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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三观     我能看见状态栏txt下载     我能看见状态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一章 话疗

    孙立恩的运气终于触底回升了。

    伤口没有继续恶化,而且在周明之后来的病人,都没有什么严重的问题。

    “不好意思啊,耽误您时间了。”一个因为“严重胃痛”而赶来医院就诊的年轻人朝着孙立恩很有礼貌的点了点头。之前在体检中,这个年轻人被发现有卵圆孔未闭的问题。虽然卵圆孔未闭对心脏的影响几乎为零,但毕竟是“心脏上有问题”,这让他很是有些紧张。在查阅了一堆网络上的资料后,他大概是把胃疼也当成了胸前区疼痛的一部分。然后急匆匆的赶来了四院。

    孙立恩接诊了这个年轻人,并且在确认过对方没有什么其他的心脏方面问题后,按照状态栏和对方的描述开出了治疗胃溃疡的药物。并且叮嘱道,“要按时饮食,禁烟禁酒,避免辛辣和刺激性的食物……”他倒是没有心脏上的问题,但消化上的问题却堆积如山。“你这个年龄就开始有胃病,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征兆。”

    年轻人在听闻自己没有什么心脏问题后顿时放了心,准备起身和孙立恩道别。却被后面的话给吓住了。

    “你这个年龄,突然出现胃病一般都和生活习惯有关系。”孙立恩指了指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衣服,“这么冷的天气还只穿一件薄外套,连裤子也只是一层。平时为了好看所以不穿羽绒服之类的是吧?”

    年轻人被孙立恩突然的论断吓了一跳,质问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孙立恩当然不能说“我在你状态栏上看到了轻微低温症”的状态。他只能强行解释道,“你要是里面穿了保暖裤,那裤子的样子就不是现在这样儿了。”

    “低温对人体是一种负担。人一到了冬天就会食欲大开你知道吧?”孙立恩想了想,换了个比喻方式,“你本身心脏就有些问题,虽然不算很大,但毕竟是个隐患。而到了冬天一旦受冻,那身体就会为了保证人体的核心温度收缩周围的血管,从而让更多的血液留存在器官里。”孙立恩用手比划了一下从四周向中心汇集的样式,“而这些血液驻留在核心器官里,就会造成心脏承受更大的压力。”

    “你之前有过胃出血对吧……就在一个月以前?”孙立恩继续看着这个年轻人的病例,“你的胃出血是由于胃溃疡引起的,但是这多少也和受冻有关系。”他隔着空气指了指对方的肚子,“核心区域血流增多,你胃部的血管压力也会变大。这样也会多少影响一些胃出血的发生几率。”

    “所以,要保持一个健康的,规律的生活习惯。”孙立恩为自己的健康讲座做了个结尾,“我明白你可能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需要喝酒应酬,而且还是不得不喝的那种。毕竟是自家的公司嘛……别这么看着我。”孙立恩笑着指了指对方的手表,“刚出来工作没几年的普通人可买不起你手上的那块手表。不是为了自家的公司,家境挺好的年轻人也不至于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年轻人脸上的震惊已经压不住了,他看了看自己的表,又像是看怪物似的看了看孙立恩。如此反复了好几次。

    “可是不管你赚多少钱,身体的健康是钱买不到的。”孙立恩郑重道,“胃溃疡本身也是胃癌的高发风险之一。而且严重下去,不光是胃出血可能会要了你的命,胃穿孔也会。”他郑重道,“为了你的健康,我强烈建议你至少短时间内不要再饮酒。规律饮食,注意保温。”

    平时医生们劝患者更改生活习惯的建议一般都很难得到患者的配合。毕竟还是那句话——能平时就因为生活习惯把自己搞生病的人,几乎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重新回归健康生活的状态。但孙立恩觉着,面前这个被自己唬的一愣一愣的年轻人,大概率会听从自己的建议。

    至少也会暂时停止饮酒吧?看着对方里去的背影,孙立恩满意的点了点头——通过谈话而令对方更长时间的停留在温暖的第九诊室中,对方头顶上的“轻微低温症”已经不见了。

    谁说急诊医生就不能用谈话疗法治病了?这玩意也不是心理医生的专利嘛!孙立恩嘿嘿笑了两声,“下一位!”

    ·

    “日常工作,我真的讨厌干日常工作你知道么。”布鲁恩在抢救室的小会议室中朝着帕斯卡尔博士抱怨着。为了防止自己的抱怨被别的同事听到从而造成不良影响,因此他用的是法语。“为什么要让一个连中文都说不好的人写病例?”

    “因为你参与了抢救,而且我们的老板现在正在急门诊给人看病。”帕斯卡尔博士低头打着字,“我还没有抱怨呢——为了帮你写病历,我甚至放弃了伊莎贝拉做的牛尾浓汤!”

    说道这个,布鲁恩博士还真有些不好意思,“我本来是想让有容帮我写一些,实在不行找袁医生应该也行……”

    “有容是神经外科医生。”帕斯卡尔博士揉了揉自己的脖子,长时间低头让他觉得有点不舒服,“让一个神经外科医生在急诊值班这种事情就已经很不人道了,你还想让她帮你写病例?”

    布鲁恩博士放下了手里的笔,顺手挠了挠头发,“行了,这就差不多写完了——不用写那么详细,我又不打算发个病例报告。”

    “这个患者的情况还真的可以发个报告。”帕斯卡尔博士对此有些不同意见,“只要你能搞清楚一开始感染他的是什么细菌就行。”

    两人正在讨论的,是已经被签了死亡证明的黄炳贤。

    “人都死了,怎么做检查?”布鲁恩揉搓了一下自己满是胡茬的下巴,摇头道,“法医鉴定也查不出来他的感染原因吧。”

    “检验科留着他的下支气管冲洗液呢。”帕斯卡尔博士“好心”的提醒道,“你可以向孙医生申请一下,让检验科对那些下支气管冲洗液进行培养——加些两性霉素b,遏制住真菌就行了吧?”

    布鲁恩来了精神,“如果真的要检查,那培养很明显不够可靠。这个病人的培养做了两轮,但都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结果。我觉得,感染他的应该是一种苛养菌之类的细菌。”

    “苛养菌?他得的可不是大叶性肺炎。”帕斯卡尔博士摇了摇头,不太赞同布鲁恩的猜测,“他的影像学检查结果不支持肺炎链球菌感染的判断,用药反应上看也不像。我倒觉得可能是某种少见的机会致病菌感染所致。”作为免疫学专家,帕斯卡尔博士对于诊断更倾向于考虑免疫系统反应。“要不然你自己花钱给样本做个mngs?要是有什么特殊结果的话,说不定能这就是一个重大发现哦。”

第二百七十二章 要死啦

    帕斯卡尔博士努力诱骗着布鲁恩,试图让他自己出钱做mngs检测。而布鲁恩博士则一脸纠结,似乎很想试着去检测一次看看——只不过mngs的检测价格实在是有点贵,贵到了布鲁恩博士有点“肉疼”的地步。

    “你要想发文章,就不要想着能省钱!”帕斯卡尔博士一脸郑重道,“做个mngs算啥?后面的实验数据那都是用钱换来的。”

    布鲁恩皱着眉头叹气道,“我以前也没搞过这种研究。”他忽然对帕斯卡尔博士认真道,“你以前至少有过自己的实验室,要不然你来发吧。”

    “这种事情……嗯?”帕斯卡尔死活没想到,自己的诱骗行为居然最后还能惹火上身,这让他很是有些猝不及防,“那个……这是你先提出来的案例嘛,没关系,你发吧——我可以给你帮帮忙的!”

    “那更好。”布鲁恩认真道,“那就请你帮忙先出mngs的检测费用吧。等我申请到了补助和研究项目就把钱还给你。”

    帕斯卡尔博士还想说点啥,不过布鲁恩脸上的表情已经绷不住了,“省省吧老混蛋,想坑我的钱去做科研?”布鲁恩哈哈大笑着,声音底气十足而且还洋洋得意,“那就是个无底洞!我早就说过了,除了啤酒和肉以外,我的钱只会用在摩托车上!”

    徐有容推开了小会议室的门,对正在互相做鬼脸吐吐沫的两个老头认真道,“其实我觉得……你们这个主意挺不错的。”

    陈雯的治疗正在积极筹备中,根据山城专家给出的建议和第一次术后康复时间来推算,大概年后可以为她进行海扶刀根治。而相应的论文也基本进行到了中后期阶段——帕斯卡尔博士也参与到了这次的论文写作中。他通过免疫学角度分析,认为陈雯的病程有可疑之处——单纯的垂体瘤不应该遏制树突状细胞激活t细胞进行免疫的行为。陈雯的病程倒像是一开始就进入了慢性感染阶段——大量虫体死亡释放出的抗原诱导身体将免疫系统内的经典巨噬细胞(m1)诱导成了代替巨噬细胞(m2)。而m2对于包虫的攻击性弱,攻击效果差。这最终实现了包虫的免疫逃避。

    至于陈雯为什么会在感染早期就呈现出慢性感染阶段才会出现的特征,帕斯卡尔博士仍然没能得出答案。但这并不影响论文本身的精彩程度和罕见性,更何况海扶刀对脑包虫进行治疗原本就是外国人没见过的治疗手段。只要后面的治疗不出什么大问题,而且帕斯卡尔博士还能再进一步从免疫机制上得到答案的话,这篇论文发在《新英格兰》或者《柳叶刀》上都是有希望的。

    后面的论文,需要等治疗和实验进一步完善。这也意味着身为“主笔”的徐有容这段时间“不是很忙”。至少在写论文上不太忙。

    “你们两个,有兴趣一起写个论文么?”徐有容冲着两个老头露出了笑容,“有资金支持的那种。”

    ·

    孙立恩在第九诊室里打了个喷嚏,最近的天气又冷了一点。哪怕穿着羽绒服,也经常会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医生哥哥你也生病啦?”刚刚走进诊室的小男孩看着孙立恩苦笑揉鼻子的样子,很“大人”似的点了点头,“我妈妈也有病哦。”

    本来头疼欲裂的年轻妈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扬起手轻轻在儿子的屁股上打了一下,“怎么说话的?”

    小男孩捂着屁股向墙角一步步后退着,同时还在努力争辩道,“可,可是妈妈你就是有病嘛!不然为什么要来看医生啊?”

    孙立恩强忍着笑意,对面前的年轻妈妈道,“你哪里不舒服?”

    “谢菲,女,29岁,左脚软组织挫伤(01.15.22),左脚踝韧带挫伤(01.15.22),比目鱼肌完全断裂(01.15.22)。”

    谢菲指了指自己的左脚,“今天晚上带着孩子去玩的时候,高跟鞋卡在下水井盖上了……结果那还是个下坡……高跟鞋的跟断了,还把我的脚给扭了一下,结果现在脚也不敢放平,一放就疼。”

    孙立恩想了想,拿起电话叫徐有容过来准备上手做一下检查。挂了电话后他小心问道,“扭伤多久了?”

    “大概一个小时吧。”谢菲想了想道,“孩子爸爸在值夜班,我也不想让他请假过来。自己缓了一会后走路还是困难,所以就干脆打电话叫了辆出租车过来。”

    “孙医生。”徐有容很快就赶到了第九诊室,“怎么了?”

    孙立恩指了指谢菲,“女性检查,你来上手。”他想了想后补充道,“主要是先看看有没有肌肉损伤……”他转头对谢菲问道,“扭伤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现在脚上疼不疼?”

    “奇怪的……动静?”谢菲不太明白孙立恩在问什么,“应该没有吧?现在也不是很疼。还能忍得住。”

    “那就应该没有骨折。不过还是在肌肉检查之后拍个x光。”孙立恩正准备去开检查,却听到了徐有容的一声轻咦。

    “给她再开个肌电图吧。”徐有容甚至没有让谢菲脱鞋,就发现了问题,“她的比目鱼肌大概是有撕裂。”

    孙立恩伸头看了一眼谢菲的左腿——她的小腿右侧上有一个明显的鼓包,就算被打底裤遮盖着看上去也相当明显。而且,她的左脚始终保持着脚尖点地的状态,就算坐下来了也是如此。

    “这是咋了?”谢菲对于自己垫脚是有意识的,不过她可不知道自己腿上居然鼓了这么大个包。顺着徐有容的视线往下看,她才注意到自己的腿上居然肿了一块。

    “肌肉断裂——你这可能是完全性的。”徐有容蹲下身来看了看,“断裂的肌肉会因为自身的力量而收缩起来,然后在没有断裂的一侧形成一个蜷缩起来的球状。”

    孙立恩恍然大悟,“就像我之前见到的那个大力水手症嘛。”

    捂着自己小屁股的小男孩在墙角处蹲了下来,透过徐有容的白大褂下沿看到了自己母亲的腿,然后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天啦!”他踩着不太稳的小脚步跑了过来,眼泪哗哗的拉住了自己妈妈的手,小心翼翼的问道“很疼吧?”

    谢菲被自己儿子的动作逗笑了,“还好,不太疼。”她揉着孩子的脑袋,有些苦恼的问道,“如果是什么……完全断裂,那怎么办?是不是要打石膏啊?”

    孙立恩摇了摇头,“如果是完全断裂,那得做手术了。”

    小男孩愣了愣,然后赶在所有人之前扯着嗓子哭了起来,“哇!妈妈要死啦!”

第二百七十三章 教育

    孩子老哭,多半是废了。打一顿就完事儿……那是不可能的。

    小朋友在这个年纪对于生死和疾病都没有什么特别直观的认识。有些刚刚知道“死亡”这个概念的小朋友甚至可能会陷入小小的恐慌中。有些小朋友甚至会每隔几个小时就过来试探一下自己父母的呼吸,确认他们还活着之后才安心。

    谢菲的儿子目前也是这种状态——他大概知道了生死有别,但他还不明白这种变化会在什么时候发生。有限的知识告诉他,“手术”加上“医院”基本就等于“死亡”。这可真的吓到了小男孩。他抱着自己妈妈的胳膊,哭的真的很伤心。

    “好啦好啦。”谢菲有些心疼的抱起了自己的孩子,用手指弹去了他脸上的泪珠后笑道,“妈妈才不会死呢——你还记得咱们邻居家的天天哥哥吧?”

    小男孩点了点头,一道鼻涕从他左边的鼻孔探出了头,随着两声吸溜后,又出现在了他右边的鼻孔里。

    “天天哥哥摔了一跤,所以腿上需要打石膏。那个也叫手术。”谢菲熟练的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了纸巾,擦掉了孩子流出来的鼻涕,有些心疼的问道,“怎么又流鼻涕啦?冷么?”

    小男孩摇了摇头,“不冷,哭了就会这样了……”他揉了揉眼睛问道,“真的……不会死?”

    “不会。”谢菲揉了揉孩子的脑袋,“放心吧,妈妈很厉害的!”她举起了自己的胳膊,做了个收缩肱二头肌的动作以示强壮,“好啦,你去外面稍微坐一会好不好?妈妈再和医生说两句话。”

    “那我在外面等你五分钟哦。”小男孩看上去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扒着门框又看了看谢菲,等看到了她微笑着挥手的样子,这才慢慢把头缩了回去。

    “麻烦您关下门。”谢菲压低了声音对孙立恩说道,“我得打个电话……”

    孙立恩很配合的帮谢菲关上了门,而她也打通了电话,“喂……老公啊?”她的声音从一开始的镇定自若迅速朝着恐慌转变,并且马上带上了哭腔,“你快来医院,医生说我要做手术……”

    孙立恩看着这个年轻妈妈,并没觉着她的变化有什么不妥,反而还很有些同情和敬佩这个年轻的母亲——女子本弱,为母则强。摔跤后能拖着一侧比目鱼肌完全断裂的腿,带着孩子坐出租车来到医院就诊,而且还能稳定住孩子的紧张情绪,最后也不忘把孩子支出诊室再慌……这一系列沉着冷静的安排和操作,孙立恩甚至怀疑自己都做不到。

    自己受伤之后有多慌张,孙立恩是体会过的。

    谢菲很快结束了通话,她迅速擦了擦眼泪,并且平静了语气对孙立恩问道,“我这个手术什么时候做?需要大概多长时间?需要大概请多长时间的假?”

    “手术的话……”孙立恩想了想,“先做个肌电图和磁共振成像看一看损伤情况,然后请骨科的医生们制定一个手术方案。你这个算是肌腱断裂,手术越早,以后康复的情况就越好。手术本身时间不会太长,大概一两个小时左右。术后你需要住院到拆线,这个时间根据个人恢复速度不同有所区别,一般大概两周左右。但是之后还需要差不多一个月的石膏固定。”

    谢菲低着头盘算了一下,“那差不多要一个半月的时间?”她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这下可好,过年的计划全都落空了。”

    “年是年年都过的。”徐有容在一旁安慰道,“可是手术的窗口期却只有这么几天——甚至更短。为了你以后能够自己走路,还是尽快手术吧。”

    谢菲点了点头,从门外叫回了自己的儿子,她轻轻摸着小男孩的头道,“等一会爸爸会过来接你。妈妈要在医院住几天才能回去,这段时间里可不可以让你和爷爷奶奶一起住呀?”

    小男孩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后问道,“可是……连妈妈你都摔跤了,爷爷和奶奶要送我去学钢琴也会摔跤的吧?”他小心翼翼的提议道,“可不可以让我自己一个人去上课?”

    “林嘉升小朋友!”谢菲非常严肃的否决了儿子的提议,“一个四岁半的小朋友,是不可以自己坐公交车去上课的!”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样吧,妈妈住院的这段时间,你就别去上课了。自己在家里练琴也可以的。”

    小男孩歪着头,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自己老妈的表情,在确定她是认真的时候顿时喜形于色的使劲点起了头,“好呀好呀,那我就在家里练琴……”

    “我会视频检查的。”谢菲用手指头在儿子的头上弹了一下,“别想着能偷懒!”

    ·

    接下来的四十几分钟里,谢菲被护士送去做各项术前检查,而她的儿子林嘉升小朋友就只能由保安梁哥和几个不太忙的小护士代为照顾了。不过还好,小朋友很给面子的没有胡闹,而梁哥为了让谢菲放心,还专门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并且热情道,“等你老公来了,就让他直接来抢救室门口这边找我,我带他过去找你。”

    年仅四岁半的林嘉升小朋友坐在保安梁哥的桌子旁,一脸愁容的写着数学作业。是的,数学作业,孙立恩在看到这份作业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正在做梦。

    作业的内容,是两位数乘除法。

    “你今年……多大了?”孙立恩认真看了看林嘉升的状态栏,确定对方只有四岁零五个月后更是惊讶,“你懂乘除法?”

    小男孩点了点头,一边用铅笔在本子上写着东西,一边嘟囔道,“爸爸教的。”

    孙立恩大概扫了一眼,结果没问题。25乘以96等于2400……孙立恩眨了眨眼睛,这小朋友的计算水平有多高不好说,但一路看下来,几十道两位数乘除法里一个错都没有。

    两位数乘除法……这是小学四年级的教学内容吧?不知怎么的,孙立恩忽然想起了帕斯卡尔博士的儿子小陶德——他已经八岁了,而现在还在挣扎着背诵九九乘法表。

    孙立恩有些同情帕斯卡尔博士,同时也有些同情小陶德。

第二百七十四章 术前谈话

    林嘉升小朋友的父亲很快赶到了医院。他穿着一件看上去不怎么暖和的衣服,头发乱乱糟糟。从那种熟悉的油腻发质来推断,估计最少得有三天没洗过澡。黑眼圈的严重程度直接向儿科医生靠拢,脸上疲惫的仿佛刚刚结束抢救的急诊科医生。

    “你好。”他走进抢救大厅后,先是低头看了看手机,然后快步走向抢救室旁的保安岗——他似乎是想和保安梁哥说话,而一直在旁边低头写数学作业的林嘉升小朋友忽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他快速绕过桌子,一把抱住了爸爸的腰,“你来啦!”

    保安梁哥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带着礼貌的笑容问道,“你就是谢菲的家属?她正在做检查,我带你过去吧。”

    “麻烦您稍微等一等。”林爸爸点了点头,“孩子奶奶也跟着来了,我让她先把孩子带回去……”他顿了顿,有些担心的问道,“情况怎么样?不严重吧?”

    “我就是个保安。”保安梁哥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治病的事儿您还是跟医生直接说比较好,我这啥都不懂,万一说错了话害的你瞎紧张也不太好。”

    世界上的人分两类,一类像保安梁哥这样,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所以不敢乱说。而另一类则觉着自己什么都知道,不管自己正在讨论的话题究竟有多困难,会引起别人多大的恐慌,他们总有一种莫名的自信,觉得“我懂,我说的都是对的。”

    而且还非常嘴硬,非常倔强,甚至有的时候会显得非常“委屈”。

    这种人我们一般称之为蠢货。

    “也对……”林爸爸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请问医生在哪个办公室?”

    “前面左转,通道右边有个第九诊室,接诊的是孙立恩医生。”保安梁哥详细的说明了一下情况,然后叮嘱道,“晚上的急诊室可能还有其他的患者在看病,您先敲敲门再进去。”这也是为了保证可能正在就诊的患者的**权——万一诊室里还有个脱了衣服的女患者呢?

    孙立恩正在诊室里漏着肚皮,而一旁的徐有容拿着长柄不锈钢镊子正在帮他换药。还好,这几天孙立恩休息的不错,同时“蟑螂水”似乎也起到了相当不错的作用。孙立恩的伤口恢复的挺好,引流条也到了可以拔掉的阶段了。

    “你看是我给你拔了,还是你自己动手?”徐有容手心向上半悬在空中,手上还拿着不锈钢镊子,“要是我给你拔,那就正好省一双手套。”

    “咱们还不至于啊……又不是医疗物资紧缺到连一双手套都要节约的地步。”孙立恩苦笑着摇了摇头,拔引流管这种事情不用想肯定疼的要死。让布鲁恩博士来拔,到时候疼到失态了至少还能归咎于对方技术实在太差。要是让徐有容动手,那可就没有借口了。“等会吧,等忙完了我让布鲁恩帮忙。”

    徐有容点了点头,“也好。”她脱下了手套,忽然问道,“那个钢筋贯穿身体的患者……还在手术吧?”

    孙立恩点了点头,“好像是还在手术室的样子。”他看着徐有容的神色,半是猜测的询问道,“你想去看看?”

    徐有容很直接的点了点头,“太久没进过手术室了,我有点手痒。”

    “手痒就去看看吧。”孙立恩很善解人意的说道,“正好徐医生你可以作为神经外科的代表和咱们急诊代表去参观一下手术,如果患者有什么脊椎损伤,正好你还能直接动手处理,总比半途再叫神外的值班老师方便。”

    徐有容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没说就往门外走去,刚一开门,正好和前来询问病情的林爸爸碰了个正脸。

    林爸爸看着面无表情离开诊室的徐有容,以及正在系衣服扣子的孙立恩,目光来回游弋了几下,低声问道,“您……就是孙医生吧?”

    孙立恩点了点头,有些困惑的问道,“您是?”

    “您好,我是谢菲的丈夫,就是……额,说是腿上又块肌肉断了的那个。”林爸爸努力朝着孙立恩描述着谢菲的症状。

    孙立恩恍然大悟,“就是带着孩子的那个吧?你好你好……”他看了看林爸爸身后,却没看到林嘉升小朋友的身影,“孩子您还没接上?”

    “他已经被他奶奶接走了。”林爸爸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想问问看谢菲的情况,还有,我在哪儿能见到她?”

    “她现在应该是在影像科那边做检查。”孙立恩重新找出了电脑上写好的谢菲的资料。正准备念给他听,但却又忽然停住了。他努力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我刚才还听你老婆和孩子说练架子鼓的事儿呢,现在的孩子真不容易呀。”

    “架子鼓?”林爸爸皱起了眉头,“我家孩子练的是钢琴啊,您是不是弄错了?”

    “哦对,是是是。”孙立恩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虽然对方状态栏上显示也姓林,但多确认一下总是好的。“谢菲现在的情况比较麻烦,我们的建议呢,是尽快手术……”

    ·

    孙立恩努力的用简单而且详细的说法,向林爸爸解释了一遍谢菲现在的状况。并且还非常认真的向他介绍了一下各种治疗方法的利弊。

    “也就是说,要尽快做手术,不能保守治疗。否则等肌肉自己愈合之后,她的脚可能就沾不了地了。”林爸爸眉头紧皱,这个几乎等于“残废一条腿”的结果很明显超过了他对情况的最坏预计。“这就没什么可考虑的了,做手术吧,马上就做。”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省力。孙立恩点了点头,从一旁的文件夹中拿出了早就准备好了的手术通知书,“这是通知书,您签字之后先去给她办住院手续。手术前我们还有一些术前准备要做。”

    林爸爸点了点头,在面前的通知书上签了字后站起身来,“那就麻烦您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似是故人来

    夜班的门诊结束了。孙立恩打着哈欠走出了抢救大厅,看着初升的太阳,心里有些无奈。平常的工作都这么累人,以后等自己上了年纪,还能不能像郑主任一样撑得住?老郑同志可是把自己当成一线用的三线医生,他凭什么能像个机器人一样不停的工作?不累么?

    不光老郑,刘堂春主任、甚至陈天养和宋院长,这些人年纪都不小了,他们是怎么扛下来的?平时工作不累么?

    孙立恩强撑着自己有些迷糊了的神经思考了一会,觉得大概这几位是真的不累而且还有瘾——郑主任刚刚做完支架没几天,不就偷偷背着肖主任出来帮人家接腿玩了?

    嗯……虽然好像刚从病房里溜出来就被发现了。

    人在疲惫的时候一般有两种状态,要么什么都不想,要么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孙立恩现在就是后一种状态。虽然已经和布鲁恩交过班了,但是他似乎仍然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是啥来着……?

    哦对,要过年了。

    孙立恩摸出电话看了一眼上面的日期,没错,今天是腊月二十八,还有两天就过年了。今年过年……要去哪里住啊?不会要去别墅那边吧?孙立恩忽然开始陷入了更深一层的胡思乱想中。要是宿舍里的三个舍友连带家属去了别墅,那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行为岂不是立刻就被蒙上了一层“不诚实”和“装穷”以及“扮猪吃老虎”的影子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今年过年一定能回家么?不一定吧?是不是排班的顺序都还没出来吧?

    孙立恩双目无神的向前游荡着,仿佛一具刚刚从大地中爬出来的僵尸。怎么回宿舍睡觉已经快成为了他的身体本能,就算不怎么注意倒是也能走到地方……

    “哐!”孙立恩忽然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一月的宁远,地面上是冰冷的。

    “我这是撞到电线杆子上了?”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孙立恩在地面上趴了几秒钟后才慢慢爬起来,捂着脑袋抬头一看,自己面前居然也躺着一个人。

    这人看上去并不太高大,而且身旁还躺着一个轮子正在转动的轮椅。

    孙立恩眨了眨眼睛,然后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脸上的表情慢慢从麻木和迟钝变成了惊讶。

    “曹博士?!”孙立恩从地面上跳了起来,“卧槽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没事儿吧?”孙立恩的惊喜变成了惊恐,曹博士挨了几刀之后身体实在是有些虚弱,平时行动需要用轮椅代步——我这是把曹博士连人带车撞翻了?!

    “老子就算是有九条命,也得让你整丢一半!”曹博士半趴在地上怒气冲冲道,“还看着干啥?过来扶一把!”

    ·

    曹鑫博士重新出现在四院附近,是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的。

    “转岗到院办?”孙立恩听到这个说法后吓了一跳,“你不是还得休息一年么?”

    曹博士看了一眼孙立恩,眼睛里的表情忽然变的有点……怎么说呢,复杂。

    “我待不住。”曹博士的神情一再变化后有些黯然神伤,最后凝固成了一丝不好意思和无奈,“沈玥这人你也知道,刀子嘴豆腐心的主。我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从来都是她朝着我撒娇耍脾气的。结果出了事儿之后,她天天在家里围着我转……”

    孙立恩对此表示了沉默。这种时候还是老老实实推着轮椅往回走的比较好。

    “人家都说孕妇在怀孕期间心理波动会很大。可她现在还得时时刻刻露着笑脸,生怕我哪里不舒服不开心。”曹博士的右手在轮椅上无奈的敲了两下,“我在家里实在是待不住,可我现在这个身体情况,要去学院里面承担教职也有些困难。”

    孙立恩推着轮椅回到了医院门口,“然后你就自己跑出来了?”

    “也不能算自己跑出来。”曹博士在孙立恩的搀扶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不过脚下动作还是有些虚浮不稳,“正好还能每天下班之后去骨科那边参加一下复健训练,这不也挺好的?”

    “那你这段时间,还住宿舍么?”孙立恩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你房间里的东西都还没收拾呢吧?”

    “衣服之类的放回家了。这段时间我估计还是得每天回去,毕竟沈玥也怀孕了。我就算派不上什么用场,至少让她看见也能稍微放心一点。”曹博士无奈的摊了摊手,“我那个房间,这段时间先让我小师弟住进去吧。他的课题差不多了,现在要跑医院收集数据,住在学校那边也不太方便。”

    孙立恩努力回想了一阵后不确定的问道,“你说的小师弟……是那个沈……沈什么的?”

    “沈夕。”曹博士补充道,“他本科也是咱们学院临床医学系的学生,不过现在是基础医学院的学硕。”

    “基础医学院好啊,不用值夜班,做做实验就好了。”孙立恩有些羡慕对方,“哪像我这种半吊子,每天值班都快值的累死了。”

    曹博士看着孙立恩,用很自然的语气教育道,“你以后也得当硕士,同样要做实验的。不能光看着别人羡慕,自己也要加强一下实验和科研的水平。”他拍了拍孙立恩的肩膀,“小沈年纪不大,但是科研上的本事不错,你跟他住一个宿舍正好可以取取经——学海无涯,达者为先嘛。不要因为人家年龄小就觉着不好意思。”

    两人对视一笑,孙立恩笑着把轮椅推上了斜坡,“你这瞎操心的毛病看样子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曹博士坐在了轮椅上,忽然笑着摸了摸轮椅的扶手,“还好我不姓陈,而且也不是院长。”

    孙立恩没有听懂这个突如其来的冷笑话,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曹博士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那我先回宿舍了,值了一个夜班,我可是快累死了。”

    “去吧去吧。”曹博士从轮椅后面摸出一张灰色的羊毛毯披在腿上,“我去院办了,咱们晚上有机会了再一起吃个饭。”

第二百七十六章 造孽哦

    孙立恩还是不明白上班给人看病这个事儿为什么会有瘾。哪怕已经到了第二天上午,恢复了正常的神智后很多个小时,他还是搞不明白。

    不过,对于一家医院来说,一个年轻医生对于其他前辈医生们的困惑和不解显然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治病救人,这才是医院的主要工作。

    “孙医生,你看值班安排了么?”孙立恩接完班后正在看手头上的病例记录,一旁的袁平安凑过来问道,“老帕和老布今年过年都不值班。”

    “不值班不是挺好的?”孙立恩还在低头看着病例,布鲁恩昨天值班的时候收了两个有基础疾病的老年人,现在状态都不是很好。“我知道你今年过年肯定得值班,但是总惦记着让这俩老头跟你一起值班是不是有点缺德啊?”

    袁平安被孙立恩的话噎了个半死,不过看这家伙一脸认真看病例的表情,袁平安自己倒是不觉得孙立恩说这个话是故意的——估计就只是单纯的没过脑子而已。

    “说起来,他们两个要是过年不值班的话,有什么安排吗?”孙立恩确实也没过脑子,“要是真的闲着没事儿干,可以让他俩也来值班吧?反正美国人也不过年。”

    “嘿,你闻见了么?”布鲁恩博士和孙立恩交了班之后还没走,他拽着帕斯卡尔博士的胳膊,指着孙立恩喊道,“是剥削的臭味!我好像闻到了一个无耻的资本家正准备剥削我们!”

    “无耻的资本家”和“剥削”这俩词儿布鲁恩虽然是用法语说的,但那个仿佛被人踩了尾巴炸毛的猫的样子,却清楚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太过分了!”

    帕斯卡尔博士无奈道,“你要是不乐意,谁还能逼着你来医院工作?”他看向孙立恩问道,“值班是强制的?还是说有什么传统?”

    孙立恩赶紧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我和袁医生开玩笑呢。”他朝着布鲁恩露出了一个自认“温和”的微笑,“对了,你们两个过年期间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骑着摩托车往北走,去东三省看一看。”布鲁恩博士一提到自己的计划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人出发,虽然七天骑摩托车不一定能完成一个来回,不过能走多少算多少。男人嘛,男人的梦想永远应该在路嘛!”

    帕斯卡尔教授则温和道,“我们打算去蜀地看看,佩妮和陶德都很喜欢熊猫,而熊猫最多的地方,正好又在蜀地——顺便一提,我对那边的火锅很感兴趣。”

    “大家都有计划啊。”孙立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过你们出发的时间点都稍微注意一下啊,如果是除夕当天走,恐怕会很塞车的,而且恐怕机票也不好买——老帕你们提前买票了么?酒店订了没有?”

    “啊?”布鲁恩顿时瞪大了眼睛,“塞车?”同时还有帕斯卡尔教授的反问,“订酒店?”

    孙立恩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模样,再看了一眼手机。腊月二十九……得,看来这两位的假期计划得有些改动。

    “叮铃铃!”孙立恩正琢磨着应该怎么和两个外国人解释一下中国独特的春运系统,忽然抢救室里的预报电话一起响了起来。

    “四院抢救室。”三个护士一起接起了电话,她们的表情同时变得惊愕而且焦急了起来,“知道了,我们马上安排。”

    孙立恩快步往值班台走去,对露出了焦急神色的胡静问道,“姨,咋了?”

    胡静深呼吸了一下,“步行街那边发生了爆炸,具体原因不明。”她从值班台后面猛地站了起来,“目前预报的有三人受伤,其中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可能有颅骨骨折,目前没有意识,还有一个五岁的有至少两处骨折……”她还想再说点什么,而孙立恩则比胡静的反应更快了一点,“徐医生!你来一下!”

    没有意识的事情先放在一边,这个时间段里,急诊室能遇到的爆炸伤其实还挺多的。而最多的那一类,就是燃放烟花爆竹所导致的爆炸伤。

    这种爆炸伤的症状有时候可能会非常严重,根据爆炸的烟花爆竹的“当量”,以及爆炸物距离人的距离和受伤的身体部位,伤者可能会面临包括死亡在内的众多严重后果。截肢,肢体损伤,骨折,大出血,这些孙立恩都听说过。而且更可怕的是,在过年前后的这段时间里,受伤的人以小孩子居多。

    但一般来说,燃放烟花爆竹造成的严重伤害,只会伤害到燃放者本人。一口气导致至少三人受伤的,那可不叫烟花爆竹。

    “怎么搞的?”和徐有容大概了解了一下预报的情况后,孙立恩皱着眉头问道,“三个人的爆炸伤?”

    “还能是怎么搞的……”胡静叹了口气,“小孩子放鞭炮,结果把鞭炮塞到了下水井盖里——沼气爆炸了。”

    ·

    很多人小时候玩鞭炮都有着各种各样的鬼主意,从农村炸牛粪,到城市里炸公共厕所……反正熊孩子这种生物从来不知道“恶心”是什么玩意。所谓熊孩子,就是手里拿着这种娱乐用的爆炸物,然后流窜于大街小巷进行恐怖袭击的,有未成年人保护法护身的小混蛋们。

    而这些小混蛋们大多干过一件事儿——把点燃的鞭炮扔进下水管道里。

    沼气加上密闭空间和火源,结果必然等于一场从地下袭来的爆炸。而发生在步行街上的这场不幸事故,也就来源于此。

    “天老爷……”孙立恩看着送到医院的三名伤者,自己都感觉身上在疼。

    年龄最小的受伤者只有一岁零八个月,而且伤的最重。孙立恩在这孩子头上看到了一个明显凹陷下去的坑洼,而状态栏也证实了这个坑洼所造成的严重后果,“颅骨骨折”“蛛网膜下出血”“脑挫裂伤”三个状态提示着这孩子所受伤的严重程度。至于后面那一连串的骨折提示,反而没有这三个要命。

    剩下的两人中,一个是个五岁零两个月的小男孩。除了“下颚粉碎性骨折”和“脑挫裂伤”以外,还有“二度烧伤”,“急性腰椎骨折”和“不完全脊髓损伤”。

    第三位则是个年轻的女性,26岁。孙立恩看着这她头上的状态栏,发出了一声带着悲悯的哀叹。

    “田慧欣,女,26岁,颅骨骨折,脑干出血,脑挫裂伤,双腿股骨骨折,脾破裂。”

    孙立恩一边冲上前去接手推车,一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次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个人。

    大过年的也能碰见这种让人心里发堵的事儿,孙立恩又叹了口气。

    “徐医生,你接最小的那个孩子,袁医生你负责那个小男孩……”孙立恩一边推着车一边快速分配着工作,“老帕,你跟我接手这个女人——患者家属来了没有?”

    “警察还在联系,先做检查要授权吧。”胡静也参与了进来,她一边跑前跑后的安排着护士们对三人进行生命监护,一边摇着头感叹道,“造孽哦……”

第二百七十七章 脑干手术

    抢救,首先要处理最危急的症状。但孙立恩看着面前这个被炸的血肉模糊的女人,竟然一时间不知道首先应该处理哪个方面。

    “血压58/94,心率117”监护仪上的数据很不乐观,脾破裂可能会造成致命的内出血,但也有可能自行止血。双腿骨骨折可能导致严重出血、骨膜筋室综合征、肺栓塞。这同样可能致命。而脑干出血也有可能直接让人丧命——颅骨骨折和脑挫裂伤同理。

    五个状态,几乎每一个都可能是致命的。这怎么处理?孙立恩有些慌了神,以前接手的抢救病例患者,大部分也就是一两个致命状态,这头顶上有一连串致命状态,而且几乎每一个都可能在短时间内要了田慧欣的命。这种情况下,到底应该先处理哪一个?

    孙立恩短暂沉默了一秒钟。平心而论,他觉得田慧欣最后被救回来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但这并不是他可以消极怠工的借口。恰恰相反,他准备尽可能快的完成对田慧欣的检查,并且马上送到手术室进行急诊手术。这样她还有那么一点点机会能活下来。

    “推b超过来,检查腹部情况,可能有内出血。”孙立恩在快速结束了“轻拍大喊”的意识判断后,下达了自己的抢救指令。“让ct马上做准备,要用最快的速度做脑部ct——今天神经外科哪位老师值班?”

    “柳平川今天值班。”帕斯卡尔博士答道,“需要请他下来会诊么?”

    孙立恩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之后摇了摇头,“我去打电话。”

    他并不打算让柳平川下来给田慧欣会诊,这实际上没有什么意义。柳平川是院内水平最高的神经外科医生,甚至可能是整个宋安省乃至周边几省手术能力最强的神经外科医生。如果田慧欣的手术他都做不了,那就没人能做得了。而脑干出血的患者如果不能马上接受手术,移除血块的话,死亡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柳平川必须给田慧欣做手术,不然她就死定了。在这个基础上,柳平川的诊断意见并不重要,他需要做的是马上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手术室,并且开始进行术前准备。

    “柳院长,麻烦您马上到手术室候命,我们这边有三个爆炸后颅脑损伤的患者要做手术。”孙立恩在电话里用最快的语速向柳平川汇报了情况,“有个成年女性需要您来操刀——家属还没找到。”

    “好,我现在就去手术室。”柳平川回答的也非常干脆,孙立恩打来电话二话不说就要自己马上去手术室,那不用问都知道,患者的情况非常严重,“急诊手术是吧?”

    孙立恩在电话这头点了点头,“是的,这个患者的情况比较严重。刚送到医院,我们先给她做个b超看一下内出血的情况,结束后马上送急诊ct,然后就直接送到手术室去了。”

    “这么急?”柳平川皱了皱眉头,“要是着急的话,b超结束之后直接送复合手术室吧。术中做ct也行。”

    “恐怕不行……”孙立恩叹了口气,“复合手术室的ct机精度不够,这个患者的情况不太好,瞳孔针样缩小,而且呼吸不规律。”

    ·

    孙立恩所汇报的两个情况,在神经外科医生的耳中听起来基本就和“死定了”没什么区别。瞳孔针样缩小一般出现在中毒和桥脑出血上。再加上呼吸不规律,那么答案就只剩下了脑干出血这一项——吗啡中毒引起的症状会抑制呼吸,但不会让呼吸变得不规律。同时出现呼吸不规律和瞳孔针样缩小,那就只能是脑干出血。

    而脑干出血,一般是没得救的。

    脑干出血之所以比一般脑出血严重的多,主要还是因为脑干和大脑小脑所承担的职责不同所导致的。大脑受损,人的高级神经活动可能会受影响。比如记忆,某些认知能力和意识会受到影响。而小脑则主要控制人体肌肉的活动。大脑和小脑出现脑出血后损伤后果可能很严重,但只要不死人,这种损伤仍然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上。全身瘫痪也罢,记忆丧失或者失去了几项技能虽然都很痛苦,但至少人还活着。

    但脑干不行。

    脑干承担的作用非常重要,它主要负责调解人体中的各项“反射中枢”和“反射冲动”。

    没有了脑干发出指令,人的心脏将无法正常跳动,呼吸将无法正常进行,血压,内分泌,消化,各种需要得到神经指令的活动都将无法正常进行。这个后果是非常致命的。

    这也就是孙立恩决定在b超检查后,马上进行ct检查,并且直接送到手术室去的主要理由和依据。

    脾脏的内出血情况决定了田慧欣能否撑过从急诊室到手术室的五分钟路程,而ct检查,则决定了柳平川能不能试着跟死神掰掰手腕。

    至于出血和股骨骨折——至少田慧欣的心脏还在跳动,而且输血也已经给上了。股骨骨折导致的肺栓塞虽然也很要命,但一般都发生在骨折后的一两天。这种问题,可以等田慧欣撑过今天之后再交给骨科的医生担忧。

    急诊医生的第一工作信条从来都没变过——“先救命,再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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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平川没再多问什么问题,他用最快的速度召集了自己的手术团队,并且进入手术休息室开始待机——他没有马上进行消毒,穿好手术服并且进入手术室的唯一原因是,柳平川需要先看看ct的图像。这样他才能大概对手术流程有个计划。

    孙立恩等人几乎是用冲锋的速度推着田慧欣冲出了ct室。b超检查的结果不算太糟但也肯定不乐观。脾脏破裂后,田慧欣的腹腔内有大概700毫升的积血。但幸运的是,b超检查下,她的出血并没有明显活动的趋势。

    至于ct检查,和孙立恩看到的状态没有什么区别。在田慧欣的桥脑部分有一处积血,体积为2毫米*1毫米*3毫米。

    这已经很接近脑出血必须10ml才能手术的极限水平。

    “院办给授权了吧?”柳平川在见到孙立恩的时候只问了这一句话。

第二百七十八章 关系

    危急重症患者在没有家属的时候送来医院,是可以无家属许可后手术的。但前提条件是,必须有院办的授权同意和副院长或者院长的首肯才行。如果没有院方授权,那就只能在“有关部门”的授权下才能开始治疗——反正总得有授权才行。

    授权这种事情,不光是为了合情合法的对患者展开治疗。同时也是医院和医生们为了保护自己、同时维护患者权益而被法律规定的必须举动。保护医生和医院这一点倒是好理解,不过很多人都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可能会耽误治疗甚至导致患者丧命的政策,反而成了保护患者权益的规定。

    医生工作中的主要核心原则只有一个——不伤害。这个原则引申出了三条要求,第一条是医生需要为患者利益和健康着想,杜绝有意和责任伤害。第二条则是尽力提供最佳的诊治、护理手段,防范无意但却可知的伤害,把不可避免但可控的伤害控制在最低限度。第三条,对有危险或有伤害的医护措施要进行评价,选择利益大于危险或伤害的措施。

    在没有得到相关授权的情况下,医生们采取的激进治疗措施,在客观上有可能导致患者遭受更严重的损害。并且可能严重违背患者和患者法定代理人的意愿。也许一开始还有头铁的医生,为了救人不惜违反规定。不过在这些医生们搭上了自己的职业生涯,人生的未来,甚至遭受牢狱之灾后,最后还听到了某些被救回来的患者的怒斥。因此,剩下的医生们也已经习惯了在工作中严格遵循规定。

    就连柳平川也不例外。

    “院办已经给授权了。”孙立恩点了点头。三名伤者入院的第一时间,急诊科就开始和院办沟通。而且因为是发生在年关的爆炸事故,而且受伤的还都是妇女儿童。院办也高度重视对她们的救治。在田慧欣被送入ct室的时候,院办就已经下发了对于三名伤者的无家属同意救治许可。

    “那就行了。”柳平川转身走进手术室休息区,开始洗手。“这边的手术我们先做着,你等会直接去肝胆外,让他们的值班医生来手术室一下——这么严重的外伤,我担心就算脑干上的手术成功结束了,她腹腔的出血还会有变化。”

    脑干受到压迫后,很多器官会因此处于“非正常”运转中。谁也说不准万一手术成功结束后,恢复了正常运作或者部分正常的器官会不会重新导致出血——正常工作的器官所承载的负荷,对于血液的需求和产生的活动,都有可能让原本已经停下来的出血重新开始活动。

    柳平川对救回田慧欣其实并没有什么把握,脑干出血的手术他不是没做过,只是成功的案例实在是太少。但不试一试,身为医生的自己不会死心,躺在手术台上昏迷不醒的患者也不会死心——谁不想活着呢?

    ·

    各司其职,是一个高度分工的现代社会正常运转的基石。几百年前,一个医生能够从接生一路负责到患者临终。而现在,一个研究了一辈子医学的医生,却必须得请其他的医生来一起合作。专业化的分工在医学领域体现的无比具体——哪怕是柳平川,也不可能大包大揽的把治疗腹腔出血的工作也揽下来。神经外科和骨科有一小部分重叠,但也只是有一小部分而已。

    专业的内容,要交给专业人士处理。孙立恩跑出手术室后,给肝胆外打了个电话,并且向他们转述了一下田慧欣的情况,“柳院长希望肝胆外的老师来手术室看看情况,看看患者的腹腔出血是不是需要手术介入一下。”

    柳平川好歹是个副院长,打着他的旗号找会诊的孙立恩就仿佛扯着虎皮的猴子——效果很好,就是有点不好意思。等打完了电话后,孙立恩顺路跑了一趟儿科,把正在吃饭的没头发妖怪钱红军给请了出来。

    “每到过年的时候,我们儿科就比平时忙的多。”钱红军跟着孙立恩往楼下走着,手还在摩挲着自己的脑袋,“尤其是这种放鞭炮伤了的孩子……这大过年的,真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其实这么大点的孩子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受伤,都让人心里很堵很憋屈。孙立恩带着钱红军的到了抢救室门口,同时也看到了一个一脸惶急打着电话的年轻人,以及他身旁一个穿着粉红色羽绒服的小姑娘。

    “这是……田慧欣的家属。”保安梁哥见到了孙立恩,压低声音向他介绍了一下两人的身份,“这个是患者的孩子。”

    钱红军先进抢救室里去会诊了,而孙立恩则叹了口气,过去向年轻人打了个招呼。

    “你好,是田慧欣的家属吧?”孙立恩看着这个可能比自己还小个一两岁的年轻人,有些同情也有些无奈的问道。

    年轻人连忙点了点头,“我就是,您是医生?”

    孙立恩“嗯”了一声,看着一边的孩子皱着眉头道,“小朋友怎么也带过来了?医院里可能有很多传染源,小孩子的免疫能力比较弱,最好还是先让爷爷奶奶代为照顾一下比较好。”

    年轻人愣了一下之后有些沮丧甚至悲伤的摇了摇头,“没有别人能照顾,只有我和她妈妈了……”

    孙立恩看了一眼两人的状态栏,然后呆住了。

    年轻人名叫章林涛,24岁。而小女孩叫任巧妍,4岁。

    这……不是一家人?孙立恩挑着眉头发现了一点异常,章林涛是双眼皮而且有耳垂,而任巧妍是则是单眼皮无耳垂。双眼皮和耳垂显著与否都是显性遗传,如果是亲生的,那任巧妍也应该是个有双眼皮而且耳朵边有耳垂的小姑娘才对。

    算了,别人家的私事医生也没有什么资格去置喙,而且相关法规也不允许孙立恩去拍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对他说,“那个小姑娘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孙立恩从一旁的分诊台拿了一个口罩给小姑娘戴上,然后才对章林涛道,“田慧欣伤的很重……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第二百七十九章 支援

    孙立恩并没有八卦两人关系的意思,在医院待久了,他什么奇怪的事儿都见过——比如郑筱萸的夫人和她的“男团”们。比如那个被钢筋贯穿了身体,手术结束后还在医院icu里观察的伤者和他没有任何血缘的哥哥。年纪轻轻就带着孩子离婚重嫁也不是不行。

    比起八卦两人的关系,孙立恩更想知道的是,章林涛究竟有没有资格,为田慧欣的治疗手术签字。

    “领过了领过了。”章林涛连连点头,“需要我回去拿么?”

    “不用了,知道你们有证了就行。”孙立恩摇了摇头,看着一旁的小姑娘皱了皱眉头,“这样吧,你和孩子在外面先等一等,我去里面拿通知书,你需要签几个字。”

    ·

    手术的注意事项告知和情况说明,以及病危通知书都需要签字。虽然章林涛也和其他人一样慌了好一阵子,但总算是用最快的速度在通知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和许多其他普通人一样,在遇到这种问题的时候,章林涛也选择了相信医生和医院。

    “爸爸……妈妈怎么还没出来呀?”任巧妍看上去有些累,她安静的等了大概半个小时,眼见父亲和这个陌生的大哥哥说了一大堆话之后沉默了下来,她觉得这也许是一个提出自己疑问的好机会,“妈妈不是去买菜了么?为什么我们要来医院找她呀?妈妈是不是在买菜的时候发烧了?”

    四岁的任巧妍对于医院的唯一印象,就是自己之前发烧,被父母抱来了医院输液——她对于医院的所有概念,就是这里有穿着白色衣服的可怕的医生,并且如果自己发烧了,那他们会用针来扎自己的手。

    而妈妈突然来了这种地方,任巧妍不禁为自己的母亲有些担忧——那些穿着白色衣服的可怕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可不会因为自己疼的大哭而手软。而妈妈……妈妈也很怕疼呀。

    “妈妈……妈妈发烧的比较严重。”章林涛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鼻塞。他蹲下来帮小姑娘整理了一下头发,“所以要来医院治病。”

    “那妈妈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呀?”任巧妍似乎被自己的发丝弄的有些痒,她眯起了眼睛笑了起来,不过大大的口罩在脸上看起来有些滑稽,“明天可以么?”

    “大……大概吧。”章林涛快速站起身,转过身去迅速而隐蔽的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妈妈很听医生话的,所以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孙立恩手里拿着章林涛签好的文件,转头快速离开了现场——他实在是不愿意也不敢继续听下去了。在院办授权的手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医院当然也不能因为家属到来就半路停下手术。而之后在得到了签字后,孙立恩就得赶紧去把一系列手续补办上,医院处理的几乎都是生死大事,每一件都马虎不得。

    孙立恩离开了,章林涛正在有些手足无措的哄着小巧妍。而稍远处,正在等着自己老爹缴费的数学小天才林嘉升小朋友扯了扯自己老爹的袖子。

    “爸,那个妹妹是不是也在等妈妈做完手术啊?”小孩子对周围的环境是极度敏感的,尤其是当周围环境里有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小孩子的时候。林爸爸一直在忙着缴费的事情,反而没有像林嘉升一样注意周围。他有些困惑的抬起头,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章林涛还在试图安抚小巧妍的情绪,但笨手笨脚的却一点效果都没有。小姑娘原本带着口罩就不舒服,到了医院里更是害怕的厉害。再加上小朋友“要妈妈”的本性猛地一下爆发出来,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和自己老爹简单交流了之后,林嘉升快步跑到小巧妍身边,然后递过去了一根没拆封的棒棒糖,“这个给你,不要哭了。”在用一根棒棒糖迅速换来了小姑娘的破涕为笑,以及一声带着鼻音的“谢谢哥哥”之后,林嘉升双手抱胸,对一旁表情有些异常的章林涛道,“叔叔,小姑娘不是这么哄的。”

    这个发言就有些振聋发聩了。

    “你不能和女孩子讲道理,她们哪里管道理是什么!”林嘉升很同情的朝着章林涛点了点头,并且又掏出一根没开封的棒棒糖递了过去,“要让她们暂停各种感情上的宣泄,只有两个办法——让她们完成宣泄,或者把注意力集中到更有吸引力的东西上。”

    “对小姑娘来说,棒棒糖就很有用。”林嘉升稍微弯下腰,用手指头拨开了小巧妍脸上的泪珠,然后继续道,“不过对年龄稍微大一点的小姐姐来说,一根棒棒糖就不够了,怎么也得一根两三百块钱的口红才行——我爸曾经嘟囔过,说我娘是个做饭特别好吃的两脚吞金兽……”

    “这句话是多余的。”林爸爸走过来在儿子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然后有些抱歉的对面前的章林涛道,“不好意思啊,小孩子说话不怎么过脑子。”

    “我还得感谢一下这位小朋友。”章林涛摇了摇头,虽然表情还是有些不好看,不过至少被林嘉升这么一闹腾,他倒是暂时从那种恐慌中解脱了出来。“至少他让我女儿重新笑了出来。”

    ·

    抢救田慧欣的手术持续了八个小时。这是件好事儿。这至少说明,她的生命还算顽强,在除去了大约八毫升的出血之后,她的生命体征逐渐稳定了下来,并且能够接受几乎是同时进行的腹腔手术。

    孙立恩在得知柳院长的手术结束后,立刻拿着有家属签字的通知书往手术室走去。章林涛和小巧妍这大晚上的也实在是没地方去。再三协调后,孙立恩在神经外科的住院病房里给田慧欣先找了一个没有病人的病房。让章林涛先让孩子睡下——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再把孩子给累出病来。结果等孙立恩完成了一系列极其麻烦而且复杂的安排和沟通后,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同志,你是这里的医生吧?”孙立恩正在电梯里打着哈欠,忽然有个一手拎着保温盒的中年妇女跟孙立恩搭起了话,她脸上带着一个n95口罩,把自己的脸遮住了大半,“手术室是在四楼吧?”

    孙立恩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中年妇女问道,“您是给人送饭的?”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我家老头子今天上手术,他胃不好,我给他炖了点汤送过来。”说完之后还稍微咳嗽了两声,有些无奈道,“你说这当医生有什么好的?一天到晚的不着家,我生病了还得让女婿照顾我。一听说我要来医院给他送饭,就知道让我带上口罩别把感冒传染给其他病人!”

    孙立恩笑了笑,和她一起走出了电梯,“您在外面稍等一下吧,我进去叫人——您是给哪位老师送饭?”

    中年妇女提了提自己手里的保温饭盒,“柳平川。”

    ·

    “我找柳平川。”中年妇女有些狐疑的看着面前这个穿着洗手服的人道,她还稍微把手上的保温盒往身后放了放,“他没出来?”

    “我就是柳平川。”做完手术之后连口罩和帽子都懒得摘的柳院长有气无力的问道,“你是谁啊?”面前这个人穿的活像是个刚从隔离病房里出来的护士,口罩遮挡的效果实在是太好了点,他实在是没认出来。

第二百八十章 除夕夜

    柳院长在喝到汤的时候脸上有没有肿,孙立恩就不知道了。他只知道柳院长拎着保温盒的时候,看上去似乎心情有些沉重。

    田慧欣被转入了icu里进行观察。手术还算成功,接下来医生们要做的,就是尽量控制住她的神经系统水肿情况。等她的生命体征稳定后,再准备进行腿部股骨复位手术。同时还要严防死守,以防止可能出现的脂肪栓塞出现。

    田慧欣暂时不会死,但能不能活下去,还要看她自己的运气究竟如何。

    另一方面,那两个重伤的孩子却没能挺过来。年龄最小的小姑娘在入院后两小时生命体征全部消失,经过了一个小时的抢救无效后宣告死亡。而五岁的小男孩则在手术后出现了严重的大脑水肿。尽管picu迅速进行了应对,并且第二次将他送上了手术室,进行颅骨瓣摘除减压。但肿胀的范围实在是太大,第二次手术,他甚至没能撑到下台。

    这让田慧欣成了这起不幸事故中唯一的幸存者。而随后,一组监控视频开始在本地微信群里传播了起来。

    视频中能够看到田慧欣正拎着一个塑料袋,在路上走着。小男孩正在放炮,她似乎有些害怕鞭炮的声音,堵住耳朵,快步向前跑了两步。

    小男孩放完炮之后,迅速点燃了第二根,但这次,他把炮塞进了下水井的孔里,并且还往后退了两步——手里还拉着一个穿着粉红色衣服的小丫头。

    然后,画面突然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地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拽起了似的。地面上铺着的水泥和石板纷纷飞上了天空,同样飞上天空的,还有没有彻底消失在画面上的田慧欣,以及那两个孩子。

    爆炸后,两个孩子像是两个被人扔上天的洋娃娃似的,重重摔在了地面上。小男孩摔的尤其严重——他摔下来的时候,身体正好先磕在了花坛边缘的条石上。等画面稍微清楚一点后,隐约还能看到田慧欣的身体——一半在地面上,另一半则被炸飞后落下的水泥路面盖住了。

    ·

    孙立恩看着报告,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然后打电话给自己的老娘,有些尴尬道,“妈,我今年过年可能回不去了。”

    “啊?”王彩凤在电话那头有些惊讶,“怎么突然回不来了?你不是说今年还要带同学来玩么?”

    “他们几个都来不了。”孙立恩叹了口气,“我这边手上有个病人,情况还不是很好,估计我也得在医院里留守。”

    宿舍里年龄最大的李剑飞和老二冯明都决定过年的时候去老婆家——是的,这俩牲口现在都是已婚人士。而史岩则打电话来说自己要准备一个在新加坡召开的会议——他要作为大会秘书出席会议,因此也不可能去孙立恩家里玩。

    “这样啊……”虽然自从儿子考上了宁远医学院后,王彩凤就知道总有一天这小兔崽子会和他那两个舅舅一样,连过年回家都成为奢望。但当这种事情切实发生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失落。“那就算了吧,你在那边的工作更重要。不过好歹是过年,至少晚上吃个饺子。”

    今天晚上就是除夕夜。孙立恩看着窗户外面的天空,有些无奈。

    都到这个时候了,上哪儿去弄饺子吃?

    “孙医生,你还没走呢?”布鲁恩博士推开了小会议室的门,他挑着眉头对孙立恩道,“今天你不值班吧?”

    “我在看病例。患者的情况不太好。”孙立恩摊了摊手,“你不是说要去东北么?我以为你上午就出发了。”

    “当我没说过这种话好了。”布鲁恩摇了摇头,“我在附近找了七八家摩托车修理店,结果他们都没有我那辆车能用的冬季钉头胎。中国有些地方的高速不许摩托车上路,如果走国道的话可能会遇到严重的积冰路面。我和之前认识的几个东北骑士沟通了一下,他们建议我放弃这个计划。”

    孙立恩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布鲁恩,“你要是早个两三天发现这个问题,说不定还能从网上订一套轮胎来用。”

    “等我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快递都停运了。”布鲁恩博士摊了摊手,然后一脸坏笑道,“不过,倒霉的也不止我一个。帕斯卡尔没订机票和酒店,他也跑不了了。”

    “怎么你们两个还在医院?”周军推开了小会议室的门,正好打断了布鲁恩博士得意的笑声,“大过年的不回家,想要加班工资啊?”

    “周主任。”孙立恩一脸乖巧的表情站了起来,“给您拜个早年啊,新年快乐。”

    周军斜着眼上下看了看孙立恩,一脸嫌弃的摆摆手,“你能给我少惹点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他看了一圈小会议室,发现屋里就剩下了孙立恩和布鲁恩两人,“你俩这是干啥呢?屋外听着里面哈哈的笑,挺黑人的你晓得吧?”后半句话周军用的是家乡口音。

    孙立恩解释了一番布鲁恩博士幸灾乐祸的理由,然后无奈道,“他和老帕今年过年看样子都没办法出去玩了。”

    “那你呢?”周军继续斜着眼看孙立恩,“你是打算骗加班费?”

    “……我在看病人的报告。”孙立恩无奈的扬了扬手里的报告,“那个沼气爆炸的女伤员……”

    “都转给神外处理了,你看报告有啥用。”周军摆了摆手,还是斜着眼盯着孙立恩,“你这七天没有工作安排,赶紧回家去。现在开车跑常宁还来得及。”

    孙立恩看着周军斜眼的样子,小心翼翼问道,“周老师……我没干啥坏事儿吧?”

    “我怕你再招几个重症患者来。”周军扭动了一下身体,直愣愣的盯着孙立恩,“你要真不想回家,那就到宿舍里呆着去,总之离医院远一点。”

    孙立恩挠了挠头,“好吧……周老师,您别这么盯着我行么……我瘆的慌。”

    “落枕了。”周军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下自己脖子的状态,“行了行了,赶紧滚蛋!”

    ·

    “所以,我就被赶出来了。”孙立恩和布鲁恩博士站在抢救大厅里,正好碰上了一脸晦气的帕斯卡尔博士。看到老帕的样子,孙立恩心里忽然一动,提出了邀请,“要不然……您带上全家人,跟我一起去常宁怎么样?体验一下中国新年的魅力。”

第二百八十一章 旅途(第一更)

    虽然已经体验过很多遍了,但孙立恩还是再次切实体会了一下急诊科医生的行动能力。在他提议“要不要一起去常宁过年”后大概二十分钟,布鲁恩就已经完成了出发准备——他坚持还是要骑着自己心爱的摩托车去。

    帕斯卡尔博士也和自己的家人商量好了决策,而根据“熊猫粉丝团高级会员”小陶德的反馈,据说常宁市野生动物园里有一个很有趣的熊猫馆——里面的熊猫偶尔会捏着吃剩下一半的竹棍,耍一套棍法。“高级会员”陶德和“初级会员”佩妮都很想去亲眼看看。

    至于帕斯卡尔夫人嘛……作为天主教徒,她很想在常宁天主堂做一次礼拜,并且参观一下已经有三百年历史的天主堂。

    “这样的话,那就只能咱俩坐一辆车了。”布鲁恩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后,拍了拍帕斯卡尔的肩膀,“你家那两个小朋友都还得用儿童座椅吧?”

    “他们都还没到12岁呢。”帕斯卡尔博士这才反应过来,“我家里倒是有儿童座椅,不过不管是我的车还是孙医生的车,都是五座的……”

    儿童座椅对于未成年人来说非常重要,而法定年龄下的小朋友在车辆中使用儿童座椅,不光能让他们在车辆碰撞中尽量减少损伤,同时也能限制他们的行动——高速行驶中的车辆里,有一个行动不受控制的喜欢上蹿下跳的小朋友,那基本就是车毁人亡的节奏。

    可是这玩意麻烦就麻烦在实在是有些太大了。两个儿童座椅放在后座上,中间基本就不可能再坐下一个成年人。只要是个五座车,放两个儿童座椅的后果就是变成四座。

    “天气太冷,我总不可能让伊丽莎白在这种天气下还要坐在摩托车上。”布鲁恩博士努力摆出一副“贴心”的模样,一边一脸坏笑道,“那就只能让你体会一下冬季摩托车旅行的美妙之处了。”

    帕斯卡尔博士没搭理布鲁恩,而是对孙立恩问道,“你知道这附近有哪儿能卖那种……就那种会发热的无纺布包么?”

    ·

    两个小时后,一行六人结束了午餐,并且在餐馆外准备出发。饭馆孙立恩选的是曹博士之前请自己吃饭的那家西北饭馆。这主要是因为帕斯卡尔博士的强烈要求——他要求在出发前,至少吃一顿热量极为丰富的午饭。

    “其实你也不用穿成这样的。”布鲁恩看着一旁“全副武装”的帕斯卡尔博士,有些无奈道,“做个摩托车而已,三件羽绒服真的过分了。”

    “我乐意!”帕斯卡尔博士正在努力的往手上套第二层手套,“这种鬼天气还要坐摩托车,而且还要跑高速……”

    “国内不允许摩托车在高速上载人。”孙立恩赶紧过来解释道,“所以这一路上,咱们的都得走国道。”

    “……还要跑国道,而且还有一百多公里。”帕斯卡尔博士从善如流,迅速改了一下自己的发言内容,“我可不想抵达目的地后发现自己已经被冻僵了。”

    “这里不算你还有两个急诊科医生呢。”布鲁恩将头盔递给帕斯帕尔博士,一边摇着头笑道,“放心吧,就算冻僵了也能把你救活的。”

    把自己穿成了个球的帕斯卡尔博士艰难的抬起双手,废了好大工夫才将头盔扣在了自己脑袋上,然后才扭头朝着布鲁恩怒道,“你们两个最多是让人死不了,离想要救活还差的远呢!”

    ·

    孙立恩一边跟着导航开车,一边在心里祈祷着路上一切顺利。作为一个开车经验不算太多的“新手”,他最怕的就是路上发生突发事故。而国道本身又是开放式道路,道路两旁时不时有路口和村庄,其中还有盘山路和照明很差的隧道。这对驾驶员的要求就不低了,更重要的是,孙立恩从来没走过这段路,对于路况也一无所知。就好像学了五年的临床医学学生第一次上台做手术一样,虽然理论知识都有了,但真要实际上手,还是免不了有点紧张。

    帕斯卡尔夫人伊丽莎白坐在副驾驶上,很有些好奇的看着周围的景色。虽然是普通的山间道路,但这种地形地貌她以前在马里兰州也没见过。尤其是到了冬天,道路两旁的山顶上隐约还能看见积雪,这让风景显得更是别致了不少。

    不过光看风景也不行,伊丽莎白偶尔还会回头看看跟在车后面的布鲁恩,以及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的帕斯卡尔。

    然后哈哈大笑两声。

    本田金翼这种大排量摩托车简直是世界上最适合公路旅行的机动车辆,重心低的同时1.8升水平对置六缸发动机的力量也不会过猛。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长距离悠闲公路旅行车辆之一。

    而且后座那个和其他摩托车都不太一样的靠背加肘托的设计就更棒了——这样后座的乘客就不用像乘坐其他摩托车一样还得往前抱住驾驶员的腰,只需要放松后靠即可。或许对搭载了年轻漂亮女性的骑士们来说这个设计一点都不好。但是至少现在帕斯卡尔非常感激这种设计,一方面他实在是不想去搂布鲁恩的腰,另一方面嘛……以他身上的羽绒服厚度,想要去搂腰也有难度。

    “再开半个小时找个地方稍微休息一下吧。”孙立恩正在聚精会神的开车,忽然一旁的伊丽莎白提出了建议,“那两个老家伙要是继续在外面吹冷风,只怕今天晚上就得全都感冒。”

    孙立恩的英语听说水平不算特别好,不过他还是听懂了伊丽莎白的意思。他看了一眼车内的导航,“再过二十公里外有个看上去比较大的镇子,我们就在那边休息吧?”如果不去这个镇子里,那下一个加油站就在五十三公里以外了。

    “没问题。”伊丽莎白点了点头,然后她转身对两个小朋友问道,“孩子们,等会休息的时候你们有什么东西想吃么?”

    “炸薯条!”佩妮迅速来了兴趣,“要在上面浇肉酱的那种!”

    “我可不知道这种东西能不能买得到。”伊丽莎白想了想问道,“如果没有,薯片可以么?”

    佩妮迅速点了点头。

    “我的话……”陶德抬起头来想了想,“如果能买到的话就桃酥吧,如果买不到,那就来根黄瓜。”

    孙立恩轻咳了一声,他觉得自己的车上可能坐了一个藏在小朋友身体里的老妖精。

第二百八十二章 火炭(第二更)

    在满满都是年味的太平镇里,孙立恩看着已经开始收摊的店老板们,终于有了些“现在是过年期间”的感受。

    太平镇本身不算太大,但由于国道正好穿镇而过,交通相当便利。而在太平镇,除了原本的农业和蓬勃发展起来的轻工业以外,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颇具当地特色的各种小吃和美食。而太平镇在这一点上确实有自己得天独厚的优势——本地出产的紫皮土豆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名产。土豆个头不大,但味道却是好的出奇。除了口感会随着烹饪的时间而产生明显且巨大的变化以外,丰富的淀粉含量,以及有些清甜的口感,更是令这种不太常见的土豆被众多老饕所追捧。

    至于太平镇本地人嘛,吃紫皮土豆的最好办法,在他们看来就是做成洋芋擦擦,或者炸成薯片。但做法又和外地不太一样。在这里,洋芋擦擦和薯片都得厚。这样炸出来的土豆,外面一层酥脆可口,咬下去哗哗作响,而里面却绵软蓬松,甚至还带着些回甜。那个口感简直让人沉迷。

    不过,佩妮对于单纯的炸土豆兴趣不大——她还是想吃肉酱拌薯条。对于小朋友来说,虽然酥脆的薯条也挺不错,但还是比不上酸甜肉酱和奶酪的吸引力更大。

    今天是除夕,时间又到了差不多要收摊的时候。在镇上自家门口卖紫皮土豆的店家们比往常好说话了许多。再加上佩妮这个小姑娘确实长得就招人喜欢,况且还是外国友人来中国体验过年气氛。店老板们互相一商量,决定大家凑在一起热闹一把。一家提供了电磁炉和厨具,另一家则负责提供炸薯条的原材料。布鲁恩博士自己带了不少芝士,而伊丽莎白亲自动手来煮肉酱。

    没有番茄酱,那就提供新鲜番茄和砂糖咸盐。没有烤箱,一旁卖烤土豆的老乡直接借出了自己的烤炉。大家都挺好奇,这小姑娘念念不忘的肉酱薯条是个啥味道。同时也抱着看热闹的心思。一群大人在炉子边忙活着,一旁有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噘着嘴扒着桌子等吃的,确实很有过年的味道。

    孙立恩和帕斯卡尔博士以及布鲁恩则在一边溜达了起来。因为担心伊丽莎白和其他人沟通不顺利——尤其是在小陶德的中文水平还没有完全经过考验的情况下——他们也实在不敢走远。不过在附近逛逛就已经很有趣了。

    帕斯卡尔博士以前来过中国好多次,不过那时候来国内还是为了无国界医生的义诊以及学术交流活动。压根就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逛这种带着浓郁节日气氛的摊位。至于布鲁恩嘛……他更没见过了。两个老外像是看外星人一样参观着到处挂着的红灯笼,对联和窗花,并且一起对中国结表示了由衷的赞叹。两个人的赞叹内容是这样的,“这种节说不定可以用在外科手术上?”

    慢慢溜达着,顺便还品尝了一下冰糖葫芦和臭豆腐后,两个没见过世面的的老外跟着孙立恩重新走回了市场。佩妮正在抓着薯条往自己嘴里塞着,红色的番茄肉酱蹭了一脸。而另外几个热心提供材料的老板,正围着伊丽莎白和小陶德,并且认真记录着肉酱的做法。

    “这种做法以前还真没吃过。”几个店老板笑着说道,“就是乍一吃到嘴里觉着有点腻,其他都还挺不错的。”

    布鲁恩博士从一旁拿起薯条吃了一口后唆了唆手指,“味道是挺不错,不过缺了一点冲击感……”他看了看一边一脸认真的店老板们,“有酸辣椒么?”

    帕斯卡尔博士则直接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了一瓶朝天椒,拧开盖子之后给布鲁恩递了过去,“墨西哥酸辣椒没有,不过你可以试试这个。”

    德克萨斯人毫无疑问的被辣惨了。这一互坑的举动引来了周围围观镇民的一阵哄笑。

    “行了,出发吧。”孙立恩朝着几人挥了挥手,顺便把刚才买的十来斤紫皮土豆扔到了后备箱里。“咱们最好赶在天黑以前到常宁……”话还没说完,现场忽然传来了一阵惊叫声。

    看热闹的村民里,有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女人。她今天本来是骑着一辆电动车,过来买些现杀的猪肉,准备回家做年夜饭的。

    帕斯卡尔博士一家惹出来的小热闹让她的注意力也被转移了过去。不过人群有些密集,因此她把电动车停放在了一个烤土豆的摊子旁边,自己好奇的过去看热闹了。

    她走的其实不远,大概也就两米的距离。而她的孩子,则被装在了网络购买来的“电动车儿童座椅”上。座椅其实长得有点像游乐场里的那种可以荡很高的秋千。小朋友的下身正好可以卡进座位里面坐好,然后再用尼龙快开扣固定住上半身即可。这样看起来很结实很牢靠,最重要的是,小朋友也不会有什么特别难受的感觉。

    而这种儿童安全座椅,被设计放在了驾驶员和操作把手之间的位置。小朋友还能看着外面的风景,并且用手搭在电动车操作把手上。至少看起来还挺舒服的。

    而这个年轻女人下车看热闹的时候,却忘了拔掉电瓶车上的钥匙。

    小朋友眼见妈妈走开了,顿时着急了起来。可是年龄不到一岁的他还不太会说话,“啊,啊!”了几声后,他有些焦急的挥动起了自己的小手,并且还用悬空的腿使劲蹬了两下。小手直接扒拉住了电瓶车的右侧把手,然后随着他手臂放下的动作,电瓶车的加速功能被激活了。

    这辆失控的电瓶车在原地尖叫着画出一个圆后,一头撞在了烤土豆的火炉上。用来烤土豆的大铁桶顿时瘪了下去。而因为前轮被火炉卡住而失去了平衡的电瓶车,在后轮的带动下再次一甩,火炉里面热腾腾的紫皮土豆,连带还在燃烧着的煤炭劈头盖脸的撒了出来。不少正在凑热闹的镇民都被吓了一跳。整个人群顿时骚乱了起来。

    而孙立恩则亲眼看到,那个被锁在电瓶车上的小男孩的后脖领子里,掉进去了一块外表覆盖了一层灰白色的火炭。

第二百八十三章 再相逢

    急诊科医生的行动能力,比一般人都要强一点。这个特征在孙立恩身上,直接表现为了“腿比脑子快”。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扔下手里的生土豆,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用手拍开了朝着自己飞过来的几个还带着焦香味道的烤土豆,然后一把将电动车抄了起来。

    这个时候,本应该质量不算好的网购儿童座椅却在某些地方上,表现出了出乎意料的结实可靠。连着拽了两下,孙立恩甚至都拽断了儿童座椅和电瓶车所连接的金属片,可那两根用于固定小朋友身体的编织尼龙袋,以及快拆塑料扣仍然结结实实的发挥着自己的功效。孙立恩手忙脚乱的取掉了小朋友身上的尼龙扣,用最快同时也是最温和的动作,将嚎啕大哭并且不停挣扎的小朋友从座椅里拽了出来。

    快速行动的不光是孙立恩,帕斯卡尔和布鲁恩也冲了过来。这俩人虽然动作比孙立恩稍微慢了一点,但两个绝对不算瘦的外国人突然猛的跑起来还是挺吓人的。周围众人的视线随着两个外国专家一起移动,很快,他们就看到了被孙立恩拎在手里的小朋友,以及孙立恩扒小孩衣服的动作。

    情急之下孙立恩几乎是在下死手,他用力的撕开了小朋友的外套,并且很粗暴的扯掉了这件明显是新买来的衣服。羽绒飞的满天都是,同时满天飞的,还有一团滚烫的煤灰。

    孙立恩只看了一眼就断定,这并不是自己看到的那块火炭,原因也很简单——煤灰的量不算多,而且这孩子羽绒服下的毛衣上被烧了一个大窟窿,里面隐约能看到一抹带着火焰颜色的暗红。

    急诊医生的行动能力再一次战胜了孙立恩的脑子。等孙立恩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把抓住了那块还在冒烟的火炭,并且一把扔了出去——正好扔在自己的车门外侧。火炭砸在车门上,发出了一声轻响,紧随着声响,则是车门上一团爆开的火花。那是火炭在孙立恩的沃尔沃侧门上粉身碎骨的证据。

    布鲁恩抱起了这个小朋友,快速脱掉了他身上剩下的两件衣服,最靠近皮肤的那层白色保暖内衣上已经被烫出了一层灰黑色的烧灼痕迹。但幸运的是,或许是因为孙立恩行动的够快,又或许是因为孩子的母亲担心他着凉而多给他穿了几层衣服。总之,在他的后背上,仅仅只有一小块略有些泛红。

    但这并不意味着烧伤就会和看上去一样简单。布鲁恩从腰间拔出了自己的塑料水瓶,毫不犹豫的把水倒在了小男孩的后背上,并且头也不回的大喊道,“我还需要更多的水!”

    帕斯卡尔博士则在布鲁恩话音未落的时候,递来了两瓶已经被拧开瓶盖的矿泉水瓶。流动的水毫无间断的冲在了小男孩的后背上,而烫伤的后遗症也开始逐渐显现出来。三个小水泡出现在了他的皮肤上,不过还好,水泡的面积都不大,最大的一个大约也就一厘米乘一厘米左右。

    一块火炭掉进了衣服里,而结果则是小面积二度烫伤——这基本上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孙立恩松了口气,然后开始感觉自己的手指上传来了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孙立恩才发现自己的右手食指上破了一层表皮皮,露出了里面的红色真皮层,而且似乎隐约有些出血。看上去像是在撕开羽绒服的时候,布料或者拉链勒住了手指所导致的。至于火炭本身,倒是没对孙立恩造成太严重的创伤。一度烫伤是难免的,但主要集中在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上,而且面积都还挺小。单论疼痛,甚至不如那块被撕掉的皮疼。

    紧急处置到了第二瓶矿泉水,孩子的妈妈才仿佛反应过来似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躲避漫天飞舞土豆和火炭的镇民们也重新聚拢了过来。人类突然看到同类遭遇意外,总是会下意识的先进行救助。几个年龄比较大的妇女同志们一拥而上,先把孩子他妈从地上拽了起来,然后才扯着嗓子,勒令自家男人去把镇卫生所的卫生员请来。

    被电瓶车撞坏了炉子的大叔完全没有心疼自己的家伙事儿坏了,反而是一脸心疼的蹲在被扒了个上身精光的小朋友身旁,甚至向孙立恩提问道,“孩子的衣服可得赶紧给穿上,这么冷的天气,别再给冻感冒了!”

    急诊科医生哪儿管这个,更何况布鲁恩这二把刀的汉语水平,压根就听不懂大叔带着浓浓常宁口音的。帕斯卡尔一边拧着矿泉水瓶一边解释道,“烫伤处理一定要用大量的流动凉水冲洗,流动水能够带走热量,尽量降低烧伤的严重程度……”

    孙立恩甩着手解释道,“对小朋友来说,着凉感冒固然不好,但严重的烫伤也很糟糕。”如果停止应急处理,原本只有分散的三处水泡可能在几分钟后变成一个巨大的水泡。而处于右侧肩胛骨下方这个位置上的水泡,在冬季的服装层层“保护”之下很有可能由于摩擦破裂。而这个年龄的小朋友,对于疼痛的耐受本来就差。在大水泡破裂后,势必会持续哭闹挣扎。而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严重感染。

    比起严重感染,在这种天气下用流动的矿泉水冲洗烫伤部位的风险简直不值得一提。更何况从舒适度上来说,感冒可比烫伤舒服多了……至少感冒不需要考虑使用止痛药不是?

    连着倒了五六分钟矿泉水,帕斯卡尔博士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然后凑近观察了一下小朋友的皮肤,确认水泡没有进一步扩展的趋势后这才舒了一口气,随后对孙立恩道,“你动作挺快的,受伤了没有?”

    “轻微伤,不碍事儿。”孙立恩摇了摇头,顺便在心里感叹自己流年不利。不知道常宁有没有什么知名古刹,等过了年真的要去好好拜一拜才行。

    “卫生员来了!”这时,被妇女同志们勒令去找卫生院的老爷们们终于扛着药箱跑了回来,孙立恩顺着人群一看,瞳孔猛的缩小了一下。他在迎面而来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

    “韩家豪,男,26岁。”

    孙立恩微微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掏出手机,直接拨打了110报警电话。

    人生何处不相逢?这才叫冤家路窄!

第二百八十四章 用拳头说话

    “这个烧伤啊,很好解决的。”韩家豪被人带着穿过人群后,看到了被母亲紧紧抱着的小朋友,他一边偷偷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种程度的烧伤,只要用了我的秘方,之后连疤都不会留下的,放心吧。”

    这么小的孩子被烫成这样,家长除了心疼和自责之外,必然会试图将孩子的伤势和后遗症减弱到最小。只要能利用好这一点,韩家豪有信心从这个看起来不算特别富裕的家庭里榨取最少两三万的治疗费。

    自从韩家豪觉得气候不对,果断扔掉了在宁远租来的“门店”后,他一咬牙花了大价钱在常宁造纸厂医院承包了一个科室,并且买通了里面的财务和几个护士。第一次在正规医院的掩护下开始了自己的“生意”。说起来,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肆无忌惮的做生意就是好。按照他的估算,只要造纸厂医院的生意再持续两个月,自己就能回本了。

    韩家豪的生意是他自己精心设计过的。造纸厂医院里,他开出的所有检查收费都比普通检查贵出三倍。而药物方面,他会直接开单子让患者去外面的指定药店购买。这又是一笔额外收入。这么做生意,比在宁远冒充“名家传承中医”更赚钱,而且还更轻松——至少不用自己熬药,再往药汤里倒抗生素粉末和激素药物。

    可惜啊……韩家豪一边拿过自己的药箱,一边暗自叹了口气,这生意干了才一个月,就让人给搅黄了。得亏自己跑得快,这才没被人抓进局子里去。虽然亏了几十万的承包费,但至少自己还能在外面继续重操旧业。

    在果断离开了常宁后,韩家豪直接跑到了平安镇上,并且用和之前同样的手法承包下了镇子上的卫生所。不过这次就不能用虚开检查和指定药店的手法了——毕竟平安镇也不算太大,镇上的人多少都有些亲戚关系在。开着药店的老板也不可能和他合作坑镇民的钱,毕竟韩家豪可以跑,但药店却跑不掉。于是,韩家豪决定把自己的两次“成功经验”总结混合一下,摇身一变,成了“在卫生所工作的名家传承中医”。

    韩家豪来平安镇已经一周多了,这期间生意开展的不算十分顺利。不过凭借“调养体质,强身祛病”的名头,他倒是开拓了几个老年病客户。老年病客户是非常好的“客户”,他们年龄大,基础疾病多,平时身体就不好。大量使用抗生素和激素后,他们的症状一般都会有明显好转。至于药物的副作用甚至最后因为病情发展而致死,一般镇上的人也只会认为老人家到了该走的时候。不会对卫生所有什么太大的敌意。

    给这个小孩的治疗,韩家豪也准备走这个套路。管他多大岁数的孩子,大剂量的抗生素和激素往下一灌,实在不行再碾些复方甘草片,直接用里面的微量鸦片成分把娃娃给药迷糊了就算完事儿。然后再接着调养身体和祛疤的名头,连着用上一两年药。把钱榨干净了再跑路就是。

    只要没人出来搅局,那就什么都不用怕。韩家豪从药箱里摸出了手术剪和一卷纱布,准备把小朋友后背上的水泡都剪掉,然后再往露出的伤口上撒药。往伤口上撒些买来的云南白药粉末,然后再开药方就行。

    “what the fuc……”布鲁恩眼见着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同行准备用剪刀去剪小男孩身上的水泡,他瞪大了眼睛一把拍掉了韩家豪手里的剪刀,“丢雷楼某啊,佐咩啊累?”情急之下,他的粤语又冒出来了。

    “你在干什么?”帕斯卡尔博士也一脸警惕的站了起来,顺便用身体护住了小男孩,“你拿剪刀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上药啊!”韩家豪捂着自己的手怒道,“那么大的水泡,不把它挑了怎么上药?有水泡隔着,药力怎么可能渗透进去?你有病吧?!”

    韩家豪非常正常的恼怒着,用剪刀去剪水泡这一招还真不是他胡诌的。以前在家里他自己烫伤了之后,祖母就是这么为他处理的。

    平时当骗子的时候,韩家豪尚且理直气壮。这下不骗人,而是使用“真正”的治疗手段,反而被人质疑。那种理直气壮顿时转变成了恼怒和憋屈。韩家豪朝着两个医学专家跳着脚怒道,“你们不懂医学没关系,可是不懂不能装懂!你自己不明白无所谓,但不能耽误我给孩子看病!”

    “这个家伙喊什么呢?”布鲁恩博士被韩家豪的一通抢白吓住了,毕竟对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这甚至让布鲁恩博士有些动摇——莫非是烫伤的治疗指南最近发生了什么变化,而我却不知道?不能吧?这种机制都被搞清楚了的外伤的治疗指南要是变了的话,那应该会有很大的影响才对啊。布鲁恩博士一边动摇着,一边用法语对帕斯卡尔问道,“我们的操作有问题?”

    “亏你还是个急诊医生!”帕斯卡尔博士翻了个白眼,“烫伤不这么处理还能怎么办?”

    布鲁恩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那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生气?”

    “我上哪儿知道去?”帕斯卡尔博士继续翻着白眼,“让老板去和他讨论好了,反正总不能让他下手剪水泡——现在就剪掉,伤口会加深的!”

    孙立恩在拨通了110报警电话后,就直接躲回了自己的车上。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下车露了面,这个假医生一定会直接逃跑。当初他从造纸厂医院里翻窗跑路的样子,孙立恩现在还记着呢。

    “老板,我觉着你需要出来和那个医生谈一谈。”帕斯卡尔还坚持着挡在韩家豪面前,而陶德正在努力向韩家豪解释着自己父亲的工作内容。趁着这个档口,布鲁恩溜到了孙立恩的车边敲了敲窗户道,“那个人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可是他要现在就剪破水泡清创……”

    “没完了是不是?!”韩家豪瞪圆了眼睛,一把搡开了面前的小陶德。“你个小兔崽子你懂个屁!”

    小陶德被推的摔倒在地,他半坐在地上张了张嘴,还没说出是什么来,忽然觉得面前晃过去一个黑影。同时耳边炸响了一声塞缪尔·杰克逊的口头禅,“mother **er!”

    布鲁恩一拳砸在了韩家豪的脸上,把这个冒充医生四下行骗了好几年的家伙一拳干倒在地。

第二百八十五章 热心群众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比一拳直接闷在胆敢当众行凶的骗子脸上更爽,那就只能是再一拳闷翻对方后迅速前进两步,接着一拳又一拳的朝着骗子的脸上爆锤。如果不是周围的群众一拥而上,硬是把布鲁恩从韩家豪的身上拽了开来。

    人民群众的感情是淳朴的,是朴素的。虽然大家对于布鲁恩和帕斯卡尔施救相当感激,但动手打人总是不对。哪怕是对方先动手,搡翻了一个小朋友——那你也不能把人按在地上往死里打不是?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医生。

    保护医生,就是在保护身边的每一个人。这种道德认知,太平镇里的居民们还是有的。在他们看来,布鲁恩和帕斯卡尔博士大概是热心助人的良好外国友人,但穿着白大褂的韩家豪才是真正的医生。

    “那是个医生,你可真是昏了头了!”拽着布鲁恩胳膊的大叔不满道,“就算他先动的手,骂两句也就是了,实在不行还能投诉。怎么能打医生呢?”

    “他要是个医生,那我就是个圣骑士!”帕斯卡尔博士恼了,自己的儿子被人推搡在地,要是一点火气都没有那才奇怪。“哪个医生能提出这种鬼治疗方案的?”

    孙立恩坐在车上,眼见布鲁恩和人打了起来。他连忙从车上跑了下来,先是劝住了准备继续动手的布鲁恩,然后才走到躺在地上还在头晕目眩的韩家豪身边,刻意提高了声调道,“白建军医生,我们又见面了。”

    “你……”韩家豪捂着脸,从手指缝里见到了孙立恩的脸。大惊之下连疼痛哀嚎都顾不上了,他努力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布鲁恩的拳头威力实在是太足,两三次挣扎下他还是没能成功站起来。于是只能半躺在地上,努力掩饰道,“你认错人了。”

    “认错了?不能吧!”孙立恩冷笑了一声,“我这辈子也没见过哪个医生会给人看病看到一半就翻窗户跑路的。”他蹲下身子微笑道,“更何况,白医生你还是在我报警了之后才跑的!假冒医生无证行医是个什么罪名,看来白医生你很清楚嘛!”

    孙立恩的后半句话其实是说给周围的热心群众们听的。他有些担心周围群情激愤下,要是再有个韩家豪的同伙煽风点火一下,搞不好自己和两个美国专家就得被人围殴成重伤甚至直接打死。首先用最明确的态度告诉大家“这个家伙不是好人”,才有可能让人群在相对冷静的情况下,等到警察前来。

    只要警察到了,再结合之前自己在常宁报警的记录,至少能保证自己一行六人安全无恙。

    孙立恩眼看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周围的老百姓们开始交头接耳的讨论了起来,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转过身看着陶德问道,“你没事儿吧?有什么地方受伤了么?”

    陶德坚决的摇了摇头,用英文道,“他是个坏家伙,别让他跑了!”

    bad guy?不,这人是个al才对。孙立恩暗自腹诽道,反正他也不是法律工作者,用不着去搞什么疑罪从无或者未经定罪皆为疑犯的那一套。仅凭状态栏,至少这人冒用身份给人看病的罪名是定实了的。

    人群围住了孙立恩等人和躺在地上的韩家豪。以这个人群密度,想轻易进出包围圈都不太可能,更别说趁人不注意逃跑了。所谓插翅难飞,说的就是现在这个情况。

    孙立恩站在人群中,朝着周围的老百姓解释着为什么绝对不能马上就剪掉水泡。

    “我们一开始做的应急处理已经很到位了。小朋友的烫伤情况受控,这几个水泡都不会继续扩大。”这个时候进行烫伤处置的宣传,不光有利于普通人掌握急救知识。同时也能进一步增强自己等人的说服力。

    “过个两三天的时间,这些水泡就能被人体自行吸收掉。可冒然剪破水泡,不光会让创口进一步加深,同时也会让小朋友失去表皮的保护。”孙立恩朝着周围众人苦口婆心道,“那就会造成很严重的感染。这么小的小朋友,遇到严重感染是非常危险的。所以我们医生在处理的时候,都是首先保护水泡。除非水泡实在太大吸收不了,那也得在几天之后水泡自己吸收了一部分,然后在无菌的条件下给水泡放液。从来没有,也不可能有医生会在户外拿着一把没有消过毒的上面还带着铁锈的剪刀,要给一个刚刚烫伤的小朋友剪水泡的。这不是治病救人,这是谋财害命。”

    孙立恩的话渐渐引起了其他群众的讨论。而一直躺在地上装死的韩家豪终于忍不住了。再让孙立恩这么说下去,只怕自己要先被人打一顿。

    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必须要想办法自救才行。躺在地上的韩家豪微微动了动右手,借着身体的遮挡,顺利摸到了那柄躺在地上的剪刀。但剪刀这种东西,一般不会有多少人认为它有威慑力。要想以此为武器,从人群中杀出一条逃生之路,那就必须得有一只可以用来儆猴的鸡。

    韩家豪眯着眼睛,看着背对着自己正在做演讲的孙立恩,手上暗暗用力,准备先给这个断自己财路的家伙身上开两个洞。

    他起身了,他拿出了手上的剪刀。他尖叫着前冲了两步一跃而起,他扬起了手里的剪刀。

    然后布鲁恩的拳头就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脸上。并且在半空中直接砸的韩家豪头朝下摔倒在地。

    “mother **er!”塞缪尔杰克逊再次附身,布鲁恩不屑的摇了摇头,“太弱了。”

    ·

    等警察同志们赶到现场的时候,他们只看到了散落了一地的各种鞋子,以及那个躺在地上被众多热心群众踹了个半死的骗子。

    孙立恩及时向警察同志们描述了一下情况,并且强调了一下自己已经在常宁报案后,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这大过年的,要是警方要求孙立恩留下来记笔录的话,那可真就别想着回家过年了。

    而警察同志们也不打算把事情今天就处理掉——毕竟要过年了嘛。他们决定先把这个骗子带回派出所,然后调阅内部的通缉信息,再将韩家豪送到常宁市公安局。

    旅行再次展开,一个小时后,孙立恩终于带着两位同事,以及一名同事家属和两个小朋友抵达了自家的“别墅”。

    “看不出来,原来你家里这么有钱?”布鲁恩停下摩托车后,惊讶的摘掉了自己头上的的头盔,然后真心实意的感叹了一句,“这就是资产阶级的力量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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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开始自己职业生涯的医生孙立恩,一心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成了挂逼。我能看见状态栏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能看见状态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能看见状态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