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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职场全文阅读

作者:禾风细雨     大明职场txt下载     大明职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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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故事的背景

    历史的疑问:

    朱明定鼎,夺取天下,是朱元璋天命所归,还是有人拱手相让?

    朱明代元,到底是胡人气数已尽,还是另有玄机?或者背后有更大的背景和博弈?

    朱元璋死前,到底将江山传给了谁?建文帝为何一登基便急于削藩?是单纯的巩固皇权还是心里有鬼?

    小明王坠江,他有后人吗?如果有,他的后人甘心称臣?他的其他旧部心甘情愿听朱重八号令吗?那些忠于小明王的旧部,他们后来都是怎么办的?是密谋夺回江山,还是有其他算计?

    宰相胡惟庸谋反被杀,功臣被屠戮,到底是胡惟庸真的有二心?还是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掀起政潮?

    北平府库被掏空,大军粮饷不济,到底是贪腐,还是有更大的阴谋?

    震惊全国的贪腐巨案,是谁在幕后操纵,巨额的赃款去了哪里?这里有什么惊天阴谋?

    众多的疑问,历史的谜团,全新的阐释角度,随着情节的推进,随着故事的展开,希望这次不一样的思路,会给您不一样的启发。

    故事的开端从大名洪武十三年开始写,这一年,宰相胡惟庸,谋反。

    大明行政与人力资源部门在事后下达了关于胡案的处理公告:胡惟庸及其利益集团,利用职务之便,违反集团相关规定,组织黑涩会性质的团伙,不服从集团领导对集团业务的相关决定及指令,蓄意攻击集团董事会,恶意造谣中伤董事会领导,公然挑战董事会权威,抹黑董事会形象,意图颠覆董事会对集团公司的绝对领导。胡惟庸及其团伙的行为,性质恶劣,不仅给集团业务造成重大损失,更给集团的公众形象造成恶劣的影响,有鉴于此,集团董事会果断做出英明决策,监察部门立即出击,一举捣毁了胡惟庸及其利益团伙,溯本清源,净化了集团整体环境。

    对捣毁胡惟庸团伙的正义行为,大明集团的各级社团及组织,都公开发表了主旨报告及宣讲,报告及宣讲的主要内容都围绕如何批判胡氏团伙展开,并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批评与反省,社团组织的代表纷纷踊跃发言,表示除掉胡氏集团的行动,是一次伟大的行动、胜利的行动、催人奋进的行动、发人深省的行动,是引领大明集团走向下一个胜利的行动。代表们在发言中还表示,在今后的工作中,要以胡惟庸及其团伙为戒,戒骄戒躁,力争团结奋进,为开创大明集团的华彩新篇章努力奋斗。

    按照现代企业人力资源管理的相关法则,首恶必办之余,其他相关责任人也必须要承担责任;按照法家的治国理念,惩治参与者要采用连坐之法,诛九族或夷三族;按照近代某位反动头子的说法,叫“宁错杀,不放过”。总之,胡ceo的案件被无限放大了,涉案人员竟然有一万多人。

    我们主角的美好童年,被这个案件彻底的打破了,他的监护人,就是在这次集团公司的高层震动后被牵连进去的。当然了,主角监护人的遭遇,除了被强行解除劳动合同,勒令即刻离职并交接(其实是炒鱿鱼)之外,最终的结果同其他涉事嫌疑人差不多,其家属和家产也要被集团直属的监察机构(当时没有东西南北四面八方那么多厂,只有锦衣卫)审核、审查、审计。

    受胡惟庸谋反案株连的人甚多,甚至包括明朝的开国第一功臣,大明控股早年和初期创业合伙人、

    淮西集团的前任领袖、胡惟庸的前任、大明控股的上一任ceo李善长,绝大多数的后世史学家都把注意力和研究重点,集中在了那些被卷进去的开国的功臣和重臣们,是不是真的参与了谋反,史学家重点关注哪些重臣是不是因为平时因为与mr胡有瓜葛而被误杀(都在mr胡的领导下推进工作,哪个能没瓜葛),没人会在意一个千户级别的官员是否真的参与了谋反,是否冤枉。这就像大集团公司里,人们最关注的往往是总监等高层人事的变动,高层主管间的斗争才最引人注目,下面小员工的去留基本没人在意。

    当然了,我们的主角本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养父是否被冤枉了,因为被抄家的时候,他还只是个“毛没退净”、“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已经不撒尿和泥了),等他长大之后,多数的知情人都已不在人世,当年的很多详情和细节经过也已经无法考据,所以这个谜团在他的心中也困惑了多年。

    (插一句:按照唯物主义历史观,朱家同以往控股中原的刘家、李家、赵家大股东一样,是农耕文明社会体制中地主阶级的代言人,虽然他们本人是持股最多、拥有控股权的大股东,但那时全国还有无数的持股数量不一的中小地主,这个朱家大股东有三大特点,第一是把集团公司彻底私有化变成了家族式企业,虽然他们在创业之初曾经说过要跟所有合伙人同甘共苦共享富贵的,但和历史上其他大股东一样,朱老板在创业成功后也是把这些承诺都选择性健忘了。第二点是姓朱的老板也很少开股东大会,公司决策独断专行,这也为一两百年后公司的业绩不佳和最终退市打下了伏笔,第三就是他们也基本不分红,这点其实会造成社会的分配不均,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接替朱家掌握公司的爱新觉罗家族会被中小股东投票踢出局的根本原因。说多了,导致括号有点大了,抱歉了读者老爷们,回到故事里来吧。)

    是否真的冤枉,不仅主角自己不知道,当时的大明王朝控股集团的控股股东、董事局主席兼总裁朱总讳元璋同学,其实并不关心胡惟庸案中其他的涉案员工是否被冤枉,他只关心他和朱氏家族对集团控股权是否能得到保障,基于这个逻辑,任何他认为有能力威胁他掌控集团的人都将被清洗,而且集团内部独立的监察和审计部门(锦衣卫)掌握了胡惟庸及其同党太多无(真)可(真)辩(假)驳(假)的证据,肯定包括直接的证据和间接的证据,最后起到作用的,一定是能够证明胡惟庸有罪的证据(就像美国一定认为萨达姆和叙利亚窝藏了大规模杀伤武器一样,中情局只把有罪证据上报,白宫也只选择有大规模化物的证据公示,这样出兵打仗就有了足够的正当性和理由,我们中国人把这种选择性出示证据叫师出有名。)

    监察审计部门(锦衣卫)通过严谨的调查取证和编织罗列,得出的结论是胡案中涉案的所有人,没人是冤枉的。负责查案的部门经理(锦衣卫的老大官级不高,不能叫总监)也就是锦衣卫指挥使应该就是这么给领导打的报告:“经过科学严谨的调查取证和反复审核,所有相关人员证据确凿,根据《大明集团管理制度》第001章至第9527章、《员工行为规范手册》第1-2587章、人力资源及行政部的相关补充条例第1-250章所列条款,建议处罚情形如下,请领导审阅批示。”

    这是一篇成

    功的方案、是胜利的方案、是揭穿隐藏在公司内部阶级敌人的战斗的方案,这篇报告的ppt底板选择了大明控股标准的红色,字号是领导在投影仪里看着舒服的18-20号大小,字体是艺术气息浓厚且官方指定的瘦金体,整篇报告图文穿插、虚实结合、立意高、视野广、包涵深度的战略思考和极强的落地可行性,作为给领导的另一种选项,在落地执行阶段,还给出了一旦主推方案推进受阻情况下的备选执行方案。同时在方案的最后,附有方案执行阶段所需的具体人员安排、时间排期表、费用预算等。整体上,作为一个专项提案,这个报告是非常成功的,足以作为后世类似方案的范本。

    其实和其他的大的提案一样,这样大的方案,是由很多人分段撰写并最终合稿的,作为提案人-锦衣卫的部门经理,他并不参与方案的直接撰写(虽然在方案的后面署名的是他,提案人也是他),当然也更他不会每一个案子都复查核实,指挥使大人对自己的定位是准确的,自己是一个管理者,是部门负责人,不能陷入到具体的技术细节中,自己要把握全局,把控方向,具体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就好了。

    更何况他没那个精力更没那个心思去挨个核查查证,反正他揪出来的同党越多,他自己的功劳就越大,在朱老板面前就越得脸(是的,我这里用词是得脸而不是得宠,此中差别,请读者老爷们细细体味),年终奖就能拿的越多,以后升职的机会就越大,说不定干好了还能进董事会。

    谋反大案,或者扩大为其他的大案,不管是政治性案件还是经济性大案,只要是查完案件,就一定有下一个快速推进的环节-先抓起来、同时抄家。此时重要的涉案人员会被有关部门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抓起来,鉴于锦衣卫的特殊职能和权利,他们既是监察调查机构,又是执法机构,所以大明集团控股公司的关押地点,多数选择在锦衣卫的员工宿舍楼(诏狱,在这个宿舍楼里,绝无跳楼自杀的可能),待案情有了进一步的进展,兴许能攀咬出更多的下线。

    下面说抄家,历史上所有的抄家,有一点应该是有共性的,就是负责执行抄家任务的人或者说官吏们,多少要从被抄的人家里卡点油水,要么偷偷私藏一些财物,要么看见某个美女后动了歪心思,挖空心思把这个美女从名单上抹去,弄到自己家里去,总之,贼不走空。自己要不先趁机捞点油水,等过后全都交上去了,都登记造册了,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这涉及到一个问题,监守自盗,当然了,这样说可能有点过分,但大家要注意,大明集团是不给员工们交五险一金的(这里指的是普通员工,那些有爵位有禄田的除外),如果你在大明控股面试成功并正式入职,如果不能在退休前捞到足够的养老金的话,你的退休生活将无比悲惨(参照著名清官海瑞和于谦,保卫北京那个,不是说相声那个)。所以,所有抄家的人都会想方设法的中饱私囊。

    历史告诉我们,**问题是否会成为封建王朝的主要问题,并不取决人性在面对诱惑时是否足够自律,而取决于反贪部门是否有效率,是否有相对独立的监察权。因为贪官都是饱读圣贤书的人,而很多巨贪发家的第一步都是去抄别人的家(贼喊抓贼的事屡见不鲜,韦小宝同学就是在抄了鳌拜家时积累人生的第一桶金。)

1、天下第一案

    我们的主角的第一次登场,就是在被抄家的时候。

    先说我们主角的监护人,他叫姚六七,是个千户,他原本是大明控股集团负责对外业务的高级副总裁--大将常遇春的亲兵。姚六七从红巾军时期就跟着常遇春,虽然业务水平和能力一般,但他为人勤勉,平时跑腿打杂的事倒也办的妥帖,所以跟随常大将军身边多年,战后被常大将军保荐做了个千户,这千户虽说在大明控股集团这个庞大的企业中,连个领班都算不上,但至少也算个高级蓝领吧,只要不发生意外,下半辈子是衣食无忧的。

    姚千户自己也不知什么原因被牵扯进了胡惟庸的谋反案,但姚千户本人由于并没有参与核心密谋,所以本人被抓之后,家庭并没有受到“诛九族”、“夷三族”之类的灭族的惩罚,不过现在来看,处罚也是相当严厉的,因为抄家是免不了的,而且在抄家之后,全家人要被军流到遥远的边疆去,而且是最苦的边疆-大宁,就是现在的东北,作者本人这嘎达。

    负责抄姚千户家的是个总旗叫傅友仁,别人暗中都叫他笑面虎,此人有个特点,不管他心里如何算计你,如何调动所有心思想治你于死地,脸上总是挂着笑的,而且笑的很自然、很舒展、很随和,不熟悉的人绝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所以经他手的犯人,很多都不需要严刑拷打就能被他套出话来,但这人只要套出他想要的话来,或是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立即就会翻脸无情,之前承诺的一切全都不作数,被审讯的人只有死路一条,而他绝不会表现出半点愧疚。而傅总旗只要去抄家,别说被抄的犯人本家,就连隔壁街坊邻里都得遭殃,原因很简单,傅总旗总能通过各种带有极深套路的问话,将本家和邻里扯上关系,只要扯上关系,作为锦衣卫,他们就有资格抓人。这些手段多年来他屡用不爽,尤其这次胡惟庸的案子,他抄家已经抄到手软了,中间也卡了不

    少的油水,当然了是偷偷卡的,所有的流程早就驾轻就熟了。

    同他一起来抄家的是个小旗叫楚殊,和傅友仁既是好兄弟又是老搭档,两人的默契非常好,一个眼神就能理解对方的意图,所以一向配合的天衣无缝。此人在抓人抄家时候一向搜的仔细抓的全面,连主人家隔壁那个小寡妇养的哈巴狗的相好小母狗都能贴上罪名抓到把柄,更别说主人家任何的金银财宝值钱的家拾了,所以得了个诨号叫楚(锄)大地,像千户这种级别的官员抄家,锦衣卫出动总旗小旗这样级别的官是非常正常的,这两人原也是抱着发笔小财的心思才抢到这差事的,来之前已经想好,不管怎么说,抄的也是个千户的家,多少应该有点油水的。

    洪武年间,朱元璋虽然反腐力度极大,军官们虽然不敢吃空饷捞钱。但并不穷,就因为朱元璋设计了一套非常牛逼的办法-军户制度,这个制度让所有官兵都有田(当然了,官越大,田越多),所以官职高的军官,其实并不穷。而且像千户这个级别的、当年上过战场的老兵,家中有些打胜仗后私藏的浮财是平常事(红巾军不是红军,私藏浮财不上交的事情屡有发生),所以抄这类官员家的时候捞点油水是不难的。

    姚千户的家不算特别大,一套标准的两进三开间院落(没超标,人家毕竟是团职干部),规制也没什么特别,前堂后室,家人不多,家中只有千户的妻子、养子和两男两女四个家仆,一共只有六个人(团长家也没有余粮啊),我们的主人公,正是千户姚六七的养子。

    姚千户已经四十多,成家也已经多年,可惜不知是夫妻谁的问题,膝下一直无子。姚千户有个妹妹,育有一子,几年前来投奔姚千户,姚千户原本还不想接纳这个妹妹,因为妹妹没正式结婚便生了孩子,问她孩子的父亲是谁,妹妹始终不肯说。其实按照现在的想法,未婚生子不算什么稀奇事,但在儒家的纲常礼法

    下,在当时的风俗礼制下,这是相当不光彩的事,但原本想将这队母子赶出去的姚千户见到外甥后,一眼便觉得小男孩机灵可爱萌萌哒,立刻就决定留下母子,可惜千户的妹妹之后不久就因病去世,或许是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就想提前给自己的儿子找一条活路,总之,姚千户的妹妹死后,姚千户就将这孩子收做养子,索性也让他跟了自己的姓氏,决定将来就由让这小子传递姚家香火。

    或许是因为打仗的时候私藏的浮财真的不多。但姚千户绝对没有提前向境外转移财产,当时没法购房移民),所以锦衣卫们在姚千户家中真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傅友仁和楚殊仔细翻了好几遍也只找到不太值钱的,这让二人十分恼火(这么一大堆兄弟一分,还剩个屁呀),怨气越来越大,怨气大了,对姚家人就越来越不客气了。

    抄家的人对被抄家的人一般都不会客气的,就如同人资部门对办理离职手续的员工,历来是没什么好脸色的。但是话说回来,执法人员确实没必要对被执法人员太过客气,而且大明那个时代对文明执法是基本没什么概念的。

    但傅友仁和楚殊的不客气,其实还带有勒索的成分,说白了就是变向的吓唬忽悠一番,稍微有点社会阅历的童鞋都是能听出潜台词的:你们这些犯了错误的人,只要给我拿点好处,我就对我们从轻发落云云。虽然他们没这个权利,但对于没什么见识的妇人孩子和家仆这些人,这套说辞基本是管用的。

    这种做法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叫法,敲诈勒索、敲竹杠、卡油水、索贿等等,形容这种行为的词有耍手段、抖威风云云,不过在我们东北,还有一个很贴切的词用来形容这种做法,叫“装犊子”,如果要解释这个词,就一定先搞清楚,什么是“犊子”。

    且看下回分解

2、专治各种不服

    书接上回,先解释“犊子”的含义

    犊子应该是一种动物,但具体是什么动物,作者我本人真没见过,但装的犊子却见过无数(社会和职场里遍布,请读者自行脑补),这里就不细说了。总体来说,装犊子这种事,要么你得真有点本事,是真有东西可装,才能装的出来,装的像;要么你就得有高深的演技,即使拿不到奥斯卡小金人,但至少也得通读过并深切领会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著作《演员的自我修养》,虽然这本书只能算是入门。如果这两者都不具备,装犊子的最终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就是被人打成真犊子。

    这里我们要额外交代一下,姚千户的家虽然不是超级豪宅,但却是在闹市区(市中心,内环,当时的房价估计也不便宜),为什么要强调这一点呢,因为我们要给后面打伏笔,现在先不说。

    很显然,总旗傅友仁和小旗楚殊这对好兄弟好搭档应该属于装犊子的后者,但他们却自认自己是属于前者的,因为他二人的身份是锦衣卫。

    就在傅友仁楚殊二人使出百般解数敲诈勒索之时,被他们勒索的对象,姚千户的夫人刘氏一直坐着不停的哭泣,对于一个妇人来说,他既不知道丈夫是否真的参与了谋反,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下的难题,所以她只有哭,只有哭才能减轻自己的痛苦,才能发泄自己的无助。而刘氏的身旁,一个小男孩则在不停的安抚她,小男孩虽然眼中也含着泪,但眼神里透出一丝别人看不出来的但却在心里迸发的仇恨,脸上的表情刚毅而坚定,他的手不停的轻拍养母的后背,时不时小声说两句安慰的话,但他也只能说“没事的,没事的”这种无关痛痒的话,他没有力量阻止锦衣卫抄家,更无法为冤屈的养父翻案。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时候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但对于这个小男孩,也就是我们的主角姚光启来说,他虽然知道养父是因为参与谋反被抓起来的,但并不知道具体的案情,从案情上无从下手,但眼前这些人对待自己的态度,让姚光启觉得,可以先从这几个人下手。

    这个在女主人身旁一直没说话的小男孩开口了,请注意,这是我们的主角在本书中第一次开口说话:“请问二位官长,高姓大名,官居何职?”

    一个十五岁的小屁孩在自己家被抄的时候,居然不是瑟瑟发抖,居然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确实少见,至少傅友仁和楚殊是没见过的。但他们也没多想,楚殊很不屑的扫了一眼说话的小孩,小屁孩问这么多有什么用,问完了你们不还得掏钱?所以他完全不搭理小孩。而一旁的傅友仁瞥了瞥嘴,虽然不耐烦,但还是张口说了:“我叫傅友仁,锦衣卫总旗官,是这里最大的官,他叫楚殊,锦衣卫小旗官。”

    我们的主角似乎两个人的名字特别感兴趣,笑嘻嘻的盯着楚殊说道:“友仁,是仁义的仁吧。那么楚殊小旗官,你这名字够响亮的,请问是哪两个字呢?”十五岁的孩子,说起话来总是很萌的,是的,不用刻意卖萌就很萌了,一般人在这样的孩子面前,是没什么戒心的。

    楚殊同样也是,他虽然心机深,虽然不屑于跟小孩子说话,但是绝不会对这么大的孩子防备什么的,他很不屑的回了一句:“楚人的楚,殊途同归的殊。”

    “哦”姚光启恍然大悟,眼睛眨了眨,眼珠转了两圈,脸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

    随即,姚光启从怀中拿出一尊精致小巧的玉雕像,他对玉雕像很是珍惜,双手捧着,眼中充满了崇敬,送到傅友仁面前,很小心的对傅友仁说道:“总旗官大人,是不是我们拿出钱来,就不会难为我们了?”

    傅友仁被这句话问的十分尴尬,屁大的孩子,问的太直接了,虽然我刚才的话就是这个意思,但你也不能就这么直说呀。傅友仁也不回答,走上前,一把从孩子手中抢过玉雕像,拿在手里一看,这尊像有点小,有多小?只有半个巴掌大,但虽然小,玉质却是剔透玲珑的,傅友仁抄家多年,也是识货的,一看就知道这是上等货,上品中的上品,更难得是,这玉像虽然雕的不知是何许人,很明显,这是个女人,但却不是中国的女人,雕工十分精巧,神态面容端庄祥和,眉眼和善,一看就让人生出亲切之感,但最吸引傅友仁的却不是面容,而是这雕像的衣着,衣襟敞开,半开着衣袖,坦胸露乳,傅友仁看的眼睛都直了,傅友仁明白,这尊玉像虽小,但价值不菲,也算是个收获吧。便笑呵呵的问道:“你可知雕的是什么人?”

    姚光启摇了摇头,“给我的阿叔说,是个洋仙女洋菩萨,叫雅什么娜。”

    傅友仁心想,管他是什么洋仙女神女,光凭这玉就值不少钱,将玉像塞到怀里,突然收起了笑容,脸色阴沉的说道:“光这么个破东西可不行,你们家犯的谋反的大罪。”

    傅友仁的突然翻脸让姚光启非常吃惊,他不停的往后退,看起来十分的害怕,随即哭着往后跑,楚殊身旁一名锦衣卫赶紧跑几步要去抓姚光启回来,但不知哪里飞来一颗石子,正好打在了此人的脚面上,这人“哎呀”一声,一个狗啃屎迎面趴倒在地。

    傅友仁看着倒下的手下,心里骂了声窝囊废,摆了摆手,随便说了句:“不用追了,还能跑出这个院子不成?”人家孩子都把这么珍贵的玉雕像献出来了,让他先自由一会吧。

    傅友仁不知道,装犊子是一门技术活,更是一项高危行业,因为历史上,那些犊子没装好的人,下场都不怎么好。

    由于傅友仁对姚光启的网开一面,其他的锦衣卫也都没有难为姚光启,姚光启顺利的跑到了墙角,他挖出了之前自己过年时偷偷埋在墙角的一个小箱子,打开箱子,是一个大的油纸包,姚光启打开油纸包,从里面拿出几个大炮仗,点着了,一扬手,扔过了墙头。

    我们之前说过,姚千户的家在市区的繁华地段,所有大城市的繁华地段都一样,建筑规划都尽量提高容积率,提高土地的利用效率,这一点古代和现在没什么区别,只不过现代用超高层建筑来提高容积率,古代的办法也相当简单粗暴,各家的院子中间尽量少留过道,甚至不留过道,最大化的利用有限的土地资源。

    姚光启毫不费力的将炮仗扔到了隔壁的院子里,炮仗巨大的声响,惊动了隔壁院子里的所有人,是的,是所有人。

    姚家的隔壁是一位姓李的千户宅邸,这姓李的千户有些来头,是当朝第一宠臣、时任右丞相的李文忠的远房本家(背景多深),今日这李千户的大儿子娶亲,邀请了众多亲朋,被邀请的当然少不了李家本家最大的官-国公李文忠,当然了,邀请是邀请了,但这李文忠何许人,公务繁忙日理万机(尤其是胡惟庸进展到这种关键时刻,谁敢擅离职守翘班去参加婚礼),并未亲自来,而是派了自己的长子李景隆前来。(李景隆这人也不简单,后来不仅袭了他爹曹国公的爵位,更当上了左军都督府的部门总监,后来又以削废者业务部门执行总经理的身份在靖难之役中与燕王对战,此人也是我们后文中的重要人物)

    这个炮仗的影响是巨大的,后果是严重的,这是一个分裂的炮仗,破坏社会安定团结的炮仗。李家今日办喜事,你们姚家不来随份子不说,居然还扔炮仗砸场子,炸伤了我们李家那么多人(炸伤了李家某位亲戚的小舅子的好基友),李家人自然不能善罢甘休,李家人抄了家伙(都是桌椅板凳,没有板砖这类危险物品,更没有三棱刀砍刀这些管制刀具),在李景隆的带领下,气势汹汹的来到姚家门前想要讨要个说法,但刚来到姚家门口,李家人立即觉得不对,因为他们看见,姚家的门口站着身穿飞鱼服手拿绣春刀的人。要知道,当年穿这种制服的人,可比现在的城管牛逼多了。

    李家人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自然明白这些是什么人,招惹了这些人,谁的日子都别想消停,所以李家人和跟过来的亲戚朋友都在门口面面相觑,谁都没敢往里冲,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景隆身上,你爹是李文忠,你是这里最有身份的人,你看咋办。

    李景隆年轻气盛,虽然明知对面是锦衣卫,但觉得如果忍气吞声,自己会在亲戚朋友面前丢了面子,自己毕竟是李文忠的儿子,不能给李家脸上抹黑,所以便大喊一声,“谁在里面呢,出来说话。”

    姚光启的炮仗不仅惊动了李家人,当然也惊动了在自家院子里抄家的锦衣卫,这些锦衣卫赶紧控制住姚光启,但还没来得及盘问这小子要干嘛,李家人就在外面叫上阵了,傅友仁无奈,只好出门解释,但他并不害怕,只要亮出自己的身份,锦衣卫办案,谁人敢搅和?哪个敢造次?或许还能有点意外收获。

    傅友仁的自信是有原因的,确实,这之前,锦衣卫是横行无忌的,但这次,他不知道还有一个变量存在。

    当傅友仁在门外见到李景隆的时候,便从李景隆的衣着和做派气度,一眼便看出了这一定是京中谁家的**,但他并不慌张,别看今天你的标签是**,兴许明天你的标签上就只有子弟而没了高干,那些高干们现在都在家哆嗦呢,或许用不了几天,连你都会成为我的阶下囚。

    李景隆确实颇有他父亲李文忠的胆气,面对锦衣卫,丝毫没有显得怯懦,至少表面上没露出怯懦,大声说道:“我家办喜事,这院子里有人扔炮仗,炸伤了我们李家人。”

    用现代的职场规则来看,李景隆这句话是很滑头的,先摆出兴师问罪的理由,就算是日后有人找茬,自己也能说出理来,而且也不说就是你们锦衣卫的人干的,是这院子中的人干的,我不是针对你们锦衣卫。从这点上来说,李景隆确实继承了李家的斗争智慧,他不是个职场白痴。

    傅友仁刚要开口说话,却听身后有人高声喊道:“是我扔的。”这分明是一个孩子的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给自己送礼的那个小光头。

    李景隆一听有人承认,便毫不犹豫的说道:“敢作敢当,好样的,见见面吧。”

    傅友仁觉得让闯祸的人直接出来解释清楚也好,便一摆手,姚光启随即被人推搡着带到前面来。

    李景隆一看,竟然是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心里还正纳闷,就听着孩子大喊一声:“这个锦衣卫的总旗叫傅友仁,他贪污,他收了一尊玉像,那玉像价值六十两以上。那个小旗,叫楚殊,他要造反。”

    (读者老爷们想必是知道的,那个时代,大明控股的总裁老朱定了规矩,贪污六十两就是死罪,而且是剥皮抽筋的死罪)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锦衣卫的人更没想到。姚光启居然敢当众检举揭发执法者锦衣卫,而且是直接举

    报现场最大的官,挑战总旗和小旗,其实是在以一己之力,挑战大明控股集团最有实权的部门,要知道,就连大明控股那些高级副总裁、副总经理、部门总监(王爷、国公、尚书)对这个部门都是敬畏有加的,更何况他这个外围打杂的基层。

    如果把姚光启挑战锦衣卫比作一场足球赛,姚光启一定是不被看好的一方,菠(博)菜(彩)公司开的赔率估计或许会达到1赔1亿、或是1赔100亿,他要是能赢球,那绝对是冷门中的冷门,假球中的假球,打个比方,姚光启赢得比赛的概率堪比中国男足取得世界杯出线权。

    总旗傅友仁这方一定是超级大热门,因为他们即有奉旨抄家这个尚方宝剑,又有锦衣卫的光环护体,他们即是参赛方,又是裁判,公开打假球都是小菜一碟,无论如何,都看不到他输的理由,菠菜公司开出的赔率顶多给个1赔1。但如果您是资深球迷,就一定能理解我下面的话:历届大赛的经验告诉我们,大热必死,98年的巴西、02年的法国、14年的西班牙。就连英糙不也有草根球队逆袭夺冠的光辉事迹吗?伊斯坦布尔那晚,米兰领先3球,不也被利物浦翻盘了吗?

    要想在绝对的弱势中赢得比赛,那么一定要有一套克敌制胜的绝招,比如04年欧洲杯的希腊。从这点来说,姚光启的战术是有效的,他用了一招,使得他能够以弱胜强,就是防守反击,抓住总旗傅友仁一个弱点,狠狠的打,穷追猛打,造成了空档,然后只需要一个致命的反击,就能反败为胜。姚光启的反击就是拿到了傅友仁贪污的证据,而且他要让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个证据的存在,这样可以坐实了傅友仁的贪污。

    贪污这种罪,在历朝历代都是重罪,尤其在朱总裁那个洪武年代,不管多大的官,只要贪污了,够了六十两,就可以杀头了,而且治这种罪,上应天道,下顺民心,中和圣人教诲,可以说是典型的正能量、正三观、有教育和警示意义、还不会有人反对的好罪名,在当时那个环境下,防守反击的战术选择用它是最佳的选择。

    那时候,你看哪个当官的不顺眼,只要找个人死气白咧给他送礼(他要实在不收,晚上偷偷埋他家院子里,或从门缝下面塞进去),送够六十两就行了,那你就可以弄死他了,这个办法可以说是报复仇家、陷害同僚、排挤异己、除暴安良、居家旅行的必备配方。

    很显然,我们年仅十五岁的主角,姚光启,深谙此道,他用这种方式,小小的报了仇,出了口气,从这一点来说,他有一点点天分,还有一点点厚黑,当然了,这些性格中的潜质,在后来的人生中得以放大,我们日后再说。

    听到这个小屁孩说的话后,傅友仁和楚殊两人心中已经开始感叹:“我**去年买了块表。”

    李景隆也很意外,原本兴师问罪来了,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故事,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姚光启,“你有证据吗?”

    姚光启转身来到傅友仁身前,伸手要往傅友仁的怀里掏,傅友仁当然不干,抓着姚光启的手不让他往自己怀里伸,姚光启的力气自然拗不过傅友仁,但他呵呵一笑:“你心中有鬼,不敢拿出来吗?”

    傅友仁被姚光启说的一愣,就在他一愣的功夫,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颗小石子,正好打在傅友仁的手腕上,这颗石子力道惊人,不仅打的傅友仁手腕剧痛,甚至让他整个右半个身子都酸麻,如果当场做磁共振,估计可以确诊骨裂了,总之,被这个石子打中手腕后,傅友仁很自觉的松开了手,龇牙咧嘴的看着姚光启从自己怀里取走了刚刚送给自己的玉像。

    姚光启从他怀中拿走了那个玉像,立即回过身在众人面前使劲的摇晃玉像:“看,他收的,这玉像价值上百两。”

    李景隆觉得眼前的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能利用法律的套路来整治锦衣卫,真的是天才奇才,便饶有兴趣的指着楚殊说道:“你说他要造反,有证据吗?”

    姚光启看着李景隆,很正式的说道:“他叫楚殊,楚,就是铲除,殊,歹朱也。楚殊,杀光歹朱,这名字,分明是要杀光朱姓宗室。”

    唉呀妈呀,楚殊听完差点尿了裤子,多年的前列腺炎差点就被吓好了,姚光启的话虽然是歪理邪说,但却足以让楚殊肝胆欲裂了,还没等听完姚光启的话,楚殊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傅友仁心里同样怕的紧,但他毕竟在锦衣卫混了这么多年,也多少见过些场面的,哪肯这么就服软,心里想的是,我堂堂锦衣卫,左青龙又白虎,龙头在腰间,老牛在胸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就凭你小屁孩的几句话我就怂了?所以傅友仁的第一反应是抵赖:“这佛像本就是我的,我没受贿,这小王八羔子诬陷老子。”

    按照现在的标准看,傅友仁的这句话算是危机公关,常规情况下,他这样危机公关是没问题的,因为当时既没有视频监控或录音证实傅友仁收了礼,又没有其他人证的旁证,而只要锦衣卫的其他童鞋们咬定,没见到傅友仁收了礼,傅友仁的罪名就很难坐实,还是那句话,坦白从宽,劳改搬砖,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但傅友仁忽略了一点,自己这点小想法,之前并没跟其他人商量过,而他的好兄弟好搭档楚殊,则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猪队友。

3、猪队友的日常

    日常生活中,不管是工作还是开团时,我们都免不了遇到猪队友。其实往往不是因为队友真的蠢的像猪,恰恰相反,很多队友聪明的像猴,但他们没把聪明用在跟你统一思想上,而是用在了其他小聪明上,或者用在了如何自保上,典型的小聪明包括:他明明是个肉,开团时不顶上去抗伤害,非要去抢人头,结果变成了他自己的无脑越塔送人头,造成了你和整个团队的被动,最终导致你的团队被对手团灭。所以不管是孙子兵法,还是装孙子的兵法,都告诉我们一个朴素的道理:开团之前,分工明确者胜,自我定位准确者胜,上下同欲者胜。

    我说这么多废话,其实是为了引出我下面情节,因为此时此刻,被姚光启反击的另一个涉案人,楚殊,他的脑子也在不停的转,他的罪名和傅友仁不一样,自己没贪污,只不过被人利用名字做了文章(他不懂啥叫文字狱)。换句话说,自己的性质和知法犯法的傅友仁完全不是一回事,他相信,只要自己好好解释,跟傅友仁划清界限,这罪名是能洗清白的,因为毕竟自己这名字都叫了三十来年了,你朱老板创业成功才十多年。

    基于上述想法,楚殊认为,自己的当务之急,首先要跟傅友仁划清界限,只要能摘除自己跟傅友仁的所有关系,转型做污点证人,让这个光头小子出口气,这臭小子就不会死缠烂打追着自己的名字做文章了。

    还有一点,是楚殊另一个不可告人的小算盘,如果这次傅友仁被做掉,自己就有机会升总旗了,要不你傅友仁这王八蛋始终占着位子,老子我怎么往上升?

    是的,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而且有时候不需要攻就破了,因为里面的人会内讧。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坑队友。

    当然了,上面楚殊这一切思考的过程,没有仔细的沙盘推演,都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的。当傅友仁否认自己受贿的话刚说完,楚殊便冷笑着说道:“收了就是收了,现在不承认也来不及了,你连这佛像雕的哪尊佛都不知道。”

    傅友仁一听楚殊这么一说,瞬间急了眼,扯着嗓子喊道:“我怎么不知道,这小兔崽子说了,叫压身上哪。”刚喊完,他意识到自己错了,因为对面所有人的眼光告诉他,自己说漏了真相。尤其是陷害自己那个小光头,那眼神里透出的狡诈让傅友仁感觉头皮发麻。

    李景隆觉得今天自己没白来,居然能遇到这么聪明的孩子,自己在同龄人中已经算出类拔萃的了,但这孩子整治锦衣卫的这些手段和套路,还有现场拆字解字这些精明,自己都想不到,李景隆打心里佩服眼前这孩子。他现在对这个孩子不仅充满了兴趣,更有股说不出的欣赏。“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李景隆觉得,这孩子身上一定还有智慧没用出来,眼前的故事继续下去,一定还有精彩的后文。

    姚光启咬着牙,狠狠的看着傅友仁和楚殊说道:“我要亲自把他们送到刑部大堂,根据大明律,任何人不得阻拦。”

    姚光启刚说完,傅友仁和楚殊两人吓的站立不稳,傅友仁摇晃了两下,楚殊甚至吓的坐到了地上。

    李景隆非常惊讶,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竟然如

    此精通大明律,不仅知道官员贪污六十两直接处死的律令,还知道以民反贪,官员不得阻拦的规矩,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如果不是提前有人告诉他该怎么做,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这个孩子,就是一个天才,是个聪明绝(秃)顶(头)的天才。

    李景隆再次仔细的打量这孩子,孩子个子不高,相貌也不出众,只是脑袋显得有些大,用我们东北话说,前啵儿漏后勺子(啵儿漏就是东北话里的额头的意思,这个词目前木有官方的标准写法和读法,但按照我们当地的习惯,前两个字在东北话里的发音是拐着弯上扬的),最醒目的还是那个光头,硕大的前凸后翘的脑袋还光秃油亮,看起来不是那么顺眼,但就是这颗大脑袋里,居然藏着这样高深的心智,这是何等的造化啊。

    傅友仁知道,一旦被送到刑部,自己除了剥皮抽筋没有第二条路,所以此时已经吓出好几身冷汗了,不过他虽然惊慌但却没失措,一个劲的冲着自己的手下使眼色,有两个手下反应也算快,偷偷的退到边上,飞也似的跑回去报信了。

    这两个跑掉的锦衣卫去干什么了,李景隆心里当然有数,但自己没法阻拦。而且他此时更关注这个光头孩子,李景隆心里起了爱才惜才之心,锦衣卫那些人的手段和毒辣他早有耳闻,这么好天资的孩子,要是被锦衣卫那些没底限的人算计了岂不可惜,想到这里,李景隆指着姚光启,对身旁的家人说道:“咱们跟他去刑部。”

    就这样,金陵城里出现了大明开国以来从没有过的西洋景,一个十五岁大的貌似小和尚(虽然没穿僧袍,但由于光头,被人误以为是和尚),身后跟着一大群人,押着两个垂头丧气的锦衣卫,在大街上大摇大摆的走着。要知道,京城里所有人,上至王公显贵,下到平民百姓,没有不怕这些穿飞鱼服人的。

    锦衣卫们如果平日里穿官服出门,也是横着走的,脑门上会自动出现“牛逼”或“犊子”之类的大字,心里念叨着“我看你们谁都不顺眼。”

    小和尚只身一人制伏了锦衣卫,这么离奇而出气的故事,在广大人民群众的宣传下,迅速的传播开了,语言传播的速度比押解锦衣卫的这伙人走路的速度要快,这充分说明一个道理,声速远远快于步速,而新奇的故事总是能吸引更多的关注,所以当下那些想爆红的主播们总是想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来吸粉,那时候没有某手,没有某音,稀奇的事都靠口口相传,但口口相传这事虽然传播速度有保证,却有一个弊端,容易传错。

    比如在办公室里,你的同时a中午吃完了饭,只不过打了个嗝,旁边的同事b听到后可能会调侃一下,“咋了,吃多了?”

    同事c听到后,可能会给同事d说:“那谁家的小谁,他消化系统不好”

    d再跟e说:“那谁家的小谁,他得了慢性肠炎”

    e转而跟f说:“那谁谁谁,得了肝癌”

    到了f的嘴里,这某某人可能就活不了几天了,以讹传讹就是这么来的,但有一点需要注意,这种信息的传递,可以无限贬低一个人,更可以无限的夸大一个人,姚光启就是被无限夸大的例子。

    虽然真正押着

    锦衣卫往刑部走的,只有姚光启和李景隆为首的李家的人,但后面跟的人越来越多,在下面慢慢传话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事情分分钟便传的越发神奇,有说这小和尚徒手制伏了两个锦衣卫败类的;有说这两个锦衣卫是帝国主义派来搞破坏的奸细,被小和尚当场识破并抓住的;还有更离奇的,说这两个锦衣卫是妖精,被小和尚施了九阴真经和五雷真法降服的。总之,姚光启一路走,一路被人夸。这是他十来年的人生中,被人夸的最多的一次了。锦衣卫一路走,一路被人暗中骂。

    不过姚光启押解的过程并不顺利,李景隆所料不差,姚光启等人压着傅友仁楚殊,还没走到刑部衙门,就被一队人拦了下来,众人一看,拦在前面的人,跟傅友仁楚殊穿着同样的衣服。那些跟在姚光启后面的吃瓜群众,一看锦衣卫拦住了路,立刻知道事情不妙,立刻以苏炳添博尔特百米冲刺的速度跳出圈外,要知道,这时候可不是凑热闹的时候。

    率队出来半路拦截的人叫刘一线,这可不是普通人,是总旗傅友仁的顶头上司,官至镇抚,是比千户还大的官,是真正的部门主管,刘一线刚刚接到报告,知道自己的手下被抓,而且是在抄家现场被抄家的犯官家属反抓的,而且还被抓了个证据确凿,他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便立刻带领一票兄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要知道,一旦傅友仁和楚殊这两个手下的贪污罪名成立,就算自己不被连带盘问,至少也落过督导监管不利的责任,就如同在公司里,业务员甲被查出了虚报报销金额,甲本人是一定要开除的,甲的领导乙不仅要被财务叫去谈话,更要命的是,乙在他的上级领导丙的印象就会变差,以后再往上提拔晋升和发放年终奖的时候都会受很大的影响。

    如果换做你是乙,是不是心里也犯膈应,心里会不会反复问候甲他们家女性很多遍?会不会想找个墙角狠狠k他一顿?然后把甲拉出去枪毙五分钟。会不会尽量帮助甲摘除一点责任,当然了,摘除责任其实并不是出于好心维护甲,而是怕他日后会影响你的进步。

    但是,不管刘一线多么痛恨傅友仁和楚殊,作为上级,尤其是直属上级,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收拾他们两个,而是要救出傅友仁和楚殊,救这两个王八蛋就是救自己,这就是救赎与自我救赎。

    当然了,根据影视剧的套路,下面的情节应该是这样的:刘一线应该气势汹汹的站在道路中间,看着姚光启这一队人,嘴角抽搐,脸上冷笑,不容分说便抢下人来,随即颐指气使的扬长而去,这才是横行无忌的反派应有的表现。但刘一线不是白痴,这样做至少会有两个弊端:一、这样做等于默认了傅友仁和楚殊的所有罪行,自己这么做不是同谋,也是包庇;二、自己这样做也是程序违法,上面日后追查起来,自己也是解释不清的。必须要找个能当的成得婊子又立的住牌坊的好法子。

    当然了,在没有想出妥善对策之前,他还是要装作无所畏惧、大义凛然的,还要站在道路中间,一副气势逼人的样子,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要做好强行抢人的准备,总之,不能让那些刑部的官接手这两个王八蛋。

4、贵人相助

    在那个还没有遍地的公务车、私家车、电动车和交警的年代,交通堵塞原本是不多见的,所以只要出现交通堵塞,立即就会成为周围吃瓜群众看热闹的焦点,更何况这交通堵塞还不是因为交通肇事,而是因为一票人拦在路中间,人为的造成了交通拥堵,更加引人注目的是,制造交通堵塞的这群人还是执法人员,那就更容易吊起吃瓜群众和广场舞大妈们的好奇心了。

    锦衣卫刚刚拦住了路,姚光启就敏锐的意识到,对手的反击来了,而且从对方的人数看,自己这次的敌人要更加强大,要去刑部,一定要过了眼前这道关。硬冲过去,自己肯定是打不过对面那么多人的,所以只能智取,姚光启的大脑袋转的够快,他已经注意到了,四下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眼珠一转,他已经知道该如何应对了,读者老爷们,估计您也想到了,对,就是伟人的那句话,组织群众、发动群众,让敌人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有一点是有利于姚光启的,由于光头小和尚的光辉事迹在短时间内迅速发酵并传颂,周围的百姓们在心里是站在姚光启这边的,这就如同一群城管在路边为难几个做生意的小商贩,立即会成为社会热点一样,不管这城管是不是合法的管理摊贩,不管在程序上谁是正确的,由于城管一以贯之的口碑一向不好,所以围观的吃瓜群众理所当然的认为:又是城管在暴力执法。

    姚光启便充分利用这个心里优势,见路边的百姓们都对着锦衣卫指指点点,姚光启意识到这或许是个机会,便清了清嗓子,用他那还有带有稚气的嗓音喊道:“这两个人,是锦衣卫,但他们一个人受贿百两,一个谋反,都是杀头的大罪,我要送这两个罪大恶极的犯人去刑部,前面的人拦着路,难道是这两人的同党吗?”

    应该说,姚光启的反应是非常快的,话也是很犀利的,对面拦路的刘一线一听到同党两个字,吓的直冒冷汗,谋反这罪名,自己是扛不起的,应该说,刘一线能做到镇抚的位子,脑子

    还是转的很快的,在电光火石之间,刘一线已经做了决定,放弃傅友仁和楚殊这两个王八蛋,先自保再说,但自己率领着一票人已经来了,就这么被一个孩子一番话就吓的灰溜溜撤了,不仅对上对下都没法解释,自己的面子何在?以后在锦衣卫还怎么混?

    就在刘一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骑虎难下之时,一个人的出现,缓解了刘一线的尴尬。

    出现在现场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队伍,是曹国公李文忠的队伍。

    李文忠碰上这件事,算凑巧,也算事出有因,因为他要出京巡视各地边关防务,所以在出京之前,他要去兵部刑部交接下公务的,这就恰好路过遇到了。

    李景隆一看是父亲的队伍到了,赶紧跑上前去,报告了情况,当然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的很清楚,李文忠没等听完便开始皱眉。很明显,如果这孩子真的把这两个锦衣卫送到刑部,这两个人肯定会被治罪。

    但这有一个前提,眼前这一队锦衣卫明显是来抢人的,这孩子自己单枪匹马肯定过不去,他必须在自己家人的协助下才能过的去,而一旦自己的家人强行送孩子过去,自己也就彻底得罪了锦衣卫,虽然自己跟胡惟庸没什么瓜葛,但眼下是非常时期,万一这群锦衣卫怀恨在心,给自己罗织点罪名,岂不平白添了许多麻烦?

    眼下是非常时期,不宜和锦衣卫的关系搞的太僵,与其跟这帮人闹掰,不如卖个顺水人情,所以李文忠在思考之后,便决定息事宁人。

    他让人叫来了姚光启,开口就对姚光启说道:“你不要送那两个人去刑部治罪了,跟我走吧。”

    姚光启虽然不认识李文忠,但却认得李文忠随行仪仗牌子上“曹国公”那几个字,见此人一身官服,一旁的李家人又对此人如此恭敬,便认定这就是曹国公李文忠无疑,犹豫了一下后,一下便跪在地上:“您是大将军大英雄,纵横天下横扫蒙古,您说的话,我听,但您能不能救救我爹娘,我养父他是个老实人,不会

    谋反的。”

    姚光启如此痛快的答应李文忠,不是他识时务知进退,更不是他宽仁大度,而是姚光启觉得,这个曹国公位高权重,或许能为自己的养父洗刷冤屈,所以李文忠提出让姚光启跟他走后,姚光启立即答应了。

    李文忠见姚光启跪地求自己,觉得这孩子孝心可嘉,便点了点头:“你先跟我走,我尽量帮你周旋。”

    姚光启一听李文忠愿意帮自己,赶紧接着说道:“我养父冤枉,被他们抓了,他们来抄家,我养母和一家人也被他们扣着呢,他们勒索我养母和家人,您能不能让他们先放了我养母。”

    李文忠看着面前的孩子,这孩子其貌不扬,光亮的脑袋看起来很奇怪,但就是这么小的孩子,他的机智和孝心却超过了绝大多数的成年人,在父母受难官府抄家的危难时刻,没有哭哭啼啼,更没有成为累赘,而是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极力的营救自己的父母,且不说这分心智与胆色,单就这份孝心,还有面对大事时的镇定从容,李文忠就觉得,这孩子不仅是个可造之材,更是一个天才,一个罕见奇才。

    此时李文忠更觉得自己息事宁人的做法是对的,让这孩子退一步其实是在保护他,但李文忠更不想欺骗这孩子,他不想让这孩子觉得营救他的父母是不可能的,让一个孝顺的孩子失望,让一个绝顶聪明的孩子失望,其实是件很残忍的事,所以李文忠苦笑了一下,用很温和的语气对姚光启说道:“我们尽力而为,一步一步的来。”

    对于刚入社会和职场的人来说,很多话外音和潜台词是不容易立刻听出来的。姚光启今天才算刚刚迈入社会,虽然聪明,但毕竟人际交往的阅历不足,他没听出李文忠话里深层次的话外音,认为眼前的国公爷算是答应了他,所以两眼放光兴奋不已,还追问道:“今天就能放吗?”

    李文忠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可以让他们先不抄你家,剩下的往后再说”说完便迈步向锦衣卫刘一线的方向走去。

5、唯有套路得人心

    刘一线自然知道前面走过来的人是何许人,不等李文忠走近,刘一线赶紧一溜小跑来到李文忠面前,笑呵呵的行礼,并说道:“卑职给国公爷行礼了,您老有什么事,让人知会一下就好了,何必您亲自跑一趟呢。”

    李文忠并不理会刘一线的奉承,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是锦衣卫镇抚?”

    刘一线忙不迭的点头。

    李文忠又说道:“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我要说两句,你的两个手下,一个总旗,一个小旗,奉命抄家就好好办公务,居然在执行公务时公然向犯人索贿,收的东西又那么贵重,被人家当场抓住证据,还有你手下那个小旗,名字还涉嫌谋反,你怎么说?”

    李文忠劈头盖脸就是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刘一线的笑容立刻被吓没了,还不停的冒冷汗,不过还好他反应机灵,刚才也想了些应对的说辞,赶紧恭敬的答道:“总旗傅友仁索贿,现在只是那孩子一面之词,还没有查证核实,至于那个小旗,他一直叫……”

    李文忠摆了摆手阻止了刘一线继续往下说,仍旧是面无表情的说道:“是不是一面之词,具体怎么查证,这个小旗是不是谋反,是你们锦衣卫该查的事,我不想干预。”说着故意顿了一下。

    刘一线听李文忠这么说,话里透着不想追究的意思,心里的石头稍稍放下了一点,脸上马上又换上了笑容,嘴上也奉承道:“您老整日无数的公务缠身,皇上那边也是一时一刻都离不了您,您自然犯不上在这种小事上耽搁时间。”

    李文忠板着脸听刘一线奉承完,随即说道:“你知道我能随时上报天听就行,而且我说了,这件事是你们锦衣卫自己的事,我既然不想插手,也就不会贸然上报皇上。但我有问题想问你,这个孩子,你们打算怎么办?”

    刘一线听着李文忠的话,话里不仅带着刺,而且句句

    都像在敲打自己,有些话刘一线甚至觉得那就是**裸的威胁,所以刘一线听完李文忠的话,居然紧张的没敢说话,也就没回答李文忠的问题。

    各位读者有多少是参加了工作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这种经历,领导在对你施过高压之后,往往会把比较重要的工作交给你做,其实是为了提前敲打你、鼓励你,让你毫无怨言的接受这份任务,并以饱满的热情和敬畏之心去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李文忠的这番话,其实就充满了领导的谈话智慧和技巧。

    李文忠见刘一线不说话,又追问了一句:“我在问你话呢,这孩子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刘一线稍微有点缓过神来了,他赶紧说道:“卑职愚钝,请国公爷示下,我们按照您的指令办就是了。”

    李文忠随即说道:“我哪有什么指令可下的,我说过,我不插手你们锦衣卫办案,我只是想说,这孩子既然说掌握了证据,你们就不要再为难他了,免得百姓们说你们杀人灭口,他的家,你们也缓几天再抄,现在赶紧回去,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回去吧。”说完,李文忠也不等刘一线答应,转身就走。

    李文忠一边说,刘一线一边点头,见李文忠走了,刘一线站在原地半天都没动,直到看着李文忠带着一众随从和那光头小和尚走的老远,这才直了直腰,挪了挪脚步,弯腰站了半天,他的腰都酸了。这时他才想起傅友仁和楚殊二人,一想到这两人,立刻便气不打一处来,快步走到两人面前,不容分说,对着两人就是一顿巴掌。

    在刘一线和李文忠对话之时,傅友仁和楚殊二人也无比的焦虑,但就是不知道刘李二人说了什么,直到李文忠带着小光头走了,二人这才放心,如同死而复生一般,好像从鬼门关走了一番,暂时的放松下来,这时才发觉浑身衣服都已湿透,他二人见刘一线气势汹汹走过来,刚想迎上去拍几

    句马屁顺带解释一番,却被刘一线不容分说的一顿猛扇,那疾风骤雨般的巴掌噼里啪啦的落在二人的脸上,打的两人龇牙咧嘴。

    刘一线打累了,手疼了,这才狠狠的喊了一声,“滚回去。”

    李文忠的话,还有办事的手段,充满了领导的智慧是不是,既不插手其他业务部门的业务,又把想办的事情交代完了,这算不算经典的职场攻略手册?算不算领导谈话技巧的典范(或许有些人想说,在这个人设环境里,李文忠无论从职级还是话语权,都对刘一线呈现出碾压式优势,所以最重要的还是实力,在领导的岗位上,这种事自然就能成功了。但各位读者朋友们,大家见没见过无脑乱喷的领导,见没见过完全不顾及下属想法的领导,见没见过完全没能力没情商却身居高位的领导,所以我要说,身居高位的领导也分种类的,有懂技巧、手腕高的领导,也有脑残领导,对不对)

    回到故事中来吧,李文忠一行人和锦衣卫都走了,围观的吃瓜群众也都散了,所有人都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但人群中有一个人却没有走远,他手中两颗小石子不经意间掉落在了地上,同时远远跟在李文忠的队伍后面。

    跟着李文忠来到曹国公府的姚光启,一路上都是兴冲冲的,因为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能解救自己养父母的希望,而这个希望,在进入国公府后,第一时间被放到最大。因为李文忠第一时间将他带到了自己的书房。

    姚光启没有心思感叹国公府的巍峨壮阔,也无暇欣赏雕梁画栋,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求李文忠救出自己的养父,让养父母一家平安无事。

    姚光启是不幸的,母亲从小一个人带着他,母亲很辛苦,但很坚强,也很有远见,即使生活艰辛,但仍然节衣缩食让他去读书。姚光启从小不知道父亲是谁,每次问及母亲,母亲总是不说话。

6、有没有内幕?

    后来母亲病了,只得带着他来到舅舅家,舅舅好心收留了母子二人,母子总算是有了着落。但好景不长,到了舅舅家后,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有一天,母亲将姚光启叫到床前,偷偷告诉他一个惊人的秘密,母亲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的生身父母另有其人,但亲生父母究竟是谁,无论姚光启如何追问,母亲都不肯说下去,只是说,或许将来有一天,有人会来找他。

    在母亲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姚光启寸步不离母亲的床头,悉心照料着这个伟大的女性,她不是姚光启的亲生母亲,却如同生母一样养育照料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让这个孩子即使在最艰难的岁月里,也活的有尊严,也有书读。

    没过多久,母亲离开了世间,姚光启的世界崩塌了,他守在母亲的跟前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看着母亲的面容,他知道母亲永远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不会再有温柔慈祥的目光,不会再有严厉的呵斥,自己也没了家。从那以后,所有人都发现,姚光启的性格大变,原来的活泼开朗不见了,取代的是沉默寡言,心思也重了很多。

    但不幸中也有幸运,舅舅对姚光启很好,收他做了养子,把他当成亲生的儿子看待,送他去读书,舅妈对他也好,从来没打过他,在舅舅家几年来,姚光启觉得,自己受到了善待。姚光启曾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孝顺舅舅舅妈,他们就是自己的父母,将来一定给两个老人养老送终。

    但命运总是难以预测,老天爷好像总是跟这个孩子过不去,顺心日子没过几年就被打断了。前些日子舅舅突然被抓,理由是涉嫌谋反,从此一去不回,至今生死不明。然后就是锦衣卫来抄家,舅妈被那群人渣欺负,那群锦衣卫的无耻行径为让姚光启忍无可忍,他选择了爆发,他那一腔的怨恨和怒火都发在了这两个锦衣卫身上,其实他不光恨那两

    个锦衣卫,他的反击,更确切的说是对他命运的抗争,是对上天不公安排在发泄不满。

    姚光启已经失去了一个母亲,不能再失去养父母了,他不愿意看到这个家里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他要尽一切努力把养父营救出来,他要让养父养母幸福的度过下半生。

    姚光启站在李文忠的书房门口,见刚刚帮助自己的年轻人走了出来,感觉很是亲切,他已经从李家人的口中得知,这人叫李景隆,是曹国公的大公子。他很想上去好好的感谢李景隆一番,但李景隆看到自己后,表情却变现得很微妙,笑的有些不自然,先是拍了拍姚光启的肩膀,然后一掀门帘,说道:“我父亲要见你。”

    姚光启不知道,就在刚刚,书房里,李文忠已经跟自己的儿子谈过了,而且谈的主要内容就是姚光启。

    在回来的路上,在听了家人和李景隆对今天事件经过的详细介绍后,对于这样一个天资聪颖的孩子,李文忠也是非常喜欢的,也曾一度动了心思,想把姚光启留在身边。

    我们来做个假设,如果这时候的姚光启受到李文忠的青睐,不仅救出他的养父,更一举帮助养父洗刷冤屈,并且得到李文忠的青睐和提携,那日后官运亨通平步青云就是手到擒来,就如同我们现在,如果能跟着某位五百强的大老板干,或者进入某巴巴某讯当个高级经理或总监,那不是钱途无量吗?

    但命运并非都那么顺利,至少姚光启这次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原因在于李文忠有自己的考虑,而考虑的因素主要还是源自姚光启养父的案子,胡惟庸的案子牵连太大,满朝文武如今人人自危,一旦被攀咬进去或是被仇家设计陷害牵连,只要有一个犯人有意无意的将自己牵扯到案子里,那开除炒鱿鱼算是从轻发落,全家被发配到东北西北搬砖(搬砖是力气活,金陵城墙的砖都是四十斤一块)都得念佛

    求上帝显灵才行,最可能的结果就是自己连同全家都得脑袋搬家。

    李文忠自信暂时不会被牵扯进去,因为一来他与胡惟庸没什么往来,二来以朱大老板对自己的信任,应该到不了那一步,但最近有风声说,胡惟庸之后,朱老板已经打算取消总经办(中书省)这个机构了,ceo(就是宰相)这个位子以后也不设了,老板打算直接让各部门的总监或副总裁(各部尚书)跟老板本人对接了。

    连总经办都撤销了,那自己管理的大保安部(大都督府)估计也要撤了,朱老板一定会找个理由拿掉自己的保安部部长的职衔的,这个理由可大可小,小的理由,其结果不过就是撤职;一旦有大的理由出现,自己可就不好说了,所以眼下是非常时期,不能有任何的把柄留下。

    对李文忠来说,基于这样险恶的朝局背景下,姚光启已经成了烫手山芋了。因为他虽然只是个孩子,但毕竟属于叛逆党羽的直系家属,万一将来有人举报自己窝藏反贼,就算自己是大功臣,那罪名自己也是承担不起的,更何况姚光启已经得罪了锦衣卫,那群人估计已经在想办法报复了。所以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李文忠决定,将孩子送走。至于将姚光启送到哪里去,李文忠是已经想好了的。

    金陵周边江南一带肯定都不行的,这一片是集团的监察部门锦衣卫活动最猖獗的片区,锦衣卫在这一带的耳目和探查能力丝毫不亚于今天的朝阳群众和广场舞大妈,所以要送,就要送的越远越好。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深思熟虑考虑了半分钟后,李文忠决定,将这孩子送到“老四”那里去。

    老四就是朱棣,生于元至正二十年(公历1360年,胡惟庸案发那年是洪武十三年,后来的太宗-成祖朱棣那年二十岁),是马皇后的儿子,嫡出,几年前已经被封为燕王。

7、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不信

    李文忠之所以决定将姚光启送到朱棣那里,是由于他认为送到朱棣那里,不管对自己还是对姚光启,都是最好的选择。对自己来说,主要是出于个人因素,在当年李文忠追随朱大老板创业的时期,他便与老四朱棣关系很好,李文忠的儿子李景隆跟朱棣更是一起撒尿和泥无话不说的玩伴,更深一层的关系是,由于朱棣跟李景隆年纪相仿,所以李文忠有空的时候会给两人同时讲授兵法,而且讲授的方式也很特别,是结合自己的实战来传授。

    应该说李文忠的教学方法是十分超前的,因为放眼现代,就连最受推崇的卡耐基教育,也是以案例教学为基础的,这种教育方式被公认为是最先进的。

    让李文忠欣慰的是,自己的儿子李景隆还算聪明,学兵法很快,果真遗传了自己的基因,但更让李文忠惊讶的是朱棣,这小子不光机灵,天分很高,一点就通,比自己的儿子李景隆学的要好,而且还能举一反三,将自己的战例与汉唐名将的战例进行对比,有时提出的一些非常大胆的想法,连李文忠听了都十分的佩服。李文忠当年就曾断言,将来只要给朱棣这小子平台施展,他肯定有大作为。

    有了可靠的私人关系,李文忠相信,朱棣绝不会卖了自己去换取富贵的,更何况朱棣已经是藩王了,出卖了自己也换不到更大的富贵,因为太子之位早已经定了,所以交给朱棣是安全的。

    还有一层原因,是李文忠虽然没有把握的但却想试一试的,他看出老四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因为儿子李景隆有时候会说,朱棣刻意结交网罗一些青年才俊,而且为了延揽这些青年才俊,朱棣是下了功夫和血本的。而那些被朱棣网罗的青年才俊,有武艺高强的、有深通兵法的、有研究奇怪机关的(在当时科学家属于稀有动物),甚至还有研究五行、天命、禅理、相术全能的杂项人才,一个藩王,搜罗这些人干什么?

    总之,不管老四是出于什么目的搜罗这些才俊,在李文忠看来,这个姚光启是个人才,应该能符合朱棣的胃口,他相信老四会接纳姚光启的。

    所以在姚光启进入到李文忠的书房之后,李文忠第一句话就是:“过一会,有人会将你送走。”

    这句话太过突然了,姚光启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他原本怀着极大的希望和热情,连进来后如何求曹国公救养父的话都已经想好了,但李文忠完全没给自己求助的机会,直接浇灭了他的希望。

    他的脸涨的通红,死死的咬着牙,嘴唇都渗出了血珠,他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李文忠,一眨不眨的盯着李文忠,似乎要看穿这个人一样。

    姚光启不想放弃,如果不能救出养父养母,他就会彻底失去这个家,那还谈什么报答养父母的恩情,姚光启完全不能接受李文忠刚才的话,他已经顾不得长幼尊卑,质问李文忠:“您刚才不是答应我要救出我家人吗?”

    李文忠苦笑一下,心想,你这孩子哪里能理解我的苦衷,他用很平和的语气说道:“我当时不是说慢慢来吗?你爹被定的是参与谋反的大罪,这个罪,很难翻过来。这两天我尽量调他的卷宗看一下,如果有可能,还是要帮你们一把的。就算是不能救出来,也尽量把罪名减到最低。你家应该暂时不会有人去抄家了,可以暂时安静几天。但你不能在我这里了,因为锦衣卫已经盯上了你,如果你继续在这里,我就没法避嫌,就很难帮你了。”

    李文忠的话充满了职场技巧是不是,既把问题和责任推了出去,又没把话说死,给对方留了一线希望,更重要的是,这个理由听起来还有些合理。

    姚光启自然不知道李文忠心里的各种盘算和心思,但他觉得李文忠的话似乎有些道理,将自己送走,或许真的是因为出于避嫌的考虑,但姚光启不放心,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丝机会,“你们

    要把我送到哪?我走了,你真的还会继续帮我伸冤吗?”

    李文忠又是一丝苦笑:“把你送到一个大人物那里,比我还大的人物,他足以保证你的安全,或许,对救你养父母来说,他的帮助会比我更大。”

    换位思考,如果我们从李文忠的角度出发,这样处理问题是没有问题的,这两年朱老板对功臣的清洗越来越激烈,他李文忠也算位高权重,胡惟庸倒了,他就是最显眼的。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走错一步。

    所以就算帮人忙,也要自保为先,别弄的忙没帮上,自己先搭进去了,但从姚光启的角度来看,李文忠则有些推卸责任的意味,你已经是身为国公了,比你还大的官,难道是王爷?他不太相信,李文忠会将自己送到一个王爷那里。那样做不是等于在高发自己吗?

    姚光启已经打定主意,如果确定李文忠不会继续帮自己,他还会去告那个受贿的锦衣卫,他要把这个案子弄大,最好弄到皇帝那里去,最好自己能见到皇帝,当面向皇帝告状伸冤。

    带着疑问的姚光启开始了下一段不确定的旅程,从李文忠的书房出来后,立刻有人给他送来一套衣服,他被打扮成李景隆的书童,并告诉他一路上不允许说话,随后他便开始跟随李景隆从后门出了曹国公府,三绕两绕走了好远,又来到一座巷口,巷子很大,里面只有一座府邸,而李景隆一行人没有走正门,而是绕过巷口从后门进了府。

    进了这座恢弘的府邸,姚光启便知道李文忠没有骗自己,因为这座府邸的辉煌奢华程度确实远胜于李文忠的曹国公府。

    在府内走了很久,前后换了三个带路的人,姚光启跟着李景隆在一个小院门口停了下来,带路的家人回身趴在李景隆耳边嘀咕了两句什么,李景隆点头,那家人便退下了。

    李景隆示意姚光启跟着他进去,便推开小院的门先进去了。

8、口味比较重

    姚光启一进院子,就立即将整个院子扫了一遍,这是个十分精巧的院子,东西两个开间,南北只有一进,院中除了窄窄的、曲曲折折的小路,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认识的和不认识的花草植被,芳草萋萋,绿树茵茵,花红叶绿好不漂亮,一进这院子,姚光启立刻便感觉到无比的惬意舒适,自己一直压抑的心情似乎也舒缓了许多。

    小院当中最显眼的,是院子正中有一个小亭,小亭内,一个年轻人正在低头很认真的读书,认真到都没有发现小院中进来人了。姚光启判断,这个年轻人应该就是这里的主人,就是李文忠要送自己见的人。

    此人正是朱元璋的第四个儿子朱棣,已经被封为燕王,今年就将前往北平就藩。此时的朱棣,正面临着一个难题,一个困扰了他好多天的难题。这个问题,他却必须要在离京之前找到答案,而且是最有利于自己的答案,既不能让父皇起疑心或不满,又要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写到这里,各位读者老爷们,你们是不是认为,我又要写什么父子相疑,争权夺利的老套路了?这种题材已经被写过无数遍了,写来写去不还是帝王心术和权谋纷争?如果您真这么想,那么我要郑重的说:恭喜您,猜对了!鉴于大明控股集团的实际控股大股东只能有一位,但候选人却可能有多位,当然了,候选人会出现多少,这完全取决于现任控股大股东的性格,虽然老朱家的皇帝性取向都是正常的(至少表面上看是正常的),但其中有些口味比较重,比如喜欢熟女的,像万贵妃,但朱家的皇帝也有不是很好色的,也有从一而终的,还有喜欢动物的,甚至有喜欢干木匠活的,这些都成为影响朱家下一代数量的因素;另外,其他决定候选人数量的因素包括:身体状况(主要指标是肾功能、男性生殖小蝌蚪成活率等)、寿命(也算身体状况的一种,由于有些皇帝实在短命,寿命短就意味着有

    些嫔妃还来都没有机会中枪,所以单列出这一项)、效率(有些皇帝喜欢玩摇一摇,随便约个宫女随便开一炮就生出了下一任皇帝)、命中率(参考前一项,但有些一次出成果的皇子没机会继位)、还有美女的成色(有些美女虽然得宠,但成效不显著,比如万贵妃或李选侍)、医疗水平(其中重要一项体现在药品上,有些皇帝是喜欢嗑药的,但磕了药,嗨大发了就直接见佛祖去了,例如红丸案,这验证了一句经典广告语,别看广告,看疗效)。总之,鉴于大股东的稀缺性、唯一性和排他性,加上母党、押宝党等外围人员可以预期的巨大收益,所以在争夺集团控股权的斗争中,各位候选人的竞争是极其激烈的,纵观整个大明集团的传承序列,有种子选手众望所归的,有外围赛资格赛选手爆冷逆袭的,甚至还有场外观众意外捡漏的,总之,这个控股大股东的位子实在诱人,引无数英朱尽折腰。

    一不小心写了这么多题外话,咱们回到故事中来,李景隆见朱棣只顾低头读书,根本没注意到自己,便故意大声咳嗽了一下。朱棣这才抬起头,注意到院子里已经进来了人,李景隆是少数可以随时进院子中来的,但李景隆身旁却多了一个光头小和尚,这小和尚年纪不大,但脑袋硕大,一看便让人印象深刻。

    李景隆已经从仆人那里得知,此刻朱棣的心情不好,所以便没有跟朱棣开玩笑,而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我来跟你推荐个人,你不是一直想找个陪读的书童吗?这孩子天分高,聪明伶俐,做你的陪读书童最适合不过了。”

    朱棣再次看了看姚光启,紧了紧鼻子,又皱了皱眉:“就他吗?怎么就天分高了?出口成章的神童?”

    面对对方的质疑,姚光启知道眼前的人身份不一般,所以没有急于张嘴辩解,而是仔细的观察着朱棣的神态表情。

    李景隆则反问朱棣:“你今日大不一样,又有烦心

    事吧。”

    朱棣看了一眼李景隆,叹了口气:“跟你说也无妨。五天前父皇召见我,说我即将就藩出京,北平是重镇,派我去就是为了防备北元的余孽,为社稷分忧,因此考虑给我麾下多派一些兵,问我想要多少兵,可以自己提要求。我现在很为难,其他的藩王,只有一卫两卫的兵,这几天,我一直没想好该跟父皇要多少兵。”

    李景隆明白了,朱棣胸怀大志,自然想自己手下的兵多多益善。但兵要多了怕皇上起疑心,要少了又觉得亏得慌。这虽然是次难得的机会,但如果把握不好分寸反而坏事,所以朱棣才在这里独自一人发愁。想明白了,李景隆说道:“这可是大事,要从长计议,且不可贸然去说。”

    朱棣皱着眉说了句:“从长计议?没时间从长计议了,父皇限定出京之前就要说的,过后我怕就没这机会了。”

    这句话让李景隆为了难,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脑袋里飞快的琢磨对策。朱棣也皱着眉不说话,院子中再次陷入了沉静。

    突然,姚光启张嘴了:“我倒有一个法子,王爷您不妨跟皇上去说。”

    朱棣转过头,带着不太相信的眼光看着姚光启,“你有法子?说出来,法子好,本王有重赏。”

    姚光启已经从此人与李景隆的对话中,判断出此人就是燕王,见朱棣如此关切,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然后在自己的光头上来回反复摸了两遍,这才说道:“我不要赏,能给我养父伸冤就行。”

    朱棣一皱眉,这个小和尚居然跟自己讲条件,要换做平日里,朱棣当场就会动怒发飙,但既然李景隆说他是个天才,这小子自己又这么有把握,便打定主意,不妨先听听这小子的法子:“好,只要你的主意好,你的冤情,包在我身上。”

    姚光启说道:“别的藩王有两卫的护卫,您就要三卫。”说完便笑了。

9、一发不可收拾

    朱棣一听,先是皱眉,随即又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我以为是什么好法子,要三个卫的护卫,凭什么?向来没这样的惯例。”朱棣对姚光启十分的失望,转过头不再看姚光启。

    李景隆也有些失望,这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聪明机灵是有的,但像这样事关极其重大的重要谋划,关乎朱棣在皇帝心中的荣宠和燕王的前程,这么小的孩子还是太嫩了。

    就在院子中即将再次陷入沉默的时候,姚光启又说话了:“《周官》中有云:王六军、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向天子提出要求,要合情合理才能让天子同意增兵,那自然要语出有典,王爷您不妨以周礼兵制的典故进言天子。燕王就藩的北平,是我朝北境的重要屏障,自然是应仿照大国之例,设三军以保境安民,所以燕王麾下设三卫,理所当然。”

    还没听完姚光启的话,李景隆便拍手叫好,他看着身旁的姚光启,乐的合不拢嘴,这小子果然给自己长脸,引经据典的就将这个难题化解了。

    在现代职场中,当领导提出一个非常难办棘手问题的时候,如果这个问题在本公司内部没有过先例,那不妨参考下其他公司解决相应问题的先例,依据其他公司的经验,再根据本公司的实际情况,提出参考性的解决方案,就能获得领导认可。如果参考方案提的好,提的切实可行,那么领导对你的赏识,就会“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大河喷涌,一发而不可收拾。”从今以后,加薪升职的好事,你就等着吧。

    此时朱棣更是兴奋异常,这小子果然是个天才,博览群书,思路开阔,虽然本朝没有先例,但前朝前人有先例呀,自己怎么没想到呢,他对姚光启已经不仅仅是刮目相看了,他已经认定,此人就是上天派来助自己成大事的。

    朱棣乐呵呵的走到姚光启面前,伸手想要摸一摸姚光启的光头,但没想到姚光启一

    个闪身躲开了他的手。

    姚光启不喜欢别人摸自己的光头,除了母亲和养母,他没让任何人摸过自己的光头,所以朱棣刚伸出手,姚光启便警觉的躲开了。不过此时朱棣并不在乎这些细节,他心情大好,笑着对姚光启说道:“你养父叫什么?我现在就让人去查一查这案子。你就留下来做我的书童吧,不,不是书童,是伴读,这院子是我的书房,你平常可以在这院子里读书。”

    姚光启就这样留在了燕王府,按照朱棣的特殊吩咐,管家没有让姚光启与其他仆人挤大通铺,而是特意为姚光启安排了一个独立的小屋,并且吩咐二院管家亲自带姚光启前往,二院管家焦社,诨号焦舌头,在带领姚光启前往住处的时候,一路上不停的说。尤其是到了姚光启所在的小院内,焦舌头更是火力全开,恨不能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告诉姚光启。他说的话都跟姚光启的几个邻居有关。

    姚光启共有四位邻居,第一位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长的高大威武,焦舌头告诉他,这人叫张玉,从姚光启进入小院开始,就看见此人在练剑,一直练到夜里很晚,这人的精力之旺盛,让姚光启十分佩服。

    第二位邻居十七八岁左右,但却是个女人,据焦舌头说,这女人不喜欢与人说话,待人很冷淡,也很少出这个院子,只是每日在这个院子里看一些稀奇古怪的书,然后鼓捣一些奇怪的东西,有时候不知为什么,她会把自己做的一大东西堆在院子中间,一把火烧掉,有些烧不掉的部分,她就拼命的砸,直到砸的粉碎为止。

    这是个奇怪的女人,没人知道这个女人叫什么,只是都管她叫玲珑姑娘,这姑娘有一样特权,不管她要什么,不管她要的东西多么稀奇古怪多么难弄,只要是她开出的清单上的东西,管家都会让人拼命给他找到,府中甚至有两个人专门负责给他采买东西。

    第三位邻居十分有趣,在地上划出各种各样的

    形状,有时还会拿铲子在地上挖土堆出一个小土包,或是刨出一条条小沟,他手里有很多种颜色的小人,据焦舌头说,此人叫朱能,他手中的小人是王府请了京城里最好的木匠,花了高价专门做的,为的就是给他摆起来方便,好像这些小人是他手里的兵,他摆这些小人是在排兵布阵。姚光启也注意到,他手中拿着一本书,很古旧的书,或者也不能叫书,叫卷更合适,整部书都是羊皮制成,字也是写在羊皮上的,这样的古书,成书时间至少在两汉甚至是先秦之前。

    据焦舌头说,姚光启还有第四个邻居,只不过当天这位邻居不在,什么时候回来没人知道,不过姚光启被告知,这个邻居是个道士,叫袁珙,是个很奇怪的道士,或是只是个穿着道袍的假道士而已,因为这个道士不念经不打坐,也从没见过这道士供奉道家的哪位天师仙尊,只知道这道士似乎真的有些法力道行,有一次当众演法,真的隔空取出物来,真的能徒手引火,但据说这道士最大的本事还不是这些法术,而是他的相术,据说府中所有被他看过相的人,无一人不说他相的极准的。但这人性格有些奇怪,从不轻易给人看相,而且给人看相必收取极高的酬金。说是因为泄露了天机,用钱来买自己泄露天机损失的阳寿。

    姚光启是进入这个小院的第五个人,焦舌头曾小声告诉他,别看这个小院不起眼,也没有名字,但能进这个院子里的人,无一不是受燕王另眼相看的人,这个小院中的所有人都拥有特权,比如那个玲珑姑娘,不管是要任何的材料物件,都有专人替她去搜罗采买,而那个叫朱能的年轻人,手中的小人异常金贵不说,他自己的房中挂着很多套不同级别武官的服饰和甲胄,京中所有的大营,只要是他想去,随时有人给他打通关节让他进去,至于进去干什么,没人知道。那个张玉手中用的剑,是花重金请了一位铸剑大师足足花了一年时间铸成的。

10、选秀的黑幕

    那个神秘兮兮的道士袁珙,虽然没人知道他常年在外干了什么,但他的特权也让人羡慕,他拥有在无限的财务自由(这个爽啊),只要是他提出要支取钱,不管是多大的数额,不管是要现银还是钱引,账房都会在最快的时间内给他支取(还不用拿发票回来冲账,不需要跟财务解释用途,更不需要填报销单和花销情况说明。也就是说,这个人拥有女人最喜欢的花呀,有钱花和随便花)。

    介绍完了几个邻居,焦舌头对着姚光启笑嘻嘻的说道:“小兄弟,看来你也不是凡人,想必是也有过人之处,所以王爷才如此看重你,能进这院子,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听完焦舌头的话,姚光启没有说话,确切的说,从进入这个院子开始,他就一言未发,因为他脑子里都是如何救下自己的养父母。

    这一夜,姚光启几乎没睡,因为他睡不着,虽然燕王朱棣愿意帮自己,虽然他坚信养父没有参与到谋反中,但朱棣到底能不能把养父救出来,姚光启是没有把握的,毕竟是被牵扯到谋反这样的大案里,如果罪证确凿,就算是朱棣,也未必能把人救下来吧。

    如果朱棣真的将养父救出来,燕王对自己这么大的恩情,自己真的要涌泉相报了,如果没救下来,自己的养母和全家又要被流放……姚光启胡乱想了一夜。直到天亮,姚光启才昏昏沉沉的睡着。

    没睡多一会,姚光启就听到屋子里有异常的声音,姚光启腾的一下坐了起来,他天生有些胆小,加上跟随母亲多年的艰辛的生活,让他的神经非常敏感,只要稍有声音,他就会非常的警觉,即使睡觉时也不例外。

    姚光启的听力没出现问题,因为还没等他坐直,就看到了一个年轻的侍女就站在他的眼前,这侍女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见姚光启起来,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一旁的桌上,同时温柔的说道:“你第一天来,我不知道你的口味,如果你想吃啥,就随

    时跟我说,我提前吩咐厨房,他们会单独给你做的”这侍女的声音很柔和,很好听,姚光启听着非常受用。

    这侍女说完,便很自然的走过来,伸出手,明显是要搀扶姚光启起床。

    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姚光启觉得十分的别扭,他侧身躲开了侍女的手,摆腿自己穿上了鞋,他不太饿,站起身后直了直腰,不太好意思的仔细打量了侍女一番,这侍女身材高挑,只比姚光启略矮一些(其实我们的主角身材也不算高),面容白皙,鹅蛋脸,五官端正,算不上一流美女,但看起来青春气息浓厚,而且笑容十分甜,一身半新不旧的麻布衣服洗的很干净。

    面对姚光启的打量,这侍女倒很大方,自然的走到桌前,姚光启注意到,这侍女动作麻利干脆,走路丝毫不扭捏,将桌上的饭菜又摆了摆,抬头对姚光启一笑:“快吃吧,一会饭菜都凉了。”

    姚光启昨天已经知道自己住进这个小院是享有特权的,给自己单独做饭,还有人给送饭,或许也是特权之一吧,但他确实不饿,便问道:“你是谁?是专门给我送饭的吗?”

    侍女显得有些惊讶:“你不知道啊,我是专门伺候你的,这院子里每个贵人,都有专人伺候的。我是通过层层选拔,才能来伺候你的。之前这院里只有四位贵人,我虽然被选中,但一直没机会进来,但你现在成了院里第五个贵人,就轮到我了。我能进到这个小院里来,全是拜你所赐了。下人们都愿意到这来伺候,既轻松,月钱又多,谁不愿意来这小院。”

    这姑娘说话好听,语速也快,笑着说了一大串。姚光启听明白了,这侍女本人,就是自己的特权之一,但姚光启多年来已经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突然来个侍女照顾生活起居,姚光启觉得别扭,便对侍女说:“你回去吧,我不用你伺候。”

    姚光启没想到,自己的话一出口,眼前的侍女竟然哭了:“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对,你打

    我骂我都行,但别赶我回去。”

    这侍女一哭,姚光启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他很尴尬,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要赶你回去,我……”

    侍女一听不是要赶自己走,马上又笑了,她抹了抹眼泪(其实也没流多少),赶紧过来将姚光启扶到椅子旁,小心的说道:“不赶我走就好,你要是对我哪里不满,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在管家面前表现出来就行。如果管家知道你对我不满意,我也会被管家退回去的,我要是真回去了,还要跟她们挤大通铺,月钱也没这么多,还要干很多的活,况且她们都知道我来这个小院了,都羡慕的不行,我要是被退回去,哪有脸回去了?”

    姚光启明白了,不仅这个小院里的贵人(自己显然是贵人之一)有特权,在这个小院里伺候贵人的下人,在下人里面也是有特权的,很显然,在这个小院,连同自己在内,其余几个人都是燕王朱棣的座上宾。

    “你叫什么名字?进这个院子里很难吗?”姚光启突然对这个小院很感兴趣,为什么这里的人会有这样的特权,这里的人都很奇怪,至少自己看起来是很奇怪的。

    多年职场经验告诉我们:老板不会平白对某位员工好的,如果他对你另眼相待,那么恭喜你,你不是要替老板背黑锅,就是会有重要的工作要交给你了。

    侍女笑起来很甜,是青春的甜美,她很愿意跟姚光启说话,而且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我叫红花,我娘在生我之前,梦见了红花,我爹娘就给我起了这个名了,所有人都叫我红花,但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我十七了,你是不是跟我差不多大?对了,你问我进这个院子是不是很难,当然很难了,管家和管家娘子要反复选好几遍呢,最好的才能进来,上次选的时候,我是差一点选上的,让牡丹那个小蹄子抢了先,后来我听说,牡丹不是比我强,是他娘给管家娘子送了两个火腿十条干鱼,她才赢了我的。”

11、禁忌之院

    见姚光启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红花似乎受到了鼓励,更加卖力的说道:“但其实上次没进来也好,因为听说牡丹伺候那个贵人,好像是个怪人,平时都很少待在这府里,所以牡丹都没啥事可做,她都闷死了。有了上回的教训,这次我们全家都学精了,这次为了选上,我不光比赛的时候卖了十二分的力气,我娘还偷偷给管家娘子送了半只猪呢。送了半只猪后,我就顺利的拿第一进来了,要知道,能进来伺候你,不仅我的月钱会涨,我爹娘的月钱也会涨,我们全家都感谢你呢,我昨天来之前,我爹娘反复嘱咐我,要好好伺候你呢。你是我们全家的贵人。”

    红花夹七夹八一口气说了很多,说的姚光启心情大好,他拿起筷子,打算要吃饭,见红花关切的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说道:“要不我们一起吃吧。”

    红花笑了,连连摆手说道:“你是贵人,比管家身份还要尊贵呢,我可不敢跟你一起吃饭,要是让管家看见了,我还是得被退回去。”

    姚光启笑着开始低头吃饭,没吃几口,他突然放下了筷子,若有所思,红花赶紧说道:“饭不好吃吗?”

    姚光启没有回话,仍旧在沉思。红花有些急了:“不可口我让厨房重新给你做,我要是错了,你就打我好了。”

    姚光启突然猛的拍了下桌子:“对,就是这样。”随即转过头笑着对红花说:“红花这名字不算难听,但缺了点雅致,我想给你换个名字,我曾经读过一首前元王冕的《墨梅》,我非常喜欢,吾家洗砚池头树,个个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你以后就给我洗砚,我就叫你洗砚吧。”

    红花一听,也拍手叫好:“这个名字好,好听,有趣,还雅致,以后我就叫这个名字了,读书真好,难怪你这么被王爷器重。”

    就在两人聊的很开心的时候,院子里一声呐喊打断了

    二人的谈话,“对,我知道了,”听到这声呐喊,姚光启赶忙站起身,推开窗户向外面看去。

    只见朱能站在自己的房前快速的低着头来回踱步,顺着他的目光往地上看,只见他手中的小人摆在地上,此时张玉来到朱能跟前的地图前(是地图,在地上挖出来的地形图),托着下巴仔细的端详着,时不时对着某个小人指一下,然后似乎在问朱能问题,朱能则看起来很兴奋,不断的从地上拿起小人,来回摆布,似乎在跟张玉演示和解释什么。

    姚光启判断,两个人可能是在讨论兵法,他并不关心这些,刚要观上窗户,却楞了一下,因为他看见对面玲珑姑娘和她的侍女站在她自己的门口,冷冷的看着朱能,玲珑见姚光启看到了她,便转身回到屋内。

    姚光启摇了摇头,关上了窗户,随即转头问洗砚:“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吗?你的朋友不是伺候这几位贵人的吗?应该多少知道点什么吧。”

    洗砚无奈的摇了摇头:“在王府里,所有的下人都知道两条禁忌,第一是王爷的书房,那个小院任何人都不能进,除非是管家带着你进去,否则擅自进去只有死路一条,活人是出不来的。第二条禁忌就是这个小院,不光是不能进,而且是任何人不允许打听有关院内贵人的任何事,更不许对外人提一个字。甚至互相间说话都不能提起,只要被管家发现有人谈论这个小院,就会被当场打死,所以我们都不敢说这个小院,我们之间有时候说起这,都只说那里。”

    姚光启越发觉得自己身处的这个小院充满了神秘感,更感觉到这个小院在朱棣心中的地位,自己进了这个小院,以其他几个贵人的待遇来看,朱棣想必会帮助自己的忙,但帮完之后呢?“你进来伺候,除了你们一家的月钱都涨了,还有其他不一样的吗?”

    “当然有了,这可多着呢。”洗砚再次打开了话匣子:“原来我跟其他丫头一样,都是外

    院的粗使丫头,现在我不仅进了内院,还进了这个小院,我现在的身份,可比原来高了好多级呢,我的月钱,可是跟各分院的管家娘子是一样多的,牡丹那小蹄子,还有你刚才看见的伺候玲珑姑娘那个兰草,她们在进了这院子伺候之后,每次大管家集合训话,她们都跟分院的管家娘子站一排的,那份神气。不过我以后不用羡慕她们了,我现在进来伺候你了,以后就可以跟他们站一排了。”

    跟洗砚的一番谈话,除了更加觉得这院子不一般,姚光启没有得到任何他想得到的信息,尤其是他这几个奇怪的邻居,他掌握的信息,还是只限于昨天刚来时那位管家焦舌头介绍的那么多。

    姚光启吃完了饭,洗砚收拾好了碗筷,笑着对姚光启说道,“我先收拾一下,你要觉得闷,要吃喝啥的跟我说,如果是重要的东西,列个单子给我,或者我就去给你叫管家来,会有专人给你弄去。”说着端着托盘就往外走。

    姚光启确实觉得无趣,但他心里惦记着养父,他不知道朱棣到底能不能将养父救出来,因为就算是贵为燕王的朱棣,面对锦衣卫时,估计也是谨小慎微的。就在姚光启胡思乱想的时候,院内突然又是一声巨响,将姚光启拉回了现实。

    姚光启赶紧推开窗户,只见院子正当中的地面上冒气了浓重的黑烟,地面上明显还有一堆火在烧,玲珑姑娘和她的侍女正看着那股黑烟发呆,张玉和朱能则跑到院子的东北角,从角落里拉出一条长长的管子,张玉对着玲珑姑娘大吼一声:“别愣着,过来帮忙。”

    这时玲珑姑娘从愣神中反应了过来,赶紧跑到墙角,不知道弄了什么,喊了一声“好”,马上,张玉在管子上鼓弄了一下,一股力量很大的水从管子里喷出,看到这里,各位读者想必已经看明白了,他们弄的东西,其实这和现在的消防车消防栓的原理相似,一下子就浇灭了地面上的火。

12、试验事故

    由于火势本不大,所以很快便被扑灭了,但烟还在,而且味道传了过来,一股刺鼻的味道钻进了姚光启的鼻子里,如果是现代人,比较好理解,这里面可能有硫磺、有碳化合物,但姚光启并没研究过化学,他只是觉得这个味道刺鼻,熏的他脑袋疼。

    姚光启没有选择上去帮忙,倒不是因为他害怕,也不是因为担心救火出意外了不算工伤(他没医保,更没有特种行业的特种保险),而是他根本不知道状况,如果毛饶出手,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更担心自己上去帮倒忙。

    这时,管子里停止了喷水,张玉和朱能开始收拾那支水管,玲珑却走到院子中间,在那片已经被炸完又被浇水的空地上仔细的找着什么。朱能和张玉收拾完了管子,也走了过来,但还没等二人靠近,玲珑就大喊一声:“别过来,别踩到我的东西。”随即接着低头找。

    姚光启饶有兴趣的看着院子里的三个人,玲珑低头来回的翻腾,张玉和朱能开始还在一旁指指点点的说些什么,过一会,两个人便分开了,张玉回身拿起一支钢鞭,开始练武,朱能则继续回到自己屋前那片地图前,拿起了他那个羊皮卷,对着地图摆弄那些小人。

    爆炸声不仅惊动了姚光启,也惊动了院外的人,没多久,管家带领一众人来到院外,姚光启注意到,院门被打开后,管家让其他人都站在门外,管家自己则探头看了一眼,并对玲珑说道:“玲珑姑娘,我带了人手来,让他们这些粗手笨脚的帮你干些粗活吧。”说着迈步往里走。

    玲珑似乎没听到管家的话,还在低头不停的找,等管家走到玲珑身后,她似乎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腾的站起身,往自己的屋内跑,管家则有些尴尬的跟在玲珑身后,“姑娘,刚才那声真是响啊,是不是姑娘又在鼓弄新奇的玩意了?”

    玲珑突然转过身,对管家说道:“

    我什么都不需要,都回去吧,我要东西就让人通知你们了。”说着也不顾管家的感受,径自进入自己的屋内,这管家被拒之门外,显得很是尴尬,转过头,脸上还带着尚未收起来的笑。

    管家无奈的回身,无意中看到姚光启开着窗户往这边看,便又笑呵呵的走到姚光启门外。姚光启赶紧开门迎了出来,刚要给管家行礼,这管家赶紧抢一步上来,乐呵呵的拉着姚光启的手:“住的还习惯吗?饭菜可口不?”

    姚光启想起洗砚的话,赶紧点头:“都好,吃住都习惯,尤其是红花,她照顾人很周到,特别细心。我冒昧的给她改了个名字,叫洗砚。”

    管家笑着点头:“改名就改了。那丫头伺候的好是应该的,如果觉得她不顺心,我再给您挑一个好的。还有,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跟他们提,他们弄不到的,我再想法子,无论如何也给您弄到。”

    管家的这番殷勤体贴,让姚光启觉得如沐春风,姚光启除了不住的点头,也只是陪着笑,他其实没有任何的要求,只盼着能救出自己的养父。

    姚光启这边一心要救养父脱困,而另一方面,受姚光启之托的朱棣也陷入了纠结之中。朱棣已经得到了报告,锦衣卫已经坐实了姚六七的谋反罪名,连口供都已经上报备档了,但据说口供是伪造的,因为姚六七因为不堪忍受诏狱里的酷刑,已经咬舌自尽了。

    该如何跟姚光启说呢,或者该不该说呢,朱棣陷入了两难之中。如果实话实说,就等于承认自己失信于姚光启,再将他收入麾下就难上加难了。应该说,朱棣对姚光启的赏识是超乎寻常的,这不仅源于姚光启第一次见面就为朱棣解决了困扰了他多日的难题,更是由于见面时姚光启给朱棣留下的第一印象。

    这少年表面看与同龄人没什么区别,但有一点让朱棣印象极深,就是这少年是个光头,姚光启天生就是个光

    头,所以看起来就像是个小和尚,更让朱棣印象深刻的是,是这少年的脑壳硕大,尤其是那凸出的额头和圆滚滚的后脑勺,让人印象更加深刻。最让朱棣终生难忘的是,是姚光启一抬头那一瞬间,那双眼中透出一道摄人的精光,让朱棣看了心里一颤,朱棣不懂相面,但还是知道些相由心生这些朴素而基本的世俗道理,朱棣从那道精光中感觉到了摄人魂魄的寒气,他认定,这少年绝非凡人。

    反复掂量、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好的办法,最后,朱棣决定亲自去告诉姚光启,不管姚光启的选择是什么,自己只能尽全力去挽留了。

    当朱棣来到姚光启这个小院的时候,正是午后时分,朱能抱着他的羊皮卷,在树荫下犯瞌睡;张玉则将门窗都关上了,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里面呼呼大睡,因为他的呼噜声实在太大,即使关着门,外面都能清晰的听见;玲珑倒是没午睡,而是在院子中,但已经不再鼓弄早上那个会爆炸的玩意了,而是在院子正中摆了一大堆木头,拿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工具,正在撺弄着什么。

    而朱棣此行要见的人,我们的主角姚光启,则正趴在窗户上,看着干活的玲珑发呆。在他的身后,丫头洗砚正趴在桌子上犯瞌睡,左手平放在桌子上,右手支着脑袋,脑袋一滑刚要贴到左手上,洗砚便赶紧抬起,然后搭在右手上,这样周而复始。

    随从在院外停了下来,朱棣一个人进入了院内,他先是饶有兴趣的向玲珑走去,玲珑正全神贯注的弄着手中的东西,一开始并没注意到朱棣,直到朱棣走到跟前,她才发现朱棣,她刚要行礼,却被朱棣摆手拦住了,朱棣走上前,摸了摸玲珑正在鼓弄的奇怪的物件。

    朱棣仔细的看着,这个东西看起来像弩,但结构却比弩复杂,上面放了一个很大很突兀的匣子,他没看懂,便转头问玲珑:“这是什么?是弩吗?”

13、朱棣的心思

    玲珑见朱棣问自己话,脸突然就涨的通红,低声说道:“算是弩吧。”

    朱棣指了指弩上面的匣子:“这是什么?”

    玲珑的声音大了些:“箭匣,里面装着二十只弩箭。”说罢顿了顿,调整了下气息,又提高了些声调说道:“现在军中用的弩一般都是三连发的,为什么呢,因为这样做结构简单,容易制作,将士们容易上手操作。我看过古书,曾经有一种十连发的弩,我就想照着做出来,但我做的时候突然想,既然能做出十连发的弩,为什么不能连发更多呢。可研究之后我才发现,连发的弩箭最大的问题就是结构复杂,连发越多,结构就越复杂,越难做,所以我就想,能不能既把连发的数量增加上去,又不让结构过于复杂,因为越复杂就难造,用的人也就越难上手,坏了也更难修,所以我就在研究,我想的办法是,把弩箭放到这个匣子里,下面的弩箭发射出去,上面的匣子里的弩箭就自动补充到空位上,这样就能十连发甚至二十连发了。”

    朱棣非常满意的笑了,玲珑的心思精巧,总能研究出别人研究不出来的东西,这也是朱棣最看重玲珑的地方,他觉得玲珑这个想法很有意思,便笑着说道:“那你研究的成了吗?”

    玲珑脸又红了,腼腆的说道:“还没有,这匣子存放箭没问题,但如何让箭自动挂上机关,我还需要好好琢磨一下。”

    朱棣相信玲珑的才能,便不再问弩箭的事,转而问道:“你上次不是说正在造一种新的火铳吗?造好了吗?”

    玲珑脸更红了:“没成,今天早上又试了一次,结果炸了,我觉得可能是我的思路有问题,所以我想先放一放,换个方向考虑一下。”

    朱棣正要跟玲珑继续说什么,却发现姚光启距离自己和玲珑只有几步远了,朱棣虽然一愣,但是能理解姚光启急切的心情,便没说

    什么。但一旁的玲珑,对于姚光启的突然到来,显得很生气,用很不友好的态度说道:“你来干什么,离我的弩远点。”

    在朱棣一进入院子时,趴在窗口上的姚光启就注意到了,只不过由于朱棣径直走向了玲珑,姚光启在自己的门口站了很久,犹豫着是不是应该上来主动跟朱棣搭话,他只想问一个问题,自己的养父现在如何了。

    但看到朱棣与玲珑聊了起来,没有要朝自己这边来的意思,姚光启有些沉不住气,主动的向朱棣这边走来,他没想到玲珑的反应居然这么激烈,姚光启无奈,往后退了一步,但他看也不看玲珑,只是用期盼的目光看着朱棣:“我……”

    朱棣自然知道姚光启要说什么,他虽然想说,但却知道决不能当着玲珑的面说,所以摆了摆手,快步走到姚光启屋子门口,示意姚光启跟自己进来。

    朱棣的脚步声惊动了洗砚,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的主人-燕王朱棣居然站在门口,这下可把洗砚吓的够呛,她来不及站起来,直接跪在了地上,嘴里不停的低声告罪:“奴婢该死,奴婢不知道王爷过来,奴婢疏忽了。”

    朱棣哪有心思看这个丫头,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出去。”

    洗砚如蒙大赦,连忙嗑了头,麻利的站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出去,回身小心的将门带上。

    朱棣回身看了看姚光启,这个少年脸上写满了期盼和希望,盼着自己能带来好详细,但自己要让他失望了,说出事实,他会不会立即就翻脸出走?但该说的还是要说,朱棣的语速很慢,声音也很低沉:“我的人去晚了,姚六七他,已经被定罪,口供都已经备档。”

    姚光启脸上的肌肉急剧的抽搐着,从刚刚看到朱棣时就有的那种不祥的预感应验了,朱棣的话等于变向宣判养父必死无疑,他的脸涨的通红,一句话也没说。

    朱棣观察

    着姚光启的表现,他知道这时候自己无论怎么安慰都是没用的,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噩耗,对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说,是难以接受的,但是他还是试图安抚下姚光启,因为朱棣实在很赏识姚光启,他要将姚光启留下来,“我没能将姚千户救下来,我食言了,作为我的补偿,你现在可以提出任何条件,你想干什么,你想要什么,美女、钱,还是当官,都可以,我都会帮你实现。”

    姚光启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两眼通红,他咬着牙挤出来几个字:“我要面见皇帝,我要翻案。”

    这下可难住了朱棣,其他的都好说,不管是钱、女人、官位,自己都能想办法,但这个要求,对朱棣来说,不仅出乎他的意料,更超出他的能力,更确切的说,朱棣一方面不能,另一方面更不想去翻案。

    要知道,姚六七的案子是牵扯到胡惟庸谋反案的,这个案子,不管是谁,不管当年有多大的功劳,只要被牵扯进去,结果都只有一个:倒台。作为儿子,朱棣多少能猜出一些父亲的心思,这些老臣功劳大、地位高,但也难以驾驭,一个个不是居功自傲就是尸位素餐,换了自己是父皇,也要拿掉一批人,只不过朱棣觉得这样的大清洗还是有些过了。

    朱棣为难了,自己已经夸下海口,让姚光启随便提要求,但没想到对方提了一个自己实现不了的要求,朱棣的脸瞬间憋的通红,不过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套绝好的一箭双雕的说辞:“这件事我其实也很无奈,胡惟庸谋反,捉拿他和同党就是了,这么大规模的株连,把没关系的忠臣也攀进去了,我也是敢怒不敢言啊。其实呢,有些事父皇也不完全清楚,某些人借着父皇的怒火在兴风作浪。”

    姚光启的眼睛还是通红的,他的脑袋里充满了愤怒:“某些人兴风作浪?你是说,这样大规模的清洗朝臣,是有人蓄意为之?”

14、谈话的技巧

    “你不在朝中,不知道这里面的凶险,不过综合方面的情形来看,这件事明显是大哥在……”朱棣欲言又止。

    “太子?朱标?”姚光启咬着牙吐出了这几个字:“这一切都是他动的手脚?”

    朱棣觉得说这么多足够了,说多了反而会适得其反,便没有回答姚光启的问题,而是把话题引回到自己要说的事情上:“姚千户定了罪,下一步他们势必要抓你的,现在我有两个法子帮你,一是将你秘密送走,你找个地方,一个他们找不到你的地方,远遁江湖,终生隐居起来;另一个是留在我府里,将来跟我去北平,我保你平安。”

    姚光启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罪人了,朱棣提出的两个办法,其实根本不用选,如果远走他乡,自己或许这辈子都不能给养父翻案,跟着朱棣,或许自己还有机会,所以姚光启没有片刻的犹豫,立即说道:“我留下来,但我有个条件。”

    一听姚光启要留下来,朱棣非常高兴,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提点条件算什么,不怕你提条件,就怕你无所求,“什么条件,说吧。”

    “你要保我的养母和家里其他人平安无事。”姚光启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好办”朱棣还以为是什么难题,这个问题朱棣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我已经让人去疏通了,他们会将你的家人尽量减罪,最理想的结果是从斩首变成军流,这两年朝廷军流大都是向北平和大宁发配,北平自然好说,就算发配去了大宁,宁王将来会去那里就藩,我让人去他那疏通,自然不会让你养母和家人吃苦。”

    朱棣走了,屋子里只剩下姚光启一个人了,他的脑海除了反复的出现养父那慈爱的音容笑貌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在不断的回忆着事件的所有过程,他越想就越确定一件事:太子朱标,整件事都是朱标在搞鬼。自己想要报仇,想要翻案

    ,就必须先扳倒太子朱标。

    整整一夜,姚光启都没有睡,他的脑袋里都是该如何对付太子,但他的心里实在太乱,没有头绪,所以想了一夜也没有任何的结果。直到天将放亮,姚光启才逐渐睡去。

    这一觉睡到了将近中午,见姚光启起来,守在一旁的洗砚双手合十,如释重负的说了句:“佛祖保佑,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我就要去叫郎中了,万一给你伺候病了,我这差事可就干到头了。”

    姚光启一边起床一边说道:“我要见管家。”

    洗砚赶紧低头帮姚光启穿鞋,同时说道:“如果你想要什么,可以告诉我,写个单子给我也行,我直接交给外面,让他们给你弄去。”

    对洗砚的话,姚光启不置可否,随后又说了句:“那我要见燕王呢,也是告诉你吗?”

    洗砚一听,丢下一句话:“你等着,我去给你问去?”说着便往外走,走到门口,突然转身说了一句:“饭在桌上,你先吃饭。”说完便腾腾跑了出去。

    过不多时,洗砚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笑着对姚光启说道:“我跟管家说了,说你想见王爷,管家说王爷一早上朝去了,估计得下午才能回来,你如果着急,可以自己去王爷小书院里等,但只能你一个人进去,别人是不能跟进去的。等王爷回来了,管家就会报告王爷,王爷会去那和你见面的。”

    那一天,姚光启在朱棣的小院里待了一下午,待朱棣晚上回来后,两个人又聊了整整一晚,具体聊了什么,没人知道,因为在聊天期间,没人进过小院。

    作为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说,姚光启能做的不多,他没有权势,所以就改变不了自己养父姚千户的命运,但正是姚六七事件,彻底改变了姚光启的的命运和人生走向。

    一个月后,七月初八这天,正是朱棣出京就藩的日子,天还没亮,朱棣

    就从王府出来,按照礼部的安排,他要先到宫里向皇帝辞行,然后就要被礼部那些官引导着履行各种琐碎而无聊的礼仪,其实朱棣打心里讨厌这些没什么营养的、程序化的、无聊的礼仪,因为之前他们父子早都道别过很多次了,该说的话自己早就说完了。

    这天的所有流程,全部是礼节性的仪式,按照礼部的官员的说法是礼出有典,全部都是千年传承下来的老规矩,按照朱棣的想法,礼部那些上坑认识媳妇、下炕未必认识鞋的无聊闲官,弄出这些个幺蛾子,无非就是显示他们的工资俸禄不是白领的,为了让领导看看他们不是每天都无所事事,他们还是有事可做的,这样做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换句话说,要没有这些仪式化的套路,礼部那些官恐怕真的要失业了。

    整整一上午,朱棣都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机械的完成各种程式化的礼仪,完成了所有的规定作动后,朱棣才能带着自己的队伍离京。

    流程麻烦繁琐,朱棣也就是不耐烦而已,但有一群人,却比朱棣更讨厌这些流程,他们显得非常焦急,他们在急切的盼着朱棣的这些礼仪赶紧完成,赶紧带着他的队伍离京出城。

    这些人是一群锦衣卫,他们等在朱棣离京出城的必经之地-聚宝门,等待朱棣的队伍出现,更等待那个他们寻找了很久的“要犯”。

    带领这支队伍的人叫刘一线,是锦衣卫的镇抚,读者老爷们,你没看错,就是前文出现的那个被李文忠怼的哑口无言的那个刘一线。

    但他今天的目标不是姚光启,而是一个要犯,一个十恶不赦的要犯,一个朝廷通缉了多年的要犯,一个他朝思暮想了多年发誓要抓住的要犯,一个足以让他飞黄腾达梦的要犯,一个让大老板朱元璋听了都头疼的要犯。这个要犯是谁,我们先卖个关子,请您不要打我,因为后面我还会交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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