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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三观     我能看见状态栏txt下载     我能看见状态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九章 不明原因脊柱炎(5月20日1/1更)

    孙立恩这边慢慢和刘保国聊着天,逐渐勾勒出了刘保国平时的生活轨迹和样貌。不得不说,学着老帕的样子慢慢询问病史是个非常有用的手段。孙立恩在聊天中已经逐渐掌握了很多甚至连状态栏都没有提示出来的可疑之处。

    最让他在意的,恐怕就是刘保国的双腿了。

    刘保国的双腿看上去很结实,经常在地里干活的人腿部肌肉自然会非常发达,这倒是没啥可奇怪的。

    但形状……不太对。

    孙立恩上手稍微触诊了一下,心里的困惑更严重了。刘保国的双腿看上去还挺结实,但是双手触及的时候却感觉有些偏软——这不像是肌肉发达的人应该有的触感。更何况,刘保国的小腿部分本来应该隆起的内外两侧腓肠肌并不太高,反而是比目鱼肌看上去比较硕大。

    这是……肌容量降低吧?孙立恩有点摸不太准,和肌肉有关的内容一般都是外科处理的。判断肌容量降低他不专业。

    如果这是肌容量降低……那就很有意思了。孙立恩离开了病房,重新回到了办公室里坐下,开始在微信上拼命催罗哥赶紧出报告。如果真的是肌容量降低,那出现在肢体远端的肌肉萎缩,基本就等于是在宣告患者罹患脊柱炎或者神经源性肌萎缩。但一般的神经源性肌萎缩不太可能导致持续高烧,所以脊柱炎应该是最有可能的根源。

    要诊断脊柱炎,影像科出具的报告是关键。影像学证据是诊断脊柱炎的重要依据。只是可怜了罗哥,今天被孙立恩抓了壮丁。

    “ct我看了,没有骶髂关节炎。”出具报告需要一些时间,罗哥被孙立恩催的头都炸了,所以干脆先在微信里通报了一下情况,“不过我倒是在平扫里看到了一点奇怪的地方。”

    罗哥盯着屏幕,思考片刻后用手机先拍了一张照片给孙立恩发了过去,“患者的l4-5腰椎部分有几个密度增高的硬化点,这个倒是……有点奇怪。”

    腰椎上有高密度硬化点,这可能是非常重要的诊断证据,但也有可能只是年纪较大的人体自然损伤。

    这似乎又是骨科的诊断内容。孙立恩放下手机琢磨了好一阵子,常规的思维逻辑告诉他,应该等到明天袁平安他们回来上班之后再组织会诊——刘保国的生命体征稳定,病情没有迅速恶化的风险,因此也不用组织紧急会诊。

    但……孙立恩这个人心里不能有事儿。他比谁都好奇,甚至比患者本人更加好奇,这究竟是个什么病。

    就当是报复袁平安吧。孙立恩在心里阴暗了一下,谁让你袁平安之前把我孙某人推出去挡枪的?那天晚上的其他病人孙立恩倒是记不太清,不过那位细菌性痢疾的大哥给曹严华冲的“澡”,孙立恩至今记忆犹新。

    “喂,袁医生啊?”孙立恩的报复,三四个月也不嫌晚。“我这边看刘保国的病例有了点想法,你和嫂子在一起呢?”

    “对呀。”袁平安接电话的时候正和林亚男在四院门口的大排档里吃着饭。小两口都是医生,平时一起开火做饭实在是有些消耗时间。因此在这种工作日里,他们要不各自在科室里吃盒饭或者去吃食堂,要不就凑在一起,去门口的大排档里点两个菜吃一吃。“你有啥想法?”

    “我刚刚和刘保国聊了聊,聊天的过程中发现他的两侧小腿好像有些肌容量降低。”孙立恩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自己的推断说了出来,“影像上没有发现骶髂关节炎,我也没有发现患者有葡萄结膜炎——但是这种两侧对称的肌容量降低症状表现,我怀疑可能是脊柱炎。”

    孙立恩提到的骶髂关节炎和葡萄结膜炎是“强直性脊柱炎”的诊断特征,作为一种病因尚不明确的可能的自身免疫系统疾病,强直性脊柱炎会导致部分脊柱骨质融合,患者从此损失甚至彻底失去了一部分脊椎活动的能力。并且随着强直性脊柱炎的发展,患者会逐渐出现脊椎变形等症状。

    强直性脊柱炎能够解释肌容量降低和腰疼,但无法解释刘保国的发烧。所以孙立恩的诊断方向和思路就朝着另一种脊柱炎蔓延了过去——感染性脊柱炎。

    致病菌侵袭脊柱导致炎性反应并不罕见,临床上常见的有包括化脓性脊柱炎,结核脊柱炎,布鲁氏菌脊柱炎等等。换句话说,如果确定了刘保国的ct图像和肌容量降低确实是脊柱炎的表现,那就可以顺着这个思路去寻找感染源了。

    “难怪你第一句就问我亚男在不在。”袁平安在电话那头笑了出来,“行,我们也快吃完了。等会买了单我就直接带着亚男先回去看看ct图。”

    孙立恩又和袁平安聊了两句,正准备打开手机看看要不要点个外卖,忽然他听到了门口的敲门声,“孙医生,你在么?”是沈轻眉的声音。

    “沈总,请进。”孙立恩扬声应道,顺便快速在手机上点了几下,订了一份黄焖鸡米饭。

    “孙医生,您来病房里看一下吧。”沈轻眉站在门口没进来,她有些着急的对孙立恩说道,“刘总突然开始咳嗽了,而且还咳的挺厉害。”

    孙立恩连忙站了起来,跟着沈轻眉一起急匆匆的赶到了住院病房里。护士小郭从护士站看到了孙立恩的动作,也赶过来帮忙。

    “咳咳……咳咳咳!”刚才还气定神闲和孙立恩聊着天的刘保国咳嗽的都快喘不上气来了。他咳的满脸通红,过了好一阵子才稍微平息了一些。

    “刘先生,你没事儿吧?”孙立恩小心翼翼的问着,他快速看了一眼刘保国的状态栏,这次状态栏有了变化。“肺部感染(00.08.13)”出现在了状态栏列表最后的位置上,而在肺部感染的提示前面,则是一行白色的字,“不明原因脊柱炎”。

    也就是说,脊柱炎的判断没有错,而肺部感染是……八分钟前才发的?孙立恩皱着眉头,看护士小郭小心翼翼的帮刘保国拍着后背——这个动作倒是有助于排痰。

    “您之前也这么咳嗽过么?”孙立恩皱着眉头问道,长期发烧,肺部感染,脊柱炎,这三个病症加在一起,他的第一反应只有两个字,“结核”。

第七十章 肺结核?(5月21日1/1更求订阅)

    结核是个很麻烦的病。不管对呼吸内科还是传染病科甚至急诊科来说,结核都是一个非常非常麻烦的疾病。

    这个麻烦不光体现在漫长的治疗期以及更加漫长的病期上,更麻烦的还在于诊断。

    是的,结核是世界上最难诊断的疾病之一。

    以前曾经流行过一个呼吸内科医生之间的笑话,大概内容是这样——如果你在大会诊的时候被老教授点名要求对患者情况作出诊断,而且你还很不走运的走了神,压根没有听清楚患者情况,别着急,你只需要轻咳一声,然后摆出一副非常沉稳的样子回答“结核不能排除”就行了。

    没有任何一个老教授能够否定这个诊断,基本上所有的呼吸内科疾病都可以用“结核不能排除”进行诊断。这也能从侧面说明,结核这种病究竟有多少种不同的表现方式。

    有20%的肺结核患者没有症状或者只有轻微症状,而就算是有症状,基本也就局限于“咳嗽”,“胸痛”,“呼吸困难”,“发热”而已。换句话说,肺结核患者发病要么没症状,要么没有特异性症状。

    那么引入影像学检测呢?

    情况同样糟糕。肺结核的胸片表现也没有特征性改变,影像科的医生们只能通过一些钙化斑点;病变发生于非上叶尖后段、下叶背段、后基底段;有球形病灶以及病变吸收慢之类的,非常主观且不可靠的“特征”提出“怀疑结核,请结合临床”的意见。

    ct有一定的补充性诊断价值,但也只是对于某些隐匿部位的病变,或者诊断有困难的病变进行进一步分辨。ct和x光片一样,无法直接给出确诊的意见。

    在经过了症状和影像学两波不太靠谱的诊断后,如果医生们仍然认为这有可能是结核(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疾病类型),那就会对患者开展病原学诊断。

    接下来最不靠谱的地方出现了,由于结核病诊断一般采取采样涂片染色的检测手段。在临床检测中,结核采样涂片染色阴性的可能性实在是太高了。以至于诊疗指南上都推荐,对患者需要连续进行最少三次以上的采样涂片染色检测,以尽量降低假阴性的可能性——更要命的是,涂片阳性也不见得就真的是结核病,非结核分歧杆菌、麻风分歧杆菌、努卡军和放线菌也可能在染色下呈现假阳性反应。

    因此,现在的“金标准”推荐使用分离培养法进行更加准确的诊断——但分离培养法的阳性率依旧不够理想,而且整段时间长的不是一般。国内常用的改良罗氏培养法需要培养四到六周,也就是一个月到一个半月,三十到四十五天左右。

    大名鼎鼎的pcr技术可以用在检测中,它能够将样本中的微量结核菌dna扩增,短时间内扩增上百倍以方便检测。但假阴性和无法区分结核分歧杆菌与非结核分歧杆菌的缺陷不但没有得到改善,甚至还有无法分别死菌活菌,无法判定临床疗效等更多的麻烦。

    而同样作为特异性比较强的结核菌素皮肤试验(tst)就更惨了——年龄超过三岁后,这种检测的效果就基本没有了意义。原因也很简单,tst无法分辨患者是现症感染,还是曾经有过感染史。而由于国内普遍为婴幼儿进行卡介苗接种,它的参考性就更差了。鬼知道成年人的tst阳性反应到底是因为接种了卡介苗,还是因为曾经有过感染,又或者是正在被感染。

    检测技术的优缺点暂且放在一旁,加入连续三次痰涂片且一次分离培养结核杆菌的检测均为阴性,那么可以排除这名患者感染了结核么?

    答案是不行。

    在治疗结核的领域里,有一种东西叫做“菌阴肺结核”的玩意。

    哪怕无法检测出结核分歧杆菌,但如果患者有肺结核临床症状——也就是那些没有特异性的症状;有肺部x线表现——同样是没有特异性的病变;并且抗结核治疗有效,排除了其他非结核性肺部疾病,pcr检测阳性,tst检测阳性,肺外组织病理检查证实结核病变,支气管或者肺部组织病理证实结核病变,之后才能诊断为“菌阴肺结核”。

    更不用说各种基础疾病下,肺结核的表现都有所差异了。免疫损害者,极度免疫功能低下者,艾滋病患者,糖尿病患者的肺结核进展和各种表现都有区别,甚至支气管结核所导致的肺结核,也和原发性肺结核患者症状表现不同。

    肺结核简直就是一座巨大的迷幻魔方大厦。只要你踏足于这个区域,想要知道“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去哪儿”都得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勉强搞到一个方向。

    孙立恩一心一意搞诊断已经快一年了。他从来不觉得诊断是个难题——只要别涉及到结核就行。

    他甚至在祈祷状态栏给点面子,碰到结核病人直接提示一个“结核杆菌感染”就行了。千万别再和往常一样,给出一些症状让自己来推理。但是现在看起来……状态栏好像并不打算给他孙立恩这个面子。

    刘保国的症状确实有些像结核,虽然不能确定高烧和结核平时多出现的“午后低烧”为什么表现不同,但的确不能就凭这个否定结核的可能。结核表现出来的症状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有高烧好像也不奇怪。

    “刘先生,你以前也……这么咳嗽过么?”孙立恩心里瞬间把警惕度拉到了最高程度,出于一个搞诊断的医生的敏感性,他决定首先针对结核做一些询问,“您这段时间除了腰疼和高烧以外,有没有过胸痛,呼吸困难或者咳血之类的情况发生过?”

    “咳咳……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刘保国终于把气给喘匀了过来,他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孙立恩,似乎明白自己这一阵咳嗽吓着了这个年轻的医生,“我没啥事儿,就是刚才喝茶的时候不小心呛到了而已。”

    喝水呛咳,这可能只是一个意外,但也有可能提示着刘保国出现了软腭吞咽功能障碍——这有可能意味着神经中枢病变,有可能是某种感染,也有可能是腔梗——即发生在大脑深处的某些缺血性微梗死。

    “那您这一个月来大概呛过几次水?”孙立恩还是有些不放心,刘保国看上去似乎是那种不太喜欢配合医生的患者。他既然不肯自己主动说,那就只能一点一点去问了。

    “好家伙,天天呛水那还了得?”刘保国很不满的看了一眼孙林,“别说一个月了,我这几年都没被呛过!”

第七十一章 追问来的灵感(5月22日1/1更求订阅)

    虽然刘保国自称是被水呛了才会咳嗽的这么严重,但是他头顶上的“肺部感染”状态却并不正在诉说着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患者不太愿意配合,而且还不说实话。这就让孙立恩这个当医生的非常费解了——你要不打算听医生的话,那来医院干什么?

    孙立恩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沈轻眉,然后叹了口气,这位刘总来医院恐怕是因为沈轻眉的坚持。

    患者本人的配合度有限,但该做的诊断还是得做。孙立恩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始继续对刘保国进行查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就一点点查。身体上的变化总不会因为你不愿意配合就不体现出来。

    上手进行查体,孙立恩迅速发现了一些问题。最直接的就是对刘保国进行脊椎叩诊的时候,他表现出了明显的叩诊疼。

    疼痛的区域,却不只是状态栏提示了有腰椎间盘突出的l5-s1节。而是l3-l5节腰椎。这个区域是做过ct扫描的,影像科的罗哥从l4-l5段看到了几个密度增高的硬化点。

    等会……孙立恩后退了两步开始沉默,癌症表现出低热的多见,而且一般都是长时间低热——骨癌会不会表现出间歇热?

    琢磨了一会后,孙立恩决定去证实一下自己的想法,“小郭,给刘先生抽个血。”具体的检查项目,他不太打算直接跟患者说出来。对一个压根不打算配合医生的患者说“我怀疑你得了癌症”,对方不急眼才有鬼了呢。

    虽然在回答病史的过程中,刘保国不知为何有所保留,但在医生进行检查的时候,他还是挺配合的。被抽了整整二十毫升血之后,刘保国有些无奈的问道,“还抽?”

    “这就差不多了。”孙立恩笑着回答道,他打算用这点血样好好折腾折腾检验科。除了肿瘤标志物以外,孙立恩还打算把其他的肝功传染病之类的检查全都完善一遍。

    “接下来,有个小测试请您配合一下。”孙立恩请刘保国从床上下来站在地上,然后自己把口袋里的笔放在了地面上。“您能帮我把这根笔捡起来么?”

    刘保国有些困惑的看了一眼孙立恩,然后慢慢走到放着笔的地板前,用一只手撑住左腿膝盖,慢慢蹲了下去,随后腰部挺直,伸手捡起了那根没多少墨水的中性笔。

    屈膝屈髋不弯腰,阳性反应。孙立恩轻微的皱了皱眉头,这可不是腰椎间盘突出能造成的结果——除非刘保国的腰椎间盘突出已经发展到了脱出的阶段。

    “您平时就是这么捡东西的?”孙立恩说话前,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声。顺着声音回头一看,正是林亚男。她没穿白大褂,而是穿着一身跑步的运动服——看上去倒像是个刚刚结束夜跑的青年女性而非医生。“一定要手扶着膝盖才行?”

    “这是林医生,我们院的骨科才俊。”孙立恩连忙介绍道,顺便往林亚男的身后望去,“袁医生没跟你一起过来?”

    “我让他慢点吃饭。”林亚男笑了一下,“平时吃饭太快而且也没个固定时间,时间长了容易有胃病。”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工作证件挂在脖子上,转而对刘保国道,“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啊……对。”刘保国愣了愣,然后点头答道,“我这腰一直不太舒服,这么蹲轻松一点。”

    凑热闹这种事情一旦发生,那就是大家都赶在一起聚堆。影像科的罗哥也出现在了病房外面,手里还捏着两张冲洗出来的ct片,“哟,都在呢?”

    罗哥当然是来送ct检查结果的,他也不多废话,直接把片子交到了孙立恩和林亚男手里,“我又看了几遍,l4-l5的密度增高点性质不明确,不过没有边界模糊或者侵蚀的迹象,至少应该不是什么……坏东西。”

    “坏东西”这三个字可以代指很多东西,而在影像科医生嘴里,这主要是指“疑似癌变”的病变区域。

    影像学上判断肿瘤性质,一般通过病变区域边界是否清晰,以及病变区域是否侵袭临近结构等特点进行。通常来说,边界越模糊、侵袭组织越多,这个病变是恶性肿瘤组织的可能性就越大。

    当然,用来判断肿瘤性质的手段和方案还有很多种,病变区域边界和是否涉及其他组织,并不能完全作为依据。最终的决定性判断,还是得依靠病理学检测才行。

    “结核的可能性挺大的。”林亚男和丈夫已经交流过了患者的基本情况,她看着片子作出了自己的判断,“可能是结核性脊椎炎,虽然间歇高热的情况比较少见,但也不能完全排除。”

    “血性结核传播的话,可能会在其他身体部位也留下痕迹。”罗哥身为影像科医生,当然也明白结核有多难诊断,“可以考虑做个pet扫描查一下。”

    “或者取脊椎液做个pcr看看。不管检出的是不是活菌,至少能够明确一下方向。”林亚男继续道,“治疗方案都是现成的,只要确诊了就行。”

    医生们在患者病房里讨论诊断和治疗方案并不是常规操作,至少刘保国看上去有些紧张。“结核?我从来没接触过有结核的人呐。”

    沈轻眉也皱着眉头道,“刘总这些年基本就是住在农场里,和外人接触的很少。结核这种病……不是要接触其他结核病人才能传播的么?”

    “这个倒是不一定。”孙立恩答道,“结核算是人兽共患病,犬类、猪、牛等等动物都有可能感染结核,尤其是牛感染结核分歧杆菌之后,甚至有能力传播给人类。”

    “可是我的农场里没有牛啊……我也不养狗,更没有养猪。”刘保国百思不得其解,医生们的话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他很有可能感染了结核。但自己究竟是从什么地方被感染的,刘保国实在是想不出来。“我倒是养了些山羊,主要还是用来吃山上野草的。”

    “羊好像没有感染结核的能力吧?”这方面罗哥并不专业,林亚男对此也不是很了解。两个人交流了一下,对孙立恩提议道,“要不然还是请传染病科的医生们来会诊一下?”

    孙立恩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了一会后抬头问道,“刘先生,你的农场里都有什么动物?”

    “动物啊?”刘保国掰着指头数了数,“有羊,有兔子,有鸡鸭,还有鹅……哦对了,我还挖了两个池塘,里面是鲢鱼和草鱼,可能还有些山泉里冲下来的小杂鱼和罗非鱼。”他抬头望向孙立恩,“其他的动物……最多还有些田鼠和野猫。”

    “您最近这一年,和这些动物都有过直接接触么?”孙立恩继续追问道,如果真按照刘保国所说,他这些年和外人接触的很少,那被其他人传染的可能性确实非常低。相比较之下,动物传播疾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我是说直接用手去抓这些动物的经历。”

    “有。”刘保国老老实实点了点头,他是真觉得有点怕了,“去年年底的时候,我自己操刀杀过鸡,还钓过几条鱼……哦对了,今年年初的时候羊群下了不少小羊羔,我请了兽医来给羊打疫苗。后来看人家忙不过来,我也给小羊羔打过疫苗。”

    孙立恩瞪大了眼睛,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一直被忽视掉的可能。他看向了林亚男,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会不会是……布鲁氏菌病?”

第七十二章 布鲁氏菌病(5月23日1/1更求订阅)

    布鲁氏菌病,或者说“布病”,是一种大名鼎鼎的人畜共患病。这种疾病在欧美等畜牧业发达地区发病率较高,在我国,主要集中在牧区和小部分南方散养牛羊地区。

    布鲁氏菌有多种分型,除了最常见的羊布鲁氏菌以外,还有牛、猪、犬、绵羊布鲁氏菌等分类。但这些分类并不影响疾病的症状表现和侵袭范围。作为一种全身性疾病,布鲁氏菌感染会侵袭人体全身各个器官。其中有约30%的病例会表现出骨骼受累的症状——并且常见于脊柱,也就是布鲁氏菌性脊柱炎(bs)。

    从症状持续时间上来判断,刘保国如果罹患了布鲁氏菌性脊柱炎,那么他应该属于亚急性发病——持续时间不足52周。从症状上来看,基本布鲁氏菌性脊柱炎所有的表现类型他身上都有,无非是少了一个波动热而已。

    布鲁氏菌病有两个名字,一个是“马耳他热”,另一个则是“波状热”。是的,布鲁氏菌病的症状中有一种非常具有特色的发热类型。由于其类型实在是过于独特,以至于一段时间内,人们干脆用这种症状来命名布鲁氏菌病。

    波状热是指一段时间内,患者的提问开始逐步上升突破正常体温,甚至上升到39度左右,然后持续几天后缓慢回落至正常体温,并且来回循环的一种热型。由于症状过于特殊,因此成了布鲁氏菌病的代名词——但需要指出的是,并不是所有布鲁氏菌病都有波状热的表现,但几乎所有波状热的患者都是布鲁氏菌病的感染者。

    那些不是布鲁氏菌病的波状热患者……大概是得了结核吧?

    沈轻眉很有眼色的提前离开了病房,而孙立恩的提问引得在场的两名医生都沉默了下来,罗哥水平差一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布鲁氏菌病的表现。但林亚男不一样,她很清楚孙立恩的怀疑可靠性很高。

    别的暂且不说,结核要在没有接触结核患者的情况下发展到结核性脊柱炎的水平,而且中间还不能引起什么呼吸道症状,可能性实在是有些太小。动物传染给人类结核病不是不行,但更多的时候都是人给动物传染结核病——从各种角度上来说,结核病都更像是“人”畜共患病,而不是“人畜”共患病。

    布鲁氏菌病则不同,从患者自己的描述上来看,感染所需的“传染源”,“传播途径”和“人群易感性”他全都具备。而且时间也完全对的上号。布鲁氏菌病确实很有可能。

    “有可能。而且可能性还不小。”琢磨了一会后,林亚男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有必要做进一步的检查核实一下。”

    孙立恩点了点头,他看了看时间,“现在取样检测吧,送样做培养,早一点总比晚一点好。”

    送走了罗哥和林亚男之后,孙立恩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看得出来,刘保国目前已经困惑道了极点,他急需医生对他解释一下,自己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刘先生,最近这段时间里你瘦了不少吧?”孙立恩沉默了片刻,选择用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开始对话,“差不多得有个……十来斤?”

    “我这半年瘦了快三十斤下去。”刘保国重新恢复了比较稳定的心理状态,重新为自己和孙立恩各倒了一杯茶。“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因为最近喝茶喝的呢……他们说自己种的绿茶能刮油。”刘保国向孙立恩递了一杯茶过来,苦笑着说道,“现在看来……应该是因为这个什么布鲁……”

    “布鲁氏菌病性脊柱炎。”孙立恩接过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当然,现在我们还只是怀疑,真正确诊,还是要等检验结果出来才知道。”

    “你刚刚才让那个大个子护士从我这里抽了好多血走。”刘保国瞥了孙立恩一眼,“按你这个说法,等会我是不是还得再被抽好些血出去?”

    “也不会太多。”孙立恩笑了笑,“一管就行。”

    聊了两句,眼看刘保国心情似乎好转了一点,孙立恩这才继续解释道,“这种疾病呢,感染之后的治疗方案都是有的。您也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这种病其实比结核好治。”

    布鲁氏菌病的诊疗指南上都把治疗方案写清楚了,利福平或者链霉素合并西多环素进行治疗,如果采用链霉素的话,一个疗程大约两到三周,进行两个疗程基本就可以了。对于刘保国这种亚急性发病,而且发展为布鲁氏菌性脊柱炎的患者,需要再联合三代头孢进行治疗——如果有必要,还可能需要辅助以外科手段治疗脊柱病变。

    但总的来说,布鲁氏菌病的治疗过程比结核要更短一些,而且因为布鲁氏菌病人传人的几率微乎其微——有且仅有性途径有可能传播——因此对于布鲁氏菌病患者而言,心理压力也会小很多。

    “反正我配合你们就行了。”刘保国看上去也确实决定好好配合孙立恩,“沈总一开始强烈要求我来你们医院的时候,我还有点不以为然呢。”他顿了顿有些感慨,“去年年底的时候,为了给沈总的姑娘找合适的医院,我还托了不少朋友去首都和沪市的医院打听过。结果把检查结果给人家一看,都摇头说没法做。”

    其实其他医院不敢做这种手术是肯定的——再怎么小心翼翼,传统手术方案对脑白质都会有损伤。这种托人来问的,一般手术难度太高都不太敢接。

    至于首都那边不肯接……那大概是看在柳平川的面子上吧?

    “我们也是用了一些比较少见的技术才能解决掉这个问题。”孙立恩不知道沈轻眉和刘保国说了多找内容,他也不敢细说治疗方案,这毕竟涉及到患者**的问题,“不过您要是得的真是布鲁氏菌性脊柱炎,在哪儿治疗倒是都差不多——这个治疗方案是全国都通用的。”

    “还去其他地方干啥?再被抽个十几管血?”刘保国笑着摇了摇头,顺便一指周围的环境,“这么新的住院部,而且还是一张床一个房间,这种待遇其他公立医院可没有。”

第七十三章 大新闻(5月24日1/1更求订阅)

    pcr检测需要跑一个通宵,连着开两个pcr检测,让检验部门的值班医生表情有点不太好看。不过看在孙立恩他们平时并不怎么经常搞这种事情的面子上,诊断中心的检验部门还是接下了这个“大活儿”。

    孙立恩跟检验科的医生们又说笑了两句,这才转身往门外走去——沈轻眉可还在楼下等着呢。

    “怎么样?刘总还好吧?”走出诊断中心大门,孙立恩果不其然遇到了沈轻眉。她看着孙立恩自己走了出来,而且连白大褂都没穿,心里大概也猜到初步的诊断结束了。

    孙立恩有些牙疼的看了看沈轻眉,“沈总,按说我不能跟您多说刘总身体情况的……”

    沈轻眉很理解的点了点头,“我也不多问,你就直接告诉我有没有生命危险就行。”

    “那倒是不至于。”孙立恩苦笑了两声然后皱眉问道,“您没喝过刘总他们农场的羊奶或者吃过羊肉吧?”

    “没有。”沈轻眉摇了摇头,“小雯生病之后我就特别小心,平时家里就算喝也是尽量喝的奶粉。”

    “没有就好。”孙立恩点了点头,轻咳了一声道,“其实只要喝的是经过巴氏消毒的奶,问题就不是很大。”

    沈轻眉皱着眉头想了想,小心问道,“和他养的羊有关系?”

    孙立恩点了点头,“这是目前我们的一个主要怀疑方向。”

    沈轻眉忽然和一直等在一旁的司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急切道,“这个病是不是有很强的传染性?是不是只要接触或者饮用过没有烧开的羊奶,就有可能传播?”

    这问题就有些太直接了,孙立恩愣了一会点头道,“如果确诊了的话……是有可能的。”

    答案一出,沈轻眉顿时变了颜色,“这下可麻烦了!”

    ·

    刘保国的农场是当年和宁远市南郊的郑家集村集体租来的。每年要给村里交大概二十多万元的管理费。土地性质属于山地,而且还是那种没什么村民愿意去开发的山地。

    自从农场在刘保国的持续投资下建立起来之后,原来只有些荒草和稀疏小树的农场发展的越来越好。山上渐渐有了树林和野草生长。

    郑家集村民一直有放养山羊的习惯。后来因为政府大力推行环保政策,退耕退牧还草还林,这种习惯才渐渐的从以前郑家集村民的主要生活方式,变成了一种“家家户户养个两三只”的现状。

    农场周围植被环境越来越好,村民们自然也就会选择在农场周围放羊吃草。这中间农场的工作人员还和村民们闹出了一些矛盾——村民们来放羊的时候是两三只,等他们的羊和农场的羊在山坡上“不期而遇”后,双方总要费好大功夫才能把羊群重新分开。而这时离开的村民,大多都会赶着五六只羊离开。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反正刘总家大业大倒也不怕这点损耗。可次次都这样,甚至有些鬼迷心窍了的村民把这事儿当成了生财之道,那就不行了。农场的工作人员们痛定思痛,决定干脆在山头上架好了铁丝网,防止再有类似事件发生。

    铁丝网内是农场范围,草木丰美,环境也挺好。而农场外的山头没过多长时间就被放羊的村民啃的七七八八,甚至一眼望过去基本只有黄土而不见草木。天然的免费饲料没了,再加上村干部们积极阻止村民放牧,到了现在,郑家集的村民们养山羊的越来越少。

    然而问题也就出在这里,山羊数量大幅下降,但郑家集多年以来的生活传统却需要消耗羊奶——在郑家集村民眼中,山羊奶可是小孩子和老年人重要的营养品,这种刚刚挤出来甚至还带着山羊体温的鲜奶是最养人的。

    村民自产有限,而山羊奶本身又不是什么市面上常见的奶制品。在较大的需求面前,又有人开始动起了歪脑筋——咱们没有山羊,农场里有啊!农场里平时才多少人住?几百只山羊的放牧规模下,那羊奶肯定多的喝不了。

    于是山顶上的铁丝网被人偷偷剪破,平时在农场里几乎成了自由散养的山羊群只要经过了这几个破口,那就会被埋伏已久的村民半路逮住,强行挤奶然后再放走。

    虽然农场的工作人员也知道这些事情,不过看在这种事儿上只是被挤了些奶,而且羊奶确实不能被农场自己消耗掉。因此大家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村民们埋伏的过分了才会重新修补一下铁丝网。

    “他们喝羊奶从来不煮开的!”沈轻眉早就听刘保国抱怨过农场周围村民不好打交道的事情,如今一听到接触生羊奶就会传播疾病,顿时吓的脸色都变了,“这……这可怎么办?”

    孙立恩也被这个消息吓了一大跳。刘保国农场里的羊都是直接从有许可证和免疫证的大型饲养场里买的,它们理论上不应该会携带有布鲁氏菌。甚至早期直接买来的羊应该都打过减毒疫苗,并且获得了免疫才对。那么最有可能导致布鲁氏菌传播并且感染了后来农场自行繁殖山羊的,只有几年前频繁出现的“山羊混群”事件。

    如果是真的,那么孙立恩几乎可以肯定,羊布鲁氏菌病已经在郑家集悄然传播了很久,甚至可能酿成流行事件——布鲁氏菌病可是国家立法管控的乙类传染病!

    “这事情可麻烦了!”孙立恩连忙掏出了手机,在拨出号码前,他再次向沈轻眉核实了一遍,“您确定是郑家集那边的村民有这种习惯?”

    “确定。”沈轻眉接连点头,然后一脸担忧的问道,“这个病……不会人传人吧?”

    “可能性很低。基本只有性接触才会有传播。日常生活倒是不用担心。”孙立恩一边回答着沈轻眉的问题,一边直接拨通了宋院长的电话,“宋院长,我是孙立恩。”

    电话那头的宋文似乎有些恼怒于孙立恩这大晚上突然打电话来的突然袭击,“这大晚上的你不睡觉,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啊?”

    “不是好消息……可能是很不好的消息。”孙立恩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我今天接诊了一个患者,高度怀疑是布鲁氏菌性脊柱炎。”

    “然后呢?”宋文问道,“按规定流程上报了没有?”

    孙立恩苦笑道,“现在只是高度怀疑,pcr刚刚开始跑,出结果怎么也得六个小时以后了。”

    “那你打电话给我干什么?”宋文心里的那点不安越来越明显,“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藏着掖着。”

    “郑家集那边……可能有布鲁氏菌疫情,而且规模可能还不小。”孙立恩低声道,“但是具体的情况我实在是有点摸不准,所以先跟您汇报一下。”

第七十四章 疾控(补5月25日1/1更)

    在宋院长的家中,一阵风暴正在酝酿。

    把卧在腿上的两只缅因猫抱到地面上后,宋院长挠了挠自己头上的短发,然后丹田运气,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尖锐的怒吼,“孙,立,恩!!!!!”

    稍远处坐在书桌后看着报纸的戚芮贞抬起头,脸上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他的视线越过了架在脸上的老花镜,对自己的妻子发问道,“不是刘堂春?”

    “我倒希望是刘堂春那个老不死的!”一头暴怒的母狮是什么样,现在的宋院长就是什么样子,她在厚厚的地毯上跳着脚,仿佛正在和空气中一个看不到的敌人进行着搏斗似的挥舞着双手,“一年不到,这他妈的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三次!第,三,次!!!”

    “他又把你们医院给整关门了?”戚芮贞终于露出了一丝了然,“一次禽流感,一次鼠疫……这次又是什么?霍乱?……那个不能砸!”

    宋文身体一僵,停顿了几秒钟后,她才把手里的手机给放回到了茶几上。

    “到底怎么了?”戚芮贞有些遗憾的放下了自己手里的报纸,他似乎因为没有一口气看完读物而显得有些失望,“把你气成这样?”

    “他又发现了一次公共卫生安全事件,又一次!”宋院长气的手都在抖,她从桌上抓过自己的烟盒,手连续按了三次打火机才把嘴上的烟点燃。“这次是布鲁氏菌病!”

    “虽然我不是医生,但我也知道,发现并且向有关部门报告发现的公共卫生事件是医院的正常工作之一。”戚芮贞从书桌后站了起来,顺手给宋文拿来了一个烟灰缸,并且皱着眉头批评道,“说了多少次了,别在客厅里抽烟。”

    “要是就一两个患者,我哪用这么生气!”宋院长叹了口气,“这次不知道又得写多少报告上去……”

    戚芮贞笑了两声,“当领导的哪有你这么个搞法,报告肯定是让员工写,你看完没问题签字就行了。大不了让小田帮你改一改,所有报告都得自己写,你迟早累死。”他顿了顿继续道,“要我说,这不光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是好事一桩。你想啊,这点事儿没有被小孙发现,它也会继续发展下去。传染病这种事情,哪里是你装作不知道它就会自己消失的?要我说,疾控中心那帮人反而得感谢你,再请你吃两顿饭。”

    戚总说话很慢,而且说的也很温和。大概是温和的态度感染了妻子,宋文逐渐从暴怒的狮子变成了有些焦虑的狮子。

    “你看看,你还在生气。”戚芮贞苦笑了两声,“那怎么办,把这事儿瞒下来?”

    “怎么可能!”宋文怒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

    戚芮贞笑了出来,“这不就是了。既然发现了,那就绝对不能瞒。早点发现,早一点开始收治患者,也能抢到更多的时间拯救生命——这不就是医生工作的意义么?回头让疾控中心请吃饭就好啦。”

    “病例提交上去之后医生还要补报告,花了大把时间处理,结果啥补贴都没有,说不定还要补资料。”宋院长还在生气,不过气愤的对象已经变成了疾控中心,“医生不用上班的啊?不用休息睡觉的啊?请一顿饭哪里够!”

    ·

    宁远市疾控中心中,原本关闭了灯光的大楼忽然开始逐渐亮起了灯光。大约半小时后,原本空旷的停车场上,逐渐开始有车辆从大楼外驶入并且停了下来。而下了车的司机们,十个人里大约有七八个下车的时候,嘴里都在嘟嘟囔囔的骂着人。

    凌晨一点三十,疾控中心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抵达了单位。这种突发情况下召集全体工作人员的事情,至少以前还从来没有过先例。

    虽然心里一个个都很不爽,但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们心里都清楚,大半夜的突然把所有人都从家里床上拽回到工作岗位上来,那肯定是有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最近西非地区开始有马尔堡出血热的病例报告,虽然数量不多,但已经引起了国际卫生组织的高度警惕,他们向所有的成员国发布了疫情通报。而宁远疾控中心前天才拿到了这份通报。

    前天出警告,今天就把所有人都叫回来干活……大家心里没点想法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众多工作人员在内心深处已经开始向老天爷祈祷了,千万别是有境外输入,千万别是有境外输入……

    在这种心理预期下,在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们得知自己需要处理的是一起群聚性布鲁氏菌感染,而且很可能在当地已经有了很长时间的隐蔽传播史后,骂街的声音居然比预期中药小了很多。

    直到他们听到了“宁远四院”和“孙立恩”的名字后,一阵骂声又响了起来。

    ·

    孙立恩第二天早上自从醒过来之后,就一直觉得身上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倒不是说哪里不舒服,但确实是浑身上下都觉得……有点毛酥酥的。

    按照时间,今天他应该去第九诊室和抢救室里坐镇,不过昨天收到的那个刘保国的检验结果今天出来,他还是决定先去一趟综合诊断中心看看结果。

    走到了医院之后,孙立恩被面前的景象吓着了。

    “往里走往里走,别堵在门口!”一群脸上带着黑眼圈的人,穿着白大褂正在门口指挥拥着拥挤的人潮往医院里面走。更远一点的马路上堵着七八辆旅游大巴,上面也装满了探头探脑往医院这里看的人。

    这是什么个路数?孙立恩蒙蒙擦擦的看着面前的景象,四院变成旅游景点了?我这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还在做梦?

    “梁哥,这是咋的了?”好在门口有熟人能马上就问,孙立恩一把抓住了门口忙的焦头烂额的保安梁哥,“咱们院改旅游景区了?”

    “那我可轻松多了。”梁哥看见孙立恩,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叹气道,“郑家集闹布病,疾控中心那群人脑子坏掉了,今天早上调了几十辆大巴,把半个郑家集的人全都搬过来了——明天他们还得搬另一半!”

第七十五章 郑家集(5月26日1/2更)

    四院现在真的很忙,忙到了甚至有些难以承受的地步。

    当然,取样和检测这种事情有疾控中心和大批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执行,问题不大。真正忙的要死的,其实是四院的保卫部门和安全检查岗。

    宁远市第四中心医院的入院前安全检查已经执行了超过八个月。在这期间,四院的保卫部门和安全检查岗的工作人员们积累了相当多的工作经验。比如如何不动声色的报警,比如如何尽快从人群中挑选出需要重点检查的“高风险”人群。

    但他们的工作经验现在却一点用处都派不上。原因也很简单——等待检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旅游大巴一开始按照预计是应该把郑家集的居民们送到停车场里,然后通过停车场那边设置的四台安检仪进行检查。但旅游大巴实在是太多了,而早上七点,九月的太阳已经开始向宁远播撒起了自己的光和热。考虑到优先被送来四院检查的患者都是老弱妇幼,让这些人在停车场里站着等待安检很明显就不太合适——万一有人身体不适怎么办?

    所以大巴车被堵在了门口,让这些人在车上至少有个地方可以坐一坐,而且还有冷气可以吹。

    与此同时,为了加快安检速度,最后一台备用的可移动安检仪被送到了停车场,同时大门这边的六台安检仪开始全速工作。力图在最短时间内,把被送到四院的上千名居民先安置到院内。

    四院里几乎所有能够离开岗位的医生都在帮忙进行取样。等孙立恩赶到综合诊断中心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就连诊断中心门口都摆着好几顶四面透风的帐篷。帐篷下面是一溜摆开的桌子,而后面则坐着诊断中心检验科和影像科的医生们。

    “怎么连你们都开始搞这个了?”孙立恩看着这群忙的脚不沾地的同事们,有些摸不着头脑。“刘保国的检验结果出来了没有?”

    “结果发到你们办公室了。”检验科的医生们没有直接回答孙立恩的问题,而是指了指面前等待排队的郑家集居民们,“要是结果是好的,我们还用在这里干活?”

    ·

    “是阳性。”孙立恩在办公室里找到了刘保国的pcr检测报告,其中布鲁氏菌成阳性反应,而结核分歧杆菌反而是阴性。这份报告彻底击碎了宁远疾控中心工作人员们心里的最后一丝幻想,同时也击破了他们“平淡而且平凡”的日常工作和生活。

    “我刚刚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听见疾控中心的人正在念叨你的名字呢。”周策和徐有容出现在了办公室里,周策见到孙立恩,笑眯眯的和他打了个招呼,“而且一个个都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活撕了你似的。”

    “哦对,我听我老板说,宋院长也很不爽。”徐有容恰到好处的补了一句,“宋院长据说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觉,就在咱们诊断中心检验科守着。凌晨两点出了结果之后,直接就带着报告原件去了疾控中心。”

    孙立恩听到这儿,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然后背上的冷汗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感情昨天晚上自己给宋院长打过电话之后……她就直接来了医院,然后一直守到了结果出来?

    嗓子有点发干,而且还有点紧。孙立恩连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有些忐忑的向徐有容求助道,“这……这可咋整?”

    “……你还想让宋院长给你发奖金?”徐有容没有品出孙立恩话语里的恐惧,反而把这段发言当成了孙立恩得意的象征,“别想这种好事儿了,赶紧把报告补上吧。”

    孙立恩苦笑了两声,至少刘保国的病例需要他来填传染病卡并且通过网络进行上报——好在布鲁氏菌病算是乙类传染病,而且按照乙类控制。因此只需要在确诊后24小时内通过网络直报即可。而且布鲁氏菌病由于其传染途径有限,医院不需要马上进行封闭。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接下来要看的,就是这次普查中能发现多少布鲁氏菌病阳性患者了。过去三年中,宁远市宁静区曾经有过布鲁氏菌病报告。这次检查阳性人数只要不超过十人,那就不算“突发”。而只要疫情不出郑家集,甚至不出宁远市宁静区,那就只是程度最低的四级疫情。

    疫情的严重程度不光要看疾病本身对人的伤害,同时也要通盘考虑传播性和其他众多因素。而根据相关法规规定,重点还是在于疫情是否已经突破了地理限制,开始跨区域进行传播。

    “资料你填一下,然后刘保国那边现在就得开始治疗了。”孙立恩埋头开始填表,刚填了两个框,他就听见了徐有容的安排,“我和周策去楼下帮忙,你等会安排完了治疗内容之后也下来干活。”

    徐有容是名义上的综合诊断中心治疗组组长,虽然平时她完全没有这种自觉,但毕竟身为领导和上级医生,安排起孙立恩的工作内容倒是自然的很。孙立恩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等他和刘保国谈完了治疗过程,并且拿到了签名开始通知药房配药的时候,孙立恩才反应过来事情有点不对。

    今天我不是应该去急诊的么?怎么就被按在综合诊断中心开始做检验取样的工作了?

    孙立恩觉着有点不对,不过……几个小时前刚刚引的整个四院和疾控中心乃至郑家集鸡犬不宁的他,实在是有点缺乏直接向徐有容指出错误的勇气。

    走到楼下的孙立恩正在犹豫要怎么才能和周军解释清楚自己所遇到的麻烦,没想到转头刚下楼,就听见了一阵争吵声。

    “让刘保国出来!”几个老太太正拄着拐杖在综合诊断中心门口顿足捶胸,她们身后还跟着几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子,以及十几名脸色很不好看的中青年妇女,“他家的羊染的病,害了整个集子上多少人,还有脸躲起来?让他出来,给我们一个交待!”

    破口大骂的人数不算少,而且其他正在进行检查的患者似乎听着老太太们骂人的内容,也有些……蠢蠢欲动。

    孙立恩皱了皱眉头,从口袋里摸出电话,准备给保卫处打电话。

    “滴滴!”门口忽然响起了两声清脆的汽车鸣笛声音,宋院长的脸从奥迪后窗户里露了出来,“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家的后马路。要骂街给我滚出去骂!”

第七十六章 化解危机 (补5月26日2/2更)

    四院里天大地大,宋文最大。在宋院长发出怒喝后几分钟,本来就快忙死的保卫处就又多了一件差事——在周秀芳综合诊断中心门口维持秩序。

    维持秩序,需要的是大量人手震慑,以及行之有效的震慑手段。满头大汗,连个帽子都戴的有些歪的保卫干部们明显缺乏这种行之有效的震慑手段——这些家里丢了一只鸡都能在村口骂上一整天的老太太才不会怕他们呢。

    一群保卫干部们被骂的连连后退,要不是后面有综合诊断中心的桌子当着,他们怕是早就被人群逼退到了综合诊断中心里面。身后退无可退,保卫干部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举起了手里的盾牌当着面前的吐沫星子。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带队的保卫干部心里一横,直接给老吴打了电话。而老吴一个人也搞不定这么大的事情,他在呼叫了增援后,自己带着两个徒弟赶来帮忙。

    “各位大姐,往后退退。”老吴虽然处理这种事情经验也不太多,但毕竟是老警察,比起这群举着透明盾牌的保卫干部还是更有威慑力的。“医院是救人的地方,不能在这儿胡搞!”

    “让刘保国出来!”然而老太太们撒起泼来,又哪里是一个老吴和两个小徒弟能拦得住的。要不是三身警服和大盖帽上的警徽,只怕她们早就开始上手撕了——哪儿还能这么“温和”的继续骂街?

    宋院长骂完人之后,车就开到了停车场里。等她再次回到这个位置的时候,看到的场面……比刚才更乱。

    “去问问看怎么搞的。”宋院长皱了皱眉头对一旁的助理低声道,“要是连老吴他们都镇不住,那就和区公安局联系。现在咱们可没工夫去跟这些老太太讲道理——我看她们这个架势也不像是能讲道理的。”

    宋院长和老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报告上级机关进行处理,而现场跟车一起来到四院的郑家集的地方工作人员则首先“介入”了这起“纠纷”。

    “一个个的都瞎嘞嘞啥?就你有嘴?就你能说?”处理妇女,就得让妇女干部来。负责今天这次检验的随车干部,是郑家集所在镇子的郑副镇长——她是分管卫生文教的女镇长。

    作为从基层一点点干出来的副镇长,郑副镇长的工作风格……是相对比较粗暴的那种。平时在基层工作,如果不够“果断”,就容易被某些用心不良的人当做是好欺负。

    而在这种有着“剽悍”民风基础的基层工作,一旦被人当成好欺负,那以后工作就可以不用干了。从同事到普通老百姓,甚至是门口买菜的都会有意欺负你一下。郑副镇长就深谙此道,因此平时工作中活把“粗暴直接”贯彻落实的非常彻底。

    “你是吴家的老娘是吧?”郑副镇长一指带头闹的最凶的那个老太太,“告诉你家儿子,他的公职被开了!”

    “啥?!”老太太顿时如遭雷击,“你怎么能不讲道理……”

    “老娘就跟你不讲道理了,咋的,你堵医院门就有道理了?”郑副镇长一瞪眼睛,“再闹,老娘连你姑娘和儿媳妇都开了!吃着政府饭还闹事儿,你个老货不想过了,还要连带着自家儿女也一起喝西北风是吧?我成全你们!”

    其他凑热闹的老太太们一哄而散,而吴家的老娘则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一边哭一边蹬腿嚎着“这日子没法过了”。这场景看的保卫处诸位拿着盾牌的保卫干部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慢慢的把盾牌放了下来。

    “闭嘴!嚎够了没有?”郑副镇长能止小儿夜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旁边这娃娃不是林天生家的?你搂着干啥?”

    哭嚎蹬腿一下消失了,吴家老太太用和外表完全不符的灵敏动作站了起来,“老林去上厕所了,让我看着点娃娃……”

    “然后你就带着娃娃来闹事儿?”郑副镇长眼睛一瞪,“真当政府是你家开的了是吧?”

    吴家老太太连忙双手一放,“我这就走……”说着就转身准备往四院门外走。

    “回来!”郑副镇长冷喝一声叫住了老太太,“抽血了没有?”

    “抽了。”

    “把娃带回去!”她的眼睛瞪的又大了一点,“回去告诉你儿子,因为你这事儿,老娘扣他半个月工资。要是有意见,让他去找纪委!”

    一场原本可能闹出大事儿的聚集事件,被郑副镇长用几句话就彻底打消了。孙立恩站在远处看的目瞪口呆。

    居然还有这么处理问题的?

    宋文走过来,让保卫处的保卫干部们去其他地方维持秩序,自己则和郑副镇长聊了起来。孙立恩看着两个女中豪杰相谈甚欢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过去和宋院长打个招呼。

    既然不知道适不适合,那就暂且别去。孙立恩走到桌子后面,给自己拉了个凳子过来,戴上手套,开始为排队的郑家集居民们采血取样。

    采血不是医生的常规工作之一,但这却是执业医师资格证考试过程中的一项考试内容。当然,任何人都可以预见的到让医生采血的后果——用笨手笨脚来形容都算是客气的。

    好在急诊工作中,医生和护士的工作内容有时候分的并不是那么明显,抽血这种事情孙立恩也干过。至少他表现的比一旁的周策要好一点——周策已经在给一个小胖子扎第四针了。

    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小胖子虽然被针扎的很疼,但他却始终保持着非常温和的微笑,“没事儿啊,哥哥你别有压力,我不疼。”

    周策的脸上已经渗出了汗珠,他看着面前的小胖子苦笑道,“我疼。”也不知道他疼的究竟是自己身为主治医生的自尊心,还是什么其他的部位。

    已经被晋升为护士长的钟钰放下了手里的活,过来看了一眼小胖子的胖手后叹了口气,对周策道,“你就别忙活了,这个我来吧。”说着,她对小胖指了指自己的座位,“小朋友,来这边。”

    护士长出手,确实与众不同。又扎了两次之后,她顺利的从小胖子的肘部取到了血样。完成采血后,小胖按着胳膊说了声谢谢,然后又跑回到了周策这边。

    “大哥,你做的其实挺不错的。”小胖笑眯眯道,“以前我去医院扎针,最少也得被扎个六七次,这次已经算少的了。”

    周策听完这话,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目送人家离开后这才对一旁的孙立恩低声道,“我……这是被人安慰了?”

    孙立恩还没来得及就此调笑两句周策,就听到了一阵令人汗毛倒竖的声音,“孙立恩,你过来一下。”

    不用顺着声音往过看,孙立恩也知道,宋院长正在叫自己呢。

第七十七章 各司其职(5月28日1/1更)

    从诊断中心门口走到宋文身旁有大概二十来步的距离,孙立恩在这期间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又一个念头。

    反正不管是啥念头,最后都是不好的结果。这场突然发现令四院几乎陷入瘫痪,所有能抽调出的医生都得抽调出来给郑家集的居民进行采血检验。而之后的检验工作,光靠疾控中心肯定是不能及时完成的。少不得还得让四院检验科也参与进来。这又要挤占一大批四院的检验资源——平时为了及时完成急诊科和其他诸多科室的检验任务,检验科的赵卫国主任早就嚷嚷着要增加人手购置设备了。这下等于又给对方手里送上了一件有力武器。

    而且赵卫国还一直和宋院长不太对付。

    以前玩游戏的时候,遇到猪队友除非是没办法搞tk,否则孙立恩都会抄起枪来突突了他。那这种情形延续到现实生活中……孙立恩暗自叹了口气,他的要求就只是别退培而已。反正学院那边老刘就算顶得住压力,那宋文也是学院院长——真要收拾自己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实在不行……就去造纸厂医院呗。反正梅院长的深造应该也快结束了。孙立恩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步一晃走到了宋文身边。

    宋文和郑副镇长聊完了之后叫来了孙立恩,结果没想到这小子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而且脸色还特别不好看。这不禁让宋文有些担心——孙立恩这扫把星不会感染了吧?

    虽说布鲁氏菌基本不会在人间传播,但是就凭孙立恩的运气……鬼知道他会不会因为什么稀奇古怪的途径就被感染,然后再给自己增添一个“院内感染的职业暴露”病例出来。

    “你没事儿吧?”宋院长皱着眉头问道,“你这脸色怎么跟昨天晚上没睡觉一样?”

    孙立恩听到了宋院长的话,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领导,然后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没事儿……我就是有点胃疼。”

    胃能不疼么?孙立恩刚才又想到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结论——流行病学调查是一项专业技能,需要专业人员通过大量的实地走访和取样检查,并且追踪大量病例才能够相对准确的追踪到一个流行病的蔓延过程。而孙立恩自己则在没有任何直接证据的情况下,仅凭一个病例,以及一个真实性无法确定的背景描述就发出了预警……

    万一是假警报怎么办?万一患者是在其他地方感染了布鲁氏菌病,而实际上郑家集的居民们所接触到的羊都没有感染布鲁氏菌怎么办?

    不行……不能再想了。越想越胃疼。孙立恩努力试图打消自己脑子里的想法,但是这个努力并没有任何成效。在宋院长问“你没事儿吧?”的时候,他的胃疼的更厉害了。

    孙立恩这个人心里装不住事儿。尤其是在发现自己的诊断可能有重大疏漏的时候。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把自己想到的问题直接说出来。哪怕真的有问题,至少自己还能混一个态度端正,说不定宋院长看在他这段时间努力工作兢兢业业的份上,还能给他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宋院长,我觉得我昨天晚上给您打电话有些欠考虑了……”孙立恩用濒死的表情和语气对宋文作着自我检讨,“我在手头没有足够证据证明郑家集有多人感染的时候就擅自认为可能有疫情传播……”

    宋文被孙立恩突如其来的自我检讨给弄的有些发懵,她听了两句孙立恩的检讨后不光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宋院长这么一笑,孙立恩的检讨自然也进行不下去了。他甚至连胃疼都顾不上,只是看着宋院长的样子有些担忧——自己这该不会是惹得院长怒极反笑了吧……?

    “我就说,你们现在这些年轻医生啊,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宋文摆了摆手,示意孙立恩先听自己说话,“你看看,你这都在担心什么破玩意?”

    孙立恩眨了眨眼,他虽然在内心期望着宋院长对自己能“坦白从宽”,可从来没想过宋院长居然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你是我们四院的医生,不是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宋文瞥了孙立恩一眼认真道,“医生的工作是什么?我们处理的是病人,疫情防控本来就不是我们的专业内容。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人士去做。”

    孙立恩听的更困惑了,“可是,我这警告可能是假的……”

    “假的怎么了?”宋院长把眼睛一瞪,“你发现了一个高度疑似的布鲁氏菌感染患者,这总没错吧?你让检验科给他做了pcr检测,这也没错吧?”

    孙立恩点了点头。他现在一点都不胃疼了。

    “那不就结了?”宋院长把手一摊,“你按照规定,发现了可疑病例之后直接上报。这有什么问题?身为一线医生,你就不该去纠结郑家集是不是真的发生了群聚性感染——这不是你的工作。你的工作就是及时发现可疑和需要上报的情况,然后如是的把这些情况上报给有关部门。核实情况,判断当地是否发生了群居性感染,这是他们的工作,不是你的。”

    孙立恩恍然大悟,这下他可是放心多了。不过该担心的还是要担心一下,“那……郑家集那边……”

    “郑家集肯定是有布鲁氏菌疫情,但是疫情的规模不好判断。”宋文叹了口气,“要不然疾控中心能下这么大的决心,把小半个镇子的人都拉到咱们院里做采样?”她摇着头道,“那边的卫生院和镇医院能力不足人手不够,要全靠他们和疾控中心的移动采样车,猴年马月才能完成一次普查——所以这才把人拉到咱们这里来的嘛。”

    她打了个哈欠,朝着孙立恩挥了挥手,“叫你来就是估计你心里可能得有点想法,所以专门过来跟你说一下——只要你如实汇报,就不要有任何心理压力。按照相关法规上报疫情是我们的工作内容,但其他内容不是。只要做好了自己的工作就行。”

    “好的。”孙立恩这下是真的心里稳当了,“那我现在回去继续取样……”

    “你去急诊。”宋文继续打着哈欠,“周军刚刚给我来电话了,急诊大厅里排了不少患者,你去门诊上支援一下。”

第七十八章 突如其来的CPR(5月29日1/1更求订阅)

    急诊大厅里人满为患,而平时还能偶尔出现在急诊大厅和抢救室的医生们今天一个都看不到——整个急诊大厅里就只剩下了两名护士在维持着就诊秩序。除非是最严重的一级和二级病人,否则其他所有人都得坐在急诊大厅的座位上等着。

    急诊门诊的十六个诊室目前只有四个正在运转,不少患者为了尽快就诊,甚至直接堵在了诊室门口——哪怕候诊的屏幕上并没有显示他们的名字。

    候诊的患者们大部分还算情绪稳定,但运转过于缓慢的诊疗必然会逐渐引起患者的不满。甚至有可能导致出现医患冲突。而且大量三级病人,甚至有可能在较长时间等待后病情加重为二级乃至一级。这可比医患冲突更加致命。

    “你去第九诊室,这是钥匙。”小护士看见了孙立恩,仿佛见到了救星一样。“赶紧去,好多人在等着呢!”

    孙立恩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先去休息室里区自己的听诊器——反正第九诊室里也有备用的。就连个人防护用品也一样——他决定暂时先用第九诊室里的普通外科口罩,而不是防护更加严密的医用n95。反正都有防液体喷溅的护目屏可以用,而且如果真有高危传播的患者,那至少状态栏还能给自己一个提醒。

    看在老天爷的份上,现在的四院已经够惨的了。但愿不会再有烈性传染病被送到四院里来——孙立恩在内心里祈祷着,然后打开了第九诊室的大门。

    人群移动是会发出声响的。在打开大门的瞬间,孙立恩就听到了自己身后传来的巨大动静,他扭头一看,不少在门口排队等待的患者都朝着自己这里走来。而且脸上挂着明显的急切。

    “各位,各位!”孙立恩连忙高举双手,制止着人群靠近,“没有在旁边屏幕上显示名字或者叫到名字的,请先回到急诊大厅等候……”

    要是有人听孙立恩的呼唤,那就不会所有人都堵在这里了。人群自然不会散去,甚至还有越堆越多的迹象。在急诊大厅里维持秩序的保安们废了好大劲,才勉强从人群中开辟出了一条可以通行急救床的通道。并且开始疏导人群,让堆在门口的患者们尽快回到急诊大厅里等候。

    正在乱糟糟的人群开始散开的时候,孙立恩从眼角余光里,忽然看到了一个人影以不太正常的速度消失在了视野中。这个不太寻常的情况迅速吸引了孙立恩的注意,在艰难挤过了人堆后,孙立恩迅速发现了那个倒在地上的中年男子。

    “王宝国,男,44岁,冠状动脉前降支堵塞99%(01.21.32),室颤(距离除颤成功还有0/6次)(00.00.44),大面积心肌梗死(00.00.21),”

    状态栏一如既往的给力,孙立恩甚至连轻拍大喊,用听诊器去听心跳音的步骤都不用,就直接看出了这个瘫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中年人是心梗发作了。

    “保安,推抢救床过来!所有人,都让开!”孙立恩第一句叫了救援,第二句则是要求人群散开。随后他就直接扑到了王宝国身旁,将他平放在了地面上,用非常粗暴的手法直接扯开了他胸口上的衬衣扣子,并且大喊道,“先生,先生?!你能听见我说话么?”,同时还拍了几下王宝国的双肩。在确保衣领不会对他的气道产生阻碍,并且确认没有颈动脉搏动后,孙立恩立刻开始用尽全力进行cpr。

    心肺复苏术是每一个医护工作人员都要掌握的技能,而急诊医生掌握这个技能的水平又要比其他科室人员更高一些——他们才是最常用到心肺复苏术的医生。

    孙立恩这边刚刚完成了十五次按压,然后做了一次人工呼吸,守在急诊大厅的保安就推来了抢救床——为了方便搬运,他们甚至还非常机灵的选择了床板可拆卸的转移担架车,而非四院内常用的床高固定,下面带有四个轮子的普通抢救床。

    担架被保安们从担架车上拆了下来,然后他们把患者搬运到了担架上,再以最快的速度把担架重新安装了回去,从搬运到完成安装,一共用了四秒钟。而孙立恩则直接爬到了担架车上,继续以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继续着胸外按压。

    “送抢救室,快点!”一边尽全力按压着王宝国的胸口,孙立恩一边大喊道。而保安们则在孙立恩说话之前,就已经开始推动着担架车往急诊大厅跑去。他们跑的速度很快,孙立恩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都被吹动了。

    抢救室的电磁门早就被护士打开了。担架车以一往无前的速度冲了过去,而在马上即将到达电磁门旁的转角的时候,四个保安同时用力,努力试图让担架车停下来,然后才好调转方向,把床推入到电磁门里。

    可惜四个人用力的时间……不是特别统一。担架床还在移动的时候,床身就已经彻底横了过来。孙立恩正在努力做着胸外按压,却没想到自己膝盖下面的担架床突然玩了一手横向漂移。无处借力的孙立恩直接被甩下了担架床,整个人毫无保护的直接摔在了地面上——还好,在即将脸着地降落的瞬间,他用自己的双臂在地面上稍微撑了一下。要不然绝对会被摔断鼻梁,或者被碰掉两颗门牙。

    孙立恩摔倒地面上的时候,担架床正好也完全停了下来。而落在地面上的孙立恩完全没有感觉自己身上哪里在疼。他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站起了身,然后又跳上了担架床开始胸外按压。而保安们则在半秒的迟疑后重新启动,终于是把王宝国和孙立恩一起送入了抢救室里。

    “心跳骤停,可能是室颤!”孙立恩一进抢救室,就冲着抢救室里的同事们喊了起来,“拉监护,取除颤仪和喉镜来,快!”

    周军从一个患者的床旁跑了过来,一边跑着一边喊到,“先上监护!拿肾上腺素和利多卡因,确认波形之后再除颤!”

第七十九章 抢救(5月30日1/1更求订阅)

    心脏骤停,并不意味着一颗正常工作的心脏就突然不跳了。其实绝大多数情况下,临床“心脏骤停”的患者(除了“心跳停搏”)以外,心脏仍然在以某种不正常的方式跳动。只不过跳动的方式决定了它们可能没办法维持正常的工作状态。

    心室颤动(ventricular fibrillation,vf)和无脉性室性心动过速(pulseless ventricular tachycardia,vt)是仅有的两种可以通过电击扭转的异常心脏骤停——即可电击心率。而无脉性电活动(pulseless electrical activity,pea)和心跳停博(asystole,asy)则属于不可电击心率。

    这四种异常心率,在临床症状表现上基本完全一致,但就和分类区别一样,心室颤动和无脉性室性心动过速可以通过电除颤扭转,但另外两个则需要通过血管活性药物和阿托品等,并且继续胸外按压以扭转。

    区分这两类治疗方案完全不同但表现症状完全一致的心脏骤停,是抢救心脏骤停患者的关键所在。而唯一能够区分它们的,则是心电监护仪。

    周军的补充医嘱非常及时,如果没有确认波形而直接电除颤,那很有可能让已经很糟糕的情况变得更糟——错误使用电除颤,可能会进一步损害已经受到损害的心肌,并且最终导致患者复率失败从而死亡。当然,孙立恩是知道患者室颤的。但周军又没有状态栏,他又有些担心孙立恩的判断可能出现问题,这才赶紧过来接手。

    心电监护仪下,室颤波形显示的非常明显——王宝国的心电图中,qrs波群和t波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形态和大小不等,而且毫无规律的高频率颤动波。与此同时,面部青紫和监护仪上显示为?/?的血压指示也进一步说明,患者体内并不存在血压。

    除颤复率的事情有其他医护人员负责,孙立恩从担架床上跳了下来,然后一把接过了护士递来的喉镜,转身站到了王宝国的头顶处,向后扬起了他的下颌,随后开始进行插管。光凭借30:2的频率进行胸外按压以及人工呼吸,是不足以彻底扭转室颤的。对于心脏骤停的患者来说,保持气道开放乃至进行插管进行机械通气是非常重要的治疗内容。它的重要性,甚至和保持高效率的胸外按压是同一等级的。

    在患者接受胸外按压的同时进行插管是一项非常高难度的工作,如何在上下起伏的口腔深处找到声门,并且准确插入气管——这个工作的难度不言而喻。孙立恩插管的经验并不算特别丰富,但今天的他仿佛曹严华医生附体了一样。仅仅十秒钟的功夫,他就顺利完成了插管,并且还迅速调整好了呼吸机的参数。与此同时,电除颤仪也被拉到了一旁开始进行充电。

    接手做胸外按压的医生又换了一位。按照四院的经验,只要人手足够,那就应该每隔两分钟更换一次进行胸外按压的医生。这玩意是重体力活,一般来说,超过两分钟,按压的力度和频率就会开始下降。而不达标的胸外按压是起不到人工维持循环的作用的。

    “110焦,闪开!”四院的急诊室在两个月前进行了一次彻底的设备更新。除颤仪从原来的单项波除颤仪全部升级为双向波,新的除颤仪价格贵了五倍不止。但由于除颤时能够延长心肌电位时程,所以能够以远低于单项波除颤仪的能量进行复率,而且成功率很高。

    操作除颤仪的是曹严华医生,他本来是想过来帮忙插管的,但看到孙立恩一次成功后,他毫不犹豫的就接过了护士手里的除颤板。现在不是夸奖孙立恩插管水平高的时候,尽快完成除颤比什么都重要。

    一块涂抹好了导电凝胶的除颤板被放在了王宝国的右前臂锁骨处,另一块除颤板则被放到了王宝国的心尖位置。在确定所有人都和患者以及担架床没有接触后,曹严华医生毫不犹豫的按下了按钮。

    “室颤波形,继续!”孙立恩瞥了一眼监护仪,果然还是室颤波形。他窜到床旁,开始了新一轮的胸外按压。王宝国头上的提示说的很明白,还有五次除颤才能成功复率,并且也没有出现“食道异物”或者“右支气管异物”之类的插管失误提示。而在多次复率的过程中,胸外按压必须一直持续下去。一想到这里,他就觉着有点庆幸——多亏已经完成了插管和机械通气,要不然还得分一个人去给王宝国捏皮球。

    四院抢救室的医生数量现在严重不足,而整个抢救室中几乎所有能动的医生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很自觉地过来准备接手胸外按压。而周军则在指挥着护士给王宝国持续使用药物,“肾上腺素一毫克,静脉推注!”

    第一次除颤后两分钟——也就是孙立恩又坚持了两百四十次按压后,第二次除颤开始了。然而除颤仍然无效,王宝国依旧保持着vf心率。

    “血管加压素四十单位,静脉推注!”周军面色不变,开始调整了用药方案。利多卡因理论上能够降低室颤阈值,但在临床上效果却不尽如人意,因此在今年的指南上,利多卡因的地位有所下降,胺碘酮成功上位进入一线用药方案。如果第二次除颤依旧失败,那就得考虑是增加肾上腺素用量,还是再上胺碘酮了——肾上腺素每隔三到五分钟就可以再使用一毫克。当然,副作用也是有的。大剂量使用肾上腺素,很容易导致患者复率后马上再次出现室颤或者心动过速。

    “第三次除颤,140焦!”曹严华再次除颤,王宝国的心跳似乎短暂恢复了一下窦性心律,但维持时间大概也就几秒钟,监护仪提示患者马上又陷入了室颤的状况中。

    “利多卡因,五十毫克静脉推注。”考虑再三,周军还是决定先用利多卡因辅助。原因也很简单——胺碘酮剂量偏大,应用在室颤中需要通过中心静脉导管注入。而王宝国现在进入抢救室还不到五分钟,中心静脉导管还没有埋入。另一方面,急诊室里抢救室颤患者,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使用利多卡因。周军也倾向于在工作中首先使用自己熟悉的药物,而不是根据医学会议中的指南随时更改——除非有明确证据证明之前的方案是错误的。

    “第四次除颤,150焦!”曹严华第四次除颤,效果还是很差。孙立恩正想上去接手再做一次胸外按压,却被周军给拦住了。

    “让护士上。”周军瞥了一眼孙立恩,眉头抽动了一下提醒道,“你胳膊上有血。”

    孙立恩愣了愣,王宝国是室颤又不是有外伤,自己身上怎么可能会沾上血?但周军的表情孙立恩倒是看得真切,他顺着周军的目光往自己的左臂上看了一眼,然后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胳膊上看起来鲜血淋漓,好像伤的还挺严重。

    “没事,应该是刚才摔了一下磕破了皮。等会处理一下就行了。”孙立恩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内分泌肾上腺素的缘故,他倒是一点都没觉得疼。“我去叫麻醉来埋管吧?”

    “用不着。”周军摇了摇头,自己从一旁的柜子里拿了一包埋管器具,“我来就行。”

第八十章 神乎其技(6月1日1/1更)

    之前请了麻醉科的医生来进行中心静脉埋管,是因为那个时候欧阳区长的丈母娘伤情实在是太严重——严重烧伤后,患者血液中的水分大量丢失,导致静脉全都塌陷了下去,就连中心静脉也塌的厉害。周军不是不能做,而是担心自己动手万一失败,可能会导致抢救进度缓慢,而另一方面,麻醉科做这种术式简直不要太轻松。

    虽然从名字上看起来,一般人对于“麻醉医师”的概念还停留在“他们是配麻醉药的”上面。但现代医学体系中,麻醉师在手术室里的工作几乎相当于一整个icu团队。只不过麻醉师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在麻醉,出血,以及手术的状况下维持住患者的生命体征而已。可以说他们的工作时间不算太长(和icu医生相比),但同时需要处理的情况和面临的挑战却是最大的。

    因为挑战巨大,所以技术高超。但现在的这个患者……挑战难度并不算太高。至少目前为止,周军有把握完成这场埋管术。

    哪怕对方目前完全没有血压可以被检测出来。

    第五次除颤已经完成,第六次除颤还没开始。中间的一分钟左右就是进行埋管的唯一机会。尽管患者身体不断的在胸外按压下起伏着,但为了保住对方的性命,这种胸外按压是绝对不能停的。就算要停下来换人,时间也绝对不能超过五秒钟。

    “不用b超。”周军已经站在了患者头顶的位置上,一旁的护士提前为患者做好了皮肤消毒,而周军则对一旁的同事们说道,“你们照常按就行,力度保持一致。”

    粗粗的针头被周军手指一动就扎入了颈静脉中,回血正常,这就是所谓的一针见血。随后早就被周军捏在手里的扩皮器顺着导丝顶在了王宝国的颈部皮肤上。周军右手使劲一戳,扩皮完成。

    导丝送入血管内的速度不能太快,否则很容易因为导丝自身的物理特性导致打结,或者勾伤血管壁。但同样的,完成埋管的速度必须要快才行。否则下一次除颤时,周军只能选择松手让患者接受电击。而导管完全处于无法固定的状态——这个情况下很可能会出现严重后果。

    两分钟内,在身体不断起伏的没有血压的患者身上完成中心静脉埋管,同时还没有b超引导,这个操作的难度实在是高的吓人。

    “导管插入完毕。”就在孙立恩紧张的数着时间时,周军这边已经朝着护士伸手了,“持针器和皮针拿过来。”

    从周军开始操作,直到他要求皮针进行缝合,一共过去了五十八秒。

    等到周军用了十四秒完成缝合,并且测试了导管可以顺畅工作后,在一旁围观的医生们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惊叹。能让急诊科医生惊叹的事情不多,但一分十二秒内在接受胸外按压的心脏骤停患者颈部完成一次无b超引导静脉置管绝对是其中之一。

    这甚至可以被称之为“神乎其神”了。

    “继续按压。”周军往后退了两步,看着护士们连通维护着中心静脉导管,并且对一旁正在发出赞叹的医生们道,“你们要是不累,那就过来排队准备继续做胸外按压。”

    话刚刚说到这里,正在接受着胸外按压的王宝国胸口忽然发出了“喀吧”一声脆响。孙立恩一眼看过去,状态栏里马上就更新了一条新提示“右侧第五肋骨骨折(00.00.01)”。

    “周主任……”正在按压的是曹严华医生,他一边按着,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可能……按断了一根肋骨。”

    “继续。”周军皱着眉头凑了过来,在曹严华身体下方的患者胸口处摸索着,“按断了也没办法,保持住节奏和深度,其他的事情你别管了。”

    “我担心……”曹严华继续按着,“别他娘的是开放性骨折,要是扎穿了肺泡就麻烦了。”

    “你又不是郭宇来。”周军在曹严华身上拍了拍,“放心吧,再来一组,我接手。”

    孙立恩手里拿着除颤板,听到了机器准备就绪后发出的提示音后,他马上举起了手里的除颤板道,“充电完毕,160焦,闪开!”

    刚刚接手做了十几次按压的周军马上从担架床上跳了下来,孙立恩在确认了病床旁已经没有其他医护人员接触后,迅速按下了手上的除颤按钮。

    救命的第六次除颤发出,能量高达160焦耳的电流先从患者的锁骨处喷涌而出,带动着他的心肌全部停止动作,随后进入了被放置在他心尖处的第二个除颤板。随后马上又再次从第二个除颤板里进入他的身体,并且通过锁骨处的除颤板流走。

    两次几乎没有任何延迟的电击,让他所有的心肌全部停止工作后,再次重新有秩序的运转了起来。

    除颤效果评估都是在除颤后的按压中进行的。王宝国也不例外。周军又上去做了两组按压,然后才被其他医生们叫停——他们已经看到了窦性心律的出现。

    王宝国的命算是暂时被拽了回来。

    “立恩,你去处理一下胳膊上的伤。”周军喘着粗气,脑袋上的头发凌乱。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对孙立恩道,“外面患者人数太多,你辛苦一点,等会处理好了伤就赶紧再去门诊上。”

    孙立恩点了点头,他倒是不觉得自己胳膊上的伤势严重到需要自己去休息的地步。不过在王宝和医生的处理下,孙立恩第一次看到了自己胳膊的伤势有多严重。

    血污被生理盐水冲开后,一条长达五厘米的伤口狰狞的出现在了孙立恩面前。伤口深度不算浅,至少也有一两厘米。皮肤被自身的张力拉开后,伤口边缘的皮肤呈现出了不健康的灰白色,而孙立恩甚至能从自己的伤口里看到黄色的颗粒状的脂肪。

    “这口子不小啊。”王医生叹了口气,从一旁的托盘上拿来了一支普鲁卡因道,“你这个得缝针。我先给你少上一点麻醉。”

    “上吧,少来点。”孙立恩叹了口气,局部麻醉剂量过大,可能会对人的思维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干扰。而无法保持思维敏锐,这是工作过程中的大忌。虽然会很疼,但总比昏昏沉沉,最后导致误诊要来得强。

    一支普鲁卡因两毫升,而王医生对孙立恩注射的总量还不到一毫升。少量的麻醉药物浸润注射很疼,但这种疼比起麻醉不完全的情况下进行缝合的疼……简直弱的不堪一击。孙立恩连着叫唤了半天,这才完成了缝合。

    “一共给你缝了六针。”因为麻醉不完全,所以修剪伤口以及缝合的过程中,王宝和都是能省则省。五厘米的伤口缝六针,全部用的是单纯间断缝合。“你这个伤口……以后可能得留疤。要不还是等今天下班之后回来,我再给你缝一下吧?”

    “那也等下班了再说。”孙立恩哑着嗓子苦笑道,“到时候你可得给我多来点麻药……疼死我了。”

    孙立恩贴身穿的衣服已经被汗水彻底打湿了,而且上面还沾了不少自己的血迹。他无奈的走到休息室里,找了半天后找出了一件干净的洗手服穿在身上,然后才套上了小郭的白大褂,重新走出了抢救室。

    “李慧珍,李慧珍患者请到第九诊室。”抢救大厅里开始播放起了广播。孙立恩的第九诊室开始运行了。

第八十一章 菌血症(6月2日3000字求订阅)

    今天接诊的第一个患者不知道是哪里不舒服。孙立恩摩挲着自己胳膊上的绷带,心里有些犯嘀咕。当了一年规培,被缝了两次针。这次数甚至比他过去二十多年人生积累的还多。要说心里没点想法那肯定是骗人的。

    “医生……”第九诊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看上去有点颤颤巍巍的老太太走进了房间里。她看着孙立恩裸露在外的包裹着绷带的胳膊小心翼翼问道,“你没事儿吧?”

    在自己的诊室里被患者问有没有事儿,孙立恩这还是第一次经历。他笑了笑,指着面前的凳子道,“我没事儿,您坐吧。”看着老太太坐下来之后,孙立恩问道,“您这是哪儿不舒服呀?”

    老太太看上去还是很不放心的样子,一边絮絮叨叨的诉说着自己的不适,另一方面时不时朝着孙立恩的胳膊瞥上一两眼。

    “以前我就不吃海鲜,尤其是不敢吃虾。”李慧珍坐在座位上,向孙立恩描述着自己的背景,“那玩意看上去简直就和农村里的潮虫一个样子——潮虫你见过吧?背上是半圆的,肚子下面好多腿。”说到这里,李慧珍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并且做出了盖棺定论的判决,“看着就恶心。”

    “嗯嗯,我知道。”孙立恩一边苦笑着点头,一边继续抬头观察着李慧珍的状态栏——这次就连状态栏似乎都在体谅孙立恩刚刚被缝针的痛苦,很直截了当的给出了问题答案“轻微过敏反应”。

    “我这不是……前些日子家里来了些亲戚嘛。”李慧珍还在嘟嘟囔囔的说着,“他们从老家过来带了好多冷冻的馄饨,说是家里那边的什么老店出品的。”

    孙立恩一边点着头,一边低头开始琢磨着要开什么药给李慧珍。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尽可能的多听一听患者的自诉,不光对诊断有所帮助,同样也能让患者心里觉得受到了重视,主管感受上能舒服一点。这也是孙立恩从帕斯卡尔博士身上学来的技巧。

    “结果他们就给我煮了吃了。”李慧珍挠了挠自己的脖子叹气道,“结果我从吃完之后到现在,浑身上下都在痒痒。我儿媳妇儿说我这是过敏了,非得让我来医院看看病。”

    “你儿媳妇说的是对的。”孙立恩点了点头,带上手套,走到了李慧珍身旁,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她的脖子。“不过情况还不算太严重,就是有些皮疹。”

    “我也觉着就是点皮疹,应该不用来医院。”李慧珍对孙立恩的判断表示了赞同,“不过儿媳妇儿非得让我来一趟,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跑一趟就跑一趟了呗。”说到这里,李慧珍再次看向了孙立恩的胳膊,“我刚刚看见了,你那一下可摔的不轻。”

    “为了抢救嘛,摔一下就摔一下,不打紧的。”孙立恩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李慧珍道,“你这个痒了多久了?有一天了吧?”

    “差不多嘞,从昨天中午吃完一直到现在。”李慧珍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上面似乎也有一些红疹,“好在是就有点痒,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孙立恩想了想,放下了手里的笔道,“您这个过敏的程度不算太严重,但也有可能只是因为摄入的过敏源的量不够。”他对面前的李慧珍认真道,“对过敏您一定要提高警惕,虽然大部分的过敏可能就是身上痒一痒就过去了,但也有一些过敏可能会造成严重的、持久的伤害。比如哮喘,甚至喉头水肿导致窒息,心脏停跳等等……”

    孙立恩说的认真,李慧珍却似乎不太放在心上,“我这问题我知道,就是吃了东西之后身上痒痒,不碍事儿的。”

    “您要这么说,我可就得给您开药了。”看着李慧珍的样子,孙立恩灵机一动,换了一种思路开始规劝,“您这平时总吃会导致身体过敏的东西,那就必须得长时间用药控制,还要去门诊那边开炉甘石洗剂往皮疹上擦才行。”

    果然,李慧珍马上就认真了起来,“要一直吃药呀?”

    “如果您之后尽量避免吃过敏的东西,那就没关系。”孙立恩用手点着桌子,“那样的话,药我也可以不用开了。”

    “那我不吃了。”李慧珍当下点头如鸡啄米,“以后再也不吃了。”

    这也行?孙立恩还以为自己得多劝几次,没想到现在居然能获得这么好的效果。震惊了一秒钟后他才回复正常,然后点着头道,“那就行了。回去之后这两天别洗热水澡,再稍微观察一下皮疹,要是自己消了那就没事儿。要是明天还不消,你再来医院里看一下。”他很快打了一张诊断单,然后贴在了李慧珍的病历上,随后叮嘱道,“回去之后可千万不能再吃让你过敏的东西了啊。”

    ·

    第一个病例解决,第二患者很快走进了诊室。这次的病例也不见得有什么难度——单纯的热感冒而已。孙立恩看过状态栏确定患者没啥大毛病之后,再让患者去检验科采血化验。并且在等待化验结果的时候,请进了第三名患者。

    “医生……我估计这病应该归门诊管,可是从昨天开始我就一直在发烧。”患者一瘸一拐的走进屋里,对孙立恩道,“门诊的号我实在是排不上,所以护士让我过来看看。”

    这个描述对于诊断和治疗可没有任何帮助。孙立恩皱着眉头看了看这个年轻男人的头顶,然后觉得事情可能会有点棘手。

    “冯一鸣,男,21岁。甲沟炎(264.51.33),白细胞指数上升(52.66.34),心率增快(48.44.31),高烧(35.51.45)。”

    如果单纯只看甲沟炎,这个病人确实不太应该来看急诊。他应该去看皮肤科或者普外科的门诊才对。不过后面三个状态却让孙立恩顿时提高了警惕,这三个放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像是菌血症的表现。

    甲沟炎引起菌血症?孙立恩皱着眉头,不是不可能,但是确实比较少见。毕竟甲沟炎那个折磨人的劲,很少有人能扛到病情进展到菌血症了才来医院。

    “请坐。”让患者坐了下来,孙立恩决定还是从问诊开始,“您哪儿不舒服?”

    患者指了指自己的脚,“您……要不来看看这个?”

    孙立恩点了点头,拉下面屏,紧了紧口罩上面的封口,然后带上了手套,从自己的桌子后面绕了过来。

    这是……一根饱受折磨的大脚趾。脚趾的两侧甲沟中能够看到明显的黄色半透明凝固物和红色的血,凝固物下方能够看到甲片下的脓液。而甲沟两侧的皮肤组织红肿发胀,甚至撑破了表皮,形成了大片的不规则蜕皮。

    “是甲沟炎。”孙立恩重新坐了回去,“你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昨天……下午吧?”冯一鸣艰难的思考了一下,“浑身上下都觉得冷,我觉得自己大概是发烧了。”

    孙立恩沉默的递过去一根电子体温计,示意冯一鸣把体温计夹在腋下,然后继续问道,“还有其他的什么症状么?比如头疼?发抖?”

    “有点头疼……”冯一鸣刚说了一句话,体温计就开始发出了“滴滴”的声音,孙立恩接过体温计看了一眼,四十摄氏度。

    “你这个可能得住院了。”看完了体温计,孙立恩转头就给冯一鸣开出了血液检查的单子,并且决定自己亲自操作采血——高烧到四十摄氏度的患者,哪儿能让人自己走去抽血啊?这要半路上烧的晕过去了可咋办?“我给你取个血样,你在这儿先等等啊。”

    “那个谁……梁哥!”孙立恩在抢救大厅里抓到了保安梁哥的壮丁,“麻烦您给我推个床过来。”

    “咋了?”梁哥一边推着床一边朝着孙立恩跑了过来,又有晕过去的?

    “有个高烧,先把人送到抢救室里吧。”孙立恩带着梁哥走到了自己的诊室里,然后把冯一鸣安排上了板床,“你就在上面躺着,你家里来人了没有?”

    “啊?”已经烧的有些糊涂的冯一鸣想了一会才摇了摇头,“就我自己来的。”

    “打电话叫你家里人来,得给你把住院手续办了,你头孢不过敏吧?”孙立恩回到自己的电脑前面,一阵狂敲键盘之后给冯一鸣开出了头孢哌酮注射液的处方,然后想了想,摸出手机给普外打了个电话,“我是孙立恩,咱们普外住院那边现在有没有床位?”

    “住院部现在是满的,得明天才有床位了。”电话那头的普外值班医生查了一下住院表后回答道,“是什么问题?”

    “有个患者,甲沟炎可能引发了菌血症。”孙立恩想了想问道,“那咱们这边安排一个门诊手术可以吧?”

    “甲沟炎的话没问题。一会儿就能完事儿。”电话那头的外科医生很快就答应了下来,“不过住院的话既然是针对菌血症,那就别给我们科了。让传染病科那边收下来治疗比较对路。”

    外科当然不愿意收这种小手术大治疗的患者。能把麻烦的工作推给别人当然最好。更重要的是,外科治疗菌血症真的不太在行。

    孙立恩想了想,决定等冯一鸣的家人到了医院,和人家谈一谈情况再说——菌血症是个非常严重症状。如果不赶快处理,搞不好会有性命之忧。

第八十二章 德克萨斯式缝合(6月3日1/2更求订阅)

    因为甲沟炎进医院治疗的本来就不算太多——这种问题其实早期可以通过遍布各地的修脚师傅解决。而因为甲沟炎而搞到需要住院的就更少了。像是冯一鸣这种因为甲沟炎要住院,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忧的,别说孙立恩了,就连周军都没见过几个。

    “他的病情……其实在我看来主要就是运气不好。”孙立恩和冯一鸣家属碰面的时候,他已经处理了二十多个病人。这些患者中,绝大部分都只是症状表现的比较着急,所以才来急诊挂号的三级和四级病人。有些发烧的,有些肚子疼腹泻的。在状态栏和详细问诊的双重辅助下,孙立恩很快就把他们都送出了医院。

    然后他就迎来了冯一鸣的家属。

    “甲沟炎一般来说不会发展到需要住院的地步,除非患者本身的免疫能力受损或者先天低下。”面对冯一鸣的父母,孙立恩尽量用比较简单的语言解释道,“他是不是以前有什么先天疾病?”

    抢救室那边给冯一鸣做了传染病五项,hiv检测结果是阴性。但孙立恩还是多问了一句,以防检测出现假阴性的可能。

    “他……”冯一鸣的父母对视一眼,然后皱眉道,“他以前倒是经常生病,但是医院从来没查出来他有过什么严重的问题。”

    以前经常生病,可能意味着先天的免疫能力低下。不过这并不是马上需要处理的问题,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扭转菌血症比提升冯一鸣的免疫能力更重要。

    “你们去给他办住院吧,我给你们开住院单子。”孙立恩想了一会后,决定还是把这个病人交给传染病科去头疼。反正面对各种感染,他们比孙立恩要内行的多。

    “这个……会不会很严重啊?”冯一鸣的父母接过住院单后有些迟疑的问道,“我们过来的时候听说……搞不好要截肢的……”

    “啊?”孙立恩一愣,然后连忙摇头道,“好好的脚指头截了干啥?只要感染可控,而且没有什么坏死的话,肯定不会截肢的。”

    大拇指承担了人体步行时绝大部分的压力,如果被截了脚上的大拇指,最好的情况也是这人以后走路都得一瘸一拐。严重一点说不定以后就得一直靠拐杖才能走路。所以只要有的选择,医生都不会考虑去截肢一个患者的脚部拇指。

    “那就好那就好。”在人们一开始的预期很糟糕的时候,一旦听闻到的消息比预期要好,他们顿时就会放松不少。“那我们现在就去办住院……谢谢你啊医生。”

    孙立恩莫名其妙的被人感谢了一通,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你们先去抢救室吧,他应该是在那边要做治疗甲沟炎的拔甲术,正好你们去陪一陪。”

    ·

    “你今儿可惹出了不小的热闹啊。”中午午休的时候,布鲁恩出现在了孙立恩的第九诊室里。一个上午过去,孙立恩如有神助似的连着看了四十八个患者。这速度已经和其他的高年资主治甚至副主任医师差不多了。而布鲁恩则是在诊断中心那边连着抽了一百多人的血,忙到中午才找了个空闲的时间过来看看孙立恩。“wow,你这胳膊是怎么了?又有人用刀捅你?”

    “自己摔的。”孙立恩不好意思的扬了扬胳膊,“在地面上磕了一道口子。”他警惕的看了一眼有些跃跃欲试的布鲁恩,然后警告道,“我这伤口已经缝好了,没有你上场的机会了!”

    “缝了几针啊?”布鲁恩浑不在意孙立恩的警告,反而一直盯着他的胳膊两眼发光,“这个伤口怎么也得缝个十五针以上,伤口才不会留下太难看的疤哦。”他盯着孙立恩警惕的目光笑着问道,“到时候留了一条大疤,你要怎么跟胡佳解释啊?”

    留疤不可怕,可怕的是胡佳生气,以及生气后可能会出现在孙立恩胳膊上的那两排白生生的贝齿。

    “怕了你了……”孙立恩叹了口气,“我这早上才缝起来……”

    “那就更要赶紧重新缝了。”布鲁恩站起身来笑道,“再晚一点伤口开始愈合起来了再缝,就得把伤口全部撕开——那个感觉我猜你不想再经历一次了对吧?”

    缝合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痛。孙立恩这辈子都不想再有第三次了。在他的强烈坚持下,周军亲自给他打了浸润麻醉,并且在麻醉效果满意后,布鲁恩才有机会拿到持针器和皮针。

    “按我的级别,这缝一针下去怎么不得收你三十块钱。”布鲁恩一边在孙立恩的胳膊上穿针引线,一边抱怨着,“你居然还要请科主任来给你当麻醉师?你以为你是谁啊?宋院长?”

    布鲁恩来四院工作一年多,首先搞清楚的居然是国内的医院行政级别。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倒是比帕斯卡尔博士要机灵的多。

    中午之后,急诊科的医生们开始逐渐回流到岗位上。这让一直神经高度紧张的周军放松了不少——部门里有了足够的医生,科主任自然就不会太紧张。情绪放松之下,周军甚至有了来给孙立恩当麻醉医生的兴致。

    反正现在人手充足,不少医生也干脆放下了手里的工作过来围观布鲁恩的缝合手法。围观了大概十分钟后,众人无不点头称赞——老布缝的这是真用心。

    布鲁恩用的是连续皮内缝合的手法,而且用的还是最细的0号线。五厘米的伤口,他一共缝了二十五针——其中五针用的还是王医生为孙立恩应急处理时留下的针孔。

    缝合并不是越多针就越好。以布鲁恩的能力,在这五厘米里缝进去半斤线也不算什么难事儿。但缝合本身是要为“促进伤口愈合”服务的医疗手段。如果达不到这个手段,那就算你能把患者缝成布娃娃也逃不出“庸医”两字。

    然而……细致的缝针是有代价的,布鲁恩缝的慢条斯理,周围的围观群众看的兴高采烈。而孙立恩……他感受到了胳膊上的局麻效力正在消退的变化。

    “周主任,周主任!”孙立恩艰难的扭过头对周军哀求道,“麻醉过了,您再给我补一下吧……”

    周军眉头都没抬,就拒绝了孙立恩的请求,“马上就完了,忍一忍吧。”

    “对啊,很快了。”布鲁恩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对孙立恩露出了一个有些“狰狞”的微笑,“还有个六针,马上就好。”

第八十三章 喜忧参半(补6月3日2/2更)

    如果说还有人怀疑布鲁恩不是在找茬,那他的眼睛一定是瞎了。而且是去看冯明都治不好的那种。

    一共就五厘米的伤口,都缝完了二十五针了,还上哪儿再来六下?在刚刚缝好的伤口上再系个蝴蝶结啊?

    还好,布鲁恩这人虽然是找茬,但也没有真下手再给孙立恩来六下。他哈哈大笑着往已经缝好的伤口上拍了一下,“好了,包扎起来就行了!”

    “你大爷!”孙立恩早就猜到了布鲁恩会往自己伤口上来这么一下,可他整个人却被布鲁恩“再来六针”的“豪言壮语”给吓住了。以至于往后缩胳膊的速度慢了整整三拍。

    要不是孙立恩“你大爷”喊的够快,布鲁恩这个老混蛋肯定会再拍上两下——他连手都举起来了。

    “切,躲得真快。”布鲁恩看着自己的目标瞬间消失,不由得抱怨了一声,“好了,包扎正好让实习的护士们来试一试——正好你来给他们指导一下。”

    孙立恩疼的眼泪都出来了,这种疼法所造成的反射确实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他瞪着有些朦胧的泪眼怒道,“我还得给他们做指导?我才是个规培!”

    “这间医院里就你一个人还把自己当成规培医生,孙主任。”布鲁恩哈哈一笑,把皮针扔到了锐器盒里,再把手套脱下来往一旁的生物垃圾桶里一扔,“记得好好教一教,这批实习护士来医院还不到一个月呢。”

    布鲁恩从脸上挤出一脸坏笑,然后拍了拍孙立恩的肩膀。他顺势靠近了孙立恩的侧脸,然后用低的只有孙立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七个字,“挑几个有潜力的。”然后又是两下坚实有力的拍肩,然后布鲁恩扭着自己那条被崩出了皱纹的牛仔裤,走出了房间。

    四院里的刘堂春病毒感染者好像又多了一个。

    孙立恩眉头跳了两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布鲁恩的这个说法完全是在给自己打掩护。

    现在的综合诊断中心要两个护士,还需要自己偷偷摸摸的借着指导包扎的机会,像是做贼一样搞什么秘密考核?

    诊断中心又不是什么地下组织!

    花了一秒半理顺了思路,孙立恩朝着走出门外的布鲁恩大喝一声,“你大爷!”

    布鲁恩则带着一连串得意的笑声走出了处理间,而且还很潇洒的朝后比了根中指,“这是我今天没有吃到烧鸭饭的报复,妈惹法克!”

    布鲁恩很不厚道的公开报复了一下孙立恩,这让他面子上稍微有些难堪。但从更高的角度来看,布鲁恩的行为其实替孙立恩换回了不少谅解。毕竟他惹的全院都得加班加点抽血取样这是事实,而大家都忙的脚不沾地,自然会有人心生怨恨——这也是人之常情。

    很难说孙立恩的这次举动会不会为他以后带来什么问题,而布鲁恩的“公开报复”也未必就能让所有人都哈哈一笑从此忘了这件事情曾经发生过。但布鲁恩的举动却恰恰为孙立恩带来了切实的人际关系上的好处。这一点,孙立恩自己不清楚,而布鲁恩……则像是误打误撞。唯独周军在旁边,看的有点惊讶。

    老布明明是个美国人,但这事儿办的可不太简单。谁说外国来的医学专家都是愣头愣脑的来着?

    “老布这招挺高明啊。”曹严华医生一边笑着拍了拍孙立恩的肩膀,一边和周军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瞬间达成了默契——要是孙立恩自己想不明白,那就别戳穿了。等他想明白的时候,布鲁恩这个人情才能做的实在。

    至于孙立恩……他现在正在露胳膊挽袖子——没缝针的那一边——准备去找布鲁恩算账。不过在周围医生们善意的“你打不过他”的劝解声中,孙立恩最后还是选择大人有大量。不和自己的“下属医生”为难。

    阿q精神在这种时候还是很有效果的。它一方面避免了孙立恩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惨状,同时也活跃起了周围医生们的气氛。反正曹严华是很久没有见过这么轻松的抢救室了。

    ·

    下午的门诊活动就逐渐回归了正常,随着急诊门诊和普通门诊全部恢复正常运作,积压了一大批患者的抢救中心终于在下午三点五十分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三五个人在候诊,而护士和保安们则在巡查着急诊大厅里的一举一动。

    孙立恩看着自己面前的显示器,上面显示的“候诊患者人数”终于降到了0。他终于放松了下来,伸了个懒腰,然后牵动了左臂上的缝合口,一阵疼痛让他瞬间龇牙咧嘴了起来。

    “我听说你今天又挂彩了……”帕斯卡尔博士恰到好处的走进了孙立恩的诊室里,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一个大约三十五厘米长的长方形物体。只不过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一进房间就看到了孙立恩疼的直咧嘴的模样,“还在疼?”

    “不小心扯了一下。”孙立恩放下胳膊笑了笑,顺手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头上的汗,“你这是……?”

    “布鲁恩说今儿拍你伤口的时候可能有点太用力了。”帕斯卡尔博士朝孙立恩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他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所以专门到外面的药店自费买了一板康复……”

    “康复新液?”孙立恩这才看清楚帕斯卡尔博士手里拎着的是什么。

    “对对对。”刚刚张口忘字的帕斯卡尔博士连连点头,“我听说这玩意自费买可不便宜。”

    孙立恩苦笑两声,“我还是觉得他没安好心。”

    帕斯卡尔博士把药放在了孙立恩的桌子上,自己则拉过患者坐的凳子坐了下来。“他这人就这毛病,和他关系好一点的肯定得被折磨过一两次才行。”他看着孙立恩非常认真道,“我和伊莎贝拉一直认为他可能有点心理问题。”

    孙立恩翻了个白眼,状态栏可不这么认为——布鲁恩明显是个性格极其恶劣的正常人。

    “今天中午的时候,刘堂春给我打了个电话。”帕斯卡尔博士慢悠悠的说道,“他在跟我打听你最近工作的情况。”

    “啊?”孙立恩这下可是傻了眼,怎么你刘主任远在非洲都要查岗啊?

    帕斯卡尔博士继续道,“我稍微套了套他的话,然后得出了一个……半好半坏的结论。”他抬起眼睛,盯着孙立恩道,“你……今年年底可能要去一趟波利坦维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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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开始自己职业生涯的医生孙立恩,一心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成了挂逼。我能看见状态栏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能看见状态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能看见状态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