嫁的时候,先帝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皇子。可自从娶了先皇后做皇子妃,先帝的运势就一发不可收拾,最后在皇室那么多皇子中脱颖而出,坐上了九五至尊的位置。难道说,自己要嫁的人,便会是以后的九五至尊?

    想到此,周欣就将头埋在娘亲怀里,语带含糊道:“我只要嫁给王爷。我不要嫁给皇帝!”

    周夫人笑着将她的脸捧起来,左看右看,又回忆道:“当年我生你的时候,突然满室馨香,又有人说听见过鸾凤合鸣。当日是在旧朝,老爷不让人乱说,都压下去了。如今看来,你的贵命,可是应在今日呢!”

    周欣更是羞怯,便拨开娘亲的手,嗔道:“娘也糊涂了,如今哪有皇上?”

    周夫人不屑道:“以我女儿的命格,嫁给谁,谁就能做皇帝!”又起身道:“不成,我得跟你爹说说,可得好好给你挑夫婿。这不仅关系到你的一辈子,也关系到我们周家全族,日后的荣耀富贵,就都着落在你身上了!”

    ※正文3192字。

    感谢书友“CLAIRE853156”的粉红票和评价票。感谢书友“逃跑的安”的评价票。

    继续求粉红票推荐票。大家的订阅里到了一定的数目,就会有一张评价票,帮忙打个十分,大家都高兴。^&^没有评价票的,就不用单独另买了。留着银子看文吧。

    作者悬赏可以揭晓了。三个推荐位,一个是个人中心首页横条里面的第三个画面.一个是古代言情分类主页里的书名推荐,在那个页面的最右下方一个完全看不见的地方。最后一个是msn起点读书频道里面的女频精品推荐。恭喜“小南子”书友,你找到前面两个,已经是非常厉害了。这几个推荐位,要不是编编告诉俺,打死俺也不知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天女 中

    周欣听了娘亲的话,再也顾不得羞怯,只抓了娘亲的衣袖,撒娇道:“我只要嫁给王爷。娘可要跟爹好好说说。”又仔细给娘亲分析道;“爹以前说过,最看好王爷。如今王爷在北地一言九鼎,和韩地、谢地两个地方比起来,占的地方最大,手里的强兵最多,日后若是有人登上九五之位,除了王爷,再无他人!”

    周夫人听了女儿这话,条条有理,也不是一般女孩儿的小见识,就点头道:“我儿言之有理。你放心,我会同你爹好好商议的。”

    周欣自从那日夜宴见了上阳王范朝晖,就对他芳心暗许,且爹爹以及整个周家主事的人也都看好支持上阳王,周欣就将上阳王当作了自己的良人。如今见这道长说自己有“凤凰命”,更是让她欣喜若狂。本来她以为自己只能做王爷的侧妃,虽说侧妃听起来名头好听,可是到底还是跟妾差不多。——只要不是正妻,就是偏房。

    如今有了道长的话,自己嫁到上阳王府,最少也是平妻,绝对是不可能做妾了。周欣想到这里,心情平复了许多,便起身和娘亲告辞,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这边周仁超、周二老爷和白云道长在密室议了大半夜,终于商议出个章程。第二日一早,便四下行动起来。

    没过多久,北地上阳附近的地界里,便出现了一个神出鬼没、助人为乐的白云道长,道法高深,有求必应。一时上阳附近的农户,都尊称这白云道长为“神仙”,声名大有超越前朝国师无涯子的势头。

    无涯子作为国师,一向只在旧朝的高层行走。一般老百姓只是听其名,闻其行,并没有亲眼见过他的神通。而白云道长在民间,动不动就来几手剪草为马,撒豆成兵,又不时来个五鬼运财,将容易糊弄混骗的一干民众忽悠得云里雾里,对白云道长越发奉若神明。

    上阳附近有的村庄里,还特地将土地庙改作了白云道观,专门供奉白云道长的神像。

    这白云道长的名声,甚至一路传到了范朝晖和无涯子如今所在的地界。

    且说那日范朝晖、无涯子同翠微山掌门见过之后,议了些大事。掌门自知时日不多,已是将掌门之位要传于范朝晖。范朝晖坚辞,最后让无涯子暂代,以后再图后事。

    范朝晖见过掌门之后,又回到范家的庄子上,见过了范朝云和其他范家人。当其时,五夫人林氏已是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和绘歆几乎是同样的产期。

    范朝晖便温言安抚了一下范朝云,让他放心在这里陪他媳妇待产。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让范朝云或去军营,或去上阳王府,帮着管理外院。

    范朝云听了大哥的话,立时兴高采烈的应了,便专心在朝阳山住下,等媳妇生产。

    太夫人却有些不豫,不想让范朝云去上阳王府。

    范朝晖只安慰太夫人,又道:“四弟已是不在了。我现在常年在外,王府内院虽有四弟妹暂理,可她到底是女人,不好管到外院。外院没个范家人主事,只靠范忠一个下人,到底不便宜。”

    太夫人听如此说,也只得罢了,就叮嘱范朝晖,范朝云是庶出,他们那一房,还是尽早分出去为好。

    范朝晖应了,又担心地问道:“娘这里的下人要不要换一批?”却是先前听太夫人说,这里的下人,如今大多是程氏的人。范朝晖已经决心要将程氏圈起来,就不能让她在这朝阳山再做大。

    太夫人沉吟半晌,道:“也不用换人。她们横竖都是范家的家生子。之前是以为馨岚掌了大权,才都攀附过去。如今只要将上下人等都换个儿就可以了。”

    范朝晖知道太夫人对内院的打理,比自己要在行,便都听了娘的话。

    第二日范朝晖下山之前,先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大夫人程氏突患急病,需要休养,将她和张妈妈一起关到了后山的一座单独的小屋里,每日只让翠微山的门人去送饭。范家的下人,不经太夫人许可,不许接近那小屋。又给她几卷佛经,让她日夜念颂,赎一赎她的罪孽。

    程氏被关之后,依附程氏的下人,自然知道主子失了势,都有些惶惶然。

    太夫人也不含糊,就将底层的仆妇提拔了一批起来,又将上层一些起先依附程氏的仆妇,都打发去做粗活。如此一来,太夫人又掌了范家的权,几个大丫鬟也被配了小子,再不得到太夫人处当差。

    范朝晖走后,绘懿到底忍不住,去了太夫人处软磨硬泡,终于磨得太夫人许可,允许绘懿可以经常去看看程氏。

    孙妈妈有些担心,太夫人却看在绘懿一片孝心的份上,让孙妈妈不要担心太过。

    范朝晖处理完朝阳山的事,便又回了大营所在,带着众人操练水军,准备对韩地事宜,一直非常忙碌。

    所以等上阳“神人”白云道长的消息传到乌池附近的时候,已是三月仲春。

    这种骗子,在范朝晖和无涯子看来,根本不值一提,便只当笑话,两人背地里玩笑一番,俱都未放在心上。

    而此时范朝晖一面练兵,一面也对北地的大旱挂心不已。只有无涯子连日来夜观天象,希望能观测到转机,解北地的大旱。

    而流民日益增多,却是一个更大的问题。上阳王帐下的幕僚们都争相献策,要帮王爷解决这个棘手问题。

    大家商议之后,觉得首要应该解决北地的土地兼并问题。如今的大地主,如周家等,拥有北地五成以上的耕地,也对北地的民生有着比官府还更大的作用。这些豪强地主,不仅危害到了普通民众,甚至也已经危害到了官府的利益,是任何一个当权者所不能容忍的。

    因此自收缴私兵令后,北地又颁发了收缴田地令。明令各家各户,只能最多拥有一万亩田地。多余的,要么分给自己的子侄旁支,要么以市价卖给官府。官府会将收缴上来的田地,再按户头转卖给无地或者少地的农户或者商户。

    此令一出,当然反响不一。拥有众多田地的豪强地主,自然不肯白白地将土地交出去,都看着拥有土地最多的周家如何行事。

    周家如今正有别的盘算,也未将收缴田地令放在眼里。只一心盼着和上阳王成了姻亲,这条例便不适用自家了。

    这边在北地上阳附近打响了名头的白云道长,已在一众信徒的簇拥下,四处巡查,找寻契机,为北地祈雨。

    这日,白云道长带着一众信徒来到了周家庄附近。

    一直阔步向前的白云道长突然止步不前,又望着周家庄的方向三跪九拜起来。

    后面跟着的信徒不解,便问道:“道长,前方可是有异相?”

    白云道长厉声道:“都给我跪下,行礼!——前方所住之人,龙章凤姿,岂是你等凡夫俗子能置喙的?”

    后面的人赶紧跟着跪下,又都三跪九拜,行了大礼。

    白云道长这才起身,带着众人就来到了周家庄门上。

    白云道长便对守门人行礼道:“贫道白云,云游到此地,见此庄上祥云汇集,似是有紫气东来,特来拜见贵人。”

    那守门人也知道白云道长的名字,便赶紧让人去了内院禀报家主。

    周仁超老远便迎了过来,对着白云道长大呼“神仙”,又行礼不迭。白云道长连称不敢,拒不受礼。又对周仁超道:“周老爷乃贵人之父,吾等怎敢受贵人之礼?”

    周仁超故作惊讶,便问道:“道长何出此言?”

    白云道长便装模作样,在众人面前掐指算了一通,就对周仁超道:“你家有贵女临世,乃是天女下凡,生带贵气,能帮北地解大旱,还请令媛不要推辞。”又道,他本为了北地的民众,要设坛求雨,如果有贵人相助,便会事半功倍,立下一桩大功德。

    周仁超故作迟疑,道:“小女云英未嫁,怎好抛头露面?”

    白云道长便又带领众人跪下,只求周老爷能看在北地万民份上,让周小姐出面,救北地万民以春旱之中。

    周仁超故意踌躇了半日,才咬牙道:“好吧。既是道长开了口,我们不敢不从。”

    于是过了几日,北地上阳附近,就有白云道长宣称得上天感召,若要祈雨,需要临凡的天女登坛祈雨,才能解决北地的春旱。

    一时此话传遍旧朝各地,就连谢地和韩地都忍不住派人到北地来观摩天女,是否真有大神通。

    白云道长便在周家庄起坛做法,挑了吉日,让周大小姐坐了特制的大花车,从周家庄直绕到上阳城,又特地于上阳王府前转了两圈,才回到周家的祭坛祈雨。

    那日白云道长的祈雨花车,让一众北地人等看得如醉如痴。

    只见披红挂彩的四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装饰得美轮美奂的大车。大车顶部四面敞开,一个美如天仙的姑娘头戴凤冠,脸蒙白丝巾,身披白色锦纱,仪态端庄的站在那里,真如天女临凡一样。四下的民众从未见过这等美貌的姑娘,通都信了白云道长的话,此女非凡世所有,真乃天女临凡,俱都跪拜在路边。

    花车过后,又有数个提着花篮,身披白纱的美貌姑娘,跟在花车后面,不断向四处抛洒各色花朵,香风阵阵,瑶池仙子也不过如此。

    那花车绕城之后,就径直回到了周家庄。

    周小姐便跟着白云道长,登坛祈雨。不过半日的功夫,周家庄上空便浓云密布,电闪雷鸣。

    那白云道长又吐了一口鲜血在黄裱纸上,用桃木剑串着,晃了几晃,那纸又燃烧起来。黄裱纸烧完,周家庄的那一片天空,便下起了大雨。虽只有不到四分之一拄香的功夫,那雨便停了,也够让众人目瞪口呆的。

    此时就连那些本来完全不信,过来看热闹的人,都倒地拜倒,乞求道长和天女给整个上阳地区祈雨。

    白云道长在台上做了为难的样子,道:“天女是周家人,因此天女祈雨,上天只护佑周家。若是要为整个上阳,甚至北地祈雨,天女必须嫁得贵人,上天才能应了天女所求,为整个上阳,乃至北地降雨。”

    此话一出,周家安排的人便在民众里鼓噪起来:“让上阳王娶天女为妻,解上阳以及北地大旱!”

    周家庄前跪拜的民众也醒悟过来:北地最大的贵人便是上阳王。若是上阳王能娶天女为妻,却是不仅能解上阳和北地的大旱,且北地有了天女做王妃,一定福泽齐天!

    一时间,便有大批上阳附近的老百姓,在有心之人的带领下,来到上阳王府前,焚香跪拜,祈求上阳王以正妃之礼,迎娶天女过门。

    安解语在王府内院听此传闻,初始还以为范忠说笑话。直到范忠给四夫人跪下了,安解语才知道范忠不是玩笑,外面跪拜的成百上千的民众,并不是捏造出来的。而那个前一阵子频频造访王府的周家嫡女周欣,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可以左右天下局势的“天女”!

    ※正文3725字。

    感谢书友“晶莹泪珠~阳阳”的评价票。还有粉红票推荐票没?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天女 下

    安解语因了自身经历,一直对这鬼神之事半信半疑。从她前世所受的教育来看,所谓天女临凡,就是神话故事,编出来供人取乐的。而登坛求雨就更是不知所谓。她知道用飞机洒干冰可以人工降雨,却从来不知念几句咒,烧几张纸,就能让上天普降甘霖。

    更何况周欣是什么人,安解语早就熟识。这种人,不是她手里捏了朵莲花,安解语就能当她是观世音膜拜的。——那种蠢话,只能诓骗愚妇蠢夫,稍微有脑子的人,都瞒不过去。

    周家此举是为了什么,安解语也是一眼看穿。只是没想到,周家已经不安于“侧妃”的位置,而是目标直指正妃的宝座,倒是所图不小!

    如今周家造出的声势,确实浩大。而那白云道长,更是在众人面前亲自显露过神通。且范忠当日派了数个心腹去往周家庄,都亲眼所见,回来所述,俱是一模一样。

    安解语又知道无涯子的一些神通,知道这个异世,还是有些事情,确实很难用自己前世的常理来解释。因此对此事,安解语也是觉得很是棘手。便让范忠写了急信,迅速通知王爷,让王爷定夺。

    在等待的日子里,上阳王府外集聚的跪拜人群越来越多,从开始的数百,迅速增长到了上千。若不是安解语急命留守的范家军在上阳城门口拦截要进城的民众,聚到王府周围的人,会越来越多。

    而在城外不得进城的民众,就找了地儿,就地跪下,继续祈求上阳王能迅速娶天女为妻,解北地的困厄。

    范朝晖和无涯子接到范忠的急信,才发现事情已经不是他们事先以为的一场闹剧。——从范忠信上所述,这白云道长,还是有几分本事。

    范朝晖便问无涯子道:“你可知你师父,当日有没有收过这样一个人为徒?”

    无涯子皱眉思索了很久,才道:“我师父在我之前,倒是收过一个徒弟。不过那个徒弟心术不正,师父不想再教下去,就废了他的内力,将他逐出师门了。只是当日师父一时心软,知道他偷了一些施法的黄裱纸下山,也没有拦着。——师父只是想着,他没了功夫,靠那些黄裱纸,应该也能混口饭吃。如今看来,这人可能就是我师父弃徒的传人。”

    范朝晖也皱眉道:“何以见得只是他的传人?而不是那弃徒本人?”

    无涯子展颜笑道:“若是他本人,拿着黄裱纸做法,让整个上阳城下场暴雨都不成问题。可是那人只能让周家庄下雨,明显是功力不足。”

    范朝晖听了,凝神想了一会儿,道:“也许他隐藏实力,是为了图谋后事。——譬如说,是为了给所谓的‘天女’造势?”

    无涯子摇摇头,“那黄裱纸用一张少一张。若真是为了隐藏实力,周家庄那场雨,他不用黄裱纸就能引下来。犯不着浪费对他来说,异常珍贵的黄裱纸。”

    范朝晖对无涯子的神通甚是了解,就问道:“若是你出面,可以让北地下雨吗?”

    无涯子苦笑道:“大师兄也说笑了。这些不过是障眼法、搬运法。周家庄的那场雨,不过是从周家庄附近的湖泊里借过去的。我做法,倒是可以从流云河借水,让上阳城下一场大雨。——可是你知道,这些,都不是真的雨水。不过是饮鸩止渴,自欺欺人的戏法。”

    范朝晖更是皱眉:“那该如何?——就算我们不理会他们,北地的大旱还是不能解。”

    无涯子拍了拍范朝晖的肩膀,道:“要不我们回去一趟,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到时候见招拆招就是了。”

    范朝晖回头看了他一眼,道:“都闹到王府门口了,我们能不回去吗?”说着,便让人备马,就带了五百亲兵,骑着快马,日夜兼程,赶到了上阳城外。

    此时,离白云道长在周家庄祈雨,已是过了六天。

    在这之前,无论是上阳城里在王府前跪拜的民众,还是上阳城外对着城门跪拜的民众,好些人已是到了不耐烦的地步。

    又有些有心人不断鼓噪,宣称白云道长已经得了上天警示,只要在三月十五之前,天女嫁与上阳王为妻,上天便会普降甘霖,北地就能大旱得解。

    因此就算王府的人对外宣称,上阳王不在府里,无法娶亲。外面的民众却听不进去,叫嚣着说,只要将天女以正妻仪式抬进去就行,就算不得圆房,也是上阳王的正妻,祈雨立时就能见效。王府之外,便一直是乱哄哄的。

    安解语这边虽有王爷给她的半块虎符在手,可以调遣范家军里一半的精锐,随时驱散这些人群。但是她也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若是激起民变,却是对王爷的大事横生阻碍,得不偿失。便一力压住了范家军里面,要求立时清剿王府门前“乱民”的呼声。又派了好些人埋伏在周家庄附近,将周家庄这个祸乱的源头严密监视起来,谨防有人趁机以“天女”为名,闹出更大的乱子。另一方面,命人安抚范家军,让他们耐心等待王爷归来做主。范家军知道了王爷正往回赶,便也冷静下来,就也派了几队人,在王府周围加强护卫,谨防有些人趁乱打些见不得人的主意。

    而范朝晖一行人等,骑着快马,星夜兼程,马不停蹄,在亲兵的护送下,终于于三月十三的傍晚时分进了城。

    城外等候跪拜的民众,见上阳王终于现身,都是欢呼雀跃,高兴北地大旱能解。

    范朝晖在城门口对跪拜的民众温言安抚了几句,答应一定帮他们解决春旱的问题,又让他们不要在此集聚,免得影响来往行人的正常交通。

    这些老百姓听见上阳王的亲口承诺,都喜笑颜开,便依了上阳王所嘱,俱都回乡去了。

    有几个人不甘心上阳王几句话就驱散了人群,有心还要再煽动一些人留下,已是被范朝晖的人看在眼里。等人群散去,就有侍卫上前,拿住了几个看上去鬼鬼祟祟的人。其他人便一哄而散,不敢再作怪。

    范朝晖见城门事了,便骑着快马往王府奔去。却是在快到王府门口的时候,看见乌鸦鸦一大群人跪在王府门前的大路上,焚香跪拜,将王府门前弄得乌烟瘴气。

    范朝晖一阵气闷,也不说话,就骑着马,从人群边上绕到王府门前。

    下面跪拜的人见上阳王终于现身,也是如城门口的那群人一样,都冲着上阳王大声呼喊起来。

    范朝晖忍住气,如同在城门口一样,安抚这些躁动的民众,应承一定帮他们解决春旱。

    下面却突然有人大叫起来“上阳王答应娶天女为妻了!上阳王答应娶天女为妻了!”于是底下人鼓噪得更是厉害。

    范朝晖听了这话,一阵恼怒,已是看准在人群中起哄的人,便飞身从马上弹起,往人群中如箭一样扎去。

    那起哄的人突然就见上阳王飞身而来,不等他有所动作,已经被上阳王两个耳光扇得眼冒金星。又被上阳王单手提起,从人群中扔了出来。

    那人啪地一声,摔在范朝晖马前。

    范朝晖这才飞身回到马背上,用马鞭指着在地上蜷成一团的人,呵斥道:“我范朝晖做事,还轮不到你做主!——给我带下去!”

    说完,王府大门开启,范朝晖骑着马,一跃而进。后面的亲兵随从,从后跟随,也进了王府。

    王府门口的民众,呆呆地看着上阳王的凛凛神威,突然间有了些不知所措的感觉,便赶紧四下散了。

    人群里面的有些人,见折损了一个人手,便也赶紧回了府,向周家的家主禀报。

    周仁超听说上阳王回来了,不由又惊又喜,此时已对白云道长佩服地五体投地,就赶紧对白云道长问道:“道长,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白云道长手捻长须,故作高深片刻,便道:“贫道夜观天象,上天已是应了贫道所求。所以只要上阳王在三月十五前迎娶天女,过了三月十五,北地一定有一场大雨要下。”

    周仁超想到,若是女儿嫁到王府,北地大旱就立时能解,此后自家女儿这正室之位,自是坐得牢牢的。——上阳王那发妻,也是时候要让位了。

    可是转而又一想,那上阳王举止刚奢,素有谋断。如今又将他们有些人抓起来了,若是他觉察有诈,故意拖延时日,不肯立时迎娶,这可怎么办?——那一场大雨,岂不是白下了?就赶紧向白云道长问了出来。

    白云道长便点头道:“周老爷所虑,也是有道理的。这样吧,贫道再开坛做法,向贫道的师祖大罗金仙借力,将大雨推迟几日,也是有的。”又为难道:“只是……”

    周仁超急忙道:“道长有何疑难,但说无妨。”

    白云道长就叹气道:“上次那五百两黄金,已是完全供奉了金仙。现在贫道已是无力再请金仙借力啊。”

    周仁超便立时让人取了一千里黄金过来,又许诺道,若是能成,会再给道长一千里黄金作为谢礼。

    白云道长正色道:“贫道是方外之人,要这些俗物做什么?这些都是供奉大罗金仙用的。——周老爷可得让人看仔细了,不要拿包了金的錁子来糊弄上仙。”

    周仁超将装着金块的包裹递到道长手里,满口担保道:“十足真金!十足真金!”

    白云道长接过金子,心里也着实盘算起来:此次若是能蒙对了,说不定就能攀上上阳王,到时候,自己也能如同前朝的国师无涯子一样,也被封个国师做做。就不用走街串巷,四处变戏法讨口饭吃了。且他袖袋里的黄裱纸,是他谋害了一个自称是翠微山门人的人,才抢过来的,如今已经不剩几张了。若是不成,以后就只有脱了道袍,拿着金子,回乡做个土财主去。

    这边等范朝晖收拾了王府门前捣乱的人,进了上阳王府的时候,天已是全黑了。

    外院的管事和幕僚赶紧迎了上来,立即和王爷进了书房商谈此事。

    无涯子也不多废话,就先去了净房沐浴,收拾齐整了,就去了王府后院最高的观星亭,运起师门秘法,对着星辰变位,计算起来。

    安解语在内院近日来已是心急如焚。她本不理外事,可也知道,若是民怨沸腾,对上位者来说,不是好事,处理不当,就会引火烧身。

    这时听下人来报,说是王爷回府了。安解语心里才定了下来,就吩咐道:“让元晖楼的小厨房给王爷做一桌爱吃的酒菜送到外院去。有事赶紧来报我。”

    那人领命而去。

    范朝晖一进府就和心腹管事以及幕僚商谈最近上阳附近的动向,自然知道此事定是周家在后面捣鬼,不由在桌上重重捶了一拳,并不说话,双唇更是抿成一条薄线。

    下面的人都知道这是王爷盛怒的样子。都低了头,不敢说话。

    好半晌,一个平日里十分小心谨慎的幕僚,才小心翼翼道:“王爷,不若暂且先应了他们。等大雨下过之后,再做打算。”

    ※正文3737字。

    不好意思。睡过头了。忘了发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心魔 上

    范朝晖听那幕僚说,要先应了娶“天女”过门,就横眼看过去,阴森森地道:“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我,我还要乖乖地听他们的摆布,那我还带什么兵,打什么仗!——你直接去奉周仁超为主算了!”又愤愤地望向窗外的夜空,恼道:“我们在外出生入死,拿命换来的江山社稷,却总是被这种阴险小人利用算计!——荣华富贵人人都想,但这种鬼祟伎俩,实在是让人不齿!”

    幕僚们听王爷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敢再劝。——可是气归气,周家这一招“天女”,却是击中了任何想登大位之人的心腹之患。如今旧朝已灭,新朝三分天下,谁也不敢说自己是正统。所以韩地的豫林王,才立了旧朝的太子为皇帝,依然奉了旧朝为主。北地和谢地,对韩地立的“宪帝”,只是徘徊观望。范朝晖水军实力颇弱,那旧朝先帝通敌的证据,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拿出来招摇。

    当此时刻,只要有了“天女”,便是授命于天,登上大位就是名正言顺。也可证明旧朝皇帝倒行逆施,已是被上天抛弃,所以只要天女有了归属,韩地立的前太子,便立刻成了“伪帝”。

    这个“天女”,如今既是抢手的饽饽,也是烫手的山芋,端看你如何用了。——且不消说,韩地和谢地,也会有所动作。只是如今周家庄在上阳附近,且被王府的严密监视起来,韩地和谢地的人,也不敢太过放肆。

    想到此,那些幕僚却有些佩服起四夫人的当机立断,让人将周家庄先行严密监视了起来。如今周家庄里外有何异动,各方人等如何勾结,他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现在这种情形,白云道长和天女已是名声在外,就算他们知道其中有猫腻,也是难以拿到台面上说。

    大家正在屋里僵持不下,外面范忠亲自过来回道,说是四夫人派人送了酒菜过来,请大家先用饭,再议事。

    屋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也觉得有些饥肠辘辘,便簇拥着王爷出了书房,到了偏厅用饭。

    席上王爷只说有伤在身,饮不得酒,便以茶代酒,和幕僚们喝了几杯,又多谢了大家在王府里辛苦操持。幕僚们连称不敢,和王爷觥筹交错,刚才书房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才烟消云散了。

    席上众人又提起王府里主持中馈的四夫人,说她不仅将王府内院打理得井井有条,且能运筹帷幄,尽力将“天女”之事引起的混乱,压制到最小的范围内。更能够力排众议,将周家庄严密监视起来,才不让王府处处被动,被人牵着鼻子走。

    范朝晖听闻是安解语所为,倒是十分惊讶。——时下一般的女人,最是愿意求神拜佛,信僧悟道的。可看安解语处理此事的手笔,她倒是一点都没有被神佛天女的名头给唬住,行事安排,完全当对方是普通人。半点都没有担心自己的举动,会玷污神明,引来杀身大祸。

    这种见识和胆量,就是在如今的男人中,也不多见。

    范朝晖不由百感交集,再不发一言。

    用完晚饭,范朝晖让大家先下去,自己也去了后院的观星亭。

    无涯子仍是沉浸在自己的计算当中,范朝晖在旁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便也离去了,不想打扰他。

    回到内院,范朝晖习惯性地又想到风存阁对面的澜亭待一会儿,却是走到半路,又折回来,径直回元晖楼的正房里去了。

    张姨娘住在元晖楼正房后面的小院里,本来平时一向歇得早。最近听了下人说,外面的“天女”要嫁到王府做正妃,不由更添了几分愁思。只是如今她手头拮据,无法打点下人,因此也得不到什么消息。只是日夜烦闷,晚上也睡不着。

    今日晚上,却是正好碰上了王爷回正屋。张氏见正屋里突然亮了灯,便让人去看看有什么事。那丫鬟过去看了看,便一路小跑回来说,王爷回来了。

    张氏未料到王爷深夜回了正屋,便赶紧重新装扮了一番,就到正屋去请安。

    正屋的丫鬟给张氏屈膝行了礼,又道:“王爷在净房沐浴。姨娘要不要进去服侍?”

    张氏从未服侍过王爷沐浴,一时有些踌躇。又想到很久没有和王爷私下里说说话,就忍不住走了进去。

    到了净房门口,张氏听见里面的水声喧哗,有些面红耳赤,便轻轻在净房门上敲了敲,又低声道:“王爷,可要婢妾进来服侍?”

    范朝晖在净房里听得分明,便扬声道:“这里不用你服侍。你自去歇息吧。”

    张氏脸上一白,又舍不得就走,就侍立在内室。

    过了一会儿的功夫,净房里面的水声停了。再过片刻,净房的门打开,范朝晖穿着中衣,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净房里跨了出来。

    见到张氏仍然在内室,范朝晖愣了一下,也只点点头,就自己在一旁坐下,问道:“你还有事吗?”

    张氏赶忙上前拿了大毛巾,帮王爷将头发擦干,又拿起梳子,帮王爷将头发拢起来。

    范朝晖只坐在那里,眼眉低垂,任由张氏忙碌。

    张氏见王爷未再拒她于千里之外,心里的喜一丝丝地冒出来,恍如回到了她刚被抬进范家的那些年。那时候,王爷虽然不是很经常到她屋子里,可每隔一阵子,总会来歇一夜。等她生了绘绢之后,才来得少了。后来小程氏独宠,她就更是旷了许久。

    仔细想想,这些好象都是四夫人嫁过来不久之后的事情。

    张氏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四夫人。正在给王爷梳头的手,也渐渐慢了下来。

    听王爷问起来,张氏轻声笑了一下,柔声道:“无事。就是挂念王爷。”

    范朝晖半闭着眼睛,也不再搭理她。

    张氏想了想,一边给王爷篦着发,一边道:“王爷这一阵子不在府里,这里里外外的事儿,都落在四夫人身上,可是将四夫人忙坏了。”

    范朝晖这才轻轻“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张氏抿嘴笑了笑,又道:“四夫人不仅会管家,还特别会玩乐。新玩意儿一套一套的。”

    见范朝晖睁开眼睛,沉默地看着她,张氏心里一跳,又接着道:“四夫人教婢妾学会了玩麻将。只可惜婢妾太过愚笨,将银子都让四夫人赢走了。如今婢妾还欠了四夫人一笔债。——以后三年的月例,婢妾都抵进去了。”最后一句话,已经有了些撒娇告状的意思。

    范朝晖的眉毛紧紧拧了起来,不过一瞬的功夫,又恢复了常态,淡然道:“既如此,以后就不要同四夫人玩麻将了。——你无论如何都玩不过她。”

    张氏被噎了一下,只好又换了话题,说起了然哥儿和绘绢。

    范朝晖这才跟她说起话来。

    过了半晌,范朝晖的头发都干了。张氏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梳子,对范朝晖屈膝行了礼,不知是不是应该退下。

    范朝晖看了她一眼,只见昏黄的灯光下,张氏白皙妩媚的脸上,更添了几丝红晕。又瞥见到张氏期待到能滴出水的眼眸,范朝晖默然了半晌,低声道:“夜深了,你,就在这里歇着吧。”

    张氏更是晕生双颊,只低低答了声“是”,便转身去到一旁的梳妆台前,卸下了钗环首饰。又起身去床上,将被子都展开铺好。

    这里是正屋的卧房,按理,张氏不该歇在此处。

    可大夫人根本就没有过来,这间屋子,一向也只是给王爷准备的。如今张氏在这里过夜,也不算走了大褶儿。

    “睡吧。”范朝晖穿着中衣走过去,躺到了床里面的位置。

    张氏脸上更红。她慢慢脱去了外袍,中衣,只穿着桃红色绣着两只鸳鸯的肚兜和葱绿色睡裤,也躺到了床的外侧。

    范朝晖冲床对面桌上的蜡烛虚晃一掌,一阵劲风拂过,那蜡烛迎风而熄。

    原本明亮的卧房里,如今只有阴柔的月光,从窗外洒到床前的踏板上,照到两双并排而立的鞋子上。一双绣鞋小巧精致,只是边上都磨损了许多,似是穿了很久。一双白底黑帮的男式布鞋,整洁干净,摆放在绣鞋旁边,显得沉稳而厚重,似山一样巍峨。

    过了这么多年,张氏再一次躺到了范朝晖身边,心里自是紧张的不得了。她睡意全无,只偷偷侧过身,打量着平身而卧的范朝晖的侧影。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

    张氏慢慢看过去,从范朝晖的侧脸,到他的脖子,又到他宽厚的胸膛,再往下,便看见了他放在身侧的大手。张氏就轻轻伸出手去,拉住了范朝晖的手。

    范朝晖也未睡着,只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任张氏拉住了自己的手。

    张氏捏了捏他的手,见他并没有推让,便又大胆了一些,慢慢地将他的手拉过来,放在了自己柔软高耸的胸脯上。

    范朝晖还是无动于衷。

    张氏见范朝晖依然没有将自己推开,就更大胆了几分,慢慢移过去,抱着他的胳膊,将头枕在了他的肩上。

    闻到范朝晖身上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张氏的脸红得如要滴出血来。心里虽跳得如擂鼓一样,张氏还是不愿意放弃这样大好的机会。——只要抓住今晚,说不定,她也能生出一个儿子!

    想到此,张氏已经全身都紧紧地贴在范朝晖身旁,又抬起头,想在范朝晖侧脸上亲吻一下。谁知范朝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偏了一下头,张氏一下吻空了。

    张氏此时更是不好意思。只好放开了范朝晖的胳膊,慢慢坐了起来。

    只听帐子里一阵衣物欷簌的声音,范朝晖觉得怪异,睁眼一看,张氏已经褪了肚兜和睡裤,跪坐在他身前。只见她低着头,一双秀目缠绵地看着他。一对浑圆饱满的胸乳沉甸甸地挤在她不断颤抖的手臂内侧,全身莹白的肌肤在月光下熠熠生辉。而白嫩的两腿之间,一片黑漆漆的阴影更是若有若无地诱惑着他。

    ※正文3375字。

    感谢书友“linda929lu”的粉红票。这一章和下一章都是用得定时发布。今天飓风来袭,不知道会不会断电。所以如果有书友投了粉红票,俺没有来得及及时答谢的。都会在以后的章节里感谢大家。希望这次不要那么严重。就算断电,也不要断得太久。

第一百七十八章 心魔 下

    眼看着张氏脱了精光,伏跪在自己面前,范朝晖也是有过好些个妻妾的男人,如何不知道张氏是何用意?况且他也决心要斩断那段孽缘,才主动开口让张氏留下来过夜。想到此,范朝晖便狠了狠心,一把将张氏拉进自己怀里。

    张氏立刻抓住了机会,全身紧紧贴在他身上,不断扭动了起来。

    范朝晖温香软玉抱在怀里,脑子里却奇怪地响起刚才张氏的话“银子都让四夫人赢走了。如今婢妾还欠了四夫人一笔债。——以后三年的月例,婢妾都抵进去了”。——她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难道她还是想走……?

    想到此,范朝晖猛然坐起身来,将张氏推在一边,又迅速下床穿上袍子,系上腰带。此时虽是仲春,北地的夜里也甚是清寒。范朝晖匆忙间,也来不及找出薄氅披上,就匆匆地要出门去。

    张氏正满心柔情蜜意,以为好事能谐,谁知就被王爷一把推开,已是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正自呆怔。如今见王爷又要出去,张氏赶忙从床头随便拿了件袍子披上身,也急急地跟了出来:“王爷要去哪里?”

    范朝晖回头,目光如利箭一般射过来,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便冷声道:“关你什么事?——给我回你自己的院子去。以后不经传召,不得擅自到正屋来。”说着,便掉头出了正屋的大门。

    张氏两眼含泪,倚在大门旁的门框上,看着王爷急匆匆地出了院门,往外院的方向行去。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回转到屋子里,又重新穿戴好了,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这一夜,张氏屋里的灯,就没有熄过。

    范朝晖急急忙忙地到了外院,就先去了帐房,要看内院这几个月的开销总帐。

    外院的帐房是府里的重要地方,日夜有人守着。此时守帐房的人见王爷要看内院的开销帐,便赶紧去拿了过来。

    范朝晖急急地翻看,一项项找过去,却发现内院的开销日益减少,并未如同自己所想的,日益增多。最近一个月的开销,只有年初开销的三分之一,节省了不少开支,不由觉得甚是奇怪。——难道自己想错了?

    放下帐本,范朝晖揉了揉眉间的额头,慢慢在书房里坐下。书房外间的落地钟敲过,已是子时。外面正是深夜。

    范朝晖又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终于茫茫然之中,已是出了外院的书房,往内院走去。走到内院大路分岔口的时候,范朝晖习惯性地腾跃而起,终是往澜亭的方向,如大鹏展翅一样飞跃而去。

    澜亭地处王府内院的高处,虽比不上后院的观星亭,也是内院里最高的地带。从澜亭往外看去,天高月小,风景甚佳。

    范朝晖站在澜亭里,才醒悟过来,自己又到了这里,不由苦笑了一下,坐到了澜亭的坐栏上。再向外看去,就正好能看见风存阁三楼大屋对着这边的两个玻璃窗。细细的横格上下交错,配着屋里照壁上昏黄的灯光,织出错综复杂的图案,如迷宫一样,蛊惑人心。

    这么晚了,这屋里怎么还会有灯光?——范朝晖甚是讶异。便忍不住飞身而起,又到了风存阁顶楼的屋顶上。

    夜风习习吹来,范朝晖有些混乱的脑子里清醒了一些。此时此夜的情景,又让他想到了那个晚上。——进去,还是不进去?

    范朝晖贴在风存阁三楼大屋侧面的细格玻璃窗旁,一向杀罚决断,从不拖泥带水的他,第一次犹豫起来。

    他转过身,往屋里看去,却见屋里的人,正是安解语。她跪坐在软榻前的低矮茶桌一端,小几上铺着一张白纸,上面似用羽毛笔写了些文字。文字和文字之间,又有线路相联,整张白纸,看起来像是一幅儿童涂鸦一样的画纸。范朝晖不由看住了。

    安解语这几日睡不着的时候,总喜欢一个人深夜到了顶楼的大屋里,于夜深人静之时,将一些觉得难以处理的问题重新梳理一遍。她前世无论是在国外念书,还是后来走上职场,都是夜猫子习性,越到深夜,越是头脑灵活,精神百倍。有些白日里想不通的问题,到了深夜,往往迎刃而解。

    这一晚,她照例来到顶楼,将近来发生的事情,都写在了一张大白纸上。白云道长、周欣、周仁超、周夫人、王夫人、王萍,还有家里的王爷、范朝敏、张姨娘、然哥儿、大夫人,不一而足。然后用线将他们牵连起来,看看能不能有些新的体会。

    低头在纸上写了很久,安解语觉得脖子低垂地有些酸痛了,便用手揉了揉脖子。又无意间抬起头,正好和往屋里探视的范朝晖四目相对。

    安解语使劲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幻视了。可是仔细看去,那人依然在窗外,默默地看着她,又偶尔往她桌上的白纸扫一眼。

    想到王爷今晚的确是回了府,安解语又释然了。——她最怕鬼怪和各种软体爬行动物。只要不是这两类,她都能应对。

    安解语便起身过去,开了窗,问道:“王爷可有要事?”——和上次一样的开场白。

    此言一出,两人不知怎地,脸都有些红。好在是在深夜,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对方脸上的红晕。

    范朝晖只点点头,又道:“若是不方便,我明日再过来。”

    安解语知道如今的王爷,面临大事决断,定是有事要说,便正色道:“我信任王爷。事急从权,王爷若真是有要事,就进来叙话吧。”说着,便向一边让了开去。

    范朝晖见安解语落落大方,并不因上次的事,如同一般女子一样,或扭捏做作,或含羞胆怯,做出一些小儿女娇态,却是直率爽朗,行事利落,心头感觉更是复杂。便道:“既如此,就打扰了。”说着,就一掠身,进了屋子。

    安解语走到茶桌那端坐下,范朝晖便也在她对面坐下。

    看见桌面上的白纸,范朝晖顺手拿起来细看。只是安解语的字实在写得糟糕,范朝晖不得不问了她好几次。——有几个字,实在看不懂写得是什么。

    安解语的脸更红了。——她前世习惯了用电脑打字,一手书法完全见不得人。如今不过是自己写来理清自己的思路,也不是给外人看的,就更是写得潦草。

    不过见范朝晖也没有取笑的意思,安解语还是一一给他解答。

    范朝晖这才看明白那白纸上的路线图。又见有一根黑线将自己的名字和周欣还有白云道长的名字连在了一起。下面写着两个奇怪的字符“pros”和“cons”,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安解语探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写的两个英文单字。简单来说,pros就是好处,cons就是坏处。

    她正在分析和周家“天女”联姻的好处和坏处。——虽然知道王爷自有自己的幕僚,分析起来比自己深刻多了。可是安解语在前世已是习惯了对一件事情要做正反两方面的思考,才能从中找出最佳的解决方案。且王爷另娶“天女”,对王府内院的格局,将是又一次冲击。她更是需要想清楚,王爷若是娶了周欣,对他们四房,特别是对则哥儿的好处和坏处。

    范朝晖又仔细瞟了那两个奇怪的字府一眼,便看向别的地方,慢慢看清楚了安解语写的零零碎碎的“好处”和“坏处”。

    就只见在“pros”(好处)旁边写着:“王爷娶‘天女’,登帝位,四房水涨船高,则哥儿说不定可以封王”。

    而在“cons”(坏处)旁边写着:“王爷娶‘天女’,王府后院再无宁日。最好赶紧分府出去单过,避免成为王府内院女眷权力之争的池鱼。否则小命难保。切记、切记!”

    范朝晖一边看着,一边忍不住笑出声来。

    安解语更是不好意思,以为王爷到底是在嘲笑她的一手狗刨式书法。只小声赧然道:“让王爷见笑了。”

    范朝晖赶忙收住笑,又问道:“你写了王爷娶‘天女’的好处和坏处,为何没有写王爷不娶‘天女’的好处和坏处?”

    安解语笑道:“王爷若是不娶‘天女’,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哪还需要分析来去?”

    范朝晖正色道:“至少有一个好处,不会受制于人。”又看着安解语道:“我从不受人威胁。”

    安解语闻言心里一跳:她也从不受人威胁。只是王爷自己就有不受人威胁的资本,而她的不受人威胁,却是要完全靠在王爷的另眼相看上,才能在人前挺直了腰杆。想到此,安解语不由有些讪讪地,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以往所为,都有些狐假虎威,色厉内荏。

    范朝晖见对面的安解语慢慢低下了头,不知她在想什么,正要再说话,大屋侧面的细格玻璃窗上,又传来几声敲打之声。

    安解语和范朝晖同时向窗户那边看去,却是见无涯子趴在窗子上,对他们俩招手。

    安解语落落大方地走了过去,将窗户再次打开,又笑道:“今儿晚上真是热闹。”

    无涯子笑着跟安解语打了招呼“四夫人”。

    安解语点点头,领他坐到小桌的另一边,又给他们两人都上了茶。

    范朝晖便问无涯子:“可是有急事?”

    无涯子看了安解语一眼。

    安解语赶忙站起来,道:“你们谈吧。我下去帮你们看着门。”

    范朝晖摆手让她坐下,又对无涯子道:“说吧,四弟妹不是外人。”

    无涯子飞速扫了两人一眼,见两人并无异样,心头微觉怪异,也未再推脱,只是转头对范朝晖道:“王爷,我刚才夜观天象,又计算了很久,却是算得三月十六到十八,似是有大雨的迹象。”

    范朝晖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又松了下来,将茶杯放到小桌上,沉声道:“这就是说,我们只有不到两日的时间,要拿主意。”

    无涯子点点头,又道:“不知那人到底是算出了这场大雨,还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碰巧蒙上的。这样一来,无论王爷娶不娶周家的嫡女,她‘天女’的名声,就将坐实。——王爷要仔细考虑,若是被韩地和谢地所得,以后的麻烦也是不小。”

    安解语便起身走到对面的落地大窗前,看见深蓝夜幕上的月亮,正是将圆未圆的时刻。看来到了三月十五,这王府就要再办一次喜事,人月两团圆了。

    将头靠在落地长窗的窗棂处,望着窗外的明月,安解语想起了前世小时候在国内念书的时候,学过的两句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便轻声念了出来。

    ※正文3585字。

    就算断电,也要求求粉红票推荐票。俺是执着固执的银~~

第一百七十九章 归位

    范朝晖虽和无涯子凝神说话,眼角余光却注意着安解语的一举一动。听她突然说了两句话,范朝晖便追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安解语回头看着小桌旁坐着的两个人,便又将那两句诗念了一遍。

    “嫦娥是谁?”无涯子好奇地问道。

    安解语就将嫦娥和后羿的故事给他二人讲了一遍。

    说完这个故事,安解语一时兴起,又想起了她前世听过的那些天女和凡人的故事,便又道:“我还听过一个故事。说是天上天帝的第七个女儿私自下凡,碰上了一个人间的穷小子董永,两人一见钟情,结为夫妻。谁知天帝震怒,就将七仙女抓回去了。”

    范朝晖和无涯子两个人不由对望一眼,都听住了。

    “还有类似的故事吗?”无涯子最喜欢听故事,忍不住又追问。

    安解语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还有一个。天上的仙女——织女偷偷下凡,和人间的牛郎结为夫妻。两人还生了一对孩子。结果天上的王母娘娘震怒,就派天兵天将将织女抓回天界。牛郎带着孩子追过去,却是被王母娘娘划了一道天河隔在他们之间。每年只有七月十五,喜鹊搭桥,两人才能见一次面。平日里,都是分隔在天河两岸,互相对望,却是不能相聚。”

    范朝晖越听越高兴,不由面露喜色,对无涯子道:“今晚不虚此行。”又对安解语道:“四弟妹真是博览群书,这些故事,我们闻所未闻。——多谢四弟妹提点,我们就不打扰四弟妹休息了。”说着,便拖了无涯子要出去。

    无涯子却是起身,深深地看了安解语一眼,道:“四夫人好手段,好心思。”说着,对安解语拱手行了一礼,也跟随在范朝晖身后,从窗子里掠了出去。

    安解语见两人说走就走,目瞪口呆了一阵子,才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上了。又自言自语道:“明儿一定要给这两扇窗子加上窗帘。以后眼不见为净。”

    被范朝晖和无涯子两人闹了一通,安解语反而有些累了,困意也袭了上来,便赶紧去净房洗漱了一番,也上床睡了。

    这边范朝晖和无涯子出了风存阁,便往外院的书房奔去。

    到了书房,无涯子担心地看着范朝晖道:“你真的打算动手?”

    范朝晖走到屏风后换了软甲在里面,又套上外袍,才从屏风后走出来道:“我早就想做掉周家。——不说他们如今弄出什么‘天女’,就说他们自旧朝覆灭后,迅速在北地扩张,掌握了北地十分之一的土地和无数的商行,我就容不下他们在北地坐大。”又冷笑道:“若是他们聪明些,将他们的土地和商行献出一些,我还能容得下他们。可是如今,他们先试图用私兵威胁我,私兵不成,又扯出‘天女’这一出。左右还是为了要挟我。——你是知道的,从他们做出‘天女’的局,他们全家的命,就不在他们自己手里了。我不想要他们家的‘天女’,不过,我也不会让别人得到!只是之前,我想不出用什么理由,来面对北地那些已经将‘天女’奉若神明的民众。四弟妹的话,却是提醒了我,让我想到了借口,到时候就算灭他周家满门,也让北地众人,对我说不出一个‘不’字!”

    无涯子听了微微一笑,道:“四夫人确实所知甚多,说不定,四夫人才是真正的‘天女’。”

    范朝晖警醒地看了无涯子一眼,沉声道:“胡说什么呢?——四弟妹不过比一般人多看些杂书,哪里就到了‘天女’那么严重的地步?她要是‘天女’,当日也就不会在旧都你家的院子里,面对着那些夷人兵士寻死了。”

    无涯子白了范朝晖一眼:“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着,也就放下了,去帮范朝晖筹划对周家的行动。

    这边范朝晖和无涯子紧锣密鼓的安排了一切事宜,转眼就到了三月十五。

    周家的人也一直焦急地等待着王府的回应。谁知王爷回了上阳两日,只发了话让他们等着,并没有马上派人到周家来提亲。

    周欣等不及了,日日和娘亲发脾气。

    周夫人也是执拗,便对周仁超道:“老爷,我们欣儿如此贵命,难道一定要嫁给上阳王?”

    周仁超烦恼道:“你在上阳王的地盘,还想嫁给别地的贵人,你是不想活了是不是?”

    周夫人撇撇嘴,不再言语。

    周仁超心里着急,生怕这王爷的花轿还没有上门,那大雨就先下了。——若是大雨已下,他们的筹码就少了大半。欣儿以后就算是入了府,地位怕还是不稳当。便又找了白云道长,再给了他一千里黄金,让他将那大雨,再推迟几日。

    白云道长看在黄金的份上,满口应承,也是日日开坛做法。

    三月十五的深夜,上阳城的四围,居然不像以往的十五,圆月高悬,明空万里。反而一片乌云飘了过来,将满月遮得严严实实。

    周家庄前漆黑的夜空里,本来一片寂静,突然从远方传来沉重的马蹄声。

    周家庄前院守门的人抬眼看去,只见数百名穿着玄甲,头戴蒙面头盔的人骑着高头大马而来。

    他们来势汹汹,守门的人还未来得及报信,已经被一刀割下了头颅。

    周家庄别的守门人见势不妙,立时四散逃开。周家庄的大门立时被骑兵冲破,一众人等如同杀神,闯入周家庄内,直奔周家庄里各房主子住的的地方而去。

    许多周家庄的人,只要是在内院里,都在睡梦中便被一刀毙命。周家大房的内院里,更是被范朝晖亲自带着人,蒙着面,将周仁超、周夫人和周欣,俱都射杀在内。而无涯子又在周家庄里搜寻到白云道长的踪迹,也将他顺势结果,又要收回当日翠微山失落的黄裱纸。却是翻遍他的全身上下,只找到了最后的一张。

    这些蒙面骑兵在周家各房的主子那里执行完任务,便将尸体都扔到正屋,淋上热油,付之一炬。

    而那些骑兵来去如风,已是离开了周家庄,站在远处观望。

    周家庄里未住在主子内院的下人也被惊醒,见到主人院子里浓烟滚滚,惨叫声不听,都吓得不敢过来。等声音消停了,才过来看看,却是哪里有一个活口?

    此时子时已过,转眼到了三月十六,天色更加阴沉。周家庄的大火也越烧越大。正在大火燃得最猛烈之时,一场倾盆大雨瓢泼而下,将那大火浇得摇曳起来。

    那日夜里,很多过来救火的人,都看见了火在雨中燃烧不停的奇景,都啧啧称奇,不知道到底是何原因。

    此后两日,三月十六、三月十七,北地大面积降雨,雨水充足,将北地的春旱彻底解了困。

    北地的乡民,一边忙着赶紧下种,一边议论着周家的灭门惨案,不知到底出了何事,谁又那么大胆,敢将“天女”都烧了去。

    范朝晖见时机已到,便让人出了告示,言道周家的天女乃是私自下凡,引得上天震怒。北地之前的大旱,就是因为天女违背天条,上天方才降灾于北地。而上阳王得上天感召,助天女归位,上天为了嘉奖上阳王,便连降暴雨,解了北地的春旱。

    此告示一出,民众才恍然大悟:原来北地的大旱,俱是周家那个私自临凡的“天女”所为!——便又都庆幸,自己的北地之王,没有娶了这“天女”做王妃。若是真的娶了,上天不知还要降多少灾祸给北地!

    一时众人便对上阳王更是赞不绝口。且如今上阳王得了上天的心,以后可是要更上一层楼了。

    而韩家和谢家的人得知此事,却是明明白白看出其中的奥妙:那周家本是想借“天女”之事,将范朝晖一军,却反被范朝晖摆了一道。不仅折了私兵,还丢了姑娘,甚至全家陪葬!——范朝晖此人,端得是雷厉风行,心狠手辣,且心思灵敏,见机甚快。两家不由都重新审视起北地的实力和范朝晖的强悍。

    而周家被灭之后,北地十分之一的上好耕地全都成了无主之地。各地有周家田地的官府,都立即着手转卖周家的耕地。按照新的条例,只许无地之人购买。另外周家的商行,也被各地官府接收,按市价,转卖给小商家。

    北地最大的豪强地主周家,被范朝晖一夜之间成功分拆。

    而周家被灭,北地别的豪强地主也完全明了上阳王这次的收缴私田令是来真的。就在家族内部赶紧分家,借机大肆分割家产,将田地商铺都分给了子孙辈,或者旁支亲戚。各大家族也俱都将田地尽量保持在最多一万亩的程度,再不敢储备更多的田地。

    北地的大家族体制,自此土崩瓦解,再无实力和机遇,能出现第二个范家、慕容家,或者次一级的周家、吴家、郑家和王家这样的豪门大家。

    而北地的民众虽然之前敬“天女”之心甚诚,可还是最关心自己的切身利益。

    如今“天女”已被几场大雨证明是北地大旱的源头,便成了北地之人唾弃的对象。此后谁家想利用神佛为自己的女儿或者儿子造势,都得好好想一想。——你如何能证明,你是过了明路下凡历劫的神仙,还是从天庭私奔,给下世带来灾难的祸害?

    再说假托神明给自己的祖上贴金这种事,都是当权者的特权,且是他们成功上位之后才做的。没有上位的人,就想依靠神明为自己造势,不是张角,就是白莲老母之流,俱是要被当权者斩草除根的。

    而范朝晖在上阳待了三个月,将之前头疼的问题,如春旱、田地集中、流民四起都一一解决,也算是快刀斩乱麻。

    这日安解语正在听管事妈妈们回话。内院一个管人情往来的管事妈妈,就进来禀报,说王爷那边派人拿了封大姑奶奶范绘歆的急信过来,给四夫人过目。

    安解语便接过信,仔细一看,那信封上写着“爹爹上阳王亲启”,就皱眉道:“这是给王爷的信,我怎么能私自拆看?”说着,就将那信扔回给拿信过来的管事妈妈。

    那管事妈妈涨红了脸,嗫嚅道:“回四夫人的话:王爷说,这女眷往来,是内院的事儿,让四夫人全权作主。王爷不能越俎代庖。”

    安解语奇怪地问道:“可这信上写得王爷亲启,就算是大姑奶奶的信,说不定有什么别的事情,王爷就没想过吗?”

    那管事妈妈脸上更红,只低了头道:“王爷在外书房跟外院的爷们儿说事儿。奴婢不知王爷是如何想的。”

    安解语想了又想。按她从前的习惯,是绝对不会拆别人的私信的。可是现在,王爷想必正有要事,又怕耽误了女儿的信,就让自己先看看。

    安解语摩索了那信好久,终于拆开看了。却是范绘歆十几日之前写的,说是她马上要临产了,想见见自己的娘亲。希望爹爹同意,让她娘亲去谢地给孩子做满月。里面又隐晦地写了几句话,好象是在责备她爹爹,不该将自己的娘扔在祖籍,而让孀居的四婶婶主持王府的中馈。

    ※正文3766字。

    感谢书友“蹊跷叶子”、“潜水看书度日子”和“zqchen”的粉红票。又到了粉红每多15票就加更的日子了。8点二更。三更老时间。

    托各位书友的福,俺们家安然无恙过了飓风。没有断水、断电、断网。不过俺们家对面那个社区的,可是黑漆漆一片,断电了~~

第一百八十章 家人

    /p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9995/ 第一时间欣赏烟水寒最新章节! 作者:寒武记所写的《烟水寒》为转载作品,烟水寒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烟水寒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烟水寒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烟水寒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烟水寒介绍:
古代女子安解语,穿越现代,又重生回原点,从彪悍宅斗到温馨市井,从玉堂金马到叱咤江湖的故事。
无空间,无异能,不会赌石,只会赌博,视三从四德为浮云,观男尊女卑为无物的废柴火爆女主,和两兄弟的感情纠葛。
熟男熟女之间的爱情故事。有大叔,无萝莉。有极品,无圣母。
文艺版简介:
谁爱上了谁?谁为谁心伤?谁的后院倒了葡萄架?谁又上了谁的床?
都道是金玉良缘,却是阴差阳错,上有苍穹!
==================================================================
请围观包养《烟水寒》三部曲——《烟水寒》、《重生空间守则》、《与子偕行》O(∩_∩)O
烟水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烟水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烟水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