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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禾风细雨     大明职场txt下载     大明职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10.云南之战(七)

    向导是普定本地汉人,官话说的不利落,说官话时时常夹着当地的方言,傅友德听的很累,好在亲兵中有一名小旗,叫陈茂三,曾在云贵一带跑过商帮,懂些当地的方言土话,一路全靠他与向导沟通。

    陈茂三听了向导的话,指着后山的方向说道:“山正面的这几条山路很难走,而且除了山上寨子里的苗人,外人很少有走明白的,山路窄,最宽的地方也只能并排走两个人,而且山路里还有岔路,外人走进去肯定是迷路,或许还会走到山间里去,不过他走过后山那边一条路,那条路就宽一些,大军沿着那条路上去也容易些。”

    傅友德听着陈茂三的话,眉头紧皱,看了看山势,又看了看向导,又回身四下扫了一眼,正瞧见身后不远的姚光启正手搭凉棚远望山上,脸上露出一丝的忧虑。傅友德喊了声:“姚镇抚,你过来一下。”

    姚光启来到近前,傅友德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姚光启没有回答傅友德的问题,转而对陈茂三说道:“你问向导,这苗寨里的苗人经常走哪条路下山?”

    陈茂三翻译给向导后,向导说了几句,陈茂三说道:“他们自己寨子里的人走这边的路下山,因为这边的路去县城和市集更近一些。”

    当傅友德等人正在山脚下勘查地势之时,他们没发现,山腰一处隐秘的树林里,几双眼睛正盯着他们,山下人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这些人的眼中。

    上万大军开进洞浦山,数十个当兵的聚集在山脚下,早已惊动了山上的苗人,而树林中这几个人中,其中就有洞浦山上苗寨的土司,也是这山上苗人最大的首领,他叫阿里斯,汉名叫彭顶天,此人勇武过人,年轻时曾一拳打死一头壮硕的公牛,为人又十分仗义,苗寨里的乡民都很佩服他,十几年前蒙古官员前来巡查,在普定四处搜刮,到洞浦山之后,彭顶天不满蒙古官员勒索,将十五个蒙古官吏全部杀死,造起反来,又自己立起旗号,自封为洞浦山苗王,与蒙古官府对抗。当时中原大地烽烟四起,蒙古人应付刘福通朱元璋陈友谅张士诚等人都应付不来,哪有精力和兵力对付这个造反的苗人,为了安抚本地的苗人,索性就默认了彭顶天自立为王的既成事实,封了个土司就草草了事。

    彭顶天杀了蒙古官员,蒙古人不仅没敢来征讨,还封其为土司,彭顶天在苗人中的威望一下子达到顶峰,他索性便自称苗王,四周苗寨的苗人纷纷表示顺从和归附,这彭顶天顺理成章的成了普定最有威望和权势的苗人头领。

    也正因如此,彭顶天近年来越来越骄狂,不仅时常要求其他苗寨定期给自己进贡礼品表示孝敬,如果其他苗寨之间有了矛盾,彭顶天还主动插手调节,但他调节的并不公允,经常偏颇武断凭个人心情评判,甚至无端欺压其他苗寨,因此其在各山的苗寨里对其怨念越来越多,有些寨子暗中连接对抗彭顶天,甚至有些寨子公开表示不再听从他的号令。

    正当彭顶天越来越觉得孤单的时候,又一个机会来了,傅友德派来的宣慰使到了普定,到各个苗寨游说招降。彭顶天认为这又是天赐良机,想当年,他凭借反抗蒙古人的苛政一举成为苗人领袖,如今,汉人朝廷又来招降,彭顶天希望借此机会再一次成为苗人的英雄。

    所以,当明军的宣慰使来到洞浦山之时,彭顶天毫不客气的拒绝了明军的招降,并拿出了自己苗王的派头,不仅拒绝投降,更派人联络方圆百里内所有苗寨,号召他们跟随自己对抗汉人,让普定彻底成为苗人的普定。但出乎彭顶天意料的是,大多数苗寨都表示愿意归降大明朝廷,不想跟朝廷大军对抗。但彭顶天没有灰心,明军又能如何?当年蒙古人不也没拿自己怎么样吗?彭顶天下定决心,一定要抵抗到底,只要将明军击败,让其他苗寨的人看到自己的实力,他们就会再次拥立自己,自己还会再度成为苗王。

    在山上看到了山下明军的大队人马后,彭顶天立即返回了寨子,开始布置人手。彭顶天的部署是,将重兵布守在后山,埋伏在明军上山的必经之路上,待明军上山时突然从两翼杀出,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为了集中人马伏击明军,彭顶天在前山只是留下极少的人手。

    彭顶天的管家叫题哥麻,是个持重的老人,他对彭顶天的布置提出了疑义:“前山不留人,那汉人从前山攻上来怎么办?”

    彭顶天自信的反驳道:“汉人走过前山?那些山间老路,弯曲交错的,只有咱们寨子里最精明的老人才走的通,他们走前山,只会在山里瞎转,而且会转道山涧里去,最后成了毒蛇的美味,他就是一万人都走前山,他也上不来。”

    入夜后,傅友德率领全军出发了,所有的将士包括傅友德本人在内,全部弃马徒步,为了增加夜间行军的隐蔽行和机动性,所有的将士又脱下了铠甲,这样一来避免夜间反光,二来也减轻了上山的负重。在出发前,傅友德命令所有将士只吃半饱,随身也只能带一块干肉一张面饼和少量的水,其他的干粮一律不能携带。

    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大军来到山脚下,傅友德看着后面长长的队伍,小声下令道:“所有人原地休息,吃半张饼半块干肉,违令者斩。”傅友德一向与士兵们同甘共苦,他也跟将士们一样,只吃了半张饼和半块肉。

    一刻钟后,将士们吃完,再次出发。傅友德带着向导和陈茂三走在大军前排,每到一个路口,傅友德都命令做好标记,以免后面有掉队的将士走散。后山的道路较宽,足够六七个人并行,但傅友德命令,每排只允许三人并肩前行,两边的人要随时注意道路两旁。一路上,普通将士不允许说话,傅友德下令传令,也必须小声传达,在向导的带领下,队伍很快来到了山腰。

    由于不允许点火把,傅友德自己也看不清队伍的后段,但他对自己的队伍很有信息,在山腰附近,傅友德刚要下令再次短暂休整,让将士们吃东西补充体能,就听四周丛林里一阵阵急促的铜锣声响了起来,随即一阵叽里呱啦的叫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傅友德暗叫不妙,自己中了埋伏。

    “不要慌,不要点火,”傅友德反复高喊“就地结阵,不要点火。向山上冲。”

    关键时刻,百战沙场的老将傅友德的头脑是清醒的,黑夜里点火,一定会成为敌人弓弩的靶子,如果此时前方的队伍向山下撤,一定会与后面的队伍相撞,极易酿成自己人互相践踏的惨剧,那样的话不用敌人杀也溃败了,而此时自己兵力占优,所以只要敌人手中没有上千支弓弩对自己进行覆盖,以自己手下这些老兵素质,应该可以应付。

    傅友德的自信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一万人的队伍全部是上过战场的老兵精兵,虽然遇到突发情况,但大多数将士都表现的极为镇定,从前到尾没有出现大的慌乱,更可贵的是,虽然视野并不开阔,但将士们迅速与附近的同伴相互靠近,简单的战斗队形迅速展开。

    傅友德跟陈茂三等三十几个人组成了一个战斗小单元,在傅友德的命令下,这个小队形成了内外两个椭圆形圆环,外层的圆有二十多人,内层的圆有十个人,傅友德在内层圆中,所有人脸朝外,一旦外围有人倒下,内层的人可以迅速补上。

    外层的将士,每个将士相隔不到一步,全部将盾牌平端护住前胸,手中的刀搭在盾旁,随时准备出刀。

    一阵乱箭之后,明军将士不少都挂了彩,隐藏在路两侧丛林中的苗人高喊着冲了出来,他们有的手中举着喵刀,有的举着简易的长枪,有的拿着狼牙棒,甚至还有拿着农具镰刀斧头的,虽然装备各色不一,但那份彪悍和拼命的劲头却是一样的。

    傅友德圆阵靠前,十几个苗人朝着傅友德的圆阵冲了过来,傅友德喊了一声:“不要慌,保持阵型,互相掩护。”

    一个精瘦的苗人手持喵刀,在距离圆阵还有三步远的距离就高高跃起,身体凌空朝着眼前的明军士兵一刀劈下,那明军并不慌乱,沉着的举起盾牌接下这一刀,同时自己手中的刀由下至上斜着撩起,这一刀正好撩到了苗人的左臂,苗人的左小臂被齐刷刷的削掉了。那苗人惨叫一声倒地打滚,一旁的明军士兵一步抢上前去,抬起一刀就砍掉了这名苗人的人头。

    就这样,明军虽然被偷袭,但仗着临时结成的战斗队列,加上老兵间默契的协作应对,明军不仅没吃亏,反而还杀伤了不少了苗人。

    头一轮冲锋下来,苗人没有占到便宜,彭顶天并不慌乱,他用苗语高喊着下了令,随即一阵急促的锣声响起,苗人迅速退了下去,退到了路两旁的丛林中,傅友德见状赶紧高声下令:“不许追,原地不动。”

211.云南之战(八)

    在第一时间听到傅友德命令的将士都没有动,但离的远的士兵并没有听见军令,一批沉不住气的明军追进丛林,但随着几声惨叫,几个活下来的明军狼狈的逃了出来。对方站着地利,这样的视线,自己的人如果追到丛林中那就是送死,傅友德急切的赶紧再次下令:“按我的原话一个一个往下传,大将军有令,原地结阵,不得擅动,违令者斩。”

    “大将军有令,原地结阵,不得擅动,违令者斩。”、“大将军有令,原地结阵,不得擅动,违令者斩。”随着一声声军令传下去,明军的队伍总算安定了下来。没有再次出现擅自行动的情况。

    但明军不动,苗人却有了动作,随着丛林中一阵阵苗语的喊话声传出来,很快,又是一阵乱箭射来,明军的将士们虽然也有防备,但还是有不少将士被乱箭所伤。傅友德观察了一阵后,果断下令:“上弓箭,对着林子平着射。”

    明军用弓箭连续齐射还击,随即,丛林中发出了一阵阵惨叫声,与此同时,苗人的弓箭也停了。就在明军将士都绷紧了神经观察两旁的动静之时,突然,一阵叫喊声再次传来,苗人再度发起了冲击,明军将士仍以结阵迎敌,可是双方还没等交上手,那些叫喊着的苗人就退了回去,弄的明军将士们好不纳闷。

    丛林中刚刚平静下来,又是一阵乱箭射了过来,乱箭停下后马上就是一轮冲锋,但这些苗人每次都不冲到近前,虚张声势一番后立刻撤回丛林,然后又是乱箭齐发,然后又是冲锋。

    傅友德已经看明白了,苗人在利用夜色和熟悉地形的优势跟自己打游击,意图就是消耗自己的耐性,寻找自己的空档,只要自己这边稍有疏忽,对方就会狠狠的咬自己一口。傅友德心中感叹,自己还真小看了这些苗人,这苗人头领还真是懂兵法有谋略。

    见明军被自己牢牢钉在原地动也不能动,丛林中的彭顶天得意的笑了,你们汉人兵多又能如何?来到这洞浦山,进了我彭顶天的地盘,你们就奈何不得我,用不了天亮,这些明军就会疲倦进而懈怠,到那时,自己再将最后的杀手锏使出,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彭顶天的计划非常周详,看着战局与自己的谋划相差不大,十分满意,再次下令,所有人分三波轮换,每次出击,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出击,这样既可不停的消耗汉人的耐性和精力,又不至于暴漏自己真正的兵力。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下来,苗人反复出击,明军不敢贸然进入丛林,更不敢贸然前进或是后退,无奈被牢牢困在了原地。时间一点点在消耗,从三更,四更,一直过了五更,虽然苗人出击的频率越来越低,两次出击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但傅友德不敢有丝毫懈怠,没人知道哪一次虚张声势就会变成真正的泰山压顶。

    明军将士也知道,在黑夜中,自己的兵力优势并不能发挥,只有等到天亮才能突围。但人的耐性和精力是有限的,在苗人不断的反复骚扰之下,一夜不曾休息的明军将士的精神和体力越来越不济,注意力也越来越不集中,有些结阵的明军将士甚至自发的轮流休息,有些索性将盾牌放在地上,直接坐在盾牌上。

    在丛林中观察的彭顶天看出了端倪,他知道时机已到,明军被自己消耗了一晚终于挺不住了,而且天马上就要亮了,再不动手,自己的优势将不复存在。

    彭顶天果断下令,全军出击。

    苗人这次的进攻与整晚的套路都不一样,没有乱箭开路,更没有任何呐喊,所有人都轻手轻脚的移动,就像一群隐藏在丛林中的野兽,在悄无声息的移动中寻找距离自己最近的猎物。

    彭顶天突然率先冲出了丛林,他身旁的苗人也跟着冲了出来,朝着阵型已经完全散乱的明军猛扑过去。

    经历了一晚的紧张和警惕,此刻的傅友德精神也有些萎靡了,他虽没有坐在地上,但眼睛却盯着地上发呆。完全没看见已经冲出来的苗人。

    好在一旁的陈茂三还算激灵,大声喊道:“大将军,苗人上来了。”

    与此同时,其他的各个队中也有人发现了苗人,一声声慌乱的大喊先后传来:“上来了。”、“草他妈,这回是真的。”

    傅友德抬眼一看,心中一惊,这次的苗人竟然没出一声就摸上来了,这显然不是虚张声势了,“抄家伙,迎敌……”

    傅友德的话还没等喊完,前面的人已经和苗人交上手了,

    经过一夜的消耗,明军的体力已经跟不上了,伴随着力量减弱的,还有反应也比之前迟缓了许多,但苗人都经过轮休,体力和精神都明显优于明军,这一交手,立刻就显示出了高下。

    前排的明军越来越难以支撑,越来越多的明军将士开始倒下,而苗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嘴里喊着听不懂的话,叽里咕噜的猛冲猛打。尤其是彭顶天,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了,但仍旧彪悍异常,他双手各拿一把大号喵刀,冲入明军阵中上下左右翻飞,他的喵刀是用精钢打造,沉重而锋利,加上他臂力过人,就算明军将士用盾牌挡住喵刀的劈砍,但也受不了他的力气,往往被震的连退两三步,彭顶天似乎回到了当年与蒙古人较劲的时候,只见他右手刀猛的一劈,眼前的明军刚用盾牌一挡,他的右手加力向下的同时,左手刀横着一扫,那明军士兵竟被削掉半个身子。

    苗人虽然兵少,但越战越勇,一时间竟然跟明军打了个势均力敌,而且大有压制明军之势。

    傅友德所在的圆阵伤了好几个士兵,也在勉力支撑,但他丝毫不慌张,镇定的指挥着将士们应战,同时,他眼睛不时的向山上望着。突然,身旁的陈茂三又大喊了一声:“大将军,快看,山上起火了!”随即,很多明军也开始欢呼起来:“起火了。”傅友德也看到了,他心知援兵将至,便高喊一声:“兄弟们,咱们的兄弟抄了苗人的后路,跟我冲啊!”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出圆阵,朝着苗人最多的地方,身先士卒冲了上去。

    而此刻,苗人那边也发现了身后情况有异,回头看了后,几个苗人突然用苗语喊道:“起火了,寨子起火了。”

    彭顶天也转身一看,不禁暴怒,大骂道:“他妈的,怎么会起火?我不是告诉不要生火做饭吗?”

    苗人心里慌了,一心向前的心思没有了,有些虽然还在拼杀,但不时的向身后望去,而有些却开始向山上跑去,一时间苗人阵脚大乱。但明军却士气大振,呼喊着叫骂着纷纷冲了上去,一些顽抗的、跑得慢的苗人瞬间便成了刀下鬼。

    彭顶天猛的跺脚,他不甘心失败,他一边强行约束身边的苗人,一边大喊召唤逃跑的手下,为了震慑逃兵,彭顶天亲手砍倒了七八个逃窜的苗人,好不容易才止住了溃败之势,但彭顶天的目标不止是稳住阵脚,他高喊着鼓舞着族人的士气,他要再次放手一搏,与明军决一死战。但此时战场形势又发生了变化,就在他重整队伍之时,苗人的背后,山上寨子的方向突然出现一队人马,这支人马居高临下,顺着山道高速冲下,虽然只有数百人,但这些士兵以猛虎下山之势猛扑而来,气势仍然十分震撼。

    为什么背后突然出现明军?难道是他们烧了自己的寨子?彭顶天也慌了,他手下的苗人更慌了,“被包围了!”、“快跑啊!”恐慌的情绪迅速蔓延,苗人惊慌失措,有的不知所措的看着彭顶天,有的望着寨子直跺脚,但更多的人则迅速的脚底抹油,就近钻入了丛林之中,彭顶天此刻已经彻底懵了,他心里不甘心就此惨败,但又知道自己已经绝不可能挽回败局,他重重的跺了几脚,又撒气一样的接连砍翻了两个经过他身旁逃走的苗人,对着山上的方向叹了口气,随即也钻入了林子中。

    山上冲下来的虽然只有区区几百人,但却彻底扭转了战局,他们还没来得及跟苗人正面交战,敌人便开始四散奔逃了。这几百人走了一夜的山路,也正立功心切,此刻见了苗人,哪里顾得上敌人是不是要逃走,心里只有斩首才能记功,这些下山的猛虎见到逃窜的苗人,毫不留情,人人抢着杀敌,刀刀奔着要害,转眼间就砍倒了上百慌不择路的苗人。

    各位看官,或许您还在奇怪。为何此时会突然有一支奇兵出现在苗人身后?这还要从昨日考察洞浦山的地形说起。

    白天在山脚下考察完洞浦山的地貌,回到大营中,姚光启立刻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请求带着数百人走前山的小路上山,傅友德率领主力大军走后山的大路,两路人马分进合击苗寨。但这个提议,立即遭到了傅友德的反对:“连本地人都很少有人会走前山的小路,你怎么走的通?绕在山里出不来怎么办?你难道有办法?”

212.云南之战(九)

    姚光启显得十分自信,气定神闲的说出了自己的理由:“眼下即将入冬,苗人一定会经常下山,他们会带着今年收获的粮食和平日采集的山货,到城里的市集上去卖,然后换些入冬所需的物品回山,所以这个季节他们上下山下来往会很频繁,而他们留下的足迹,正是我们找上山去最好向导。经常有人走的山路,道路中间的草一定长的低矮短小甚至没有草,与道路两旁的草木一比就泾渭分明了,而不经常走人的路,草木就会茂盛的多,所以,我们只要挑选草木最稀疏低矮的那条道路走,应该就是通往寨子的路。”

    傅友德恍然大悟:“你小子脑子够灵光,果然好办法,你打算带多少人?”

    “五百人就够了!”姚光启自信的回答:“多了容易暴漏目标。而且我料定,咱们在山下的行动,山上的苗人早已看到,他们必然以为我们作为外人不知道前山的小路,一定认为我们会走后山的大路,那我们就将计就计,您可亲自率领主力从大路上山,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而我这里只需一支精锐奇兵从后山切入,便可以抄了他们的后路,对他们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傅友德马上制定了两路出击前后包抄的战法,在傅友德率领主力大军绕道后山的同时,姚光启和张玉和带领五百人向着前山的小路悄悄走去。

    话说姚张这路,来到山脚下,张玉命大军留在原地休息,自己则沿着三条路都走了五六里,最终认定,西边的路草木最稀,道路最宽,一定走的人最多。所以二人便带人走了西边的岔路。

    走了十几里之后,又遇到岔路,姚光启故技重施,确定了最终的路线。这支小队也是一路隐秘行军,一路上没有任何说话,很顺利的就摸到了山寨外围。经过一番侦查,姚张二人惊奇的发现,在山寨外围路口守护的居然只有不到十个苗人,而且竟然还在呼呼大睡,丝毫没有警惕,干掉了这几个睡着放哨的苗人后,五百明军几乎是大摇大摆的进入了寨子。当时正在黑夜,寨中又只有老弱女子,寨子轻松就被“攻”了下来。

    将寨中的苗人全部赶出寨子外后,张玉只留下十个人,交代半个时辰后点火烧寨,只要火起,这十个人便可以下山找大军前来汇合。随即姚张二人火速出发,带着其余的人向山下摸索而去。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这支奇兵冲下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战况焦灼之时,而此时恰好苗人们也到了极限,这几百人的奇兵真的起到了出奇制胜的效果。苗人被烧了寨子原本就心慌,又不知道背后的虚实,被吓破胆了的苗人,一触都没触即溃了,原以为会有一场激战的张玉失望不已。

    不过傅友德却不失望,他终于盼来了援兵,合兵一处之后,傅友德高兴的无以复加,指着火光冲天的寨子下令道:“上山。”

    “还上山?”姚光启不解:“寨子已经烧了,上去干什么?”

    傅友德冷笑:“寨子烧了,人还没死净,屠寨。”随即对着身后高声喊道:“兄弟们辛苦一晚,立功的机会来了,山上的都是反抗朝廷的逆贼和从匪,杀了这些苗人女子孩童,一样按阵前斩首记功。”

    “大将军,不可!”姚光启一听傅友德要屠杀女人和孩子,大声阻拦。

    傅友德哪里听的进姚光启的话,向着山顶昂首走去。只用了一天时间,傅友德的一万人马便将洞浦山彻底扫荡干净,除了极少数逃脱的,洞浦山上大部分苗人都成了明军的刀下鬼。

    洞浦山一役,明军不仅攻下了险峻的洞浦山苗寨,杀了威震一方的普定苗王彭顶天,更是将洞浦山苗寨彻底屠戮,经此一战,所有的苗人都已知晓明军的厉害,也知道了一个道理,投降明军有活路,不投降的下场,就跟洞浦山一样,全寨被屠。

    两天后,傅友德再次派出宣慰使,带着苗王彭顶天的人头前往大王岭,大王岭的苗人头领一见彭顶天的人头,吓的立即对宣慰使磕头认罪,命人将自己捆绑了,带着寨中最有德望的老人,备上满满三大车咸鱼腊肉山货稻米,亲自来到傅友德的大营投降。

    傅友德不仅没有为难大王岭的苗人,连他们送来的礼物也没收,还好生安慰了这些苗人,这些苗人被感动的稀里哗啦无以复加,当场表示要千秋万世的效忠大明朝廷,子子孙孙都做大明的忠臣顺民。

    收服了普定的苗人,二十几万大军顺利通过,傅友德直指此战的重要目标,曲靖。

    曲靖,地处云贵高原中部,珠江源头,乌蒙山脉从境内穿过,是滇中高原向贵州高原过度的缓冲区域。由于曲靖向北连接贵州,向南控制云南,是长期扼守云南的关键要冲,因此梁王在这里集中了十二万大军驻守,而统帅这支大军的,是梁王麾下第一得力的亲信,自称“滇虎”的大将达里麻。

    傅友德深知,此战曲靖,务必要稳中求胜,不可轻敌冒进,所以他谨慎用兵,每日行军的速度都控制在六十到八十里,更是在前方派出多路探马,随时掌握敌方动静。

    距离曲靖还有不到百里的地方,前方斥候回报,达里麻已经得知明军来攻的消息,十几万大军正沿着江的南岸严密布防,而且不仅沿江有重兵把守,达里麻更是将所有船只一律征用,不给明军留一条船。另外,达里麻命人在白石江北岸垒砌了三个巨大石城石堡,派了两万大军驻守在石堡中,三个石头城相隔仅有一箭地,呈三角形展开,相互支援互为犄角,成为守军在江边的防御尖刀。

    得到探报后,傅友德一面命令全军就地安营,另一面紧急向石头城方向赶去,亲自查看前敌情况,另外,他派人召集副将蓝玉和沐英自行前去勘查,约定在江边汇合并商议对策。蓝玉和沐英知道姚光启在普定一战中立了大功,二人作为副帅和征战多年的老将,心里都不服,更叫着劲,一心打算到了曲靖抢下头功,所以二人也一路快马加鞭来到北岸,二人看了形势后,都力主速战。

    蓝玉指着石堡不屑的说道:“原以为达里麻绰号滇虎,应该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嘛,他这布阵,分明是邯郸学步,想学韩信背水一战的计谋。”

    傅友德不动声色的问道:“蓝将军可有对策?”

    蓝玉冷笑:“要我说这达里麻是个十足的蠢货,主将不在军中与将士们共临险境,只是让将士们背水一战,谁能给他真卖命?”

    说着下马,用马鞭在地上画起了敌我态势,同时解说着自己的战法:“只需一支精兵,从这里,也就是那边的渡口切入,断了他们跟南岸守军的联络,同时也切断了他们的粮草补给和退路,如此一来北岸的守军自会慌乱,肯定会弃堡而出,抢夺过江的渡口。到那时我军突然以骑兵在两翼进行包夹,必能全歼。”

    说罢蓝玉抬头看着傅友德,眼睛有意无意的扫了扫傅友德身旁的姚光启,只见傅友德看着自己简易的态势图没说话,那年轻人姚广孝也不说话,蓝玉突然感觉心中没底,这战法没问题呀,这姓傅的到底怎么想的?

    过了片刻,傅友德终于说话,“蓝将军的战法确实不错,我们来的早一些,看了情形后也合计了一番,我们一开始的想法跟蓝将军不谋而合。”说到这里,傅友德故意顿了顿:“但是,这个战法只能全歼北岸之敌,若是有什么法子能引南岸的敌军前来增援,这样我们就能歼灭更多敌军,能更大的震慑敌军,渡江时我军的压力也会小一些。”

    听傅友德这么一说,蓝玉的脸顿时涨的通红,自己想到的,人家也想到了,而且人家想的比自己更深一步,连此战后的渡江作战都一并考虑到了,这分明是比自己谋高一筹棋高一招嘛,蓝玉的脸有些挂不住,便不再说话。

    过了好一阵子,傅友德调转马头,不动声色的说:“诸位先回去吧,今晚咱们都仔细琢磨一下,饱饱的睡上一觉,明日一早咱们好好商量。”

    正准备上马返回的沐英,看见蓝玉不停的向自己使眼色,眨眼会意的他,也不动声色的说了句:“大将军,我到那边看看。”说罢一甩马鞭,战马向东边飞奔而去,沐英的卫士紧跟着追了下去。

    傅友德看也不看,打马向大营方向返回,只有姚光启,看了看留在原地的蓝玉,还有远处沐英的马队扬起一阵高高的烟尘,微微皱了皱眉。

    回到大营,刚进入帅帐,傅友德将头盔甩在地上,不耐烦的解着甲胄,同时急吼吼的喊道:“上饭,饿了,先吃饱饭再说。”

    几个老亲兵赶紧上来,有的帮傅友德脱卸甲胄,有的端来军饭,整整齐齐的放在桌案上,傅友德看着桌上的饭,不仅感慨道:“老喽,以前跑这点路算个啥,当年老子跟蒙古鞑子他们大战几天几夜都不曾觉得累过,哎,现在不行喽。对了,按我的饭再准备两份,将那两个小子也叫进来。”

213.云南之战(十)

    贴身伺候的老亲兵叫傅鱼沉,跟随傅友德多年,如今已经是国公府的管家,傅友德出兵放马,他跟出来就是老亲兵,应该说,满天下没人比傅鱼沉更了解傅友德的习性了,见傅友德发了话,傅鱼沉也不应承,只默默的转身出了大帐,低头跟门外的护卫交代了两句,便又进入了大帐。

    不多时,姚光启和张玉二人进入了大帐,他二人还没等见礼,就见老亲兵傅鱼沉坐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俩到边上一处桌案那里。

    傅友德正据案大嚼,见二人进来,也指了指那桌子,淡淡的说了一句:“就坐那吃吧,别客气。”便接着低头吃饭。

    姚光启一看,傅友德的饭很有意思,四个大号的碗,每个碗都一模一样的大小,第一个碗里是压的实实成成的糙米饭,第二碗也装的满满上尖,只不过这是一碗炖干肉,第三碗是一碗清水煮青菜,第四碗是一碗汤,一碗清的几户见底的汤,如果不是上面漂着几片菜叶,谁也不相信这是汤,分明更像是水。姚光启看了看一旁的张玉桌上,还有上面傅友德的桌上,也都是一样的四个大碗,也都是一样的饭菜。姚光启看完了感慨不已,拍手笑道:“大将军真妙人,您如今爵至国公,家财万贯,竟还吃这等简单的军饭,末将佩服。”

    傅友德已经吃完了饭,举起汤碗喝了一大口,慢慢的放下碗,随手一抹嘴,满意的拍了拍肚子:“什么国公不国公的,钱多也没用!皇上是赏了不少田,俸禄银子也不少,但我原本就是个贫苦人,当了这大官也不会享受。再说了,有家财万贯,不也就睡一张床,吃饭不也就能吃的下一碗肉吗?真要吃完了一桌子肉,多大肚量的王八蛋也撑死了。”

    姚光启暗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多少王侯将相一旦富贵就忘了当年的贫贱和初心,可这傅友德权重能听谏,富贵而知俭,这样的德行,实在难得。他心中不免对傅友德肃然起敬,看来以前是自己误会他了,此刻姚光启打心里跟傅友德亲近了,转头一看,一旁的张玉已经端起碗来大口吃了起来,张玉边吃边夸着:“嗯,真香,没想到军饭也这么香啊。”

    姚光启笑看着张玉,却打趣傅友德道:“将军如此年纪,还有这等饭量,这么一大碗饭和肉都能吃掉,真是廉颇未老尚能饭。”

    傅友德站起身,来到张玉跟前,拍了拍张玉的肩膀,故作神秘的说道:“知道为啥香吗?我有个秘方,同样的肉,用了我的调料,就是香,不过不能告诉你,哈哈!”转头又对姚光启说道:“我这饭量也不如当年了,再说就算在当年,我的饭量也不算最大的,想那常遇春,那才真是大肚汉,那饭量比我大多了,不过那小子也不白吃,打仗也真是不含糊,当年鄱阳湖大战陈友谅的时候,那小子真个勇猛。”说完叹了口气仰头感慨起来,“刚才我还说呢。真是老啦,不中用啦,以前别说行军几百里了,当年老子跟蒙古鞑子打,还有在鄱阳湖跟陈友谅那贼打,哪次不是大战了几天几夜,哪次不是手不离枪夜不卸甲,现在,你看看,这才走到这,仗也才打了一场,就累成这样了,哎,老了,不中用喽。”

    一时姚光启二人吃完了饭,傅友德笑着问道:“怎么打,想好了吗?”

    张玉点了点头,“刚才我俩研究了下,不太成熟,也没把握。”

    傅友德心情很好,拍了拍张玉的肩膀:“放胆说吧,打仗嘛,谁他娘的有把握?老百姓把刘伯温传的跟神仙一样,那都是他娘的瞎扯!他就有把握了?都说他运筹帷幄,是什么当世诸葛,全都是吹出来的,当年在采石,在鄱阳湖,仗打到关键时刻,那老小子也慌的要命,他也没把握。所以说着打仗不过是尽力谋划,七分靠人算,三分靠天命。”

    张玉听着这话觉得新鲜,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战法:“还是要引出来,但引出来后,包而不打,围而不歼,让对岸的守军看到他们北岸的友军被围,也看到咱们的包围有漏洞,重要的是,面对南边沿江一线的包围兵力一定要是最弱的,要让敌军产生错觉,让他们认为只要增援过来后一定能突破我军包围圈,这样他们才有可能渡江救援。”

    傅友德点了点头:“现在看来,也没别的法子了,搂草打兔子,打到算赚了,打不到也不算亏。”

    “还有一点!”张玉强调道:“如果要做到真实,让对方觉得我们真的是在猛打,开始时就一定要真打,不能让他们感觉出我们在放水,否则他们就会猜出我们的意图。”

    傅友德狡黠的一笑:“这一点咱俩也想到一块去了,所以我要按照真打来排兵布阵,今晚就动手怎么样?”

    “今晚?”姚光启眼前一亮,他看了看帐外:“现在吗?”

    傅友德挑帘走出大帐,朝着石堡的方向望去:“天黑了,正是偷袭的好时候啊。”

    回身看着姚光启:“你不是一直想阵前杀敌立功吗?今晚就有个机会,你要不要去?”

    姚光启往前迈了一大步,挺胸道:“随时听候大将军将令。”

    不到二更时分,三千精锐轻兵,从明军大营中悄悄的开了出来,这三千人一水的轻甲轻骑,全部都是傅友德中军的精锐骑兵,其中还包括傅友德寄予厚望的飞羽营,统帅这三千轻骑的是一位年轻的将军,也是一身软甲,只见此将马后不仅挂着北平弩,北平弩的旁边还挂着一张特大号的黄杨大弓,大弓旁整整齐齐的摆了三壶箭。此人旁边还有一位身不着甲的年轻人,此人马上无弓,却挂着一杆长枪,手中握着一支像烧火棍一样的黑色棍子。两人很有默契的对视一眼,年轻将领手一挥,三千轻骑向着白沿江上游方向飞奔而去。

    这领兵的将领正是张玉,他率领的三千轻兵全部口衔枚马裹蹄,目标是白沿江北岸的一处渡口。根据斥候的探报和白天的亲自考察,已经可以判定,元军的十几个石堡,所有的后援补给都要经过背后这一处无名渡口,渡口很小,只能容纳十几条船,但如今却是北岸守军最致命的要害。

    三千轻骑绕过石堡,很快来到渡口附近,渡口虽小,但守备却不弱,足足有两千人马把守,而且外围布置了很严密的防备措施。

    为了保持绝对的隐蔽,在距离渡口五里之外,张玉便命所有人下马休整,他和姚光启带着三个熟悉情况的斥候,五个人步行前往渡口附近观察。

    得知明军大军已至,渡口明显加强了防备,渡口的营垒箭楼上点了很多灯,将四周照的很亮,巡夜的士兵也分为好几队,来回不停的巡逻警戒,张玉等人刚刚隐藏好行踪,恰好赶上箭楼上放哨的士兵换防,张玉指着箭楼:“看出问题了吗?”

    姚光启对此并不精通,摇了摇头,张玉指了指箭楼,又指了指营垒和辕门,低声说道:“箭楼如此低矮,箭垛太窄太简易,视野不够高远,箭垛后也只能藏一名弓弩手,营垒外围也没有拒马,我相信也不会有壕沟,这分明是临时搭建的营垒。”

    姚光启点头,他料定张玉已经胸有成竹了:“想好怎么打了?”

    张玉点头:“走,回去。”

    负责守备渡口的将领叫刘陈鱼,是个汉人,四十二岁了,从至正二十年便从军当兵,那是他才二十岁,至今在军中也待了二十多年了。

    这刘陈鱼虽然打仗一般,却有两样旁人不及的本事,一是能忍,二是能拍,忍常人所不能忍,忍他人所不愿忍,上面不管派下来多么辛苦的差事,不管上级和同僚怎么整他,刘陈鱼都能忍下来,不管差事办的咋样,不管上面怎么责难,刘陈鱼都忍的下来。能拍就是拍马屁,要说这拍马屁,刘陈鱼堪称大师,与一般人刻意的逢迎拍马不同,刘陈鱼的马屁总是无形之间,就能让被拍者无比的舒服。在潜移默化中,让人如沐春风,完全感觉不到他在拍马屁。比如达里麻打算派兵到北岸布防,但达里麻自己不习水性又不敢坐船过江,到了江边后看见船便发怵,达里麻极好面子,害怕旁人取笑,不肯说自己畏惧坐船,只一味在江边犹豫徘徊。当时刘陈鱼很快就看透了达里麻的心思,来到达里麻面前,一脸正色的说道:“末将有句谏言,请大将军斟酌。大将军心系战场,要过江实地勘察固然是好,但过了江后,视野远不如在这边开阔,大将军如今这位置,正是一览对岸战局的最佳位置,在这里,对岸所有情况尽收眼底,可是到了对岸,哪有这里看的全面。所以末将建议将军不必过江,就在这里统领全局,我等心里才有主心骨。”

    虽然明面是在提出异议,但实际上是在给达里麻台阶下,又将达里麻的胆小强行解释成了把握整体战局,达里麻听了大喜,立即将刘陈鱼官升一级,又将负责北岸大军粮草补给督运的美差交给他。

214.云南之战(十一)

    古往今来,不管哪朝哪代,负责后援粮草补给那都是一等一的美差肥差,刘陈鱼能分到这样的美差,按理说高兴还来不及呢。但获得了美差的刘陈鱼还真就是高兴不起来,原因无他:要打仗了。大明朝廷的数十万大军说话就到,只要明军打过来,北岸这几个石堡无论如何是守不住的,就算明军不打,围也把守军围死了。所以刘陈鱼从接到差事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琢磨退路了,此时的刘陈鱼已经算计好了,等明天一早,自己便以亲自催运粮草的名义返回南岸,回去了便不再渡江到北岸了。

    就在刘陈鱼苦等苦盼天亮之时,外面突然乱了起来,刘陈鱼清楚的听见外面的士兵们喊着“打进来了”、“快跑”、“别杀我,我不是蒙古人。”远处的喊杀声随即隐隐约约传了进来,刘陈鱼心里咯噔一下,完了,明军趁夜打过来了,自己还是走晚了一步。好在他早有准备,火急火燎的将身上的盔甲一脱,随手甩在地上,从床下翻出早已准备好的一身普通士兵的衣服,以最快的速度套在身上,也不从大帐的正面出去,拿出匕首,在大帐后面割开一个口子,顺着口子钻了出去。

    此时明军大队已经冲进了营垒,骑兵们挥舞着眉尖刀在营内奔驰,口中高喊:“放下兵器免死。”只要发现有抵抗甚至是不放下兵器的元军士兵,立刻就有一个甚至几个骑士同时冲上去,甚至出现了同一个蒙军士兵连续被两个明军骑士连砍两刀的情况。但这种情况毕竟是少数,军中将士大多数是汉人,他们并不甘愿为蒙古人卖命效死,有些人还没等明军喊话,便将兵器扔的远远的,随即老老实实的蹲在地上一动不动,更有甚者,有些还主动为明军指示方向:“那边有蒙古人”、“后面那个大帐是主将”、“不对,我刚刚看到姓刘的往东边跑了,快去追吧。”

    一边是士气正旺一心杀敌立功的明军精锐,一边是毫无战意甚至临阵倒戈的疲敝之师,不用说也知道胜败了,战场形势根本没有对抗,完全就是一边倒的局面,明军几乎没付出什么伤亡就攻陷了大半个营垒。

    但这并不是这场战斗的全部,因为驻守渡口军队的虽然汉人为主,但仍有几百人的蒙古人,这些蒙古人不肯投降,在几个低级蒙古军官的指挥下,这些蒙古士兵拿起武器,结成了简单的阵型,仍试图顽抗。

    张玉也不废话:“把他们围起来,让飞羽营上。”

    张玉一声令下,二百多人的飞羽营立即拉了上来,张玉只轻轻一挥手,飞羽营所有将士下了马,随即展开了队形,只见二百多将士以一百一十二人为一排,前后列成两排,每名将士横向间隔均是一步远,这个距离是之前姚光启和张玉反复操练后确定的,不远不近刚刚好,之所以选择这个距离,是因为第二排的将士,可以从容的从这一步的空隙之内向前迈步,当第一排的将士射完火铳或北平弩之后,只需向后退小半步,而后排的将士则同时向前迈一大步,后排的自然就变成了前排,前后排转眼之间就能完成位置互换,当前排的士兵再次释放完火铳和弩箭后,后排的士兵也上好了弩箭和火药弹丸,依照之前的法子,再次完成前后排位置互换,如此循环往复,就成为了阵地战进攻敌方龟缩阵型的阵法。

    飞羽营排开阵型,每排的两端各站着一位总旗,负责掌控节奏、约束队形和下达前进后退的命令,每隔十人站着一名小旗官,小旗官负责向总旗喊话汇报自己手下这十名将士装备消耗和装填进度,所有的小旗官按顺序报告完成后,总旗官才会下达前进和后退的命令。

    由于蒙古人结成的战阵较小,飞羽营单排展开面又很大,所以从半空中角度看过去,飞羽营并不是整齐的一字排开,而是呈新月形压了上去。宽宽的队列缓缓的压了过来,蒙古人紧张之极,这些蒙古人已经多年没上过战场了,平日里作威作福是把好手,但真正面对生死攸关的时刻,全部都吓的冷汗直流,有些甚至开始两腿发抖,差点就站立不稳。

    随着两名总旗官的同时高喊,一百多支火铳同时开火了,虽然总旗官是同时下令,但火铳的响声有先有后,还有一部分是同时响的,明军将士们听到了大小不一的火药爆破声,那几声同时响的枪声震的附近的明军将士耳朵嗡嗡作响。

    在听到枪声的几乎同时,对面的蒙古兵倒下了三四十人,但这些倒下的蒙古人并非全是被弹丸击中,有些是听到了声音后被吓的晕过了过去。

    火铳刚刚放完,随着两面总旗官的命令,前排的火铳排将士自动后撤了半步,当靠的近的明军的耳朵中还有嗡嗡声音在回响的时候,只听后排的两位总旗几乎同时喊道:“向前一步,举弩,放!”一连串的命令之后,只见弩兵们平端着北平弩瞄准了前方的蒙古兵。

    一排排的弩箭划出一道道破空声朝着蒙古人的方向飞去,蒙古人的盾牌虽然挡住了一部分弩箭,但还有一部分人被射中了肩膀或是腿部,倒下去的蒙古人越来越多,倒下去后,后面没有人填补空缺,蒙古人简易的阵型被打乱了。

    好在这时北平弩的弩箭射完了,前后排轮转换位。就在这个空档期,不知是被重压导致癫狂,还是想殊死一搏,一个蒙古人突然狂叫着从队伍中冲了出来,朝着正面的飞羽营猛冲,在此人的带动下,更多的蒙古人冲了出来,呱呱叫着向飞羽营猛冲,飞羽营的将士并不惊慌,总旗镇定的指挥着前后排轮转,“放”两名总旗同时下达了开火的命令,通通通,第一轮放完,二三十个蒙古人倒下了,但有些蒙古人已经看出了门道,知道接下来一定是火铳排和弩箭排轮换的空档期,要说蒙古人到了背水一战没有退路的时候,也真是勇猛,也不顾身旁的人倒地哀嚎,挥舞着兵器继续往前冲。但蒙古人有一点没想到,由于北平弩采用弩匣装填的方式击发,因此换装时十分简单,只需更换一个装满弩箭的弩匣即可,所以前后排各跨一步完成位置轮换的同时,北平弩再次发威了。

    蒙古人感受到了绝望,这哪里是冲锋,简直就是主动拥抱死亡,或者说干脆就是一场屠杀,伴随着北平弩一排排的射出,蒙古人也如割庄稼般一排排的倒下,北平弩放完,对面已经没有了站着的蒙古人。这一刻,不知哪个明军将士高喊了一声“好”,随着四周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战场出现了一个泾渭分明景象:胜利的明军将士在欢呼,受伤的蒙古兵倒在地上无助的哀嚎,那些投降蹲在地上的汉人降兵在唏嘘。

    在将士们欢呼的时候,张玉面无表情的走到一个蒙古伤兵面前,那蒙古伤兵身中两支弩箭,分别是胸部和腹部中箭,血已浸透了他的衣服和甲胄,他无力的发出呻吟声,表情虽然痛苦无力,但从他的眼神中,张玉可以看到他强烈的求生欲。

    张玉冷冷的举起手中眉尖刀,毫不犹豫的砍下了此人的人头,然后咬着牙高喊道:“蒙古伤兵,一个不留。”

    明军将士们停止了欢呼,他们回到现实,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兵器,这时就听张玉下令道:“所有蒙古兵割下人头后,留下两百人看护一百具尸体,明天一早抛入江中,剩余的蒙古人用绳子绑起来,托在马后,跟我走。”

    三个石堡内的守军,被火铳声和喊杀声惊吓了一晚,也整整警惕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他们惊讶的发现了极其惊恐的一幕,石堡外一夜之间多了数百条木头桩子,数百个被砍去头颅的尸体被并排钉在木桩上,场面十分恐怖。

    更令他们压力倍增的一件事发生了,只见北方烟尘渐渐升起,轰隆的声音隐隐传来,随即便看见天际线处出现了一道黑线,黑线越来越粗,轰隆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所有石堡城头的人都看清了,眼前的分明是数万大军,大军列着整齐阵型向石堡方向压了过来,数万将士们走路发出的声音叠加在一起,拍打着大地,发出了震慑人心的轰轰的声音,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晰,声音中透出浓浓的杀气,震撼着城头上的每一个守军。

    负责北岸石堡守卫的主将叫耶律凉,祖上是契丹人,在蒙古军中世代为官,到了耶律凉父亲那一辈,十几年前由于在中原兵败,其父带着残兵退至云南,投奔了梁王,在梁王麾下,应该说,耶律凉变成了一员福将,自从他跟着父亲投奔梁王后,梁王的部队几次在与明玉珍和其他红巾军作战中都胜了,耶律凉也蹭了不少战功,一路被提拔至定远大将军,曲靖路宣抚使,若不是达里麻拍梁王马屁,此刻节制曲靖十几万人马的大元帅就应该是此人,达里麻之所以执意派兵到北岸布防,并派遣耶律凉驻守石堡,就是因为嫉妒耶律凉的战功,害怕无法驾驭耶律凉。

215.云南之战(十二)

    此刻,耶律凉站在城头上,望着黑压压无边无际的明军,心中也十分恐惧,如今父亲已不在,要他自己独挑大梁了,但他心里没底,他从未独立指挥过如此大战,耶律凉更知道,这三个石堡和这两万人马,在明军三十万大军面前,根本就是螳臂当车,如果坚守下去,自己和两万人马就会和木桩上的人一样下场。

    明军的大阵老远就停了下来,刚停下,就见前排的方阵闪出二十几个宽大的口子,从口子中,缓缓的推出二十几门大炮。耶律凉心里咯噔一下,这二十几门大炮,如果对着城墙连续轰,用不上一上午,这临时抢修起来的城墙就会被轰塌。

    明军的炮手经过严格的训练,动作麻利且配合娴熟,很快便装填好了火药,前排一个明军在观瞄了片刻后,指挥其他跑手调整了角度,随着第一声炮声想起,通通通,一连串二十几声的炮声响起,巨大的炮声一直传出数里之外。一些胆小守军士兵吓的抱头蹲了下去。

    不过炮声虽然震撼,但这第一炮的命中率实在太低,只有两颗弹丸成功的砸到城墙上,而且还没造成什么伤亡,其余的弹丸都落在了空地上。守军将士不禁都松了口气。

    一炮放完,明军跑手开始快速的装填火药,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所有城头上的守军注意到,装填完了火药和弹丸后,虽然大炮也点了火,但并没有炮声传来,随即,明军将士开始紧张的更换弹丸和火药,打开新的一桶火药装填,新装填的依然不行,又换了另一桶的火药,反复几次之后,大炮始终都没有响。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耶律凉的看出了门道,他笑着猛拍墙垛,情不自禁的喊了出来:“天气潮湿,他们的火药没包好,一定是被雨水泡了受潮了,打不响了。”耶律凉长长的出了口气,没了这大炮,明军攻上来就要耗些力气了,毕竟自己三个石堡可以互相支援,而三个石堡相互距离故意设置成了只有一箭地,明军在其中穿插包围各个歼灭基本不可能,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明军的后续行动确实让耶律凉心安了不少,没有了大炮,明军没有选择强行攻城,而是后退了扎营,但耶律凉并没有轻松多久,很快他就发现,明军不止在他的北方扎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出现了明军的大营。也就是说,自己被完全包围了,耶律凉的心头一阵发凉。虽然熬过今天是没问题了。但明天呢?这个现实的问题马上就浮现在了耶律凉心头。

    从这一刻起,耶律凉下定决心要突围了,在反复思考推演之后,他制定了一套自认为完备的突围的计划。耶律凉耶不是刚上战场的愣头青,他决定采用声东击西的战法。

    首先,他制定的偷袭时间是在夜间,三个石堡中的人马在二更时分趁夜色同时出城,分兵三路,第一路人马突袭明军大军大营,制造明军混乱,吸引明军注意力,与此同时,第二路人马偷袭渡口,做出抢回渡口的姿态。

    其实,在耶律凉的计划中,这两路人马都是炮灰垫背,当然了,耶律凉不会跟这两路的主将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只是交代要分兵突围,而自己也将带领第三路人马在第一路的反方向进行偷袭,三路人马在三个方向同时突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明军看不明白自己的真实意图,才有可能成功,而耶律凉当众承诺的则是突出去后再行汇合。

    不过耶律凉真实的打算却不是这样的,他不会主动对明军发起突击,他要等到另外两路对明军都发起进攻之后,在明军阵中大乱之时,在明军东部和南部沿江大营间的缝隙穿插过去,直奔白沿江的下游,他知道下游有一段河床高起,不用船便可以直接涉水过河。他要在那里回南岸。

    率领第一路人马偷袭大营主将的是耶律凉的从弟,叫耶律实,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堂兄了,耶律实已经料定,自己一定被耶律凉用来当垫背了,但耶律凉毕竟是自己的主将,自己不能违抗军令,不过耶律实虽然表面上服从,表示要按照计划突围,但心里却暗暗做出了另一番盘算。

    负责偷袭渡口的将领叫蒋乐,此人是耶律凉的心腹,由耶律凉一手提拔起来的,对耶律凉十分忠诚,傍晚时分,蒋乐主动找到了耶律凉,耶律凉刚好吃完饭,蒋乐笑呵呵的来到耶律凉跟前,殷勤的将耶律凉的饭碗端到一旁,然后又用袖子给耶律凉擦了擦桌面,其实耶律凉眼前只有一碗饭,吃饭时也没有将饭菜和油掉到桌面上,但蒋乐这一番举动,还是让耶律凉非常舒服。

    “你现在是一方主将了,不在军中好好准备,来这干什么?”耶律凉向靠背上一靠,慵懒的问道。

    蒋乐人如其名,说话始终带着笑,只见他笑嘻嘻的往前凑了凑,一脸谄媚的问道:“您派我带兵偷袭渡口那是便宜我了,可是,如果真的拿下了渡口,我是直接渡河回南岸呢,还是等您前来汇合?”

    耶律凉微微一笑,“你若得手,只要发个信号让我们两路知道即可,我看到信号后自然会向你这边转进,但你不必等我,率军先行渡河回南岸吧。”

    “好嘞!果然还是您最照顾我。”蒋乐脸上开了花一般,乐呵呵的答应着出去了。不过刚走出耶律凉的大帐,蒋乐马上就变了脸,回头撇嘴看了看,心里骂道:“让我从渡口回去,去你奶奶的,渡口哪还有船了,让我他妈跳江吗?你不就是让我给你当垫背吗?掩护你?你爷爷的……”

    夜间。由于远道行军,然后又摆阵攻城,随后安营扎寨,明军也累了一天,所以到了晚上的时候,戒备还是放松了一些。这使得耶律实出城时完全没有被明军发现。按照约定,二更出来的耶律实应该立刻对北方的明军主营发起偷袭,但耶律实没有按照约定在二更时分偷袭,率兵出了城后,他率领全军在城外附近停了下来。

    他手下将士都在纳闷,出了城为什么不动了?这样一动不动,那为什么不在城里待着,要到城外提心吊胆的趴着。耶律实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其实是在等待,等偷袭渡口的蒋乐先动手。

    但耶律实注定要失望了,左等右等,渡口的方向都没有动静,耶律实失去了耐心,他决定派人去打探一下。

    跟耶律实一样,耶律凉这边也在无比焦急的等待着,但他的耐心不如耶律实,况且他的心思也不允许他有耐心,还不到三更时分,耶律凉就派出两路哨探,分别前往渡口和耶律实的方向打探去了。

    哨探派出去很久都没有回来,耶律凉翘首以盼,而且更加着急了,但他最终也没有等来哨探的回归,反而是等到了一阵箭雨。

    突如其来的一阵箭雨彻底浇灭了耶律凉的念想,他妈的,有埋伏,耶律凉慌了,“上马,撤回去。” 耶律凉一时间慌不择路,根本找不到自己的战马,主将如此,下面的人更是一盘散沙,所有的手下包括平日的亲信没一个掩护耶律凉的,还没见到敌人,便都叫喊着向各个方向逃去,有的则直接将兵器扔在一旁,蜷缩在地上喊着投降饶命,数千人的队伍,连一点有效的抵抗都没有,远远一看全就是抱头鼠窜,明军连像样的冲锋都不需要了,伏击突袭战变成了比赛抓俘虏。

    如同丧家之犬的耶律凉,还有他手下那些没了主心骨的手下,一个个如同没头苍蝇一般漫无目标的乱跑,最后耶律凉实在走投无路了,索性举起双手高声大喊:“我是主将耶律凉,我投诚了,我要见明军主帅。”

    明军将士哪认得他是何人,只将他当做平常士兵,一个明军士兵上来就是一脚,将耶律凉踹翻在地,顺手将他按住,死死的掰着耶律凉的胳膊,嘴里还说道:“他娘的,总算抓到一个。这回能报功了。”

    与此同时,耶律实这边也遭到同样的突袭,箭雨和喊杀声几乎同时到来,面对明军的偷袭,耶律实部也是一片大乱,但耶律实反应还算机敏,他随手抓了匹马,也不看方向,打马就跑。

    但跑了没几步,就听前方传来了隆隆的连绵不断的马蹄声,不好,大队的明军骑兵。耶律实刚要调转马头,不防迎面一支箭飞来,正中耶律实的胸口,耶律实连喊都没来得及喊出来,直接气绝掉落马下。耶律实部同样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全部成了明军的俘虏。

    耶律实到死都不知道,蒋乐到底有没有偷袭渡口。

    让耶律实和耶律凉都焦急等待的蒋乐,让他二人都失望了,因为蒋乐没有偷袭渡口,但他却真的率兵朝着渡口方向前进了。到了渡口外面的营垒前,蒋乐命令全军休整,随即,蒋乐拿出准备了一下午的大包袱,独自一人打马向营垒奔去,就在他手下的将士们不解的看着蒋乐的时候,蒋乐突然从包袱重抖出一块白布,挑在长长的枪尖上,对着营垒高喊:“明军将士们,我是来投诚的,我是来投诚的!”

216.云南之战(十三)

    蒋乐不知道的是,其实渡口附近明军早就设下了埋伏,在蒋乐到达的同时,明军的弓弩就已经对准了这支偷袭的元军,就等蒙古人发起进攻时给他们来个一锅烩,可是后续的事情出乎所有明军将领的意料:元军不仅没有动手,反而从阵中出来一个举着白旗投诚的。负责在渡口附近埋伏的是副帅蓝玉,见此情形,蓝玉一笑,便想出来受降,但被手下死死的拦住了,蓝玉不顾众人的拦阻执意要亲自出阵,并笑着解释道:“要是有诈,早就用了,这时候使诈是最蠢的,再说了,你们看他身后那些兵将,哪有像是随时要冲上来的样子?”

    属下们担心蓝玉的安危,还是执意跟了出来,蓝玉一群人打马直奔蒋乐,见明军有人出阵,蒋乐高兴的乐开了花,只见他翻身下马,将兵器扔在地上,双手高举白布,并对着明军将领们喊道:“在下蒋乐,率领麾下一万精兵真心投诚,请问对面是明廷哪位主将?”

    蓝玉一摆手,身边的一个亲兵打马上前,接过了蒋乐手中的白布,蓝玉这才说道:“算你识相,你可知,你要是真偷袭,我数万大军早已埋伏在你四周,随时能将你部全歼。我来问你,你身居何职?为何不偷袭却要投诚?”

    蒋乐一听,暗自庆幸自己的英明选择,他跪着向蓝玉的方向爬了几步,露出一脸谄媚的笑:“末将名叫蒋乐,在那边恬居万户。至于为何投诚,末将知道,大明皇帝乃天命所归,是我华夏共主,我也是汉人,自然要为我汉家朝廷效力,而且我早就想有心投奔大明朝廷了,只不过没有机会投诚。如今朝廷大军兵临城下,蒙古人气数已尽,北岸的主将耶律凉让我偷袭渡口,掩护他主力突围,我不想跟着蒙古人与咱们自家人打仗,所以便假装应承,实则是来投诚的,您看我准备的东西,不管有没有埋伏,末将都是真心投诚。”

    蓝玉哪里肯信蒋乐的鬼话,心想你四面被围,明明是走投无路了才不得不投降,现在却把被逼无奈的说的冠冕堂皇,也算是巧舌如簧吧。蓝玉指了指蒋乐身后的元军大阵方向,颐指气使的下令道:“为表示你的诚意,你现在就去告诉你的人,骑兵下马,所有人都放下兵器,乖乖投降。”

    蒋乐乐颠颠的应承了,翻身上马,向着元军阵营打马疾驰,来到阵前,大声高喊:“兄弟们,打也是死,明军已经在咱们四下里埋伏了十万大军,打就是送死,汉人不打汉人,咱们降了大明朝廷,听我的,放下兵器,投降吧。”

    蒋乐正口沫横飞的劝说手下投降,不知哪里飞来一支箭,正射在蒋乐的肩头,蒋乐惨叫一声,跌落马下,疼的在地上来回打滚。蒋乐中箭落马,在后面的蓝玉看的清楚,他知道,不给这些人看点真格的,有一部分人是不会甘心投降的,蓝玉果断的下达了命令:“全军一起喊,投降的,不杀,顽抗的,砍头。”

    蓝玉刚刚喊完,他身后的明军将士一起喊道:“投降的,不杀,顽抗的,砍头。”随即,四周埋伏的明军也跟着喊了起来:“投降的,不杀,顽抗的,砍头。”

    成千上万人一起喊高喊,那真是声势浩大,元军中的汉人士兵本就不愿意打,听到喊话立刻放下兵器,那些原来还打算一战的苗人、彝人和其他族的士兵也没了斗志,犹豫了片刻后也扔掉了兵器,只有那些蒙古人抱着顽抗到底心思,仍举着兵器,但却没有人敢动一步。

    蓝玉随即高喊:“放下兵器的,双手举过头顶,占到东边去。”所有的明军将士也跟着高喊:“放下兵器的,双手举过头顶,占到东边去。”、“放下兵器的,双手举过头顶,占到东边去。”

    话音刚落,对面立刻分出了泾渭分明的两伙人,一伙足有数千人,有汉人、苗、彝等各族的士兵,他们举着双手,井然有序的向东边走去,另一伙不到一千人蒙古士兵,他们仍然没有放弃兵器,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蓝玉右手高高举起,随即向下猛挥:“放箭。”在蓝玉的命令出口的同时,他身后上千名弓箭手举起了弓,上千支箭离开了弓弦,弓箭划过的声音在夜晚要比白天刺耳的多,是那种带着浓浓杀意的呼啸声,不过这种声音在蓝玉听来,却比天籁之音还要悦耳动听。

    几百名蒙古士兵,就这样成为了明军的靶子,很多蒙古人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数千名弓箭手用数万支箭射程了刺猬,连续几轮齐射之后,战场上只剩下几个微微呻吟的伤兵。

    “所有蒙古兵,不论死活,一律砍下脑袋,尸体全部扔如江中。”蓝玉冷冷下令道。

    北岸的耶律凉全军覆没,南岸的守将达里麻虽然并不知情,但也一夜未眠,因为守在南岸江边上的士兵听到了北岸似乎有动静,为了防止明军趁夜偷偷渡江,达里麻命令全军警戒,他自己也亲自来到江边,观察江面的动静。

    自从昨日在江中的发现被砍了头的尸体后,达里麻意识到了恶战真的要来了,他下令,每隔半个时辰前沿就要向自己汇报最新的军情,他知道,渡口被端了,耶律凉事实上就被完全包围了。但耶律凉陷入绝境,达里麻不仅没有感到难过,反而感觉很痛快,达里麻连想都没想过要渡江救援,他恨不能明军马上就歼灭了耶律凉,除掉自己的眼中钉。

    达里麻在江边站了很久,夜晚的江风吹的他瑟瑟发抖,所以他不得不回到他在江边的临时帅帐,由于太累,很快便趴在桌上睡着了,在梦中,他梦到自己率兵直闯明军主阵,将明军杀的丢盔弃甲。他又梦到了梁王新纳的汉人小妾章小怡,那个风情万种,朦朦胧胧中,自己与章小怡不知道**了多少次。

    也不知道到底睡了多久,大帐外一个士兵的叫喊声吵醒了达里麻:“我要见大帅,让我进去,大帅,不好了,又来了。”

    达里麻一机灵爬起来,妈的,自己与章小怡正在得趣,谁他娘的这么烦,达里麻揉了揉眼睛走出帐外,很不耐烦的问道:“喊什么,什么又来了?”

    那当兵的指着江面的方向,脸上露出十分惊恐的表情:“江里好多的尸体,比上次还多,好几千尸体。”

    达里麻一听,真的吓了一跳,他梦里攒下的那点好心情瞬间便消散殆尽了。当他打马来到江边的时候,场面之血腥惨烈,差点吓的达里麻在马背上摇晃了好几下,只见江面上飘满了浮尸,所有的浮尸都没有人头,有的浮尸衣服被扒干净,赤条条漂在水面上,零星还有一些被砍掉的胳膊和腿单独漂在水面上。不知道是血水染红还是反光的原因,达里麻看到的江水是浑浊的红色。看了一会江,达里麻突然感觉一阵猛烈的反胃,趴在马背上干呕了起来。

    正在这时,达里麻的亲兵大声喊道:“大帅,您看对面。”达里麻抬头一看,只见对岸有了动静,大批的明军已经到达了岸边,而且不断从后方向岸边大批运送木桩和竹子,很明显要在江边赶制船只和竹筏,达里麻一皱眉,刚要下令,就听另一个亲兵又喊了声:“大帅,您看那边!”达里麻顺着亲兵的手指一看,顿时气的火冒三丈,只见对岸扯起一块几丈长的大布,布上写着鲜红的大字:“投降的,不杀。顽抗的,砍头,沉江。”

    达里麻气的咬牙切齿,恶狠狠的下令道:“他们临时造的船不会太多,更早不了大船,把所有的弓弩手都调上来,只要他们敢乘船渡江,就放箭射死他们。”

    达里麻在江边观察北岸的明军,在北岸,傅友德等人也在看着南岸,傅友德笑呵呵的看着蓝玉指挥人将那面大布撑起来,放松的指着对岸说道:“你们看,这江水这么急,咱们临时只能造些小船,一次也运不过去多少兵,真要是一次只过去个几百人,那就是白白给他们送到嘴里吃了。”说着转身扫了一圈众人,严肃的问道:“你们有什么主意没有?”傅友德在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多扫了姚光启一眼,但姚光启一直看着对岸,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傅友德的眼神。

    其实姚光启和张玉早就合计好了计策,但就在刚刚,姚光启突然想到,自己和张玉想到的计策恐怕沐英和蓝玉也会想的到,眼下不如将功劳让给他们,让他们得了彩头,也不会成天盯着我了,所以姚光启此时装作没主意,就等着蓝玉或沐英提出战法。

    这时,蓝玉正好指挥人布置完了大布,傅友德笑着问蓝玉:“有没有渡江一战的好主意?”

    蓝玉其实早已谋划好了,只不过他不知道别人是否已经提出,便故意问道:“不知道其他将军是如何想的?”

    沐英笑着回了他一句:“我们正在琢磨呢,实在没想出好法子呢。”

217.云南之战(十四)

    蓝玉一听就来了精神,胸有成竹的说道:“从几个投降的人那里得知,下游有一处滩头水浅,可以不用船直接徒步走过去,我军主力客继续在这边大举造船,佯装从正面强攻,然后秘密派一支奇兵,夜间悄悄从下游渡河,绕道敌军身后,明日在我军渡河时突然对敌军发起攻击,届时我军两面夹击,必能全胜。”

    听完蓝玉的计策,傅友德眼前一亮:“下游可以走过去?你确认吗?”

    蓝玉自信的点头:“昨晚我连夜审了俘虏,在几个俘虏口中得知了此事,下游有一段很短的浅滩,在枯水季只有二尺来深,但由于很窄无法两人并排通过,这个情况只有本地的兵才知道,但本地的兵全都是耶律凉的部下,此次达里麻为了排除异己,将耶律凉和其手下都派到北岸,如今留在南岸的兵恐怕都不知道此事。”

    傅友德越听越高兴,急忙下令道:“来人,派几个人带着俘虏去探查一下,看看此事是否属实,查完了速来报我。”

    傅友德刚下完令,蓝玉便笑呵呵的说道:“我已经派人前去核实了,如果不出意外,核实的人入夜之前就能回来。”说到这里,蓝玉脸色微微一变,同时还不忘扫了眼姚光启,故意说道:“姚镇抚觉得此计如何?”

    其实姚光启也从其他俘虏口中得知了这处浅滩,他和张玉商议的也正是这一计,但他已经决定不跟蓝玉争功,免得再惹麻烦,便故作赞赏的说道:“蓝将军此计甚好,出其不意先发制人,果然是妙计,末将觉得此计可行。”

    蓝玉一听姚光启如此说,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主动请命道:“大将军,我愿率领一支奇兵,从下游浅滩渡河,包抄敌军侧后。”

    傅友德乐得送蓝玉这顺水人情,索性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谁的计策谁去干,给你三千精兵,今晚就渡过河去,限明日午时前部署到位,我这边巳时末刻开始渡河,午时二刻第一批将士渡河展开列阵,所以你务必在午时二刻发起偷袭,有言在先,若不能按约定发起进攻,休怪我军法无情。”

    蓝玉领命不提。

    到了晚上,蓝玉率领三千人马,在那几名核查将士的带领下,直奔下游的浅滩。如何渡河蓝玉早已计划好,早在白天,蓝玉就已经选好了一个胆大心细的低级军官,叫魏不三,不仅水性极好,人又机灵,由他先行过河为全军打前站。

    到了浅滩岸头,将士们迅速开始准备,他们在魏不三腰间绑着一条比胳膊还粗的麻绳,魏不三往前趟水,后面有专人为他把牢绳子。随即蓝玉又交代了一遍,叮嘱魏不三渡河后,务必要选择一处结实的地方将麻绳绑牢,这样全军将士就都可以沿着麻绳快速过河。

    按照事先约定,连拽三下,就是人已经到了对岸,如果连拽四下,就是绳子已经绑好,后面的将士就可以沿着绳子过河了,如果是拽了五下,就说明魏不三有危险,岸上的将士就往回拉绳子,并做好应对的准备。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魏不三下水不到半个时辰,看守绳子的士兵就收到了反馈,绳子被连拽了三下。蓝玉大喜,随即下令:全体渡河。

    为了渡河方便,这次蓝玉率领的全部是轻装步兵,蓝玉本人也是轻装兼行,在以身作则这方面,蓝玉向来做的很到位。蓝玉脱下了裤子缠在腰间,拽了拽绳子,然后扶着开始渡河。蓝玉的垂范作用,打消了明军将士们的疑虑,都纷纷跟着蓝玉过河。

    虽然能徒步走过,但水位依旧很高,河水几乎接近胸口,大半个身子都得泡在河水中,水很凉很凉,甚至有些刺骨,刚下水时还好,但走到一半,蓝玉已经感觉浑身发冷,甚至头疼迷糊,蓝玉知道,自己这是被河水激到了,而越是此时越不能停,因此蓝玉紧咬牙关,对着身后的将士说了句:“兄弟们坚持一下,上岸就好了。”同时他脚下不停,使劲全身向对岸走去。

    好不容易走上了岸,后面跟着的几个士兵累的瘫倒在地,蓝玉也浑身乏力,但他仍强打精神,对上岸的士兵说道:“别停下,站起来,跑几步,实在不行就走,要一直动。”

    但蓝玉刚刚说完,就听几个尖利的声音越来越近,蓝玉暗叫不好,大喊了一声:“有埋伏。”喊话的同时他已经蹲下了身子,顺手抄起地上的兵器。

    箭是从对面射过来的,听声音,箭矢不算密集,不像是大队人马埋伏,甚至有可能是巡夜的小队,在后面大队人马完成集结之前,必须给自己的后队争取时间,对,不能在这停留,否则后面的人就没了上岸的空间!眨眼之间,蓝玉迅速做出决断,冲。

    “兄弟们,他们人少,跟我冲!”蓝玉高声大喊的同时,身先士卒冲了上去。

    其实此时明军上岸的人也不多,加上蓝玉也将将百来人,在不知道真实敌情之前,冲上去凶险莫测,但关键时刻,蓝玉显示出了大将风度,高举眉尖刀,毫不犹豫的带头冲了上去。

    蓝玉的判断没错,守备在这一带江岸的元军只有不到两千人,由于达里麻并不知道这里可以徒步过江,所以只是象征性在这一带派了少量人马负责警戒,而此刻对着明军放箭的,确实是巡夜的哨队。

    这支巡夜的小队原本已经到了换岗的时间,只不过有几个当兵的因为撒尿耽搁了时间,正是这几个撒尿士兵,听到了江边有不同寻常的声音,但夜黑风吼阴气森森,几个当兵的不敢上前查看,只好跑回来跟自己的长官汇报,长官也不敢率人上前,只是命令属下向江边的方向胡乱的射箭,射向蓝玉等人那批箭矢,就是这么来的。

    上世纪五十年代高丽街战争时,鹰酱害怕我兔夜间偷袭,所以夜间放哨的鹰酱一旦发现风吹草动,就会对着草丛和黑夜中胡乱放枪,其实相比于警戒作用,壮胆子的成分居多。

    这批巡夜的蒙古兵其实也是如此,射一通箭无非是壮壮胆子,如果没有反应,那就跟自己解释是听错了,可以放心大胆的回营了。可是他们预想的最理想结果没有出现,一通箭矢之后,黑夜中回馈的不是安静和沉默,而是激昂高亢的喊杀声和明军手中明晃晃的利刃。

    面对明军的冲锋,巡夜的蒙古兵竟然全都被吓的呆住了,瑟瑟发抖的盯着黑暗中,眼看着明军冲到近前了,才有几个元军士兵反应过来,举起兵器准备抵抗,但为时已晚了,冲在最前面的蓝玉高举眉尖刀,一刀贯穿了正前方的一个蒙古兵,同时向上猛挑,硬生生将那元军大兵挑了起来,那蒙古兵气尤未绝,双手抱住刀杆,双腿奋力的挣扎想要挣脱,在一旁的元兵看来,这场面实在恐怖,周围的人吓的连连后退,后面的明军则士气大涨,勇猛异常的冲上来,一连放倒了十几个元兵,这些元军原本就是汉人,不愿意为蒙古人卖命,见明军如此凶猛,剩余的元军大多数抱头鼠窜,还有一部分吓的扔掉兵器,跪在地上高喊“别杀我。”

    江边的喊杀声传到了不远处的大营中,负责这一带守备的千户叫路库赤,路库赤不敢怠慢,赶紧带领人马出得大营,刚出营门,迎面就撞上了逃回来的溃兵,指着江边哆哆嗦嗦的说道:“那边,那边有明军,他们顺着江游过来了。”

    “游过来的?有多少人?”路库赤差点惊掉下巴。

    “好多好多,前面的好几百吧,后面还有好几千。”这些逃兵已经被吓破了胆,他们极力的夸大着明军的数量,以证明自己不是因为胆小才逃跑。

    一听有这么多人马,路库赤更加害怕了,自己手里一共只有千把人,那么多明军,自己怎么可能是对手,要不要先撤?留在这恐怕凶多吉少啊。好在路库赤的脑子还没彻底失灵,指着一旁的士兵道:“你,快去禀告达里麻大人,让他火速发兵增援。说这里出现明军大队人马,有两万多人。”

    然后又下令道:“你,带领八百人,从正面应战,不要盲目冲锋,稳扎稳打。拖住明军主力,我率领五百人从西面对明军侧面偷袭,咱们两面夹击,他们游上来的人肯定不多,咱们先打一下子。”

    其实路库赤哪里是要率兵从侧面偷袭,他的小算盘是,侧翼偷袭成了最好,如果偷袭不成,自己就势向上游达里麻主力方向逃跑。

    路库赤的小算计没人知道,他的手下坚定的执行了他的命令,八百个不明所以的元兵,布好了阵势,向着蓝玉方向压了过去。

    此时已经有上千明军渡过了河,后面还有明军将士正在登岸,蓝玉见元军虽然杀了回马枪,但明显兵力并不多,已经站稳脚跟的蓝玉心中也有了些底气,下令整军列阵,自己亲率人马迎了上去。

    夜间交战,双方受困于视线不佳,所以一上来就打成了焦灼的近身战,八百元军虽然阵列整齐,但士气斗志明显不如明军,加之明军人数占优,所以一上来阵型就被明军冲乱,气势上也完全被明军压制了。

218.云南之战(十五)

    明军将士并不是毫无章法的猛冲乱打,而是以三人为一组,每个小组的三人呈三角型分布,三人中每两人都相隔一步远,如此一来每个小组都可以作为独立的作战单元,而三个人之间可以相互掩护,如果有敌人从侧面偷袭其中一人,小组中一定有人给这人补位,三人互相照看,互相支援,小组作战不必担心受伤。而蒙古兵则多数在单打独斗,所以元军不仅总人数不及明军,而且在每个局部小战场,都处于相对的人数劣势。

    前排的元兵一个个倒下,明军则步步为营,不断向后压迫着元军已经乱了的阵型。就在元军即将彻底崩溃之时,明军胜利在望,但此时明军的侧翼突然一阵大乱,喊杀声从西面传了过来。路库赤率领他的五百人真的偷袭了明军的侧翼。

    明军两面受敌,尤其是侧翼毫无防备,军心和阵型都在动摇。另一面,正面的元军受到鼓舞,士气大振,竟然也组织起了对明军几次反击。一时间,明军开始后退,而且是被迫向东北两个方向同时后撤。战况惨烈,局面劣势,蓝玉十分着急,他几次率人向元军发起冲击,但都没能打退元军,仅仅是勉强守住了阵脚,没有全军溃败而已。

    反观元军这边,路库赤一招得手,非常得意,他已经在开始琢磨如何报功了,只要今晚打了胜仗,歼灭了对面这些明军,最不济也能升个万户吧,就算直接提拔做上将军都有可能。想到这里,路库赤精神大阵,像模像样的举着大刀,大声激励士气,“兄弟们,冲啊,打赢了升官发财呀。”

    就在元军不断向前,明军勉力支撑的时候,明军后方突然有了新的动静,蓝玉暗叫不好,难道是元兵又有援兵包抄自己了?自己在傅友德面前献计,本来是想包抄蒙古人,没想到自己没得手,反倒让蒙古人先给自己来了这一招。

    宁战死,不投降。蓝玉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他高喊一声:“将士们”可是后话还没等出口,就听到后面又一个声音传来:“将士们,我沐英在此,跟我冲啊。”

    蓝玉一听,沐英!真的是沐英的声音。自己的援兵到了!蓝玉狂喜,精神大振,大喊:“兄弟们,援兵到了,杀敌立功就在眼前了,跟我冲。”

    沐英率领的援兵到了,虽然上岸的只有几百人,但这几百人对将士们的鼓舞作用十分明显,士气大振的明军如潮水般向元军猛冲,局面瞬间逆转,原本也到了极限的元军根本支撑不住,战线瞬间崩溃。

    战场形势此消彼长,一方的优势越明显,另一方的痛苦就越强烈。此刻的路库赤就正在经历这样的痛苦,他真实的感觉到了明军已经不可阻挡,而且他已经清楚的看到自己后面的一些士兵开始加速的逃走了。

    求援的人刚刚派出没多久,援兵是不会马上到的,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撤了。在援兵这一点上,路库赤不会知道,由于天黑,他派出去求援的那个兵摔了一跤,可巧的是,这一摔,竟然摔断了腿,所以,直到整场战役结束,达里麻也没有收到路库赤这边求援示警的消息。

    在生死关头,路库赤做了一个可能是他一生中最为果断的决定:扔下兵器掉头就跑,朝着上游的方向狂奔。但路库赤非常不走运,刚刚跑了没几步,恰好被一名从侧面包抄上来的明军小旗拦了下来,这小旗想法很简单,就是抓个活的,侧身飞起一脚踹在路库赤的腰上,路库赤侧身横着栽倒在地,无巧不巧的事,路库赤倒下的地方,恰好地面上有一块大青石,路库赤的头实实成成的撞到了大青石上,剧烈的撞击让路库赤立刻见到了西天佛祖。元军将士们大多没看到更没心思看路库赤死时的惨状,主将一跑,军心瞬间崩塌了,原本就战意不足的元军顷刻间便土崩瓦解了,随着明军将士一齐高喊:“投降吃饱饭,顽抗要杀头”的话传遍战场,全部由汉人组成的元军将士第一时间选择了投降,这一场江边遭遇战,来得突然,结束的也痛快。

    话说傅友德的主力大军,天刚放亮,数万明军将士就集中在江边,继续大量的向江边运木材竹子,在江边就地造船扎竹筏。

    北岸的明军大举行动同时,达里麻正站在南岸的滩头,忧心忡忡的望着对岸,达里麻也是一夜未眠,对岸的明军就像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利剑,这是一把随时会砍下来的利剑,自己躲无可躲,只能举刀硬接这一剑,而且自己已经在梁王面前夸下海口,一定能挡住明军,如果守不住……达里麻不敢再往下想了。

    此刻,对岸明军连续不断的行动不停的刺激他敏感的神经,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达里麻只有不断地调动部队,一会命令向江边多云箭矢,一会又下令向某处某处增调一千两千的人马,总之,达里麻通过不停的下令,获得了短暂的安慰。

    万户花冬菇向达里麻走来,看到花冬菇,达里麻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向前迎了一步,急匆匆的问道:“派出去的人回来吗?”

    万户花冬菇摇了摇头,脸上也露出愁容:“又派了一波人去了,但两伙人都没回来呢,也不知那边到底怎么了。”

    听了花冬菇的话,让达里麻更加紧张了。这两天,达里麻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而且自从昨晚下游方向隐隐传来奇怪的声音,这种不祥的预感就越来越强烈,而现在,花冬菇的回答让达里麻的心悬的老高,连夜派出去联络的人没回来,又派人去又没回来,难道这种预感要变成真的了?

    “快,快,立刻派,派一千人过去,哦,不,两千人吧。”达里麻慌张的下令道:“别是汉人从下游渡河偷袭我,一定要加强下游的守备。”

    达里麻在观察北岸,北岸的人也在观察他。

    就在江边坐镇的傅友德很快接到了探报:几个高处的?望观察点同时传来消息,对岸的元军正有一股兵力向下游移动。

    傅友德一皱眉,他已得知,昨晚蓝玉在渡河时与对岸的守军发生了激战,庆幸的事他为防万一做的准备派上了用场,沐英率领的三千兵马及时赶到,一举扭转了局面,但傅友德一直担心达里麻已经知悉自己下游的行动,如果达里麻集中数万大军对蓝玉和沐英进行围剿,那蓝玉的几千人马恐怕难以抵挡。所以傅友德一早便命人在江边支起了数个几层楼高的云梯,每隔一里设立云梯一个,云梯上的人专门负责观察对岸的敌情,元军的动向尽收眼底,只要达里麻有任何的调动,傅友德都能随时知晓。

    此刻傅友德必须做出选择,自己与蓝玉约定的是中午时分同时进攻,但此时战场形势出现了不曾预料到的情况,自己如果提前进攻,那没有蓝玉的配合,自己正面渡江的难度不小,而且会出现很大的伤亡。但如果自己不提前渡江,那蓝玉那几千人马也危险了。

    转瞬之间,傅友德做出了决定:提前渡河。

    明军此时已经赶制出了二百多艘小船和竹筏,第一批,能将一千多精兵勉强运到对岸,想罢,傅友德下令:“传令全军,愿第一批渡江的将士,无论官兵,一律赏银一千两。战后,无论官兵均连升三级。无论官兵,阵亡抚恤一律按三倍发放到家中。此战阵亡,在军籍的子弟,一律按升三级后的职衔递补。”

    所有将士都明白,这就是敢死队的悬赏令,官升三级,那只有活着才能升,赏银一千,三倍的抚恤,那也是给老婆孩子的钱,但这升三级递补,倒是很大的诱惑,所以虽然知道第一批渡河凶多吉少,但报名的将士依然很是踊跃,很快便有五千将士自愿渡河。为此,傅友德不得不下令精挑细选,一定让最精锐的将士第一批过河,争取在滩头为后面的部队争取更多的时间。

    就在全军都在为渡江做准备的时候,姚光启和张玉来到傅友德面前,张玉一拱手,大声请命道:“末将请求,率领飞羽营愿第一批渡河击敌。”

    傅友德拍手叫好:“好,好钢用在刀刃上,你不说我也不好提,有了飞羽营,我军就更容易在滩头上站稳脚跟了。你现在就是我大军的先锋副将了,这一千号人由你全权指挥。”

    就这样,飞羽营二百多人,与其他九百多将士,成为了第一批渡江的敢死队。

    白石江的江水很急,每艘船和筏子都需要一到两名精通水性的士兵驾驶。其中,飞羽营的将士的船走在前面,如同突击的尖刀,直取对岸的元军。

    此刻对岸的达里麻早已发现了明军的动向,为了应对,他迅速调来了五千弓箭手,弓箭手沿江密密麻麻站了几排,弯弓搭箭严阵以待,就等明军靠近便万箭齐发。也不知是被阳光晒的发热,还是紧张过度,弓箭手大多额头冒汗,有的汗滴顺着脸颊流下,到了下巴停顿一下后,掉落在地,锋利的箭镞和不断落下的汗滴,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寒光。

219.云南之战(十六)

    弓箭手的后面,是由两万步兵组成的大阵,步兵大阵严阵以待,所有的士兵都紧紧的握着兵器,随时等候将领的命令,投入这一场生死未卜的战争。

    明军的小船已经过了江心,距离南岸越来越近,弓箭手的汗滴也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弓箭手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了。将领们也紧张的不行,他们盯着明军的船只,估摸着船和江岸的距离,大概快到两百步距离时,“举弓”、“举弓”一位蒙古将领下达了命令。所有的弓箭手将大弓向斜上方举了起来。

    弓箭手们刚刚举起弓,还在等待长官放箭的命令的时候,他们竟然听到了十分熟悉的声音,天啊,对面竟然先于自己射了箭,而且是大批密集的箭。

    “蹲下,快蹲下……”有个年长些的弓箭手刚喊了一声,自己还没等蹲下身子,一支弩箭正中他的肩膀,“啊”这个弓箭手痛苦的倒在地上。与此同时,他身边的弓箭手也一排排的倒下,一阵阵惨叫声迅速传到了南岸所有守军的耳中。

    让岸边的人大片大片倒下的,可不止是弩箭,随着一排枪声传入耳中,更多的元军弓箭手应声倒地,那些被后面督战队逼着往前顶的弓箭手,也有越来越多人倒下,南岸的滩头成了大屠宰场。鲜血、哀嚎、被随意丢弃的弓和箭,还有无法控制局面甚至先行跑掉的军官。

    见到如此惨状,达里麻慌了、惊了,更害怕了,他不停的下着命令:“不许退,后退一步者按逃兵论,就地正法。”

    但他的军令根本改变不了战场的局面,面对明军从小船上射出的远程弩箭,没有弓箭手敢向滩头靠近,而且,随着船越来越靠近岸边,又一轮弩箭飞过来。原本一些没有受伤的,退后了几十步的弓箭手,自以为暂时安全的人,也进入了北平弩的杀伤范围。

    元军的弓箭手终于发现了那个让他们彻底绝望的事,对方距离自己两百多步,远没进入自己的弓箭的射程,但对方射过来的弩箭却又远又致命,岸边的弓箭手伤亡越来越大。片刻功夫,已经有上千弓箭手或死或伤,岸边成了明军弩箭和火铳的靶场,弓箭手不断向后撤,同时也带乱了原本在后方待命的步军大阵。

    就这样,随着明军船只越来越靠近岸边,元军被迫向后退出了一片纵身足有几百步的宽阔空地,明军船只在毫无阻拦的情况下轻松靠岸,船上和竹筏上的士兵在没有任何威胁的情况下跳下船来,趟着水向岸边走去。

    北平弩和火铳大展神威,北岸的傅友德看的激动异常,他激动的快速搓着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岸的情形:“朱棣这小子的东西果然厉害,多亏了有这宝贝,让我少死伤了多少将士。”

    刚一上岸的张玉下令:“全体守在岸边,任何人不得主动出击,节约弩箭和火药,他们不靠近我们不放箭。”

    达里麻真的急了,明军的船只已经返回北岸,如果再让他们运兵过来,如果他们后面还有更多这种厉害的弩箭和火铳,自己就彻底完了,他大声对一旁的花冬菇下令道:“你带人上,咱们这有几万人,他们只有千来人,趁他们立足未稳,冲上去,压也要压死他们。”

    见花冬菇不接令也不说话,只一味低着头看着地面,达里麻大怒,但他还有些理智,知道花冬菇怕死,便许愿道:“我升你两级,哦,不三级,你现在就上。”

    低着头的万户花冬菇一听达里麻许愿,心里窃喜,但他还是不愿接令,他的想法很简单,管你是升两级还是三级,几万人同时冲又有屁用,就算有官做也得有命享受啊。

    见花冬菇还是无动于衷,达里麻气急败坏了,拔出佩剑指着花冬菇:“你上不上,不上我现在就砍了你。”

    花冬菇无奈,只得讪讪的去了,勉强纠集了五千人马,朝着滩头的明军方向蹭了上去。张玉一见元军出动了大队人马,镇定的将手高高抬起。

    此刻上岸的一千多将士已经布好了阵势,紧张而警惕的盯着元军,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他们眼中冒火,已经做好了给元军拼死一战的准备。

    再看元军这边,花冬菇知道明军的弩箭厉害,比弓箭的杀伤范围足足大一倍,所以在三百步的距离上,花冬菇便不再向前,他故作镇定的用刀尖指着明军,大声喊道:“将士们,给我冲啊。”

    没有预期的震天的喊杀声,没有全军上下同仇敌忾的气势,甚至没有人向明军的阵地冲锋,所有的元军将士像是约定好了一样,脚下迈着扭扭捏捏的步伐,试探性的向着明军的方向挪去。

    五千人马,被区区一千的明军吓的畏畏缩缩,这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见手下都如此怂包,就连贪生怕死的花冬菇也气的脸色发白,他再次举起了刀,不知哪来的勇气,大踏步的向前,一边走一边高喊:“兄弟们,打退了明军,所有人都有重赏。”

    花冬菇的话还没等说完,就听对面一连串的枪声传来,吓的花冬菇下意识的向下蹲,但他的身子没听大脑的使唤,原本要蹲,没想到变成了整个身子向后仰,与此同时,胸口一阵剧痛传来,完了,中弹了,花冬菇知道自己被打中了,但他已经看不到自己的胸口了,因为他的胸口已经被弹丸打的稀烂。

    花冬菇没有看见,一百一十条火铳同时开火,立刻就几十个元兵倒了下去,枪声刚停下,一排排弩箭就飞了过来,在火铳齐射下幸免的前排元兵,又被弩箭清洗了一轮,上百名士兵又倒了下去,这一下,元军的士气被彻底击垮,原本就对北平弩和火铳十分忌惮的士兵再也不敢向前,不管后面督战的军官如何大声高喊约束,也难挡逃命心切的小卒,转眼间,元军就如潮水一般向后退去。

    张玉再次举起手:“停,原地不动,节省弩箭。”

    就这样,一千人的明军,面对五千元军,竟然毫不费力的顶住了第一波,在滩头上站稳了脚跟。

    五千人被一千人打的惨败,后方督战的达里麻气的咬牙切齿,狠踹马镫,打马上前,迎着向后逃的士兵,一口气砍翻了五个人,同时命令自己的亲兵:“再有后退者,立杀不赦。”达里麻的一众亲兵也异常骁勇,一连砍翻了一百多人,这才止住了元军溃败的势头。

    达里麻知道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这次他亲自上阵,提调一万多士兵,并亲自部署,一万人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对滩头的明军完成了合围。为了激励士气,这次达里麻开出高额悬赏,杀一个火铳兵或弩箭兵,赏银一千,缴获一把火铳或弩,赏银两千。

    重赏之下有勇夫,在重赏的激励下,不少元军将士跃跃欲试,元军阵中第一次弥漫起了杀意。达里麻红着眼瞪着明军所在的那块空地,我一万人,就是踩,也把你们踩死了。

    达里麻一声令下,一万大军从三个方向向张玉同时冲了上来,此时,运送第二波明军登陆的头几艘船也即将登上滩头。张玉知道,就算第二波援兵全部登岸,也不到两千五百人,与元军相比,滩头的明军在兵力上仍然处于绝对劣势。

    张玉并不惊慌,他果断将飞羽营被一分为二,东西两面各分配一半的北平弩和火铳,在弩箭和火铳后面,又从第二波登岸的援兵中抽调出六百人,东西两侧分别布置三百步兵,用以近身保护飞羽营,这三百人就是也是弩兵和火铳兵的唯一也是最后一道近身防护。在正面,张玉站在最前排,亲率一千多步兵正面迎击元军。

    元军开始进攻了,正面有数千元军,黑压压一片,远望过去,巨大的压抑感迎面而来,数千人同时向前,一时甲胄山响,刀枪林立,颇有一番杀气,每前进几步,元军便略顿一下,用以调整行进队形。

    这数千人的大阵,如同黑色的巨浪奔着明军咆哮而来,而明军虽然兵力少,但气势却并不低,在张玉的带领下,另一股昂扬的巨浪迎了上去。

    两条阵线如同相向而来的两股巨浪,浪头裹挟着无数的水花,翻滚着向前,汹涌的怕打着大地,终于,两股巨浪相撞了,双方的阵线猛烈而急速的碰撞、交叉、最终交融在一起,最终,浪头不见了,水花交汇了,分不清哪一滴水花是哪片浪带来的。

    前排的士兵近身肉搏,刀剑相撞,甲盾交错,一旦倒下了,后面的士兵立刻补上,战争变成了纯粹的消耗战,这种时刻,双方士兵单兵战力和素质,成了左右战场局面的关键因素。在这一点上,被精挑细选出来的明军占了上风,这些勇武的明军将士,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渡河的,此刻退无可退,更是拼了命一搏,男人的血性在这一刻迸发,发挥了惊人的力量。

    在激战的人群中,一个身影尤为引人瞩目,他并不在明军阵线中,而是纵身一跃,来到后排的元军阵中,尚未落地,手中剑便以出鞘,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砍下三个元军的脑袋。

220.云南之战(十七)

    这一招如同神兵天降一般,震慑四周所有的元军将士,他们惊恐的发现,站在他们眼前的杀神,竟然是个秃子,此人正是姚光启,那一招斩三人的剑,正是他的墨云。顶 点 X 23 U S此刻,剑是冷的,面孔是冷的,但心却是热的,墨云扬起,再次向人群里冲了过去,一时间墨云上下飞舞,如盘龙出海,又像是冲入羊群的猛兽,黑色的剑所过之处,留下一片凄厉的惨叫和哀嚎,还有一颗颗掉落的人头和满地的鲜血。

    转眼之间,三十几颗人头落地,云墨剑下,没有一个活口,周围的元军士兵惶恐的向后急退,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远离这个杀神,他们不想人头落地。

    但姚光启个人的英勇还不足以扭转整个战局,元军兵多,在后排提着刀的监军的督促下,同样退无可退的元兵不断的向北压上,用兵力优势不断压缩这明军的阵线。尤其是明军的东西两翼,由于渡江携带的弩箭和火药有限,所以在杀伤了大量的元兵后,此刻飞羽营已经没有了火药和弩箭,不得不拿起眉尖刀和元军展开肉搏,两个侧翼快顶不住了。

    北岸的傅友德十分着急,此刻明军在北岸空有二十万大军,但却只能干瞪眼,南岸只有两千人在滩头苦苦支撑,眼见滩头的伤亡越来越大,第三波援兵还在江心,而且就算是过了江也难以扭转战局。作为主帅的傅友德心急如焚,难道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决定,难道初战曲靖就要吃败仗?

    就在张玉苦苦支撑,战线被不断向退缩的时候,战场局面突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翻转。元军身后突然喊杀声震天,元兵后阵大乱,傅友德一看来了精神,难道是蓝玉的奇兵到了?

    对,就是夜间渡河的奇兵。其实蓝玉的人马已经部署完成有一段时间了,而且蓝玉和沐英也在后方观察了很久,之所以不在第一时间出现,是因为蓝玉在阵中发现了姚光启和张玉身影,一看到这二人,蓝玉气从心头起,极力的阻止沐英,没有在第一时间出兵袭击元军后阵。

    而且从战局的情况来看,当时飞羽营刚上岸就压制了元军的第一轮攻势,滩头的明军完全不落下风,当时出击,那功劳算谁的?恐怕大多数人会认为是飞羽营在乘胜追击。他不想让那两个年轻的小子占了大头的功劳。

    蓝玉相信,凭滩头那点兵力,就算是有北平弩和火铳,这两个小子也支撑不了多久,而战况越是危机,自己的出现才越有价值,自己的奇兵扭转战局的作用也才越明显。

    事实证明,蓝玉对战场走势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当元军再次聚集一万大军拼死一搏之时,滩头的明军便陷入了苦战。尤其是飞羽营也不得不投入肉搏战之后,蓝玉断定,眼下滩头的双方都已到了极限,而明军的情况更加危险,随时都有被全歼的危险。

    如果此时再不出兵,等滩头的明军被全歼,自己这支奇兵也就失去了作用,日后战场论功,也便没了自己的份了。蓝玉当机立断,全军出击,猛攻元军后方。

    六千生力军突然从元军身后杀将出来,六千精锐共同发出了冲锋的怒吼,这怒吼震动了天际,震动了大地,更震慑了每一个元军的心,达里麻慌忙回身一看,只见远方旌旗招展,刀斧生光,明军将士个个生龙活虎,以迅雷之势扑向了自己的后方。

    达里麻吓的差点掉落下马,天啊,自己背后什么时候这样一支明军大军?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达里麻心智彻底乱了,他脑袋一片浆糊,既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又没有勇气与阵地共存亡,在关键时刻,达里麻想到的不是如何调整部署扭转被动,而是保命,他不由自主的猛甩马鞭,胯下坐骑也似乎理解主人的心思,四蹄腾空,转眼便跑出老远。

    两面受敌的元军本就已军心动摇,主将不战而逃,下面的人更是无心恋战,几万元军,在没什么抵抗的情况下便一败涂地,蓝玉的几千人马,在几乎是零伤亡的情况下就吓跑了元军的数万大军。而且战场也随即出现了一幕前所未见的奇观,几千人追着几万人在跑,几万的元军只顾着逃走,虽然人多,但没人能组织起什么有效的反扑,甚至连打算组织反扑的人都没有,倒是有跑得慢了的一万多人成了明军的俘虏,要不是蓝玉手下的人马全都是步兵,抓到的俘虏远不止这些。

    傅友德很快度过江来,一场痛快淋漓的大胜,让傅友德满面春风,他轻松的来到蓝玉和沐英面前,郑重的对二人抱拳行礼,他由衷的感谢这二人:“此战有劳二位将军,若不是你二人及时出击,我军断不能获此全省。”

    蓝玉此时倒是显得很谦虚,他笑着说道:“大将军过奖了,若不是您果断抓住时机临阵应变,若不是度过江来的将士们拖住了元军,为我部署兵力争取了时间,我这奇兵的出奇制胜恐怕就无从说起了。”

    傅友德听了哈哈大笑,四处张望了一番,似乎在找什么人:“你恭维我的话有些过了,不过后半句却是实情,今日若没有飞羽营,这仗确实就难打了。好了,今日你们都是头功,报功的折子上自然要给你们大写一笔。”

    蓝玉原本不过是客套话,但没想到傅友德还真把那两个小子的功劳算上头一份了,蓝玉听了心中很是不爽,但没法子,人家的功劳摆在那里,不爽归不爽,但实在没有反驳的道理,所以也只得跟着傅友德讪讪的笑。

    再说元军这边,达里麻逃出几十里这才收拢住人马,他望着被打的找不着北的残兵败将,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现在该怎么办?杀个回马枪继续打?就这些惊弓之鸟,别说没胆回去,就算是回去了,也等于是去送死!

    继续往前跑?跑到哪是个头啊?这时,胯下的战马突然猛打鼻响,达里麻连忙低头,用手轻轻抚慰战马,好一会战马才安静下来,达里麻一声叹息。一帆风顺时万事皆好,英雄气短处连马都要起义!

    达里麻突然意识到,连马都跟自己刺毛了,自己手下那些兵怎么可能听从自己的调遣?自己以后该如何立足?更要命的问题是,现在自己该去哪?能去哪呢?他知道,丢了白石江天险,曲靖就等于丢了,自己哪有脸面回去见梁王?

    就在达里麻进退维谷的时候,只见前方尘土飞扬,一支大军从远方杀来,此时的达里麻自己也是只惊弓之鸟,他吓的脸色铁青。难道又是明军?这明军也真神了,绕过了大江天险,如今又能出现在江南如此深入的地方,难道天要亡我吗?

    达里麻刚要打马继续逃,只见最前方出现一面大旗,旗上一个龙飞凤舞的金色大字“梁”!达里麻激动的又差点掉下马去,是梁王,是自己人,有救了。达里麻顿时轻松了。但是……放下的心马上又悬了起来,自己丢了大江天险,损兵折将的,梁王能放过自己?该怎么过这一关?

    率领大军前来增援的梁王,刚刚得到探报,白石江失守,明军主力已经过江,自己的数万大军一败涂地,得知战败消息的梁王把匝剌瓦尔密气的暴跳如雷,他发誓要夺回白石江天险,要砍了达里麻的脑袋。

    残兵们见到梁王的大军,全都停了下来。当瓦尔密骑马走过,看着道路两旁衣衫不整丢盔弃甲的残兵时,从他们眼睛中,他读到了绝望,更明白了达里麻失败的原因。

    瓦尔密叹了口气,突然,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他看到一个人正跪在路中间,他微微一皱眉,来到近前。

    跪着的人低着头,但从他身上的精致的铠甲来看,这是一员高级武将,“你是何人,抬起头来。”瓦尔密用马鞭指着路中间跪着的人。

    跪地之人慢慢抬起头,是达里麻!瓦尔密暴怒,他翻身下马,抽出宝剑指着达里麻:“你当初是怎么保证的,王八羔子,你还有脸活着,你为什么不去死?”说着举剑要砍。

    达里麻反应也真够快的,他不躲不闪,向前猛扑一步,双臂紧紧的抱住了梁王的大腿,眼泪说来就来,转眼间就是一幅痛哭流涕的样子:“您杀了我吧,拿我祭旗吧。是我的错,是我看错了人,用错了人,我没能守住,您杀了我吧。我一死谢罪,我对不起那些战死的将士们啊!”

    哭着哭着,达里麻竟然哭出了真情实感,嗓音哽咽口鼻抽泣,哭到伤心处,一手扶着梁王的大腿,另一手用力的拍打着地面,竟然拍的地面咚咚作响,最后,竟然连续的用拳头猛捶自己的脑袋,捶的脑袋也咚咚作响。

    梁王见此情形,也不禁动容,冷言问道:“你说你看错了人,怎么回事?”

    达里麻抹了一把鼻涕眼泪的说道:“当日我大军驻守江边,我的想法是集中兵力固守南岸,只要明军过江,我们就在江边趁明军立足不稳时对他们发动进攻,可是耶律凉不同意,您知道那耶律凉,仗着资格老,总是与我作对。他不听我的将令,强行带着他的部下渡江去,过江就过江吧,他还不集中兵力在一处,在北岸建了三个石头城,将兵力分散在三个石头城里,结果明军夜里偷袭他,又给他分割包围了,一晚上就把他打的全军覆没了。”

221.云南之战(十八)

    达里麻可不是在一味的诉苦,在说话时,他一直在观察梁王的神态,他发现梁王听的非常仔细,完全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这说明梁王至少相信了一部分。m.www.uu234.netm.www.uu234.net只要你信,就算不全信,还是有戏。

    达里麻放心的说到:“我见耶律凉被围,想连夜出兵救援,但我知道不能正面渡河,因为那样一次只能运少量兵力过江,无异于羊入虎口,根本没用。不过好在我打听到下游有一处浅滩能徒步过江,所以夜里派遣一支人马想要趁夜渡江,解救耶律凉。谁想北岸的明军毫不松懈,我趁夜派出去的援兵不仅没有解救成功,反而被明军知道了这条过江的法子,他们反过来又派了一支奇兵来偷袭我,同时在正面大举渡江分散我的注意,我被明军正面主力所吸引,没注意到明军也给我用了同样一招,结果我军在与正面渡河的明军交战时,突然有一支人马在我背后偷袭,我军两面受敌,这才败下阵来。”

    梁王确实确实对达里麻的话将信将疑,但达里麻说的声泪俱下,又让他很难分辨。但此刻他心里真的恨,真恨不得立刻砍了这蠢货的脑袋,但转念一想,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自己还要死守曲靖,如果杀了他,手中可用之人就更少了。

    想到这里,梁王深深叹了口气,将宝剑送回剑鞘,语气也没那么生硬了:“这么说来,你虽战败,但也还是尽力了的,战败也不能完全算到你头上。你起来吧,先留着你的狗头,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达里麻心中暗喜,多亏自己激灵,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他撑着胳膊爬起身,但是没想到跪的久了膝盖和双腿发麻,一个没站稳,向前抢了个大踉跄。

    他这一踉跄不要紧,人的本能是平稳重心好站稳,他的手四处乱抓,一只手抓住了梁王的衣襟,另一支手无巧不巧抓住了梁王胯下那话,虽然只抓了一下随即松手,但这一抓之力也真够大,瓦尔密疼的几乎晕厥过去,随着啊的一声尖叫,脸涨的红中透紫,随即捂着裆部来回的跳,一边跳一边破口大骂:“狗日的,你敢暗算老子”。

    场面滑稽好笑,达里麻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他想上去解释补救,但这种事从何解释?怎么补救?总不能上去给他揉吧。

    好在达里麻脸够厚,他跪着跟在梁王后面,向前膝行一步就磕一个头,嘴里一直不停的念叨着:“卑职错了,卑职抓错了地方,卑职不是有意的。”

    但瓦尔密哪里听得进这些废话,他是蒙古人,在他看来,这简直是达里麻对自己的羞辱,对这种面子看的比命还重来说,这种事不能忍:“拉下去,煽了他。”

    “啊?”达里麻吓的张大嘴呆住了,不过他立刻反应过来,又故技重施,赶紧上前欲再次抱着梁王的大腿求饶。

    瓦尔密还在气头上,哪里肯让他再抱,一甩大腿蹬开达里麻,猛跨一步,对着达里麻的脸用尽全力一脚踹了下去,这一脚真是实实成成的踹在了达里麻面门上,不仅踹碎了达里麻的鼻梁骨,更是将达里麻的两颗门牙硬生生的砸了下来。

    瓦尔密尤不解气,见达里麻倒地痛苦的捂着脸来回翻滚,上前又是一脚,正闷在达里麻的右侧胸口,只听一声闷闷的嘎巴一声,达里麻的右侧肋骨被硬生生踹断了几根,达里麻又是一声杀猪般的嚎叫,随即在地上不停的打滚。

    瓦尔密咬着牙,上前对准达里麻的裆部,用尽全身力气就是一脚,他把全部的怒气怨气都撒在这一脚上了,他要这个王八蛋的命,而这一脚也真是致命的一脚,一脚下去,真的彻底要了达里麻的小命,达里麻连叫都没叫一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瓦尔密还没彻底消气,对着达里麻的尸体又狠狠踹了几脚,这才罢休,随即苦着脸呲着牙下令道:“不许给他收尸。传令全军,达里麻刚愎自用,丧师辱国,损兵折将,被我就地正法,日后再有敢临阵退缩者,达里麻就是下场。”

    身边的几个亲信眨了眨眼睛,他们心里都清楚,这达里麻分明是扯了你的蛋才落得这个下场,你原本还打算放过他的,怎么转眼间就变成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了?但想归想,众人赶紧一齐说了声:“是”。

    这时,一名叫德钦马的蒙古军官上前进言道:“明军刚刚渡河,主力一定还有大半没有过河,他们又是新胜,心中难免生出娇气,更重要的,他们如今不知道您亲率大军前来,此刻必然守备懈怠,如果此时我军突袭明军,必能取胜。”

    瓦尔密一听有理,他赏识的看了一眼德钦马,心想这样的人才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便对德钦马说道:“既然是你提的,那就给你一万人马,你从东面包抄过去,待我主力大军从正面进攻时,你立刻从侧翼进攻,我们两面出击,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

    德钦马领命自去不提。

    德钦马有一点他还是说对了,由于船只少,明军主力的渡河进度确实很慢,眼下只有不到三万多明军渡过了河。但有一样德钦马说的不对,打了胜仗的傅友德并没有懈怠,反而是更加谨慎,一连派出多路斥候向前打探。

    正是由于傅友德的谨慎,所以傅友德早早就发现了增援过来的梁王主力,当然了,还有东侧来的德钦马的一万人马,傅友德赶紧召集众将:“梁王好算盘,击敌半渡,趁我大军没全过河要打我个措手不及,不过他打错了算盘,我这三万人马也不是吃素的,诸位怎么看?”

    蓝玉很坚定:“我军新胜,士气正旺,应该正面迎击,击溃梁王主力,侧翼那一万,派几千人跟他们周旋一下便是,待我军击溃梁王主力,从后面迂回兜回来,给他反过来来个大包圆。”

    沐英也同意蓝玉的战法:“正面击溃梁王的主力,至于侧翼那一万人,只要梁王主力被击溃,必然不战自溃.”

    傅友德原本想派蓝玉和沐英之中一人去牵制侧翼之敌,但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只见他看了看蓝玉,又看了看沐英,一脸肃然的问道:“既然二位将军都主张正面击敌,那么哪位将军愿意领兵迎击侧翼之敌?”

    蓝玉和沐英虽然都主张侧翼牵制,但谁都不愿意揽这差事,因为谁都明白,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功劳不大但责任却不小。领了这差事,打好了头功不算你的,但如果打不好,那责任却是头一份的。所以二人此刻都沉默了。

    傅友德行伍里的老油条,自然明白二人的心思,也不强人所难,转头指了指沐英斜后方的张玉:“就你吧,还是你二人去,我现在任命你暂时署理我中军的镇抚,带领三千人马前去迎战侧翼之敌,你可敢去?”

    张玉没想到傅友德点名让自己上,这完全的出乎意料,但他十分兴奋,向前大跨一步,挺胸扬首道:“请大将军放心,此去有胜无败,若败,末将提头来见。”

    张玉的气势感染了傅友德,他哈哈大笑:“大话不要说满,有什么要求,现在说,别打败了再找原因。”

    张玉朗声说道:“不需三千人马,大将军给我一千轻装步兵便足够,每人只带一壶水,一把刀、一张弓和一壶箭。再让我带上几个之前在北岸抓的俘虏即可。”

    傅友德立刻明白了张玉的用意,云贵一带多山地和丘陵,道路十分难走,所以骑兵的机动优势根本无法发挥,步兵轻装前进,在这山峦之中,比骑兵的机动力更高。很显然,这小子心中已经有了打法。

    “一千就够吗?”傅友德故意问道:“对面可足足有一万人马。”

    “兵贵多不贵精!”张玉底气十足,“人多了反而不好打。”

    很快,张玉和姚光启来到战俘中间,张玉特意挑选了一名嗓子粗壮的人跟在一旁,到了战俘们中间,那人猛提一口气,连着高喊了三声:“镇抚大人到!”、“镇抚大人到!”、“镇抚大人到!”

    战俘们这几天只见过小旗总旗,从没见过镇抚这么大的官,赶紧聚拢围了过来,但又有些害怕,不敢靠的太近。耶律凉的部被俘的人有上万人之多,而且大多是汉人,张玉看着这些俘虏,大声说道:“现在有一个立功领赏的机会,你们想不想要?”

    张玉问了第一声,人群中立刻起了骚动,那些俘虏们纷纷交头接耳,有的还对着张玉指指点点,但从他们的眼中,张玉看到了兴奋和**,他又高喊一声:“这个机会能让你们封妻荫子,你们想不想要?”

    “想!”、“想”回答的声音虽然不算整齐,但声音很洪亮,中气也都很足,从那答案里能听出渴望、**和希望。

    张玉满意的点头,接着说道:“虽然你们曾为元军效力,你我各自为主,但大家都是汉人,同文同种,血脉相连。你们只要跟着朝廷干,还是汉家好男儿。今日我要带几个人走,而且我已经跟大将军请示过了,跟我走的人,上了战场就跟其他明军将士一样立功受赏,而且我挑选的人,责任更加重大,当然了,那意味着你们能获得的封赏奖励也更大。你们之前在军中估计见过最大的也就是总旗官了,但只要有人立了功,你们就不必羡慕总旗官了,给我好好带路,帮我打赢了这一仗,我报请大将军,给你们升百户、升千户,甚至升镇抚。”

222.云南之战(十九)

    俘虏们一听都来劲了,这位大人不仅不把自己当俘虏,让咱们带路打仗还能给咱们请功升官,这等好事,哪有不愿意卖命的道理?前排的俘虏们已经跃跃欲试了,不住的向张玉这边挤过来。顶 点 X 23 U S顶 点 X 23 U S

    张玉见俘虏们的情绪被调动起来,接着大声问:“有谁熟悉南岸,尤其是南岸下游的地形,我需要五名向导。”

    怎么只要五名?而且只是向导?已经被调动起情绪来的俘虏们,一听任务如此简单,更加踊跃。见有上百人举起了手,张玉一看士气如此高涨如此积极,也有些意外,精挑细选了十人加入自己的队伍,随即返回南岸率兵出发。

    之所以要找本地的兵做向导,是因为张玉给自己制定了一套特殊的战法,出发之后,张玉的一千步兵,没有迎着侧翼之敌前进,而是向东兜了更大的圈子,向德钦马部的东侧迂回绕了过去,他的目的,就是在德钦马的屁股后面做点文章。

    一千人的轻装步兵,在向导的带领下,在山间小路中行进了数十里之后。在一处山腰处,张玉命令停下来休息,同时派出了八个向导带着八组斥候分别向各个方向打探。

    等了一阵,其中一组斥候回报,在西南二十几里外的大路上,发现了元军的大队人马。

    在跟身边的向导仔细的研究了周围的地形后,张玉随即决定,就在前方五里的山口设伏。

    话说元军这边,德钦马之前在梁王麾下一直不受重用,这次他也没想到提的建议居然能被梁王采纳,并让他率一万人马从侧翼偷袭明军,此刻的德钦马志得意满,他的脑海中,完全是自己一战成名,将来封侯拜相的日子不远了。

    就在刚刚,德钦马接到斥候的探报,明军已经发现了梁王的正面主力,南岸的两万多人马正朝着梁王主力的方向迎了过去。德钦马更加坚信,只要自己在双方交战时突然偷袭,必然能将明军击溃。

    就在德钦马心中得意之时,前方出现一处狭窄的山谷,德钦马谨慎的命令全军停下,他亲自来到谷口,向谷内看了一眼,严格来说,这还算不上一个山谷,只能算作两山之间的洼地,口子虽然窄了些,但并不深,两边的山也并不险峻。

    看清楚了情形,德钦马放心的一摆手:“全军快速通过。”

    元军开始穿行,但前队刚刚进入谷口,就听有人高喊:“有埋伏”,德钦马还没反应过来,他身边就不断有将士被山上的流矢射中,当场毙命。

    德钦马的马也惊了,没等他挥鞭子,扬起四蹄就是一通猛冲,向着前方的谷口飞奔而去,德钦马更是懵了,他不知该如何应对,前方谷口还有埋伏怎么办?自己还有一万大军在后面呢。

    德钦马想要勒紧缰绳,但又害怕两边有伏兵,手便没有完全用力,任由马向前方猛跑,他趴在马背上向山上看,完全看不见明军的影子,只恍惚看清箭是从山腰处飞出来的,流矢很快就停了,也没有预想中的伏兵杀出。

    此时德钦马的马已跑出了谷口,他身后也有一些将官也骑马冲了出来,然后,越来越多的士兵逃出了山谷。虽然不知道明军葫芦里是什么药,但德钦马不敢停留,更不敢再向明军主力后方包抄了,他果断决定,改变行军路线,向梁王的主力靠拢。

    不过,他的命令还没出口,就听身后谷口方向又是一阵喧嚣,后面一个将官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将军,有伏兵,杀出来了。后面的兄弟还没撤出来呢。”

    德钦马暗骂一声,废话,我又不瞎不聋,能不知道有伏兵吗?他下意识的又向前赶了下马,皱着眉问道:“看清了吗?有多少伏兵?”

    那人惊恐的比划道:“最少几千人吧,漫山遍野都是。”

    德钦马一听,妈的,还偷袭个屁呀。明军这是给自己来了个守株待兔啊,自己就是那支兔子啊。他不再废话,指着西面的大声下令道:“谷中有埋伏,全军加速,向梁王那边靠拢。”

    说罢也不管手下,打马便向西面跑去。

    没跑出多远,就听后面谷内传出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德钦马吓的也不敢回头,只一味的挥鞭向前狂冲猛跑。

    话说正面战场,傅友德和蓝玉率领两万人马迎战梁王主力,只留下沐英在江边指挥集结过江的将士。南岸没了危险,明军过江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又有一万多人马集结完毕,沐英担心前方战况,交代一番后,带领这一万前往增援。

    向前行进了不到二十里,突然前队来报,说是东面有一支元军逃了过来,后面似乎还有追兵。

    沐英一愣,元军就是元军,怎么是逃过来的?难道这就是之前说的那一万偷袭我军侧翼的元军?沐英不敢怠慢,赶紧下令结阵向元军方向迎了过去。

    两军还未照面,沐英就明白了,为什么斥候说元军是逃过来的,当看到元军的时候,眼前的景象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军不成军,队不成队,大批的元兵乱哄哄的跑着,毫无章法可言,有的扛着兵器,有的手中干脆就没有兵器,更夸张的是,不少元兵身上的甲胄只是凌乱的挂着,那丢盔弃甲的可怜模样和逃荒的难民不逞多让。

    这活脱就是一支溃不成军的乱兵嘛,沐英笑了,纵使他一向谨慎,从不大意,此刻见到这样的元军也是彻底放心了,因为这溃败的惨状绝对是装不出来的。

    沐英心中暗叹,张玉那边只一千人,就将这些元兵打成了如此模样,可见这元兵的士气和战意低到了何种程度,沐英暗自得意,这分明是送进嘴边的功劳嘛!

    不对,如果此时抓住了这些俘虏,那功劳就应该算作那两个小子的,如果……沐英想了想,对,有了,沐英心生一计。

    “压过去,将这支溃兵向南边赶!”沐英大声下令道。

    此时的元兵早已看到了沐英的大军,德钦马吓的再次转向,赶紧朝着南面逃去,他手下的元兵也唯恐当了俘虏,也跟着一溜烟似的跑了。沐英也不着急追赶,只是在背后让士兵虚张声势的掩杀。

    德钦马逃跑的前方,三十里开外,战场已经展开。傅友德和蓝玉率领的两万人马已经和梁王主力对峙上了,按照傅友德的计划,马上就要发起进攻了。

    两军都是旌旗招展,甲胄鲜明,刀枪林立,强弓劲孥齐备,两边的大阵都是那么厚重雄阔,一阵急风吹过,打的军旗猎猎作响,这是此刻战场上最大的更是唯一的声音,战场静的出奇,苍茫的大地上一片肃杀之意。

    时间在这一刻几乎停滞了,双方的大阵都沉默而肃穆,将士们紧张的看着对面的敌军阵营,气氛压抑的让人窒息。

    在元军大阵的正中,梁王瓦尔密正意气风发的注视着明军的大阵,对面只有两万明军,自己这边只需全力猛攻,届时德钦马从背后一包抄,这些明军就……那托欢帖木儿虽然还占着皇位,可他被明军打回了大漠那么多年,一直只是狼狈逃窜,没有本事打回来。

    黄金家族在中原以南只有我一人而已了,只要自己这次打退了明军,到时候自己更近一步,天下人就得承认自己是皇脉正朔了。

    想到得意处,瓦尔密几乎笑出声来,两旁的众将不知道梁王为何而笑,都奇怪的看着他,瓦尔密这才收敛心神,缓缓举起右手,当他的手落下之时,就是大军进攻之时。

    就在瓦尔密的手还未放下之时,他身边的将领突然指着远方喊道:“梁王,您看,”,不用别人指,瓦尔密也看到了,战场的东北面突然出现黑压压的一片人,这些人越跑跃近,向着自己大阵的方向冲了过来。

    瓦尔密看清了,这不是普通人,分明是元军的兵将啊,是元兵。这些人从哪里来的?为何如同丧家之犬一样?他们是在逃命吗?

    两军还未交战,一支溃兵突然出现,而且直奔元军侧翼冲了过来,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瓦尔密不知所措了。“派人过去,问清楚这是谁的手下?命令他们不要往前跑了,不要冲乱了我军的阵脚,他们会带坏我的士气。”

    与此同时,对面的傅友德也发现溃逃的元兵,就在傅友德也纳闷之时,沐英的传令官也到了:“禀大将军,沐英将军率军在后面掩杀元兵,他说鞑子的溃兵被赶到这边,一定能动摇正面对战的军心士气,您这边就有了办法了。”

    傅友德一听,暗道沐英想的周全,这确实难得的良机,“全军出击”傅友德果断的下令。

    梁王瓦尔密突然想到,这支溃兵不就是去偷袭明军侧翼的德钦马的一万兵吗?他们不去偷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战场形势瞬息万变,留给梁王的时间也不多了。溃兵和对面的明军一起冲了上来,怎么办?梁王懵了。

223.云南之战(二十)

    此时的元军阵中,不仅梁王不知所措,下面的将领甚至前方的士兵们也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反观对面,明军将士利用元军溃兵的掩护,眼看已经冲进弓箭射程内了,元军的弓箭手都在纠结,放不放箭?到底打不打?

    就在梁王还犹豫不决时,他身旁一位叫巴特尔的将领急了,也不等梁王下令,就高声喊道:“放箭,放箭。www.uu234.netwww.uu234.net”

    巴特尔的喊话立刻被当做梁王的将令执行了,一排排密集的箭矢从元军阵中升起,划出一道道弧线,向着明军和溃兵的方向散落开去,这轮箭雨造成了不小的杀伤。不过明军阵中虽然有一阵骚乱,但明军将士向前冲的速度加快了。

    巴特尔越俎代庖的命令还是下晚了,明军最前方的士兵已经距离元军大阵不足半箭地了,前排的明军将士全都红着眼,有些发出愤怒的嘶吼,有的不作声紧咬着牙,虽然形容各异,但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前方的元军。

    两支大军如同草原上的两头雄狮,一头是张着血盆大口扑上来的年轻新锐,一头是有些惊慌失措仓促应对的年老体弱的病狮,两支心态完全不同的巨兽,就这样纠缠在了一起。

    当两支大军紧密的搅在一起的时候,元军的大阵抵挡不住明军的冲击,立刻就松动了,丛林法则历来只关照强者,力量更大斗志更猛的年轻狮王立刻占了上风,它锋利的爪子不断的猛抓病狮羸弱的身躯,用它充沛的力量推搡年老的病狮向后退。最终,年老的病狮力不从心,开始向后退去。

    虽然元军前军大阵出现了松动,但元军阵中还是有镇定的将领的,其中就包括刚才代替梁王下令的巴特尔,巴特尔对着瓦尔密高声喊道:“王爷,破釜沉舟,现在您必须亲率大军顶上去,否则前军一乱,我军我彻底败了。”

    梁王此时如梦初醒,他也知道到了关键时刻,只见他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着前方明军的方向,略有些结巴的说道:“全、全军听令,冲,给我冲。”

    巴特尔又说道:“王爷,您看,明军侧翼空虚,缺乏掩护,您只要给我五千人马,我从侧面出击,必能缓解我主阵的压力。”

    瓦尔密此时心智大乱,连忙点头:“对,对,你带五千人从侧面出击吧。”

    巴尔特得令,连忙调军向侧翼移动,五千人马向着明军侧后方攻来。

    由于明军兵力并不站优势,所以傅友德的战术是集中兵力于中路,对着元军中路死磕猛打,只要中路元军被击溃,加上已经被溃兵制造的混乱,元军必然军心动摇落荒而逃。

    正因为明军的兵力全部集中在中路,也就成全了巴特尔,当巴特尔的五千人马出现在明军侧翼之时,原本占优的明军立刻阵型大乱,面对巴特尔的冲击,侧面的明军不断向后退。

    傅友德急了,急忙下令蓝玉:“蓝将军,你速带领两千人马顶过去,一定要顶住那支元兵,只要元军正面被我军击溃,他们的侧翼的攻势就没用了。”

    蓝玉领命,不过蓝玉的尚未出击,就听阵后传来震天的喊杀声,随即明军后阵一片欢腾,蓝玉一看,正是沐英率领人马杀了上来。

    沐英的生力军来的实在及时,而且一出现就彻底扭转了战场的局面,一万人马从侧面一冲,立刻就打退了侧翼的巴特尔,更重要的是,见到了增援的明军士气大振,向前步步紧逼,打的中路的元军节节溃退,很快,傅友德就发现对面梁王的大旗开始迅速远方跑去。

    傅友德大喜,他的军令只有一个字:“追。”

    元军大败,明军一口气追出三十里,不过天色渐黑,傅友德唯恐中了元兵的埋伏,不得不罢兵停下,即使这样,依然俘获了元军两万多人。

    晚上,明军大营一片沉静,虽然打了大胜仗,但一天仗下来,将士们十分疲惫,傅友德没有犒赏三军,将士们更无心庆祝胜利,除了值夜巡夜的官兵,所有人都沉沉的睡了,大营里,呼噜声此起彼伏。

    但沉睡的人中,却不包括傅友德,他虽然也疲惫至极,但刚刚接到的一份战报,却让他困意全无。

    战报是郭英派人送来的,其中重要的内容只有一个:求援。

    战报中郭英简单写了经过,他率领五万人马突袭乌撒,第一仗还算顺利,斩杀元军千余人,俘获数百人。

    可是第二战,元军中不仅有了彝人军队加入,而且还多了一支精锐,明军步军和骑兵反复出击都被这支精兵打退了,而这支元军精锐出击时,明军的大阵竟然无法阻挡,区区数百人的元军,竟逼的数万人的明军主力节节后退。

    郭英见难以取胜,便收兵回撤,但元军或许忌惮郭英的后方有伏兵,没有紧咬不放,而是同样收兵了。

    正面阵战不能取胜,郭英调整思路,改为夜间偷袭,但不曾料想,元军的精兵在再一次扭转了战局。

    郭英的人马都已经突破了元军的大营,其他元兵四散奔逃,胜利在望之时,这支精锐突然杀出,并以极少的人数对上万的明军发起了反攻,更让人不敢置信的是,明军袭营的人马虽然兵力远远占优,但竟被这支区区几百人精兵硬生生的打了回来。

    看完战报,傅友德陷入了沉思,他对郭英十分熟悉,郭英虽然打仗没什么奇谋妙策,但却是个谨慎持重的人,绝不会在没把握的情况下轻敌冒进,也不至于夸大敌情掩饰过失,所以,傅友德判断,郭英一定真的遇到了麻烦。

    可是傅友德还是有疑虑的,就算这支精兵真的战力非凡,那只有数百人的战力也太过夸张了,难道这支精兵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武林高手?傅友德突然想起了姚光启,这个年轻人果然不凡,出征前就断言乌撒会有一场恶战,“来人,传张镇抚和姚镇抚过来。”

    张玉和姚光启在傅友德大帐里合计到了半夜,一直过了四更天才出的大帐,二人囫囵眯了一觉,然后立即率领一支千人的精锐骑兵作为前锋,快马加鞭出了明军大营。

    这一千精兵每名骑士都配备两匹战马,一路上,出了吃饭和睡觉,其余时间全部在马上,所以行军速度很快,一日行军将近两百里。仅仅两天半的时间,奔袭了五百里,第三天的中午,这支骑兵就赶到了乌撒。

    乌撒多山,行进速度不得不放慢,加之进入了战区,随时都有可能遭遇敌情,因此张玉下令放慢行军速度。接近傍晚时分,为了谨慎行事,张玉下令全军扎营。

    可将士们刚下马尚未扎营之时,一匹马晃晃悠悠向明军的方向缓步走来,这匹马看起来受了伤,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马上趴着一名明军骑兵,看样子也受了重伤,胳膊耷拉下来,指尖还在滴血。

    张玉心里一紧,难道是斥候遇袭?此时,几个明军的士兵已经迎了上去,“受伤了,受伤了,快来人。”几个当兵的将马上的骑士扶了下来。

    张玉快步走到近前,他一眼就认出了此人,这是派到前方打探敌情的斥候小队的头,小旗官,张玉只记得他姓刘。“刘小旗,是元军袭击的你?”张玉一边问一边观察着刘小旗的伤势。

    刘小旗伤势不轻,说话有些含糊,但意识清醒,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方向,带着哭腔说道:“有怪物,很凶,突然蹿出来偷袭,我们四个人都打不过他,那他们三个都死了,就我跑出来了,就在那边。”

    “有多少怪物?”姚光启眯着眼睛问道。

    “就一个,力气很大,一拳就打死一匹马,速度很快,要是不骑马,我们根本跑不过他,小林子为了掩护我,托着那怪物的腿,被那怪物捶的血葫芦一样……”说到后来,刘小旗捂脸痛哭,他的兄弟为了掩护他而死,两个人在一起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就这样死在眼前。由于过于激动,刘小旗背过气去。

    “走,去看看。”张玉拽了下姚光启的胳膊,他要亲自见一见这个怪物。

    “不行,你留下来,万一有敌人偷袭怎么办,你留下随时应对,还是我自己去吧。”说着翻身上马,挥鞭狂奔而去。

    向前走了三十多里,按照刘小旗的形容,应该离他们遇袭的那片树林不远了,姚光启有意放慢了速度,仔细的观察四周的情形,此刻他的四周安静极了,除了偶尔风吹树梢的沙沙声,还有很难辨别来自何方的鸟叫声,就只能听见马蹄缓慢的踏踏声。

    这是一条密林间的空地自然形成的小道,丛林里的树木长的很高,很茂盛,几乎遮挡住了所有阳光,偶尔会有几处星星点点的阳光透下来,不过照在地上只有巴掌大小,即使这样,这巴掌大的阳光也会引来地面上众多植被的争抢,绿色的枝枝蔓蔓的一苁,或是根本叫不上名字的长的奇形怪状的花朵,都在这方寸之间抢夺这有限的阳光资源。

224.云南之战(二十一)

    安静、阴森,狭长又坎坷的小道显得那样的恐怖凄凉。顶 点 X 23 U S

    突然,胯下的马停下了脚步,随即,马低下头,不停的低声打着响鼻,在地上反复闻了闻,闻了几下之后,战马猛的抬起头,目视前方,它突然显得十分惊恐,急速的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试图掉头向回跑,无论姚光启如何紧勒缰绳,如何用马鞭抽,战马都不肯往前走半步,而且不住的向后挪动脚步。

    姚光启知道马匹感受到了危险,他松开缰绳,一甩腿跳下马来。不过他的屁股刚离开马背,那马就急忙一百八十度大转身,四蹄甩开,全力向后方冲刺跑掉了。

    姚光启看着战马跑远,忐忑的回头迈步向前走,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感受到有一股危险正在向他靠近,一股莫名的压力重重的压抑在他心头,让他的神经不自觉的紧绷起来,他左手情不自禁的握紧了墨云。

    突然,左前方林子里一阵异响,草丛一阵摇动,在山上待了一年的姚光启知道,那后面一定有东西,但他并未急于出手,他看准了前方一棵树,纵身一跃,站到一根很粗的树枝上,随手扯下几根细枝,朝着那异常的草丛甩了出去。

    树枝射了过去,但草丛中没有动静,或许是蛇吧。就在转头向前方看的时候,那草丛中突然有了动静。

    一条黑影噌的蹿了出来,一跃来到姚光启站立的树枝下,猛的向上一蹿,垂直拔起两人来高,两条粗壮的胳膊抱着树干,三两下就爬到了姚光启站立的树枝旁,那黑影极为灵活,空中一个半转身,双手抓住姚光启脚下的树枝,再一个翻身,整个身子就站在树枝上了。

    一直没动的姚光启终于看清这个黑影了,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会相信眼前的一幕。

    这是一个人不像人,猿不像猿的半猿人,他的长相既像人又像猿,尤其是高高隆起的嘴,还有深陷的眼窝,让他看起来很像猿,但他鼻梁像人一样高,脸上毛发也很少,额头也不那么扁平,这又让他看起来有些像人。看这张脸,只能说这是一个半猿人。

    但说他是半猿人也不准确,因为他的身体比猿还要强壮,虽然由于衣物的遮挡看不清楚他的肢体,单看他的两条胳膊,就比姚光启的大腿还要粗一倍,想必那两条腿也一定十分粗壮。还有那粗壮的腰和厚实的胸部,让姚光启想起了熊。

    更奇怪的事,这怪物不仅穿着衣服,更着了甲胄,虽然已经很破烂了,但姚光启仍然可以确定,这就是一身甲胄,是的,是一身棉甲。

    棉甲,如此强壮敏捷的身体,眼前这一切让姚光启感到震撼的同时,更让他联想到另一件事,击败郭英的那支精兵跟这个怪兽有没有关系?

    不过此时他没有时间思考了,那怪物盯了他片刻后,低吼了一声,向他猛扑过来了。这怪兽的双腿力量十足,这一跃足足跨出了常人五步那么远,而且速度奇快,姚光启心中不免一紧。

    他一扭身闪开怪物的一扑,飘落在地面上。那怪物反应也很快,转身往下跳,七八人高的树枝,眨也不眨眼的就跳了下来,那两条腿也真结实,落地时发出闷闷的嘭的一声,竟然没有一丝不适,一弓身子嗖的一下又蹿了上来,姚光启再次闪身躲开。

    那怪物扑了个空,刚一落地,再次弓着双腿,噌的一下再次一扑,姚光启再次躲开,从这几次躲闪中,姚光启发现怪物力量强动作快,尤其是瞬间的爆发力非常强劲,全力一跃能跨出将近十步那么远,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远超人类,这要是上了战场拿起兵器,必定是以一当十的精兵,难怪四个斥候死了三个才勉强逃回来一个。

    连续几次扑空,那怪物也学聪明了,这次他没有动,站在原地仔细的观察着姚光启,然后步子一点点向前挪着,缩短与姚光启的距离,挪了三步后,再次突然扑了上来,姚光启这次没有向左右躲闪,而是向上一跃,站在头顶一根树枝上。

    不料想那怪物用力过猛,根本停不下来,直接撞到姚光启身后一株小树上,说是小树,其实也已经长的老高,树干比成人的大腿还要粗,但这样粗的小树,竟然让然被怪物硬生生撞断了。

    姚光启暗吸一口凉气,他打算活捉这支怪物回去研究一下,唰的一下抽出墨云,瞄了一眼那怪物,一提气飞身向下,不过就在他即将落地的那一刹那,姚光启突然发现,那怪物背上破烂的棉甲上,透出一片片血迹,难道是这怪物受了伤?

    了不得,受了伤居然还有这等力量,这是何等强壮的身体,如果没受伤,那他该有多么恐怖的战力。姚光启突然改了主意,没有挑断那怪物的脚筋,而对着那怪物的腰扫了一下,那棉甲一扫而断,掉落在地,如此看的清楚了。

    果真,那怪物的后背上受了伤,又密又厚的一层灰毛染红了一大片,有的毛上的血已经干涸结痂,有些毛尖上尚挂着血珠。

    那怪物见身上的衣服被划破,便认定对面的人在戏弄他,立刻愤怒的猛捶了两下胸口,再次扑了上来。姚光启闪身同时,墨云在它胳膊上又划了一下,然后落在十步之外,再次观察那怪物的行为。

    那怪物胳膊受伤,并未露出痛苦的表情,而是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伤口,用指尖沾了沾血,放到嘴里裹了裹,随即将受伤的胳膊抬了起来,用舌头舔了舔。突然,那怪物的表情变了,变的异常愤怒,也不知是因为受伤的刺激,还是血腥味刺激了它的兽性,那怪物更加发狂的冲了上来。

    姚光启垂直跃起,躲开怪物的同时,墨云在那怪物的左肩上挑了一剑,这一剑比刚才加了力,直接挑断了那怪物的左边大脖筋,怪物的左边膀子立刻耷拉下来,身体也失去平衡,直接栽倒在地。

    不过,即使是倒在地上,那怪物依旧哇哇怪叫,兀自不肯罢休,不停的用右臂支撑,试图强行站起身,姚光启越看越惊,受了伤难道不痛?这是什么样的身体!伤成这样还要上,这怪物天生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

    一只受了伤的怪物尚且有这等的战力,如果元兵真的有几百只这种怪兽,那岂不是一支所向无敌的军队?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支怪兽,慢慢的向前迈步,他突然有些可怜它了,它不知道疼痛,那也就不会有痛苦,恐怕也就没有悲喜吧,这是没有情感只知道战斗的畜生,或许它生下来就是为了战斗的。

    他举起墨云,对着怪物的脖颈,决然的挥了下去。在他挥剑的那一刹那,他分明看见那怪物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眼里没有哀求,没有绝望,甚至没有痛苦,姚光启甚至觉得这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是希望,是解脱,还有感激。

    就在姚光启抬起墨云,手中剑将收未收之时,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尖利的嚎叫,姚光启吓了一跳,赶紧纵身跳到一旁,只见身后几十步外,又一个怪物出现了,而且是与地上那支怪物一模一样,而这支怪物前胸更加隆起,看起来像是个母的。

    姚光启这才意识到,刚才那支受了伤的怪兽是与眼前这支恐怕是雌雄一对,而这支明显是为了照顾那支受伤的,刚刚去找食物了,姚光启有些庆幸,多亏是单独遇见了受伤的,如果是两支同时出现,也真是不好对付。

    那母的原本手里抱着一堆果子,见那地上的怪物一动不动,脖子又不断冒着血,疯了一样冲到死怪面前,死命的摇着死怪的身体,当她确定真的死了后,竟然趴在死怪的身上哇哇痛哭起来,一边哭着拍着死怪的身体,那份悲痛,那么真实,那份生死离别的苦楚,比人还要真切。

    原来它们也有情感,生死离别悲欢离合,而且还有如此丰富的情感,他们的情感,比人的还要真挚纯粹呢。

    姚光启不知为何,突然无限感慨起来,不过,那母的怪物突然站了起来,对着姚光启大声狂吼了一声,随即冲了上来。

    纵使如何情真意切,它也只是兽,终究不是人,姚光启举起了剑……

    回到营地,姚光启将所见所闻跟张玉一说,张玉大吃一惊:“这样的怪物,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如果按照你的推论,郭英遭遇的敌军那几百精兵都是这种怪兽,那别说咱们这千把人白给了,就算是后面的几万援兵,也绝难打赢啊。”

    姚光启点头,他没有想如何打的问题,他在想着东西的来历:“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呢?哪来的呢?”

    张玉则没想那么多:“现在想那个已经没用了,现在咱们得琢磨怎么才能打赢这些东西,不管它们是什么东西,咱们不都得交手吗?”

    姚光启觉得有理:“你打算怎么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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