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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三观     我能看见状态栏txt下载     我能看见状态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章 婚

    梦里的胡佳温柔体贴,梦醒后的孙立恩若有所思。

    平心而论,结婚这种人生大事,就算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尽善尽美,至少也不能给自己和伴侣留下太多遗憾。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给女方一个理想的婚礼,这才是对两人都好的处理方式。

    孙立恩偷偷摸出手机,然后在车上开始发起了微信。之前联系自己的那位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说,她们似乎是有婚戒订制的。

    “我突然有个想法,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实现。”孙立恩明确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能不能把戒指做成塑料输液瓶易拉封口环的样子?”

    “这个……”微信那头的工作人员有些慌张,但她的职业素养很快就让她冷静了下来,并且向孙立恩提出了询问,“这个易拉封口环……是什么样子的?”

    孙立恩找了两张图发了过去,然后说道,“上面那个圆片不用做,主要是要这个环的形状。”

    “这个要做成戒指,从形状上看应该不难。”负责对接的工作人员想了想之后回答道,“但是我们的师傅可能需要先找一枚这样的拉环来做个参考。”

    “您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今天给你找一个。”对于医生和护士们来说,找个这样的拉环并不是什么难事。“等会您可以过来拿。”

    “那要镶钻么?”工作人员问道,“如果做成这种圆环形状,戒指镶钻可能会有点困难,太大的镶不上去。”

    “镶钻肯定是要的,额……”这个问题让孙立恩有点没想到,“那这种能镶多大的?”

    “我估计不超过30分,如果做宽一点应该可以镶嵌50分的。”工作人员回答道,“您看这样行么,我让我们的师傅先看看圆环,然后出几个设计稿。到时候您再挑一个自己喜欢的款式就行。我们用的钻石都是人工培育的,天然钻石虽然价格更高,但是品质不稳定而且现在这个情况也不好从国外进口,这个我得先跟您说清楚。”

    “好的好的。”孙立恩要的就是赶紧订一枚合适的戒指,以防止梦中那种令人尴尬的情况在现实中出现。“那就麻烦您了。”

    回到酒店,布鲁恩第一个下车,然后第一个消失在了酒店大堂。孙立恩看着老布的动作,愣了好一会之后才皱眉道,“这家伙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

    状态栏没有提醒肠炎或者食物中毒之类的情况,可能老布只是憋太久了而已。孙立恩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宣布解散,“各位早点吃完饭回去休息吧,明儿咱们还得接着跑。”

    ·

    徐有容并没有和其他同事们一样,选择马上抵达餐厅开始吃饭。她在一楼大堂的咖啡座这里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开始给瑞秋打电话。

    之前听瑞秋说,她目前在常宁中富医院里,作为收治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患者治疗组的成员之一开展日常工作。

    徐有容实在是有些担心瑞秋,尤其是担心她平时稍微有点迷迷糊糊的性子,到底能不能胜任接诊任务。

    “我?我现在工作啥的都还挺好啊。”电话那头的瑞秋对于来自于妻子的关心有些发懵,“不就是穿脱个防护服吗,我都穿了几千上万次了,这有什么困难的?”

    “你以前穿过?”徐有容有些惊讶,“你不是肿瘤科的么?”

    “好歹对自己的老婆过去多了解一下啊!”瑞秋顿时在电话那头炸毛了,“我以前的研究项目就是溶瘤病毒啊!都是要做二级防护的好嘛!”

    徐有容认真思考了好半天才问道,“可我记得你的博士论文内容是关于激素变化和肿瘤关系的影响……”

    “因为实验做不出结果,因为我菜。”瑞秋沉默了好一会才嘟囔道,“好吧,不知道也不怪你——我从来没跟你说过这件事儿。”但她马上就把音量提高,从嘟囔变成了嚷嚷,“那你怎么就不知道问呢?”

    “因为你从来没说过。”徐有容非常冷静的回答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要问呢?”

    “和你说话真费劲。”瑞秋用一句非常经典的中国夫妻之间的小埋怨转移了话题,“你今天怎么样?”

    徐有容笑了笑说道,“就是出去巡诊,其实比在红区里待着轻松一点。”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话之后,瑞秋忽然问道,“等这次疫情结束,咱们都能回家了之后……你要不要来中富医院看看?”

    “去常宁找你玩?”徐有容想了想说道,“短时间的话应该没问题,如果时间长,我得先去跟孙立恩请个假。”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瑞秋很难得的没有继续胡闹,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没想过来常宁工作?”

    瑞秋已经在常宁工作了一年多了。

    她当初决定在常宁中富医院工作,一方面是为了在中国还能继续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宁远四院目前一共有两名外籍专家在医院里全职工作。外籍专家的从业人数数量在全省也是最多的。

    宋安省卫健委的意思是,四院目前已经有了两名外籍专家进行业务补强,而这两位专家都正在申请入籍,那也就没有继续增加外籍专家人数的必要了。

    而宋文原本的想法是让瑞秋在中富医院那边继续工作,正好还能趁机熟悉一下中国的医保系统结算,以及平常的工作流程——同时还能再熟悉一下中文。等到四院这边的聘请手续都办好之后,就能让瑞秋到四院入职。到时候宋文的四院就有了一名哈佛医学院毕业的急诊医生、一名同样是哈佛医学院毕业、而且还在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里当副教授的风湿免疫科医生、一名霍普金斯大学毕业的肿瘤学医生、再加上原本就是自家医院的徐有容……

    一个国内三甲医院,两名哈佛的医学博士,两名霍普金斯的医学博士,这个人才构成已经足够四院在所有的非首沪顶级医院里横着走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瑞秋到了中富医院之后就一直没能等到被聘回的机会。卫健委那边一直就拿着“你们已经有了两个名额,而且人家还在办理入籍手续,不如等入籍办好了再说”的由头说话。而在中富医院工作的瑞秋,则开始对这工作地点有了感情。

    中富医院规模不大,而且原本计划中的“以高收益医疗服务内容为主要服务项目”的计划距离彻底实施也还有很远的距离。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瑞秋就是现在整个中富医院肿瘤科的主要负责医生。

    职务上是行政副主任,而待遇已经等同于主任医师之后,瑞秋在工作上又得到了患者的极大信任——从美国来的肿瘤专家,来中富医院的患者们几乎都是冲着这个名头来的。

    对于患者们的信任,瑞秋则选择用认真工作来回应。很快,这个留着金色短发的美国医生就赢得了几乎所有人的尊重和好感。

    这样的待遇甚至在以前就职于霍普金斯医院的时候瑞秋都没有体验过。在巴尔的摩的时候,工作压力大的不是一般。而同事们则基本都忙于自己的研究或者生活——他们可没有功夫去关心一个从中部地区来到巴尔的摩的小姑娘。

    有了对比,瑞秋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这片土地。

    她实在是不太想再去宁远了。

    现在阻碍瑞秋马上在常宁买房定居的主要阻力就只有一个——住在宁远的徐有容。

    徐有容的父母都在宁远生活居住,而徐有容自己也在宁远工作。瑞秋实在是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冲突矛盾。

    而今天,她决定把自己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然后问问自己的另一半到底怎么想。说实话,她也不觉得徐有容应该为了自己而放弃在宁远的工作和生活。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瑞秋希望能够和一直徐有容在一起,她不希望徐有容会因为选择而难受,但也不希望离开自己刚刚热爱上的这座城市。

    “哦,这样啊。”瑞秋的心里很纠结,而徐有容却完全没把这件事情当做什么大事儿。“中富医院现在是四院的附属合作医院,你如果喜欢的话,我去那边挂个职,每个礼拜去两三趟也没什么问题。”她笑着说道,“反正现在从宁远到常宁也有高铁,半个小时一趟车。四十分钟就能到——我一周过去个两三次完全不是问题。”

    ·

    孙立恩一边心不在焉的吃着烧鸭饭,一边看着手机。那位和他对接的工作人员的效率很高,大概也就是孙立恩上楼洗个澡然后再下楼来吃饭的功夫,她们已经发来了三份不同的设计图。

    第一款戒指的设计看上去最“朴素”。没有多余的造型设计,只有一枚圆环。而圆环上面用十几枚30分的小钻石在中心缠绕了一圈——中心两侧则是两条镶嵌了无数碎钻的装饰带。总体来说,看上去更像是从一块大钻石上掏出来的钻石圆环。

    第二款的设计样子更符合孙立恩要求的“输液瓶易拉封口环”,铂金的戒指圆环简单,戒指正上方则有一个凸起的翘起,看上去就像是易拉封口环上和橡胶瓶塞直接接触的那块塑料。

    而在翘起和戒指的圆环处中间,这个仿佛c型的空间里塞进去了一枚1克拉的圆形切割钻石。

    第三款的设计更加粗暴直接一点,和第二款类似的圆环,但是在中央的位置有一个向下的凹陷。凹陷的上方,则镶嵌有一枚1.5克拉的梨形切割钻石。钻石的形状和戒指的设计,巧妙的共同构成了封口环的形状。

    三款设计各有千秋,孙立恩这个对珠宝完全没有研究的直男瞬间就陷入了纠结中。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选择哪一款……说实话,他就从来没见到胡佳戴过戒指。所以,他连个参考都没有。

    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可能是治疗一名患有cjd的患者,而第二难的,大概就是让一个对珠宝没有什么研究的直男去给自己从来不戴戒指的未婚妻挑选结婚钻戒。

    真的难。

    “你没事儿吧?”吃完了三盘烧鸭饭的布鲁恩带着满嘴油光路过了孙立恩的座位,他有些好奇的看着孙立恩道,“你刚才已经夹了两次空气了。”

    孙立恩面前的烧鸭饭完全就是一片狼藉。米饭基本没剩下,可烧鸭却仅被吃掉了两块。而一边看手机,一边心不在焉吃饭的孙立恩完全就没有注意自己嘴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反正都能吃就是了。

    “我……我在挑戒指。”孙立恩左右看了看,确定胡佳不在之后才悄悄说道,“结婚戒指。”

    “都挺好看的。”布鲁恩看了一眼戒指然后说道,“你挑的哪一个?”

    “我就在发愁这个呢。”孙立恩叹了口气,“这些戒指都是人家根据我的要求设计的,可是现在我根本就挑不出来哪个更好看……”

    布鲁恩转身去重新要了一碟烧鸭饭,然后慢慢悠悠的坐在孙立恩身边说道,“这种事情呢,我觉得你完全没有必要自己一个人头疼。可以去参考一下其他人的意见嘛……”他马上找补道,“当然,别考虑问我。我可回答不上这种问题。”布鲁恩直接上手拿起没有切过的整只烧鸭腿,满满的沾上酸梅酱之后塞进了嘴里。

    嘴里都是烧鸭肉,布鲁恩嘟嘟囔囔的说道,“我觉得你可以问问徐有容嘛,她既是女性,又是已婚人士。这种事情问她应该比较合适。”

    “我总不能什么事儿都找她去吧?”孙立恩无奈道,“上一次找马永芳医生谈话,我就是请她出的面。”

    这俩人正在就一个完全不可能有结果的事情进行讨论,然后,他们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孙主任,我有事儿要跟您商量一下。”

    徐有容,不请自来。

    ·

    “去中富医院任职?”说实话,在一开始听到徐有容的请求的时候,孙立恩一点都没有为自家医院人才而高兴。他所感受到的惊恐要远大于喜悦。在那么一个瞬间,孙立恩还以为徐有容这是彻底打算放弃在综合诊断中心就职,转头去中富医院当个厉害且正常的神经外科医生——专心手术,一心赚钱的那种。

    “毕竟我和瑞秋一直两地分居也不是个事儿。”徐有容点了点头说道,“我现在在综诊一科每周上三天班,隔一个月调班成每周上四天——这个时间应该还是可以调的开的。”

    孙立恩有些为难,“中富医院那边应该没问题,不过……宋院长和柳院长可真不一定放人呐。”

第七十一章 2月23日

    随着孙立恩的治疗组完成了三天巡诊,云鹤的疫情正在迅速得到控制和好转。

    22日一天,全湘北省一共新增630例确诊患者,其中云鹤541例。而当天云鹤出院人数为965例——出院人数几乎已经超过了新增确诊的一倍。

    而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20分钟后替换

    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全国新增的确诊人数已经下降到了18例,全国21个省级行政区报告0新增患者。

    全面获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在到来的现状。

    三天巡诊,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很高。原因也很简单,他们的工作切实帮助了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们解除了病痛。

    往常在综合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但这个“难”,难的是医生们。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在一次又一次的检查之后,才能得出一个大概的方向和结论。平均算下来,综合诊断中心确诊一名患者大概需要三到五天的时间。

    孙立恩的表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了的。有些时候,综合诊断中心的医生们自己心里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会请孙立恩来会诊。可孙立恩也不是神仙,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楚的情况出现。

    更麻烦的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的治疗手段。

    每一次诊断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出现的结果却往往不是开盲盒的医生以及患者们所能接受的。

    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缓解的也为数不多。一大部分的疾病都有减缓进展的治疗方案,但往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

    在综合诊断中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是转瞬即逝的地步——盲盒一开出来的瞬间就知道这病没得治,能有成就感就算不错了。

    并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至少有一个能够在一段时间内完全缓解的治疗方案。

    综合诊断中心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及高校合作。没办法,只靠综合诊断中心,把两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深潭里,可能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只有尽量利用一切能够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这场和罕见病的战争中取得胜利。

    就像是现在面对新型冠状病毒的战争一样。

    巡诊过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后巡诊的时候,接连接到之前患者的治疗反应——这种时候的幸福感就更加明确一点。

    而孙立恩的幸福感则被一条反馈削弱了很多。

    “丁辉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的宋文说道,“今天下午,胃肠外科紧急给他做了手术。结肠次全切术加回肠末端造口术。”

    “已经做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没上激素?”

    从高烧两天到紧急手术,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者而言风险最低的治疗方案,结果反而没能及时通过激进的免疫抑制治疗,阻止克罗恩病的进展。

    “这次的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特殊,我觉得你和其他医生们的判断并不能算错。”

    孙立恩苦笑两声,“听了院长的话,我这心里可真是……完全没有舒服一点。”

    “不舒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际上患有肠结核,那结果会是什么样的呢?

    失去免疫系统抑制之后,他的炎症症状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到出院标准。但出院后大约一到两周,丁辉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状,并且在短期内陷入脓毒症等更加严重的地步。

    到时候可就不是切一段肠子,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是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重症患者。

    鬼知道等北湖医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后,丁辉国还有多少能活下来的概率。

    生死之间,容不得冒进。

    ·

    除了患者以外,更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问题。

    原本负责后勤的是韩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这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这里是云鹤而不是宁远。如果是宁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一件非常让人头大的事情。

    目前全云鹤的运输力量和仓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各个医院、方舱医院、指定隔离点的防疫物资运输;各个小区的生活物资供应运输。不光要往外运,还得不停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集中点和仓库之间,进行仓库之间的货品调配。总之,现在的云鹤货车司机们基本上是歇人不歇车,中小型的货车到处跑。

    要不是因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资。要不然肯定还得出现和早期一样的供应紧张问题。

    然而运力目前就这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虽然不怎么需要管医疗物资,但生活物资总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应的生活物资,这就更麻烦一点。

    韩主任深刻的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过高的睾酮水平所导致的进攻性当然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则肯定体现在后勤保障上。

    如果来的都是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须的卫生用品。那些一大包里只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方。

    最让韩主任一开始没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都管不了。他琢磨了好久,都没琢磨明白过来这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然后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了一顿。

    “小姑娘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话里朝着韩文平嚷嚷道,“你至少保证,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能用就行了!”

    卫生巾这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所以韩夫人直接按照比较富裕的量给韩文平下了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的卫生巾按箱堆,然后叮嘱护士长们,万一存量不够了就再找他来要。

    开始提供这些保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一起来提意见列清单。

    物资保障这种事儿是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能自己辛辛苦苦干完了还落下埋怨。最好的办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性的去解决大家的需求。

    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

    喝可乐这已经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要在云鹤找可乐……这个难度反正是不低。除此之外,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一次性内衣裤、指甲剪、袜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门什么都有。

    也就是护士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他也想不到要买的。

    保障的东西多了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辆小货车,要运点什么东西,不光得分配空间和运输能力,还得琢磨怎么才能让物资最快发挥作用。

    得亏自己现在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是自己两个月还是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

    而今天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

    他得了急性阑尾炎。

    守着偌大的医疗队,医生们当然不可能允许韩文平的情况太严重。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

    韩文平主任要开始治疗,而且要多休息。但后勤的工作还得做。

    于是这份工作就被交到了孙立恩手上。

    “你好好干,我争取五天之后重新回岗。”韩文平主任握着孙立恩的手认真道,“这段时间你可千万要站好岗!”

    后勤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愣要说接触过……那就是孙立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

    突然接手这项工作的孙立恩自然是一脸懵逼的,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

    而且,他所负责的还不是所有宋安省国家紧急医疗队的后勤保障工作。他只需要管好自己所在的酒店里前后两批医疗队,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

    “咱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一千二百套,放开了用大概能用上三天左右。”韩文平主任躺在床上输着液,对孙立恩认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

    孙立恩点了点头,然后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快速记下了相关内容。

    “口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要给他们拨一千个医用外科口罩过去。”韩主任倒吸了一口冷气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又或者是因为舍不得这一千个口罩,“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

    孙立恩点头道,“消毒水呢?”前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

    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韩主任摇了摇头,“倒是其他的物资,只要咱们有,而且其他医疗队有需要,那都可以互换一下。大家都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能帮就帮一把。”

    ·

    孙立恩倒是没有想到,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居然是关于成人纸尿裤的。

    黄山医疗队的领队向孙立恩打来了电话,请求支援二十箱成人纸尿裤。并且对方信誓旦旦的保证,“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

第七十二章 警告

    协商了半天,孙立恩最后和黄山医疗队达成的协议是,支援二十五箱成人纸尿裤,再送500瓶可乐,以及三百瓶润肤露。

    这些物资都是韩文平辛辛苦苦搞来的,但老韩却比孙立恩更大方——他躺在床上大手一挥,“给他们多发二百瓶可乐!”

    可乐这种东西对医生们来说,平时就是个调剂品。它不像是那些必须穿在防护服里的成人纸尿裤,或者女性医务人员在生理期所必须的护垫卫生巾,更不像是为了让医生们每天多次消毒,导致干燥甚至开裂的双手稍微润湿一点的润肤露。

    但可乐不一样。它很难让医生们在日常工作里享受到什么特别好的“照顾”,但它们能让医生们深切感受到,他们仍然处于“生活”里。

    一天到晚都加班的人,就算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心情也是紧张的。这是孙立恩在过去一个月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一点——心理紧张的时候,生理上的休息也必然会受到影响。

    医生们平时的工作就很繁忙,长期积累下来的疲劳感是确实存在的。不论医生自己是否能够感知到这样的疲劳,但影响一直都在。

    而在云鹤抗击疫情的时候,这种原本并不怎么明显,甚至可能会被忽略掉的影响突然被成倍放大。尤其以第一批支援到云鹤的医疗队表现最为明显,超过一半以上的医务工作人员遭遇到了睡眠障碍的困扰。

    睡眠障碍会极大的影响到医护人员之后的工作表现,并且提高大家感染的风险。一方面,疲劳本身就会削弱免疫功能。另一方面,疲劳状态下的人脑子都不太清楚,难以长时间、高度集中注意力。

    疲劳驾驶所造成的影响,甚至和酒后驾驶的区别不大。由此可见疲劳对人的影响有多巨大。

    为了解决睡眠障碍,孙立恩和医疗组的领导层想了无数办法。从安眠药到心理治疗,再到之后的鸡汤捞饭,调整排班。各式各样的方法都用上了,结果让人没想到的是,真正起到了巨大作用的,居然是后来韩文平主任想方设法搞来的这一批可乐。

    鸡汤捞饭开始不限量供应之后的第三天,韩主任开始向大家供应可乐。一开始只能做到每天两人分一瓶可乐。但之后就基本能做到每人每天都有一瓶可乐可以喝了。

    可乐的供应一开始让大家只是觉得新奇而已,但之后孙立恩却惊讶的发现,脑袋上顶着“睡眠不足”的医生护士是越来越少了。

    喝可乐这个行为本身,并不能让已经有了睡眠障碍的人好受哪怕那么一点点。但有可乐可以喝,却能让无数已经疲劳到无以复加的医生护士们重新振作起来。从这一点上来说,可乐和韩主任居功至伟。

    现在,黄山的医疗队也进入了战场,那么为这些远道而来的同事们准备些好东西,就是提前抵达战场的战友们最大程度的表现善意了。

    同志们你们来啦?这是我们觉得最有用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们——一定要加油呀!

    这就是这些可乐所代表的含义。

    ·

    孙立恩这边的后勤保障工作其实并不算复杂,他还是有时间来准备其他工作的。

    比如来自新英格兰杂志编辑的电话提问。

    按照介绍三联疗法的论文上所写内容,通讯作者其实应该是远在宁远的帕斯卡尔博士才对。但三联疗法的效果实在是太好,而且治疗过程中又有很多需要特别注意的点——新英格兰的编辑们对于这些需要特别注意的问题有浓厚的兴趣,但帕斯卡尔博士并没有直接参与到临床治疗中,对于这些问题,他也给不出一个合格的回答。

    于是,新英格兰杂志的编辑决定,直接给文章的第一作者孙立恩打个电话。说起来,孙立恩在新英格兰上连续发表了这么多篇文章,他们却还没有和孙立恩直接联系过呢。

    孙立恩是今天早上得知这个消息的,但后勤保障的事情让他几乎没有时间能够提前做做准备。只能说,好在这整套治疗方案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且还在实践中进行了大量应用。要不然,他还真有可能要被问个结结巴巴回答不上来。

    “孙医生,您现在的情况还安全吧?”编辑部的编辑在打通了电话之后,首先询问了孙立恩的情况,“云鹤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我现在正在酒店,云鹤的情况比起之前已经有了非常巨大的改善。”孙立恩老老实实回答道,“现在的新增确诊人数已经是之前的三分之一了,而每天都有几百上千名患者确认康复并且出院——我们离胜利已经不远了。”

    电话那头的编辑忽然问道,“如果不管那些宣传口径,您觉得云鹤的情况怎么样?”

    “宣传口径?”孙立恩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然后皱眉道,“您的意思是,让我不提公布在新闻上的数据,只看自己的直观感受?”

    “是的。”新英格兰的编辑非常陈恳的说道,“中国的数据看上去有些过于美好了,这让很多人感觉新型冠状病毒并不可怕。但我希望从一线的医生嘴里听听看你们的直观感受。”

    “我们的数据没有任何问题。”孙立恩觉得心里有点火,但他还是努力压抑住了火气说道,“你们所看到的所有感染、康复、死亡患者数据都是真实可靠的数据。能够迅速控制住这样的传染病,是因为我们用最强硬的手段、最坚决的行动,以及几乎整个国家的力量进行了支援。在国家力量的支援下,我们才艰难取得了现在的这份成绩。”

    “您在临床工作中也感觉到患者数量变少了?”新英格兰的编辑似乎察觉到了孙立恩语气上的不爽,他决定为自己的提问找个台阶下,“请您原谅我的措辞不当,毕竟在很多国际媒体的报道中,云鹤的疫情似乎远没有中国有关部门所报告的那么……乐观。”

    “编辑先生,您是供职于一家历史悠久的顶级医学期刊的编辑。”孙立恩彻底火了,他用很快的语速反问道,“《新英格兰》的声誉一向很好,这不光建立在高质量的投稿上。我相信编辑们的科学素养也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您现在的举动简直令人感到匪夷所思——难道您会觉得,那些连病毒究竟是什么、冠状病毒和流感病毒有什么区别都不知道的所谓的‘记者’们,所提供的数据是切实可信的?”

    孙立恩越说火气越大,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不管换成谁,自己和所有的同事们辛辛苦苦奋斗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情况有了些好转,结果却要被那些从来就没有到过云鹤的傻逼们抹黑,只要是个人都会火冒三丈。

    “作为一名科学期刊的编辑,作为一名拥有相关学位的科学研究工作者,您的行为让我赶到震惊!”孙立恩怒道,“如果您决定相信那些从来没有到过云鹤的所谓记者们,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敲出来的报道是可信的,那么我将认为新英格兰编辑部已经没有了辨别真实数据的能力,并且将撤回所有在新英格兰杂志上即将发表和已经发表了的所有文章!”

    孙立恩火气大的不得了,而他作出的“威胁”也是非常激烈且严肃的。

    不论是哪个国家的科学家,都很少会主动撤回没有任何问题的,已经发表了的论文。这样的行为对杂志和编辑部来说几乎无关痛痒,但对研究者自己而言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以往的禁言中,被撤回的论文往往都是因为发现了非常严重的学术诚信问题,或者论文本身存在严重的、根本性的错误才会被撤回。

    至少以往还从来没有过一位科学家,因为质疑期刊编辑部的科学素养而主动撤稿的。当这种事情发生在新英格兰身上的时候,就显得更加离谱且匪夷所思了。

    孙立恩在新英格兰上发表过两篇文章,而在自然杂志上所发表的aqp4水通道蛋白表达机制不足综合征研究,以及在细胞杂志上所发表的aqp4水通道蛋白表达不足治疗方案,已经足以让他成为一名无法被国际医疗和研究界所忽视的重要角色。当这样一位冉冉升起的新星愤而撤稿,这对新英格兰的声誉必然会造成严重影响。

    电话那头的编辑被孙立恩的举动吓了一跳。说实话,被一个年轻的研究者这么质疑,没有火气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好在这位编辑……他确实是个严肃的科学研究者。十几秒后,他就重新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这个问题暂且不提,我觉得两天之后的世卫组织专家组会有一个更加可信的声明和初步调查结果。”编辑轻咳了一声,“请您理解一下,我们在外界所能获取到的和云鹤有关的消息来源比较单一,这些单一的消息来源确实难以作为直接取信的证据。”

    “我希望您能够明白,如果是您是因为科学原因而质疑我的文章,那我个人完全可以接受,并且会毫无保留的进行回答和解释。”孙立恩也稍微收了收火气说道,“但如果您要拿某些可信度存疑,并且作者压根就没有来过云鹤的新闻报道,来质疑我……那我只能怀疑现在的新英格兰已经不再能够承担起一本科学的、客观的医学期刊的身份了。”

    ·

    在正文开始之前先和编辑吵一架,这种事儿是孙立恩确实没有想到的。但好处是,在威胁过对方之后,这位编辑明显就清醒了很多。

    他所关心的问题主要还是在三联疗法之前的对照组病死率,和三联疗法之后的病死率对比上。从这位编辑的角度来看,这两个组的数据可能都有问题。

    “确实有问题。”孙立恩非常诚恳的答道,“我这边所使用的对照组,是在三联疗法使用之前,年龄和三联疗法接受组相似的云鹤市传染病院……病死患者。这个数据实际上肯定是偏高的——如果是在云鹤以外地区进行对比,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患者病死率要低得多。”

    云鹤市在4日左右所公布的确诊病例病死率约为4.9%,而湘北省以外其他省份的确诊患者病死率仅为0.16%。云鹤市内确诊患者的病死率是湘北省以外其他地区的三十倍以上。全国平均确诊病例的病死率约为2.1%。

    “而接受三联疗法的患者均为重症或者危重症。这个入组选择同样会降低三联疗法的有效率。但考虑到对比数据的病死率较实际情况更高,我认为治疗组和对照组的情况仍然具有可对比性。”孙立恩答道,“实际上,治疗组的有效率受影响的情况可能更大一点。”

    三联疗法的关键在于阻止细胞风暴,而这个“阻止”就很有讲究和说法。既然要阻止,那患者首先就不应该处于“爆发”的高峰期。正在经受严重细胞风暴的患者体内,有许多种炎性物质共同作用,这种情况下使用托珠单抗仅仅能阻断白介素-6的作用。它的效果会比爆发前以及爆发早期使用时差得多。

    编辑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能理解三联疗法在这些患者身上的效果可能受限,但是……云鹤病死率比其他地区更高,这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医疗资源有限。”孙立恩叹了口气,“医疗资源被耗尽,这是之前云鹤所遇到的最严重的挑战。当我们无法确诊并且接受所有患者的时候,感染者的数量会快速上升,而且患者也更容易从轻症转变为重症和危重症。”他顿了顿道,“相关的诊疗方案都是公开的,如果您对这个话题有兴趣,或许可以考虑去找我们的试行诊疗方案来看一看。”

    编辑想了想,然后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您证明三联疗法有效的实验,很明显还有可以继续完善的地方。现在的这个论文当然已经可以发表,但您不觉得继续完善实验,获得更加精确的数据和结论更好么?”

    “我个人当然无所谓。但是编辑先生,我更担心的是这个世界上的其他国家。”孙立恩摇了摇头,“为了阻断传播,我们所采取的措施如此强硬,而投入的力量又是如此巨大。哪怕这样,我们仍然失去了很多同胞的性命。编辑先生,这个传染病比你们所想象的更加危险——不要因为我们在云鹤取得了还不错的结果,就小瞧这个疾病。在耗尽医疗资源前后,它的表现简直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病原体。而它所耗尽所有医疗资源的速度,比你们能想象的极限快得多。”

第七十三章 离别

    西方人并不明白什么叫做医疗耗尽。他们的医疗体系下似乎根本就不存在这个困境。

    孙立恩花了好大功夫才向这位几乎完全不了解中国公立医疗体系运转的编辑解释了半天,但他怀疑对方仍然没有搞懂重点。

    “为人民服务”不是一个口号,而是整个中国政府和公立体系运转的根本目的。诚然,英国nhs免费服务,但光靠家庭医生的“分诊”或者说难听一点——拖延——转诊,就能极大的缓解医疗系统所面临的压力。

    当然,这样的措施和体系对于应对大规模呼吸道传染病而言完全没有作用,也不可能起到作用。

    而美国的医疗体系就更让人绝望。且不说那些复杂而纷乱的商业医疗保险计划中到底能不能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报销费用,光是各个地区医院缺乏系统性转诊和相应级别建设,就足够整个美国医疗系统喝上一壶。

    最好的医院也不见得就有隔离病房,就算有,数量也远远不够。

    更重要的是,那些没有医保,无法享受到私营医院服务的患者。他们才是决定整个疫情走向的人群。这些没有商业医疗保障的患者,平时如果生病就只有三条路可以选——自己扛、购买非处方药、或者前往慈善机构所运营的慈善门诊看病。

    这些患者无力承担高级别生命支持仪器的费用,不可能负担的起隔离病房和高级护理的费用。而这些患者更不可能通过大量购买口罩和防疫物资来预防自己患病——这一批没有商业医疗保险的患者几乎都是没有存款的。

    这样的问题在国内……也不是没有。光从ecmo上来看,已经使用了ecmo进行生命支持的患者中,大约有八成左右都无法承担如此高昂的治疗费用。但正因为国内患者无法承担,所以这些费用都是由中央财政进行拨款覆盖的。

    但想要让疯王领导的联邦政府出钱……?他们或许更愿意把钱拿去修建边境墙。

    “我们的医疗系统被击穿耗尽之后,患者的病死率突然上升了很多。”孙立恩叹了口气强调道,“云鹤是中国医疗水平非常靠前的城市,而且这个城市的人口还不是最多的——一千万居民的数量大概能排到第八名。如果不是靠着国家的强大动员力,上万名医生支援到这里来,情况可能会更加严峻一点。编辑先生,这就是我写这篇论文的根本目的了,你们并不知道在这座城市里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这样的疾病,一旦在大型城市里爆发开究竟会有多强的毁灭性。”

    编辑似乎是被孙立恩所描述的场景吓住了,他愣了好几秒才问道,“你们动用了多少医生?”

    “云鹤本地有十一万名医务工作人员,十天前,我看到的数据是一万八千名医务工作人员支援云鹤。”孙立恩说道,“现在这个数据已经远远落后了实际情况,还有更多的医疗队正在源源不断的抵达云鹤。”孙立恩停顿了一下,然后用有些悲伤又有些自豪的语气问道,“编辑先生,就您所知,全世界范围内有哪个国家,能够拥有这样的动员能力呢?”

    “我们有应对传染病的专门医院,还兴建了大批可以用于收治轻症患者的方舱庇护医院,我们调集了对传染病和防疫非常有经验的几千名军医,从三十多个省调集了数万名医生。我们用全国上下的所有工业生产部门支持对抗疫情的工作,农民们低价出售甚至捐赠了自己种植的农作物,就为了让这座城市里居家隔离阻断病毒的同胞们吃上一口饭菜。”

    “我一次又一次的看到十四亿人团结一心,为了彼此的生命健康而牺牲自己。我看到无数医务工作人员为了拯救自己的同胞,不吃饭不喝水,每天在红区里工作八个小时就为了多省下一套防护服和口罩……”孙立恩说着说着,眼泪实在是忍不住了。他使劲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后问道,“编辑先生,请您告诉我,还有哪个国家能做得到这样的事情?如果做不到……这种疾病只会夺走更多人的生命。我必须警告他们,越早警告,或许就能多一个人活下来。”

    电话那头的编辑沉默了很久,然后他叹气道,“我想……世界上大概没有一个国家能做得到吧。孙医生,您说的很有道理。”似乎是被自己的答案打击到了自信,这位编辑沉默了一会。

    “您的这篇文章我们会先通过预发布,公布在网站上。随后我们会用最快的速度,将这篇文章安排出版,感谢您的投稿……还有,孙医生……”编辑先生轻咳了一声后说道,“感谢您的警告,祝您在云鹤一切都好,也祝这座伟大的城市和居民尽早取得胜利。”

    ·

    挂了电话,孙立恩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个郁闷有些没来由,但又指向明确。这种来自于以往被孙立恩认为“尊重科学、公平公正且公开”的,拥有悠久历史和绝佳声誉的顶级期刊的编辑,居然会如此……愚蠢的相信片面的新闻,并且以此为依据来质疑自己认真写出来的论文。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一直相信的人背叛了一样。感觉复杂而且让人心里难受。

    不过,刚才抹眼泪倒不是因为这个——这种傻逼编辑爱信不信。真正让孙立恩心里不好受的,其实是那些英雄的同胞们。

    不说还好,似乎在孙立恩的日常工作中,那些以绝大毅力支持抗疫工作的云鹤人所做的事情都是理所应当的。但现在和外人一提这件事情,孙立恩才惊讶的发现,他们的牺牲甚至比自己所能想象的更大。

    甚至大到了光是提一提,就会让孙立恩止不住泪流满面的地步。

    还好,还好……孙立恩不停的这么劝慰着自己,还好牺牲的价值已经展现了出来,还好胜利的曙光已经到来。

    再坚持一下,只要再坚持一下,只要等到新增数量变成零,然后等待两周没有反弹,就可以宣告疫情结束了!

    孙立恩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一条微信消息出现在了屏幕上。

    “方便的话,尽快回电。”来消息的人是宋文。

    宋院长……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孙立恩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抓起了手机——别是有什么事儿吧?

    “老刘的情况不太好。”宋文在接通电话之后直截了当道,“半个小时前,他的血氧突然下来了。”

    孙立恩被吓了一跳,“谁?”

    “老刘,刘连志。”似乎是反应过来自己所说的“刘”是个大姓,而且自家医院在宁远还有个姓刘的院长正在值守,宋文连忙纠正道,“你之前来会诊过的那个。”

    刘连志的情况突然恶化了,而医生们却不知道刘连志情况恶化到底是因为什么。

    经过长时间的治疗之后,刘连志原本已经到了可以脱离ecmo,依靠正压呼吸机和自己呼吸的地步。但这样的情况仅仅持续了三天,今天晚上七点多钟,刘连志突然失去了意识。指脉氧数据跌到了79%,而无论呼吸机如何调整参数,这个血氧饱和度就是起不来。

    更要命的是,由于判断刘连志情况已经出现了巨大好转,北湖医院的ecmo被转给了其他病人使用,现在刘连志根本就没有ecmo可以用。

    孙立恩拿着电话猛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现在叫人,带上e……cmo过去!”他说话说的实在是太快,以至于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

    “不用了。”宋文沉默了一会说道,“刚刚做了床旁ct,老刘的肺上都是纤维化……现在上ecmo已经没有意义了。”

    “怎么没意义呢?”孙立恩反问道,“现在上ecmo,至少还能再拖一拖,万一有移植的肺源,直接上移植不就行了?”

    全国最好的肺外科医院的领头人,号称“中国肺移植第一人”的陈教授现在就在云鹤,如果能够为刘连志找到合适的肺源,那解决肺纤维化的方案就有了。虽然移植的器官不可能比得上原有器官,但这至少是一个能让人活下来的机会。

    “时间已经太长了。”宋文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苦涩,“就算你现在带着器官带着手术团队过来,手术也没有意义。老刘还没有转阴,他缺氧的时间太久。”

    孙立恩颓然的放下了手机。

    用尽方法,倾尽手段,却留不住一个病人。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

    宋文挂掉电话之后,也叹了口气。

    她很清楚,作为一个病人,刘连志的情况一开始究竟有多棘手。他的炎症风暴不是由白介素-6介导的、他的病程进展极快而且病程漫长、他对康复者血清和其他抗病毒药物的反应都不好……刘连志几乎对所有现有的治疗方案都反应不佳。而他自己的身体底子又不是很好。这么一折腾,刘连志的身体就像是一条破破烂烂的木头船——浮在水上属于奇迹,沉下去才是正常情况。

    但这种感触并不能帮助参与救治的医生们有多少“安慰”,他们只会更加难过——明明之前的碎木板都能浮在水上,怎么拼成船的样子了之后反而就沉了呢?

    对刘连志的抢救还在继续,但毫无疑问……这样的抢救不会有任何值得期待的结果。现在的抢救,更像是参与抢救的医生们在拯救自己——拯救自己的内心。

    我们救不回刘院长,但至少能让他在临走之前……得到和其他患者同等的待遇。不过,胸外按压就算了。刘连志现在的情况,就算通过胸外按压把心跳压回来了,也无法改变之后的情况。

    而且……胸外按压可疼了。左右人都是要走的,至少让刘院长走的时候稍微……稍微轻松一点吧。

    宋文穿着洗手服站在绿区,透过监护仪看着正在忙碌抢救的同事们,再次微微叹了口气。

    她拿起手机,闭眼沉默了几秒后,拨了一串号码出去。

    “小蔡,我跟你说个事儿……”宋文的声音很苦涩,“老刘可能不行了。”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但是玻璃杯子掉在地上,摔出一地晶莹的声音仍然清楚无误的传到了宋文的耳朵里。

    “宋姐,我可能是最近太累了。”电话那头的蔡慧萍用带着哭腔和一丝侥幸的语气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我没听清楚。”

    “刘院长可能不行了。”宋文不得不把这个残忍的消息再重复了一遍,“刘院长的血氧饱和度半个小时前突然掉了下来,我们用尽了所有手段,但是仍然没能扭转局面。”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你……你现在能过来就来一趟吧。”宋文等着哭声稍微平静了一点,然后说道,“下面我让人给你留门,现在进来,还能再和老刘见一面。”

    不管重复多少次,向家属通报患者的死讯……永远是最令人心里难受的事儿。但这种事情总要有人去干才行。

    至少现在打了电话,蔡慧萍还能和刘院长再见上最后一面。这已经是整个疫情过程中,医生们所能享受到的最大的“特殊待遇”了。

    其他患者无法见到患病亲人的最后一面,那些病亡患者都是在过世后,直接由医务人员换上他们平常的衣服后送到太平间,然后把人交给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让这些工作人员代替患者家属,陪着患者们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旅途。

    但身为医务人员,身为熟练掌握了防护服穿脱注意事项和技巧的蔡慧萍,可以穿上防护服,然后到红区见自己的丈夫最后一面。

    这样残忍,但又稍微还有一些人文关怀的特权……就连宋文自己都不知道,让蔡慧萍再去见老刘一面到底是好是坏。

    她曾经试图把自己放在和蔡慧萍一样的位置上去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现在躺在里面的不是老刘,而是自己的丈夫……那自己会怎么处理。

    但宋文绝望的发现,她根本想象不出来那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大概就和天塌了一样吧?

    当自己的挚爱离开人世的时候,任何语言和假想,都显得分外空虚无力。只有那石破天惊的震惊,以及随后像是从扶摇万里高空上洒下的悲伤,才是唯一的感受。

第一章 再见

    到头来,蔡慧萍也没能和刘连志见上最后一面。

    刘连志的生命体征在宋文打完电话之后迅速消失,并且在十分钟后,被正式宣告死亡。

    蔡慧萍还没赶到……刘连志就已经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穿上了平时穿的衣服。

    一件白色衬衫,一条黑色西裤。以及脚上的一双黑色袜子。刘连志就这么躺在病床上,看起来似乎和以前没有任何不同。

    除了微微张开且有些发干的嘴唇,以及没有起伏的胸膛,刘连志就这么躺在床上,像是一尊塑像。他的生命已经消逝,但他却仍然在我们当中,甚至从未走远。

    从icu里传来了请求指示的对讲,“宋院长,我们现在转移遗体然后对床铺进行消毒么?”

    icu的床位在任何时候都是很紧张的,哪怕昨天全云鹤的新增患者仅有五百多人,icu的床位却仍然十分紧缺。

    为了提高救治顺序,宋文给自己管理的icu部门每一张床位都列了排序表。每一张床位后面都至少有两名患者等待入住。他们的排名情况会根据病情进展而随时灵活调整,总的来说,病情越重,入住就越优先。

    如果患者等不到北湖医院的icu床位,而病情又比较严重,那就会被转送到其他医院的icu病房进行救治。虽然还是能够保证患者都能接受到治疗,但是这样就会多一道转运的手续。这不光会延后患者接受重症监护的时间节点,同时也会让整个转运体系承担压力。

    更好的方案还是提高icu病床周转率。比如,在前一位患者不再需要病床后,尽快对床铺进行整理消毒,然后收治下一名病人。

    宋文叹了口气,她已经尽量在为蔡慧萍争取了,但似乎就连老天爷都在刻意和这个苦命的护士长过不去。和刘连志见的最后一面……蔡慧萍真的赶不上了。

    “消毒吧。”宋文沉默了好几秒,她一直在祈祷自己能在沉默的这几秒内听到一个急匆匆赶来的脚步声。但……从蔡慧萍住的酒店到医院,跑步最快也得二十分钟。这个时间不可能更短了。

    她放下手里的对讲机,然后对一旁的同事说道,“我去楼下等人,有事儿给我打电话。”然后就离开了icu部门。在进入电梯的时候,宋文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应该以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匆匆赶来的蔡慧萍护士长。但这个问题,始终没有得出答案。

    大约十五分钟后,蔡慧萍急匆匆的出现在了医院门口。她远远的就看到了宋文的身影,脚步由快到慢,然后再次加快。蔡慧萍捂着嘴一路小跑到了宋文面前,还没说话,她就蹲了下来。

    从指缝中,一阵哭声传了出来。

    宋文有些心疼的把蹲在地上的蔡慧萍抱了起来,她搂着蔡慧萍,半天却只憋出一句“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蔡慧萍哭的几乎快断了气,她好久才缓过劲来,然后看着宋文问道,“老刘已经……?”

    宋文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已经请车来了。”

    蔡慧萍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她再次睁眼,“车到了没有?”

    “还没有。”宋文道,“病床要消毒,老刘的衣服已经穿好了……”她说的有些乱,但蔡慧萍已经明白了宋文的意思。

    她打断了宋文的话,然后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的……”她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后用恳求的语气问道,“我……我能不能在车走的时候,送他一下?”

    这个请求没有人能够拒绝,宋文也不例外。她点了点头后答道,“我带你过去吧。”

    ·

    今晚的云鹤是个难得的无云天。天上星光点点,气温都比前几天高了一些。

    殡仪馆的黑色面包车缓缓驶入了地下停车场,看到这个场景的蔡慧萍一下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刘连志和她相识多年,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哪怕两人一个是院长,一个是护士长。工作的特殊性质让两人始终聚少离多,一年到头来,两个人能在家里共度的周末不超过十个。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更珍视每一次能够共处的时光。哪怕是在icu里,刘连志情况只要稍好一点,蔡慧萍都会始终守在他的床旁。

    一开始蔡慧萍还先做做护理再说话,到了后来,抢五床就成了这对聚少离多的夫妻们互诉思念的地方。蔡慧萍甚至一度彻底放下了自己那颗悬在半空的心,对宋文和朱敏华说道,“这家伙就是小肚鸡肠,心眼太小了憋出来的毛病。等回头他好了,罚他请大家吃饭!”

    今天上午的刘连志甚至还状态不错。他反复对妻子抱怨自己都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能转阴,并且要求妻子明天给自己带两瓶酸奶来喝一喝。营养素味道太差,吃多了确实让人感觉不舒服。

    蔡慧萍答应了丈夫的要求,并且已经买了一提酸奶,准备第二天给刘连志带过去。可谁知道,就只是回酒店几个小时的功夫,却已经是天人永隔,从此再也……见不到了。

    在刘连志进入icu之后,她多少就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这个心理准备,却根本不足以支撑她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黑色的车慢慢开出了地下停车场,蔡慧萍下意识的向前一步,想要去摸一摸那辆车。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有什么作用。或许只是出于下意识的动作,或许只是希望……刘连志在走的时候不要那么孤单。

    然后,她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老刘,老刘!”蔡慧萍哭喊着试图去追车,宋文担心她被车轮带到受伤,死死的拉着她的双手。

    哭声是生者对死者的最后挽留,是痛失挚爱者对爱人的最后亲吻。是对过往留恋的告别,也是对将来新生的祝愿。

    在北湖医院地下停车场门口,在二月的云鹤街头,蔡慧萍完成了对自己丈夫的最后告别。她瘫坐在地上,痛哭失声。

    宋文蹲在一旁,流着泪水拍着蔡慧萍的肩膀,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灵药。它的效用并不明显,但却胜在每天都能有一点点改善。这样的改善不光体现在痛失挚爱的人的内心,也体现在因为感染而造成了身体创伤的人身上。

    人体是有一定的修复和代偿功能的。这样的代偿功能有时候能解决非常巨大的问题,一些医生们需要非常严肃对待,甚至可能束手无策的损伤,有些时候都能在人体的代偿作用下被“敷衍”过去。

    但这样的“敷衍”,是有代价的。

    孙立恩正在处理的就是这样一名患者,不得不说,他的身体的确是非常努力的试图让他活着。但情况实在是有些超出身体的能力范围。

    修复和代偿功能,尤其是代偿功能有三个最主要的缺陷,这三个缺陷导致医生和患者们都很难以代偿作为对抗疾病的主要手段。

    第一个缺陷,就是它“有时候”才能解决巨大的问题。在面临那些短时间就可能会夺走患者性命的创伤和病变时,代偿往往是无法起到作用的。

    第二个缺陷则是“敷衍”。代偿功能永远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它只能在起作用之后,暂且维持一段时间患者的正常生理体征。患者的生理体征有可能在这种代偿作用下保持正常或者近似正常。

    第三个缺陷则是“代偿”本身。人体是非常高效的组织,它往往倾向于使用尽可能少的能源,来完成主要的动作。换句话说,每个人的身体都是一个活生生的葛朗台。一毛不拔是基础操作,出门不捡就算丢才是平均水平。

    而这样的“吝啬水平”,决定了人体代谢的能力就算高效,也仍然无法持久。

    以目前这位患者的情况来举例,他的问题就出现在心脏的代偿上。

    身为一名肥胖且长期有高血压的男性中年人,庄新浩本人当然是心血管疾病的高风险人群。虽然这次住院是因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但孙立恩还是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名患者头上有个蓝色的状态栏提示,而内容则是“小部分心肌缺血梗死”。

    蓝色状态栏究竟意味着什么,这让孙立恩一直都很在意,根据孙立恩之前的推断,这可能意味着“和原发疾病高度相关且难以被忽略,但不会导致进一步危险”的症状。而这一次的蓝色状态栏再现,或许也是一个重要提示。

    在这位患者目前有一些轻微的心律失常,而这也是他被送到北五区治疗的一个重要原因之一——心内科出身的陈学荣就在北五区,作为一名高年资主治医生,他同时还有急诊pci准入资格。

    传染病医院这儿是具备pci介入条件的,而作为确诊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患者,在循环系统受到严重影响的情况下,心律失常可能只是一过性的症状,但也有可能是更加危险的恶性心律失常的先兆。身体内供氧不足,很可能导致原本就存在的轻微心律失常迅速恶化,这对有心脏基础疾病,以及冠心病史的患者来说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因素。

    而孙立恩面前的这位庄新浩就有这样的问题。

    虽然不管是病史询问,还是从患者自诉上来看,庄新浩都坚决否认自己有过冠心病史或者胸前区疼痛的问题。但状态栏那个蓝色的字迹还是明明晃晃的就挂在他的头顶上,这让孙立恩非常分心。

    “这样吧。”孙立恩想了想说道,“您这个心率确实不太对劲,既然已经住进来了,那就干脆一次都查完呗?”

    “您是医生,我听您的。”好在庄新浩是孙立恩个人最喜欢的那一类患者——他对医生的建议有很好的服从性。“需要我签什么东西么?”

    “做个造影吧。会有一些相应的知情书需要您签一下。”孙立恩答道,“如果您没什么意见,那我等会就把造影的告知许可给您送过来。”

    ·

    在孙立恩看来,庄新浩的问题其实应该比较简单——这就是个代偿的事儿。

    心肌梗塞的问题肯定是有的,要不然状态栏这个提示可就很没道理。而患者完全没有感受到过心梗所带来的心前区疼痛也是有的,无痛性心梗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而庄新浩的心电图也没有提示,这就引出了“代偿”的可能。

    在他出现小范围或者慢性心肌供血不足的时候,身体的代偿能力让他的冠状动脉开始迅速生长出了“枝干”。而这就可能是代偿的原因。

    心肌为了从冠状动脉获得足够的氧气供应,一般有两种代偿模式。一种是冠状动脉代偿性增粗——这样可以容纳更多的血液通过动脉。另一种则是代偿性增生,也就是从冠状动脉延伸出许多条微小血管,然后延伸到缺氧的地方。

    从没有医疗条件,并且单纯延长生命的角度来看,这大概是人体能做到的“最优解”。但问题是,这些延伸出的微小血管本质上是个“敷衍了事”的举措。

    原本堵塞的冠状动脉并没有被疏通,已经缺氧死亡的心肌无法再生。患者本人的生活习惯没有改善,导致原来冠状动脉堵塞的原因仍然存在——他仍然有很高的心梗再发概率。

    而现在向其他心肌供血的主要通道是再生的不知名小动脉,这情况就更麻烦了。

    新生的小冠状动脉动脉的直径更细,能容纳的血液流量也有限。它们很难满足心脏对于血流的需求。尤其是在需求突然增加的时候,新生的这些无名冠状小动脉根本不具有增加供应的能力。

    同时,新生的小动脉往往是蜿蜒扭曲的——在人体的“葛朗台”原则下,它们每一条的供血范围都需要覆盖尽可能多心肌。而蜿蜒扭曲的血管本身在血流动力上就存在“巨大缺陷”。加之新生动脉直径很细,同时导致冠状动脉堵塞的原因尚未革除,这无疑又极大程度的增加了患者再发心梗的概率。

    而对于医生来说,这么细的新生小动脉可是没有进行冠状动脉支架置入的可能的。

    所以,孙立恩处理庄新浩的第一步,就是首先为他做一个心脏冠状动脉造影,然后判断一下,这些新生的小动脉到底情况怎么样,能不能坚持到庄新浩战胜新型冠状病毒之后。

    如果评估血管的状况还可以,那下一步就继续维持抗病毒治疗并且加强监护。要是状况不行,那可能就得根据心内科的会诊意见决定是要做溶栓、支架、或者干脆进行搭桥手术了。

第二章 选择

    庄新浩的造影检查很快出了结果,造影证实了孙立恩的猜测——他的冠状动脉左降支上有多达六条新诞生的微小动脉,而这些血管中已经有两条被彻底堵死了。

    彻底堵死的小血管再次引发了梗死,但由于面积较小且梗死的时间长,这样的梗死基本已经没有了症状。唯一能称得上是症状的,就是他心脏目前在低氧血症的影响下出现了心律不齐。

    现在的难题重新回到了医生这一边,鉴于患者同时有高血脂症的表现,对他的干预就显得非常有实际意义。可问题在于干预时机——是现在就开始进行干预,还是等庄新浩康复之后再说。

    何时对患者进行手术,这是一个在大多数时候需要仔细衡量的内容。

    以往孙立恩所面临的患者往往没得选择,只要能上手术台,那就要马上开始手术——再拖下去,这人可就要没了。

    但庄新浩的情况完全不同,他的心脏当然有风险,但是这个风险并没有急迫到需要马上进行手术的地步。

    而对医生们来说,他们现在所面临的是一个二选一的局面。

    庄新浩目前正处于轻症向重症转移的阶段,转移的原因是低氧血症对心脏所带来的额外负荷。他的心脏无法承担低氧血症的负荷,之后很有可能出现恶性心律失常甚至直接停搏。

    但如果现在马上对他进行手术,那么就需要考虑术后的康复过程对他身体的负担,以及手术创伤本身所带来的影响。并且还得合并考虑新型冠状病毒感染,对于整个术后阶段的反应。

    坦白的说,孙立恩非常怀疑现在进行搭桥手术……庄新浩能不能抗的过去。他目前的症状原因是新型冠状病毒感染所导致的低氧血症,低氧血症引发心率失衡的核心关键仍然是供氧。如果能够维持住他的血氧水平,庄新浩的心脏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更加紧迫的问题。

    但选择的困难也就在于此,没有一个医生——至少在现阶段,没有一个医务人员能够打包票,庄新浩的情况不会继续恶化。

    这也就是为什么等到他彻底转阴后再择期手术变得困难。庄新浩真的不一定能够……等的到那一天的到来。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的患者中,大约有八成到九成都是轻症。轻症患者只需要基本的治疗和支持就能够自行康复。但如何判断一个患者的疾病走向——确定他或她会不会从轻症转为重症甚至危重症,仍然是一个无解的疑问。

    根据目前的一些经验,患有基础疾病、男性、中年或者以上年龄的患者转为重症和危重症的可能性更高。但这并不是绝对情况。

    ·

    “好的,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开始玩俄罗斯轮盘赌了?”布鲁恩把这份报告扔在桌上然后用力揉搓起了自己的双腿。没办法,进入红区之后,胸部以上都应当被视为相对洁净区,他可不能用手去习惯性揉自己的胡子。“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开个盘,然后来赌一赌看目前落在我们手上的患者究竟是死于新型冠状病毒,还是低氧血症引发的恶性心律失常?”

    “其实这两个没啥区别。”周策在一旁嘟囔道,“反正以现在的统计口径,这样的患者都算是死于新型冠状病毒感染。”

    徐有容对伯纳德解释了一下这份报告上的一些中文内容后问道,“所以,心内科的会诊方案是什么?”

    “患者目前的情况稳定,控制血脂之后可以考虑择期手术——前提是低氧血症不会继续加重。”陈学荣叹了口气,“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患者合并有心脏血管增生……这没人见过啊。”

    “按照肺炎处理呢?”孙立恩追问道,“不要去考虑新型冠状病毒,只当普通的病毒性肺炎考虑呢?”

    “得看肺炎的情况。如果是有严重的功能不全或者无法耐受手术创伤,那就是绝对禁忌。”王国南摊了摊手说道,“原有的禁忌症在咱们这儿就是个根本没办法拿来作参考的事儿。我们现在犹豫,就是因为无法确定患者能不能耐受手术创伤和康复期。”

    “同时,我们也不能确定患者选择择期手术后,covid-19合并心脏问题,会不会他造成致命影响。”伯纳德·许医生补充道,“我个人觉得,应该首先考虑创伤更小的手术方案。用pci治疗冠状动脉狭窄可以吧?”

    “我觉得可以。”袁平安赞同了伯纳德的意见,“虽然传统上不建议对有三支病变的患者行pci介入,但pci创伤小而且恢复快,同时也能确实有效的改善心肌缺氧情况。如果要做手术,这应该是目前最适合的方案。”

    整个治疗组几乎都加入到了讨论中,只有马永芳医生还在外面调整着患者们的日常用药。

    孙立恩对于现在的情况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原因也很简单——虽然状态栏的提示是蓝色,但这并不意味着情况不会有所改变。

    状态栏的提示不是永久不变的,它既然能够通过改变前缀、调整字迹颜色深度来表示情况变化,那自然也能在情况允许的时候从蓝色变成黑色。蓝色的状态栏提醒不能保证庄新浩的情况安全,现在能够让医生们作出判断的,只有他们目前的经验。

    “如果做搭桥,他需要多长时间的恢复期?”孙立恩决定从根本上分析一下问题,“他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到目前为止病程有多久了?”

    “搭桥康复期至少要两周,病程的话……从有症状开始五天了。”袁平安迅速给出了答案,“在方舱医院查出他有心律不齐后,庄新浩就被马上送到了咱们医院。”

    病程五天开始加重,这不是什么好现象。而两周的康复期,对于正在加重的患者来说无法接受。

    孙立恩马上拍了板,“做pci,我去和患者直接谈。严密监控血氧,如果有必要的话,先上康复者血浆。”

第三章 殊途同归

    康复者血浆这种东西,现在的供应量虽然起来了一些,但总量仍然比较有限。

    从医生们的角度来看,至少现在康复者血浆的供应用量已经不算是“最终兵器”级别的罕见了。不过……数量不足仍然是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以康复者们的出院速度来看,大概再过上一两个月,这些康复者血浆就能再翻几个数量级,甚至可以考虑作为常规抗感染的手段使用了。

    孙立恩在这个时候果断选择对庄新浩使用康复者血浆,其根本目的还是控制损伤原则——他现在还没有出现因为感染而导致的免疫风暴,但身体机能已经快坚持不住了。如果放任感染继续加深进展,一旦出现免疫风暴只怕是马上就要完。

    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20分钟后替换

    作为一名诊断科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并不是现在的工作重点。

    不管是什么科室的医生,在云鹤一线拼死拼活干了一个多月之后都会发生巨大的转变。孙立恩也不例外——现在的一切治疗的根本目的,都是为了从新型冠状病毒感染中抢命。只要能把人治好就行,其他的都可以往后靠一靠。

    当方案具体到庄新浩身上的时候,根本的原则仍然没有任何改变。首先,孙立恩要做的是阻止他从轻症向重症转变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血浆比起来,更宝贵的还是人的性命——只要能让患者活下来然后康复,以后康复者血浆要多少有多少。

    孙立恩觉着,庄新浩有这个需要,他也愿意替庄新浩努力这么一下。

    ·

    “做心脏支架?”一开始得知孙立恩的意思后,庄新浩是非常惊讶的,“为什么啊?”

    等到孙立恩解释完了他的心脏状况之后,庄新浩看上去似乎仍然不太能接受的样子,他用很多患者都会有的不解口吻反问道,“可是我一点心口疼的感觉都没有啊?是不是你们的检查出问题了?”

    “庄先生,我是宁远市第四中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

    庄新浩隐约品出了孙立恩话里的意思,不过他还是有点不死心的问道,“然后呢?”

    “大约八成的患者会在主动要求出院后24小时内重新入院。入院的时候往往已经没有了意识。”孙立恩叹了口气说道,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

    “您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而且目前看肺上的感染面积还不小。您的症状有继续进展的可能。”孙立恩小心翼翼选择着措辞,既要让患者同意接受治疗,同时还不能吓着人家。当医生也需要掌握语言的艺术,“目前您所偶尔感受到的心慌,就是新型冠状病毒感染合并心脏问题的表现。我建议您接受心脏支架手术,目的就是为了改善您的心脏供血情况。”

    “也就是说,别人得了这个病要住院,我得了这个病要手术?”庄新浩非常郁闷,“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与其说是倒霉,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事儿呀。”

    孙立恩的安慰多少起到了一点作用。至少从表情上来看,庄新浩似乎放松了一点。

    人生已经非常艰难了,偶尔有一点点小幸运发生其实是个很好的调剂。

    “那……我做。”庄新浩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听从一下面前这位年轻主任的意见。“这个……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pci虽然是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i治疗的关节点是造影和抗凝。你今天已经做过一次造影了——你对造影剂并没有过敏,这是个好现象。其次就是抗血小板药物和支架材料过敏,目前来看你应该也没啥问题。”

    其实,最理想的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陈学荣并没有选择在术中为他进行支架植入——庄新浩是有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在这个前提条件下,其他的治疗方案都得慎重。

    “所以,我们至少要等到你体内的造影剂代谢完毕之后才能进行第二次造影手术。”孙立恩对庄新浩说道,“在这之前,咱们先搞针对新型冠状病毒的常规治疗。”

    ·

    针对新型冠状病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态调节剂5粒tid。

    其他的治疗方案目前一概不用——严格来说,庄新浩并不能算重型或者危重型病例。由于没有太严重的免疫问题,他用不上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仍然给出了小剂量的处方。

    调节肠道微生态平衡,本身就是个投入远大于产出的好事儿。肠道微生态调节剂往往味道都还不错。要是有条件的话,甚至可以把药片溶解到不超过37摄氏度的牛奶里给患者服用。唯一可能出现的副作用是微生态调节“过度”,从而导致便秘。这副作用和肠道微生态调节剂能够调节免疫水平,预防激发细菌感染的好处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除了孙立恩这儿开出的西医疗法以外,驻扎在北五区的国家医疗队中医也开出了适应的中医汤剂。

    按照这位姓付的中医医师的判断,庄新浩目前体温37.1摄氏度、干咳无痰、乏力胸闷的状态符合寒湿阻肺证的判断。因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不管是医疗队的医生护士,还是北五区里接受治疗的患者,大家都喜欢趁着付医生不那么忙的时候递上手腕,然后请人家帮忙诊治一番其他小毛病。就连徐有容都去找这位付医生看过——她想问问自己脸上的伤口能不能用中医方法调养一下。

    布鲁恩也好奇的想去找付医生看看,但半天都没想出自己应该看什么毛病。后来好不容易想出一个“症状”,然后他满怀希望的去找了付医生。不到三分钟就被付医生给轰了出来。

    付医生把布鲁恩轰出来的时候哭笑不得的骂道,“我是中医,可中医也看不了你吃伤猪肘子的事儿!”

    开完了药方之后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强ct了没有?我觉得他可能是冠状动脉上有点问题,狭窄的可能性大。”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

    孙立恩听付医生的前半段话还有些云里雾里,到了后半段,他可就彻底糊涂了。

    中医……还要查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的医嘱没有加硝酸甘油之类的药物进行冠心病的预防,是不是患者对硝酸甘油过敏?需不需要我开一点速效救心丸?”

    “不用。”孙立恩艰难的摇了摇头,“造影显示他的状态目前还算稳定,我们考虑行pci主要是得提前解决问题,预防缺氧可能造成的恶性心律失常……”孙立恩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付医生你不是中医么?中医也看……心电图和ct?”

    付医生被孙立恩的举措给问蒙了,他也小心翼翼的反问道,“这个……我们不能看?”

    两个人都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对方,半天都没敢吭声。

    然后双方都发出了一阵有些尴尬的笑声。

    “我是中医医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历程充满了同情。

    学中医就已经很费脑子了,结果还得学西医。学西医也就算了,结果还得学生理生化……

    这大学八年岂不是过得狗都不如?

    “我还以为咱们现在的中医医生还是和以前一样,光靠问闻望切就能看病呢。”孙立恩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没想到你们也得学西医。”

    “是望闻问切。”付医生先纠正了一下孙立恩的用词之后说道,“其实吧,现代检验手段和影像学这些的,它和中医也不冲突啊。你看我……”他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彻尾的中医,现在就应该穿个长袍马褂,然后连口罩都不戴过来给人看病呗?”

    付医生叹了口气,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生瞪了孙立恩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表示“伤心”,“我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

    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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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以下部分被防盗内容替换,请到起点阅读正版内容。

第四章 犬吠

    说实话,听一位中医医生痛斥某些“中医”“医生”是谋财害命,这种感觉实在是有些特别。孙立恩一直以为,这种话题他只能在某些对中医极其不屑的西医同行嘴里才能听得到。

    在孙立恩的认知中,中医是一门内部比西医隔阂和区别更大的医学门类。在西医领域中,一个医生很难判断出另一个不同科室的医生所做出的诊断是否正确。而一名中医,很难在没有相关文件的情况下判断另一名中医是正经同行还是骗子。

    没想到付医生直接就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管中医西医,看的好病就是好医。”付医生非常认真的说道,“像那种自称是医生,但是却让患者别听医院的来找他看病……把这些人全都枪毙了也没有一个冤假错案的!”

    “这话也就您这种自己是中医的能说。”孙立恩苦笑道,“我要敢说这个话,能被互联网上的那些闲人活活骂哭。”

    “真不知道那些外行人过来凑什么热闹,这是给人看病的科学,又不是什么偶像互撕!”付医生摇了摇头,结束了从这场对话,“我再去看看患者情况——有几个胃口不太好的,我给他们开了点大山楂丸吃。”

    ·

    病人的情况大部分都还不错,这让每天都累到想猝死的医生们心里好受了许多。生活和工作苦一点累一点都不怕,就怕自己辛辛苦苦干了很长时间,但却一点正面的反馈都没有。

    患者的康复,家属的感谢,这都是非常积极的正向反馈。而今天的新闻,为全国上下,尤其是正在云鹤的医生们送上了一份非常积极的正向反馈。

    世界卫生组织的专家考察组在首都召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发布会上,考察组外方组长、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高级顾问非常诚恳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们要认识到云鹤人民所做的贡献,世界欠你们一份情。当这场疫情过去之后,我希望有机会代表世界再一次感谢云鹤人民——为了感谢他们的付出和行动。很多人都在疫情中经受着苦难,但……但在云鹤,那里的人民经历的是异常的磨难。”

    “世界欠你们一份情,谢谢你们的贡献。”

    这句“欠你们一份情”的发言,毫无疑问并不是标准的公共卫生调查结论。但这是一位在疫情期间到访云鹤,亲眼看到了云鹤人民牺牲的外方专家发自肺腑的感慨。

    任何一个还有基本良知的人,在看到这座城市和城市里的居民时,都会发出同样的感慨,并且肃然起敬。不光是为了感激他们,为了保护全人类而作出的巨大贡献,更是为了向他们的勇敢致敬。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基本良知的。这种听上去好像应该是理所应当的东西,其实反而是人类这个群体中最宝贵的东西。

    作为医疗团队中的外籍人士,伯纳德最近几天的压力一直很大。

    无数跨洋采访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而电话那头的美国记者们却几乎并不在乎伯纳德究竟愿不愿意接受采访——他们甚至不在乎伯纳德的回答究竟是什么。

    对于这些仿佛兀鹫一样的记者们而言,他们希望得到的回答只有一个——这一切都是中国的错。

    封闭云鹤是中国的错,疫情爆发是中国的错,数万人被感染是中国的错,总而言之说到头来,中国是错的。

    他们就需要这样的答案。

    伯纳德一开始还没有“理解”这些记者究竟需要从自己嘴里听到什么。他不止一次的建议对方,如果是想获得更加详细的数据和通报,他们应该去直接联系中国的卫生健康部门——那里有更加详细和精确的数据。

    作为一名医生,伯纳德本人总是避免在工作中提到“个人感觉”和“感性认知”。这些内容很容易让他感觉到困扰。毕竟,不是每一个医生都有孙立恩的本事,只要看一眼患者情况就能给出相应的诊断。

    正常的医生,都需要结合自己的主观观察,客观检查的数据结果,以及患者本人的主观专属来综合判断疾病。而伯纳德嘛……他的主观判断大部分情况下都不是很准确。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认知,所以伯纳德才会尽量在工作的时候避免自己的主观意见。

    这样的习惯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就显得非常的“不合时宜”。那些通过skype和其他方式联系上伯纳德的记者们,一次又一次的用各种带着明确引导性和目的性的“提问”。他们把“人权”和“强权”之类的词汇直接放到了问题里,然后以此为“默认背景”进行提问。不论伯纳德对问题的回答是肯定还是否定,他们仍然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在云鹤第一线工作的医生无法容忍强权对基本人权的侵犯”之类的内容写在自己的头版头条。

    伯纳德虽然不是那种和外国记者们一天到晚打交道的人,但他非常清楚,这些记者大多数是个什么货色。

    只要能搞到“新闻”,他们根本没有底线可言。如果搞来的“新闻”不够吸引眼球,他们甚至敢自己再往里面“填充”一部分故事进去。

    而更加让人觉得恶心的是,当这个“新闻”发生在中国时,他们甚至可以连一开始的“采访”都不需要。在伯纳德连续拒绝了好几个采访之后,他的父亲给他发来了这样一则新闻。

    新闻的大概内容是,“美国知名医生在云鹤被强迫行医”

    伯纳德在看到新闻之后陷入了无比的震惊中,然后就是纠结和巨大的压力。他选择在云鹤工作,只是出于一名医生对于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警惕,以及对于自己从未来过的家乡的热爱。而现在这份热爱,却看起来正在为这些腐烂并且散发着令人作呕腥臭味的“自由记者”们提供攻击的弹药。

    对于伯纳德在云鹤参与医疗救治活动,他在美国的父母是支持的。作为建国前就已经离开中国大陆的华人后裔,他们对中国怀有一种亲密但又警惕的态度。但不管怎么说,这里是他们的家乡。当家乡遇到灾难的时候,他们实在无法放任不管。

    儿子在家乡救人,这让这对夫妻激动且自豪。但现在,他的行动正在同时伤害着伯纳德自己,以及家乡的人们。

    “听着,伯纳德。”在电话里,伯纳德的父亲对儿子说道,“我和你的母亲讨论了一下,我们的结论只有一个——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但我个人希望,你在做出决定的时候,先保护好自己。政治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尤其是当政治里混杂了太多的纯粹的恶意的时候。作为黄皮肤的亚裔,我们在自己的国家里正在遭到敌视,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我……”伯纳德半天没说话,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会和我的主管医生谈一谈的。”

    ·

    “这帮傻逼。”宋文向孙立恩通报了最近西方媒体做炮制出的“幺蛾子”,然后不屑的骂了一句,“他们倒是真会挑时候!”

    国内的疫情正在被迅速控制下来,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那些指望着云鹤疫情会成为中国的“切尔诺贝利时刻”的家伙们失望了。于是,他们迫不及待的转变了方向,开始攻击全城封闭和封闭式管控的手段。

    而当那些对每一个中国人都包含恶意的家伙们开始编造新的谎言时,伯纳德的身份就变得很尴尬了。他是在云鹤一线工作的医生,是云鹤市传染病院最新聘请的特聘外国专家医生。但他同时也是个美国人。

    目前能够在云鹤展开采访的,敢于在云鹤展开采访的,有且只有中国的记者们。而这些外国“作家”们却钻了这么个空子——既然在云鹤能够采访的有且只有中国记者,那就说明这些消息都不可信。所有表达和中国记者报道内容一致的采访对象都是被迫的,而他们从采访对象身上所看到的“细微动作”,才是真实的情况。

    这样的新闻当然引起了上级部门的注意,宋文的手机上已经连续接到好几个电话了——毕竟伯纳德正在她的医疗队内进行工作嘛。

    “现在怎么搞?我让伯纳德先把手头上的工作停下来?”孙立恩也有些无奈,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警惕那些该死的食腐鬣狗了。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帮人居然还能找到全新的角度进行攻击。

    “为什么要停?伯纳德医生自己有这个意思么?”宋文冷哼一声,“不就是搞舆论战嘛,谁怕谁!”

    宋文的计划内容很简单,让布鲁恩通过远程连线的方式上记者会。当那些满怀恶意的西方记者们看到一个美国人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又能有几个忍得住不搞引导提问的?

    这就是一个阳谋——只要美国记者想要搞引导提问,为了让“新闻效益”最大化,他们就必然得让其他观看直播的人们相信,这位美国人就是他们之前提到的那位“被强迫工作”的医生。

    只要提几个模棱两可的问题,最好问的对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然后就可以继续往他们想要的方向去炒作了。

    事实真相?这种事情他们才不在乎呢。

    只要有流量,只要读者爱看,只要他们能赚到新闻媒体和其他赞助“集团”的奖金就好。

    只要口袋里有哗啦哗啦作响的美金,他们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不过,宋文的计划却被上级领导直接给打了回来。

    “听蝲蝲蛄叫不种庄稼了?听洋狗放两个屁就不干活了?他们哪儿来那么大脸呢?”头发油乎乎的上级领导一点都没有上级领导的样子,他把宋文的计划书往旁边桌子上一扔说道,“我们来云鹤是干啥的?就是为了让外国人说两句好话,不咸不淡夸奖夸奖我们的?我们这帮子人无论报酬不计生死,就是要来换两句外国人的夸奖?”

    这个问题有些突然,宋文皱眉道,“可是他们正在无端抹黑我们……”

    “他们抹黑我们是这一天两天的事儿?”上级领导冷笑两声,他挠了挠自己上移了很多的发际线,然后摇头道,“你不要把心思放在这种事情上。让他们去叫唤吧,他们的嚎叫不会对我们的事业有任何干扰,我们不会也不应当因为他们的狺狺狂吠停下脚步。我们来云鹤的目的是为了对抗病毒,是为了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安全。”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又是我们的朋友。这是个搞工作的首要问题。而那些西方反动派如果想要成为敌人,那就让他们去反对我们吧!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他们现在反对我们对抗病毒,那我们就更要千方百计,想尽一切方法,把这种严重威胁人民群众的病毒消灭掉。”上级领导拍了拍宋文的肩膀,“你要分清楚现在的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

    “病毒是主要矛盾,其他的都是次要。”宋文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告辞,“那我先回去了。”

    “次要矛盾也是需要解决一下的。”上级领导想了想说道,“这样,你和医疗队里的同志们都说一声,接受采访没有问题。但是最好都提前录个像然后保存下来,这样以后报道上出了什么偏差,咱们也有话能说。”

    ·

    孙立恩在酒店的咖啡厅里见到了表情焦虑的伯纳德,他有些局促不安的拧开了手里的瓶装矿泉水,然后又把瓶盖拧了回去。

    “孙医生……我,我不想给你们惹麻烦。”伯纳德再次拧开了瓶盖,然后叹气道,“最近的这几个采访我都没有接受,只是接了他们的电话而已。”

    孙立恩笑了笑,“我们都没有担心,担心什么呢?”

    “我……”伯纳德张了张嘴,然后又沮丧的低下了头,“我真的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这么胡来。”

    “你要是能想得到,那我们反而要担心一下了。”孙立恩笑着回答道,“反正我们被西方媒体恶意抹黑也不是一天两天,一次两次的事儿了。”

    他看着仍然有些沮丧和慌张的伯纳德说道,“这种话虽然我说出来,你可能会感觉有些……太大太假,但我还是得跟说一遍。我们正在从事的工作是去拯救不幸感染了病毒的同胞,而拯救生命这项工作,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有错。”

    伯纳德抬起了头,眼神中好像有了些信心。

    “既然我们在做意见肯定不会出错的事情,那就不需要在意外面的人到底在胡说什么。”孙立恩站了起来,对伯纳德认真道,“只要对得起自己内心的道德和良知,那我们就无需畏惧!”

第五章 介绍人

    小林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表情严肃。

    “会长,消息已经确定了。”他的秘书松本人志对小林丰低声说道,“韩国的疫情爆发情况严重,教会的活动太频繁了,病毒的传播速度很可能会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小林丰是个非常成功的商人,作为日本最大的药企领头人,他必须要有比所有人都更加敏锐的嗅觉和长远的目光。早在一周前得到了孙立恩的警告之后,武田制药的研究部门几乎全都投入到了针对新型冠状病毒的治疗药物研发中。

    之前购买的夏尔制药在这个时候突然体现出了巨大的作用,夏尔制药旗下一共有两个重要的产品管线,其一是针对罕见病疗法的生产研发部门,而另一个则是血浆制品研发部门。

    收购了夏尔制药之后,血浆制品研发部门被武田制药提到了高度重视的级别。这个部门所负责研究的项目主要针对免疫学方向。而免疫项目则被分为了三个大类——血浆免疫、疫苗免疫和肿瘤免疫。

    而根据孙立恩和其他研究者们的反馈,现有的所有抗病毒药物对于新型冠状病毒都没有效果。在目前全球疫情最严重的地区——中国湘北省云鹤市——医生们用于治疗患者的最终手段是康复者血浆和ecmo。

    医疗设备一直都不是武田制药的强项,而免疫方面的血浆制品研究在武田收购夏尔制药以前也并非他们所擅长的领域。

    但这一次情况不一样了。根据小林丰所看到的各种报告和反馈,目前在整个云鹤对抗新型冠状病毒的战斗中,汉方药和生物制剂成为了主要手段。康复者血浆自不必多说,而孙立恩所首创的三联疗法中,最核心的阻止白介素-6引导炎症风暴的托珠单抗也是生物制剂。

    夏尔制药的血浆制品正在全力运转中。他们现在的主要研究方向就是从全世界的康复者身上提取血浆,然后试图通过生物工程的方法大批量制造免疫球蛋白和特效血清。

    目前的云鹤是全球康复者人数最多的地方,但这里的康复者血浆几乎都得投入到临床治疗中去。就算是能够有一些提供给相关机构,作为外国制药公司,武田也拿不到这些宝贵的血浆进行研究。

    所以,小林丰和武田制药上下一直都在高度关注着其他地区的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尤其是那些有武田派出机构,同时还能出口人血浆的国家。

    传统上,欧洲地区是全球血液出口的最主要来源地区。超过79%的出口血液(包括人和动物血液)来自欧洲,其次则是北美地区。

    但是目前的疫情仍然主要集中在亚洲地区,而武田制药和夏尔制药都没有在中国开展商业采浆的许可。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只能把目光转向其他那些已经出现了疫情的地区。

    夏尔制药目前正在意大利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采浆中心站,而武田制药则积极在日本国内进行着采浆站铺设。

    但小林丰并不满足,为了满足研究、生产、经营基于新型冠状病毒康复者的特效疗法的目的,武田制药需要更多的康复者血浆。

    而武田制药目前面临两个选择——要么和其他已经有了全球血浆生产线的csl合作,要么自己抓住机会,提前找到下一个疫情爆点并且加快建设步伐。无论如何,只要他们还想继续推进项目,那就必须得尽快获得大量的康复者血浆才行。

    作为武田制药的掌舵人,小林丰并不打算来一场豪赌——赌大运那是在只能二选一的情况下,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举动。而且小林丰认为,一个企业在五十年里赌一次就已经够了。实在是犯不上在这种地方再赌一次。

    作为一名优秀的商人,小林丰当然是两个都要。

    “通知崔东健,让他马上把采浆站的事情搞定。”听完了松本人志的汇报之后,小林丰当机立断道,“让本社马上向韩国分公司注资,先按照500亿日元的规模注资。我只有一个要求,让崔东健在三个月之内,把这些钱全部给我砸到采浆站里去。”

    松本人志摸着自己染成金色的头发迟疑道,“可是,现在韩国一共就800多例感染,500亿日元全部用于投资采浆站……这个数量是不是太多了?”

    “韩国的那些教会可比国内的教会厉害多了。”小林丰冷笑两声说道,“他们抓住教徒的把戏就是不停的举行弥撒和聚会,让这些被洗了脑的人继续互相洗脑加深印象。要阻断病毒传播,就必须停止聚会,可如果停止聚会,之后就会有大量的信徒幡然醒悟然后退出教会……”他看着松本人志道,“一旦这些人退出了教会,那他们那些售价几百万的‘一定能让你变得幸福’的壶又能卖给谁呢?”

    “所以,在他们的聚会行为被首尔强行终止之前,教会不光不会停止聚会,反而可能会更加频繁的举办集会。一方面,这么做可以增强信徒的黏着力,另一方面……也能趁机再榨取一波金钱。”松本点了点头,然后用自己壮硕的胳膊挠了挠头,“这么说,之后的确诊患者人数还会继续上升啊。”

    “韩国这个国家的居民,对于教会的狂热程度是能够达到令人感到困扰的程度的。”小林丰冷笑了两声说道,“作为选举制国家,青瓦台对于得罪一大批特定群体的国民,是有天然恐惧心理的。毕竟政客们都不想丢失选票嘛!”

    “但韩国毕竟是经过mers的。作为冠状病毒的受害群体之一,他们应该还是会保持很高的警惕。”松本人志低声道,“现在的问题是,他们究竟还记得多少。”

    “韩国的情况只会比云鹤更加严重。”小林丰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他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虽然现在的总统对于大财阀有敌意,但……他想要效仿云鹤的措施,那是痴人说梦。财阀们不可能允许工人不来工作,持有财阀股票的那些投资人也不可能容忍。为财阀工作的日结工人们也不可能接受——光凭这一点,青瓦台就不可能效仿云鹤。”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还不够明确,小林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慢慢走向窗边,看着窗户外东京桥的夜景笑道,“说实话,我原本以为除了云鹤以外,最先爆发疫情的肯定会是横滨。”

    宝石姬号邮轮的旅客中已经累计报告了691例确诊患者。而厚生劳动省完全没能掌握传播途径的本国感染病例也有一百四十多例。但是,新型冠状病毒在日本国内的传播似乎……和它在世界上其他国家的传播模式截然不同,甚至和在宝石姬号上的传播模式也不太一样。外界有传言说,这都是因为日本人过于注重个人空间,并且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太密切的交流有关。

    不过小林丰知道,这就是个屁话。

    看看东海道线上拥挤的车厢吧——那里简直就是超级传播事件最好的温床。

    日本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的患者确诊人数没有快速上升,在小林丰看来,原因只有一个。

    日本各地的检测能力都太有限了。

    作为首都,东京都的每日pcr检测能力是125件,而全国四十七个都道府县里,检测能力最强的神奈川县每天能够检测190件样本。全国检测能力加在一起,每天一共可以进行2724例pcr检测。换句话说,全日本的pcr检测能力仅为云鹤二月初的一倍左右。

    检测能力强一倍,但人口数量却多十倍。这样的差距已经足够令人绝望了,更让人无奈的是,日本松散的医疗保健体系下,就连统计数据都成了一件令人绝望的工程——各地向上级汇报的pcr检测结果,都是通过传真或者电话口头汇报的。

    这也是武田制药决心投入到特效疗法里的一个关键原因。日本国内的疫情数据完全就是一个谜团,谁也不知道现在这四十七个都道府县,一亿四千七百万人口中,到底有多少人已经感染了病毒。

    内阁没有能力,没有决心,也没有动力搞清楚现在的情况。他们完全就是一副装聋作哑,完全不打算去关心的样子。似乎这种疾病有着高度的纪律性和组织性,它只会在中国境内肆虐,而不会在其他地方作祟。

    内阁靠不住,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想到这里,小林丰叹了口气。为了一亿四千七百万国民的安全,为了武田制药在日本的五万名员工、以及他们的家人安全,他都得想个办法出来。

    “和强生以及莫德纳的联系怎么样了?”他转身对松本发问道,“他们同意了合作请求么?”

    “强生和莫德纳对合作的态度都比较积极。但他们更希望的是,能够通过咱们的销售系统和其他途径,进入中国进行销售。”松本无奈道,“至于转移技术和在日本生产……这两条他们都还没有给出明确答复。”

    “强生是老牌厂商,他们肯定想要把所有的利润都捏在自己手里。”小林丰沉吟片刻后说道,“和他们进行合作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莫德纳的情况不太一样——他们成立了四年,至今还没有一款产品正式投入市场。没有现成的销售渠道,缺乏大规模生产经验……他们比强生更需要我们的帮助。”

    “需要向他们继续提高报价么?”松本问道,“我们现在的报价还是有至少45%的盈利空间的。”

    “报价提的太高,他们反而会有顾虑。”小林丰摇了摇头,他太了解这些欧美公司贪婪但又胆小的习惯了,“告诉他们,我们可以预付款。在一期临床开始之前,我们可以预付一千万剂疫苗30%的订金。但前提条件是……”

    “必须和我们在日本合作生产,并且将亚洲地区的销售权限交给武田。”松本点了点头说道,“这么优

    厚的条件,莫德纳不可能拒绝。”

    “如果他们还打算继续拖下去,那就再加一条。”小林丰轻轻一敲桌子,“我们可以派技术团队和管理团队,协助他们在美国建立大规模生产线,并且帮助他们建立相应的管理团队。”

    ·

    布鲁恩在得知伯纳德的经历之后,先是震惊了一下,然后对自己的这位老乡无奈道,“以后从美国来的电话,能不接就别接吧。”

    “我肯定不会再接了。”伯纳德在得到了孙立恩的安慰之后,精神明显好了不少。他来找布鲁恩,其实也是想提醒一下自己的这位“老乡”,“这帮记者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布鲁恩医生你也需要小心一点——他们肯定也能搞到你的电话。”

    “他们,给我打电话?”布鲁恩愣了一下,然后大喜过望,“那可太好了!”

    身为**员,布鲁恩这样的人物是会被美国媒体直接当做空气的。毕竟在美国人眼中,**员那一个个都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没有一条法律规定**在美国是违法,这就已经让不少美国人想不通了。哪里还能容忍一名**在美国人的电视上大放厥词呢?

    作为**员,布鲁恩最大的梦想就是堂堂正正的登上美国主流媒体,然后向观看电视的美国人们证明一个道理——**员不是魔鬼,他们和其他的所有美国人一样,都热爱着这个国家,也热爱着自己的同胞。

    “别想太多了。”伯纳德叹了口气说道,“他们才不会给你上直播的机会呢。在听了你说的一句话之后,他们报道出来的内容除了同样会使用二十六个字母以外,和你原本说出的话不会再有任何联系。”

    “那就更好了。”布鲁恩嘿嘿一笑,“等其他美国人发现,他们所信任的媒体采访的居然是个**,并且还篡改了这个**说出的每一句话之后——你觉得会倒霉的究竟是我这个生活在中国的美国**,那还是那些一句话里夹杂着几十个谎言的媒体呢?”

    “你是**?”伯纳德看上去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现在他一天到晚接触到的也几乎都是**员。这些党员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我觉得你也挺有潜力。”布鲁恩嘿嘿一笑,他拍了拍伯纳德的肩膀问道,“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我可以做你的入党介绍人。”

第六章 轮换

    布鲁恩正在为美国**的发展壮大而努力,孙立恩这边,则在发愁怎么减少北五区的患者数量。

    北五区最近再次人们为患。但这一回……患者的情况不大一样了。

    目前在北五区,重症患者人数仍然占多数,但他们收治的普通型患者的数量也正在快速增多。更巧的是,这些普通型患者几乎都是从方舱医院转来的。

    对云鹤各个社区的摸底排查还在继续,应收尽收的模式下,不光所有表现出症状的患者都将被送到方舱医院进行隔离治疗。那些没有表现出症状但核酸检测为阳性的患者,也会被送到集中隔离点进行医学观察。一旦表现出症状,他们就会被转运到方舱医院或者定点医院接受治疗。

    收治能力提上来了,也就意味着有越来越多的感染者开始进入到了医疗系统的服务范围中。而收治的感染者数量增多,就必然带来更多的普通型患者收治需求。

    雷火神山医院的收治能力基本已经到达了设计时的运行高峰,而其他定点医院目前也重新开始接收起了普通型患者。

    这并不是拆东墙补西墙的无奈之举,反而是胜利进一步向着人们走来的证明。没有多少患者是发病即重症的。疾病的发展有个过程在,而这个过程往往是普通型中少量患者转为重型,重型中少量患者转为危重型。

    现在大批量收治起了普通型患者,就意味着转变为重症和危重症的主要通道被截断了。一旦截断了这样的途径,就能够从根本上减少重症和危重症患者的数量。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孙立恩现在发愁的问题在于,这些突然被送来的,大量的普通型患者的治疗——北五区的工作人员搞重症和危重症算是一把好手,但搞轻症……大家还真的没什么经验。

    普通型患者具有发热、呼吸道症状或者腹泻的症状。同时能够在影像学检查中发现病毒性肺炎的特征表现。但他们都没有低氧血症、气促或者意识障碍。换句话说,普通型患者自己的感觉就像是得了一场稍微有些严重的感冒——仅此而已。

    这些患者本身症状不重,所以他们的精神都还挺不错。但精神不错,却同时也带来了不少问题。

    为啥说icu是最忙也最清闲的部门呢?因为icu部门中的患者基本都没有意识,缺乏活动能力。医生护士们需要对他们进行细致的护理,但护理完了一般也就没有更多的情况需要费神。可这些普通患者……他们个顶个的能说能聊,会跑会跳。照顾起来可真不是一般的“麻烦”。

    今天下午准备离开北五区的时候,孙立恩顺着楼道里突然问到了一股烟味。这可把他给吓坏了。

    医院里严格禁烟的原因不光是因为吸烟有害健康,更是因为住院部里到处都是氧气管路。尤其是在大量接收治疗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患者期间——房间里几乎人人都需要吸氧,房间内部的氧气浓度要比外界高出不少。在这个环境下别说抽烟,一点火星都有可能酿成大祸。

    孙立恩穿着防护服,拎着灭火器就开始一个个房间找问题,连续闯了四五个病房之后,他在一个收治普通患者的病房洗手间马桶里,发现了一枚燃烧了一半的烟头。

    “这是谁抽的?”孙立恩看到泡在马桶里的烟头之后气的手都在抖,他厉声问道,“谁抽的烟?!”

    “我,我抽的。”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人举了举手,“实在是憋不住了……”

    “把你身上的打火机拿出来。”孙立恩深吸了两口气,然后强行要求到,“所有能点火的东西,全都交出来!”

    孙立恩拎着灭火器的举动,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烟味引来了布鲁恩和护士郭宇来。这俩人进屋的第一句话比孙立恩还刺激,“在病房里抽烟?你想死啊?!”

    青年人老老实实的拿出了自己身上的一次性打火机,并且还非常配合的交出了藏在被子里的烟盒。而孙立恩并没有就此罢休,他让小郭直接找出了这名患者所有的个人物品,并且直截了当道,“你的所有个人物品我们都要检查。在北五区住院期间,不许点火!”

    “那我憋不住怎么办?”烟民对于吸烟的“热爱”是无法以常理度之的。他看上去很愧疚,但同时又非常不情愿,“没烟抽的感觉太难受了……”

    “你要是不想死,就别抽烟。”布鲁恩瞪了一眼这个烟民怒道,“吸烟是****转重症的重要因素你知不知道?这里到处都是氧气管道,你一点火说不定就连自己都给烧着了!抽烟?到时候就是烟抽你了!”

    布鲁恩说的愤怒,这个患者却仍然有些不服气,“那我不抽烟怎么办?不抽烟我不舒服啊!”

    “趁机戒了吧。”孙立恩面无表情的把这名患者交给自己的烟盒打开,然后将里面的每一根香烟都仔细碾碎,并且冲进了下水道里,“放心,我们很有经验的。如果你实在觉得自己戒不掉,那我们可以给你上束缚带。”

    ·

    吸烟的患者只是众多麻烦中的一个,这些患者还有很多其他的麻烦。

    比如治疗方案。

    对于普通型患者而言,目前主要的治疗方案是中医汤剂。付医生一个人要给二十多个患者看病,还得调整组方,并且对某些患者再行针灸治疗。工作压力很大。

    更麻烦的是,并不是所有患者都愿意接受中医汤剂治疗。比起中医的药汤和银针,他们更倾向于吃药片打吊针。

    孙立恩现在头疼的就是这个事儿——北五区的设备数量不太够用了。

    通过西医方案进行治疗倒不是不行,可所有治疗的基础根源之一——人重组a干扰素是需要通过雾化吸入使用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雾化机不够用了。

    紧缺的物资其实不光只是雾化机一样而已,但雾化机的紧缺却是最麻烦的。对于其他的雾化药物而言,使用超声波雾化机进行雾化并没有什么问题,但a干扰素却不能通过超声波雾化机进行雾化——超声雾化会导致混悬液雾化释出的比例,可能会导致容器内的药物温度升高,从而影响蛋白质或者肽类化合物的稳定性。

    为了让a干扰素能够以最稳定的形态进入患者的呼吸道,医生们只能使用空气压缩式雾化器或者振动筛孔雾化器来进行雾化给药。

    但问题是,这两种设备的产量都不是特别大。在如今的云鹤市传染病院里更是紧缺——所有患者几乎都得用,每个病区配置的数量都不多。

    虽然理论上来说,机器全天候运转也能够满足使用需求,但这就意味着不少患者得在零点以后轮才能流使用雾化仪进行治疗。这就很难让人接受了。

    目前的初步解决办法是对一部分患者使用干扰素静脉滴注,来代替雾化吸入治疗。但孙立恩知道,这不是个长久之计。他只能把求助电话再一次打到了张智甫的办公室里。

    张智甫对于这个情况也有些无奈,“雾化机现在不好搞,我也不敢说什么时候能给你搞来足够多的机器——我只能说尽力去协调,东西肯定能有,但能不能这两天就给你解决掉……这我不敢肯定。最快三天最晚五天,我肯定给你们北五区把东西全都配齐。”

    除了雾化机以外,北五区目前需要处理的另一个大问题是之前那些……治疗抢救无效患者的遗物。

    来北五区住院的患者大多都是带了不少换洗衣物和其他随身物品的。只有少数几个患者当初被送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拿——浑身上下就拿了个手机。

    因为要防控病毒传播,所以在这些患者经抢救无效被宣告死亡之后,他们的家人不能来医院送亲人最后一程。只能由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在全副武装下转运至殡仪馆,然后对遗体进行火化。而同样是出于防控病毒传播的目的,他们的遗物也暂时不能交给家属。医疗队的医生和护士们只能先用黄色的医疗废物垃圾袋,把他们的遗物全部封存起来,然后等待有关部门过来接收遗物,并且这些遗物进行彻底消毒之后,再交还给家属们。

    这些遗物已经在走廊上堆了好长时间,现在……是该清理消毒,然后通知家属们逐个过来领取的时候了。

    照顾这些普通型患者需要人手,分拣消毒患者遗物也需要人手,孙立恩再一次感觉到自己手头的人有些不够用了。

    就在孙立恩头疼着接下来的人手安排时,宋文忽然打了个电话过来。

    “你们出个名单。”电话那头,宋文的声音听起来喜气洋洋,“从你们医疗队里抽20个人出来,准备回宁远轮换了。”

    从宋安省出发的第一批医疗队在云鹤市已经奋斗了一个多月。在这长达一个月的时间中,第一批三百多名医护工作人员累积治疗了超过两千名确诊患者。这么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后,医疗队的工作人员们几乎人人脸上带伤。荨麻疹和痱子之类的皮肤疾病几乎就是家常便饭。而长时间的高强度,高压力工作,以及频繁的日夜颠倒更是让医生们一个个身体都出了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要让这些已经奋战了一个多月的医生们继续干下去,对他们的身体是会有损伤的。别的不说,光是为了穿防护服所以不能喝水,因为穿防护服而不敢上厕所憋尿所导致的泌尿系统疾病就真的很折腾人。

    每天摄入水分不足,尿液浓缩后就容易导致泌尿系统出现结石。而肾结石所导致的疼痛,已经放倒了两名护士和一名医生。好在结石虽然很疼,但并不会危及生命。

    而憋着尿不去上厕所……这个所造成的损伤就比较麻烦了。

    当膀胱中充满尿液时,肾脏就无法继续通过输尿管向旁观内排出尿液。但为了清除血液内的废物,肾脏的工作一刻都不能停止。工作产物无法顺着输尿管排出,这些尿液就会积攒在肾脏中,从而导致肾积水。

    有些肾积水是结石造成的,而有些肾积水……则完全是因为长期憋尿所致。有些肾积水的患者并不会表现出症状,而有些则会表现出腰腹疼痛、恶心呕吐甚至尿血等问题。

    以孙立恩的观察,自己的组内有两名医生一名护士有肾积水症状,其中以钟钰的情况最严重。

    钟钰的状态栏上可是有尿血的提示的。

    “二十个?”虽然孙立恩觉得,自己手下这小一百人里,至少得有七八个人马上得回去疗养顺带看看病,但二十个人这个数量……好像有点多。

    “对,二十个。”宋文说道,“一百多号人呢,找二十个工作最辛苦的医护人员出来,然后把人送回到宁远来。隔离酒店都选好了,就选在你上次去度假的那个温泉酒店。十四天隔离,顺便好好疗养一下。”

    按照宋文的说法,这次的人选那都是回去接受宁远父老乡亲们夹道欢迎的英雄。这些在云鹤拼过命,带着军功章似的伤病回到宁远的医护人员,那都是凯旋而来的勇士。

    只不过……孙立恩个人觉得,大家现在可能都不太会愿意自己先回去。大家是一起来的,要走当然也得一起走吧?从每个医疗队里抽出五分之一的医生回去轮换,这好像有些不妥。

    “我这边有七个人确实需要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孙立恩想了想说道,“不过……再多的话可能有困难。”

    “尽量调吧。”宋文很明显也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或者说,她那边也有同样的“困扰”,“这是个好事儿。云鹤的情况正在好转,也不可能就让你们这第一批第二批的医疗队队员一直在云鹤干活吧?”

    “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轮换,甚至可能在后续增援抵达之后整批次撤回的。”宋文对孙立恩严肃道,“你最好通过这一次轮换,搞一个大家都愿意遵守的轮换机制出来。”

    孙立恩现在也不是刚出学校的菜鸡了,他听着宋文的话翻了个白眼问道,“宋院长,搞机制这种东西我可不擅长,您那儿有没有现成的方案能让我抄一下?”

    宋文一时语塞,然后她快速转变了话题,“下一批的医疗组大概下周二能到云鹤,你们记得提前把最近的护理和治疗经验总结一下,做好培训工作。”

    孙立恩苦笑了两声,然后把事儿给应了下来。

第七章 出院

    又是一个和往常一样的工作日,和往常一样,孙立恩在早上六点半准时醒来。拉开窗帘,看着窗户外的晴天,孙立恩打开了房间内的电视开始播放新闻。电视机旁的咖啡机嗡嗡作响,一杯热乎乎的黑咖啡正在慢慢滴入马克杯。而孙立恩则揉着还有些发涩的眼睛,进入浴室开始洗澡。

    孙立恩第三十二次下定决心,等他回到宁远之后,一定要把自家的浴室拆了重装。至少要和酒店一样,在淋浴室的天花板上也装这么一个大面积的喷头才行。

    刚刚睡醒的疲倦被热水一扫而空,孙立恩穿着浴衣,用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重新走向了电视机的方向——热乎乎的黑咖啡是清早唤醒一名急诊医生的必需品,缺了这个可是真的不行。

    早上刚起床就喝咖啡,其实对于心脑血管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咖啡因对于交感神经有兴奋作用,而兴奋起来的交感神经则可能会导致心率增快、血压上升等等表现。而这样的表现则会对心脑血管造成一些意想不到的压力。

    一般情况下,人体处理这样的压力变化问题不大。但在某些时候,这样的突然变化可能会诱发非常严重的问题。比如对于老年人或者有心血管疾病的人群而言,冬季早晨起床的过程可能就会让人血压快速上升。这个时候再来一杯黑咖啡,说不定就会超过血管所能承受的极限。

    当然,孙立恩自己并不是太在意这种问题。毕竟年轻,而且状态栏随时监控,只要别一口气喝太多,这样的压力他还是能应付的。

    电视里正在传来前一天的新增确诊数据。孙立恩最近深深的爱上了这项只属于早晨的“仪式”,每天早上的新闻上所播报的新增确诊患者数据都在快速下降。这让孙立恩几乎每天早上都充满了干劲——他们的工作是有回报,而且正在切实改变局面。有了这样的正反馈,孙立恩兴高采烈甚至迫不及待开始每天的工作也就说得通了。

    整个湘北省的单日新增确诊人数下降到了499例,其中云鹤市464例。同日,云鹤市新增出院患者1391例。目前全市尚存重症患者7090例,危重症1585例。

    和前一天相比,全云鹤市的重症患者减少了686例,危重症患者人数减少了69人。医生们的努力在每一天的最新数据通报中一览无遗,这更让孙立恩充满了信心。

    一天减少接近700个重症病例,那岂不是再坚持十天,就能让重症患者人数清零了?

    当然,孙立恩也明白这只是个有些不切实际的幼稚想法。临床工作有多困难他比谁都清楚。但这至少是个非常好的兆头。

    从目前的数据上来看,之后各地赶到云鹤的医疗队医生们工作压力仍然会很大。云鹤的每日新增确诊人数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下降,社会集体防疫的重大作用正在显现。但目前仍然在各个方舱医院和定点医疗结构接受治疗的三万九千多名患者仍然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全部出院。

    以目前的局势,新增患者数量可能会在几周内得到清零。但这如同堰塞湖一样的确诊患者人数……一时半会是没办法全部被治愈的。

    想到这里,孙立恩就有些想去挠头。作为医生,他比谁都更希望早日让患者全都出院。但患者的病情进展并不会以医生们的主观意志为转移,它们有自己的自然规律。为了让这些患者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康复,这就需要大量的医生和护士来进行工作。

    别的不说,光以那些接受了三联疗法的患者为例。他们在日常进行治疗中,首先需要有一名护士为他们进行抽血检查当天的免疫指标,随后需要一名护士为他们进行丙球蛋白和托珠单抗的注射。crrt的使用是24小时不间断的,而在24小时不间断的使用过程中,血液透析滤器等其他耗材都需要至少一名护士和一名医生进行定期更换。使用过的透析液也需要定期更换以保证透析效率可控。

    在对抗新型冠状病毒时,光是为一名患者应用三联疗法,就需要大约三名护士和一名医生多加注意。而三联疗法仅仅只是防御或者说阻断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患者,在疾病的影响下出现炎症风暴的手段。

    使用康复者血浆,需要至少一名医生监护,一名护士执行,一名护士抽血送检确保没有出现输血不良反应。使用其他抗病毒药物,则同样需要一名护士予以执行。

    虽说护士可以同时身兼数职,一边处理crrt,一边执行包括使用康复者血浆、抽血送检和用药治疗等等任务。但就意味着护士们需要承担更多的操作压力。在红区穿着防护服,带着三层手套的情况下,过多的操作压力就等于要让护士们承担更多的感染风险。

    想要让医生和护士们在完成治疗任务的前提下尽量减少感染风险,那就必须得有更多的医生和护士们投入到每天的治疗过程中去。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逻辑——减少单人所承担的任务压力,这样才能减少每一个参与到治疗中的医务人员感染的风险。

    可问题是,人手根本就不够用。而且在这个人手不够的当口下,还要有二十名队员被抽调出医疗队,回到宁远接受疗养。

    孙立恩一想到这个事儿就头皮发麻,抽调走20名医务工作人员之后,现在北五区三个组的排班都得受到影响。

    另一方面,大家的劲头现在都很足。除了那几位有泌尿系统结石和肾积水症状的医生还有个借口以外,其他医生几乎都对提前回到宁远接受疗养抱有抵触心理。

    孙俪呢之前已经试探性的问了好几名队员的意见。而他得到的回馈都和之前一样——“誓与云鹤共存亡,病毒一日不绝,我们一天不退!”

    有这么高的士气当然是个好事儿,但是对孙立恩来说,这种情况可真不让人省心。他还得给自己手下的队员们做工作,然后才有可能让他们接受回家疗养的要求。

    算了,不想这些。孙立恩喝完了最后两口咖啡,然后使劲伸了个懒腰。换好了衣服,他一溜烟冲向了食堂开始吃早餐。

    今天的早餐内容比平时还要丰富些,除了和往常一样提供鸡汤泡饭以外,今天甚至还有一名大厨站在自助餐区,向各位有需要的医生提供广东肠粉和湖南米粉这两样早餐。

    布鲁恩作为一名忠实的粤菜爱好者,为了吃到更加“正宗”的肠粉,他甚至用上了粤语和那位明显也是来自广东地区的大厨进行了一番交流。但这个交流并没有获得非常好的结果——大厨是潮汕人,他说的粤语布鲁恩完全听不懂。

    广东肠粉吃起来略有些咸,而湖南米粉对孙立恩来说又有点太辣。他还是选择了比较“清淡”的挂面+红烧牛肉浇头,并且还加了一笼小笼包。

    胡佳端着自己的甜口早餐出现在了孙立恩对面。她喝着八宝紫米粥,手里拿了一块甜发糕,面前的盘子里还有一份酸奶杯蛋糕。

    这对未婚夫妇互相点了点头,然后开始专心致志的吃起了早饭。胡佳似乎觉得光吃甜食还有些单调,于是吃了几口自己的早饭,就开始从孙立恩的面碗里舀咸口的面汤喝。孙立恩的碗里的面还没吃完,这一份汤面就变成了拌面。

    “今天有六个病人出院,要是加上北六区的那就是十八个。”胡佳一边吃着自己的早餐,一边对孙立恩说道,“关谷雪一家今天也出院,他们的病历好像还没搞完。”

    “关谷雪他们的病例不是钱主任在处理么?”孙立恩有些好奇的问道,“怎么还没搞定?”

    “人太多了呗。”胡佳耸了耸肩膀,“昨天我去送病人的时候,钱主任已经在拉着我哭诉了。北六区的病人都是普通型,患者来得多好的也快。他们光是文书工作就忙的没空吃饭了。”

    “祝他们好运吧。”孙立恩耸了耸肩膀,然后问道,“你管的护士们里面,有没有最近工作太忙需要回去疗养的?”

    “人人都需要疗养,但是你这儿给的名额太有限了。”胡佳摇了摇头道,“要是能把人都换走也就算了,从几十个护士里抽调几名回去疗养,这个名单就比较麻烦。除了钟钰以外我还真找不出来几个必须疗养的……我昨天晚上和钟姐聊了一下,她的建议是把家里孩子还小的护士,还有父亲人中有年龄偏大或者正在生病的护士优先选出去。”

    孙立恩想了想说道,“再加一条吧,孩子读初三高三的也先送回去。”

    “这样的人反而是一个都没有。”胡佳无奈的说道,“参加报名的护士们大多数年龄差异比较大,要么是90后00后,要么是60后和70后。处在这个阶段的人还真不算多。”

    “反正尽量选吧,实在是选不出来那也没办法。”孙立恩叹了口气,他吧话题重新拽了回来,“关谷雪的孩子现在状态咋样了?”

    ·

    赵鹤安正静静地躺在带有防坠落围栏的婴儿床里。他小小的脸上偶尔会露出一些笑容,小嘴也一缩一缩的——似乎是梦到了吃奶的时候。

    关谷雪半躺在床上,面带微笑看着自己的孩子。昨天孩子的第二次核酸检测结果是阴性,这说明他们一家终于可以安全出院了。

    最早恢复阴性的是丈夫赵健,他在八天前就已经是两次核酸阴性了。六天前,关谷雪的第二次核酸也终于成了阴性。但孩子的核酸结果却一直有波动。第一次阴性之后,第二次却变成了阳性。阴阴阳阳来回折腾了好几天,直到昨天,赵鹤安的第二次核酸结果才终于成了阴性。

    按照医生们的说法,他们一家人今天就可以出院。但出院之后,他们仍然需要到集中隔离点进行为期14天的集中观察,然后才能正式出院回到家里去。

    赵健因为这个事情一直有些发愁——他们的家在黄州而非云鹤。虽然在云鹤也租了房子,但是这一次回家待产前,赵健和关谷雪特意把他们在云鹤租的房子给退了。两人原本的计划是等到孩子出生之后,就去买上一套面积小一点的二手房先住着。这样至少不用再担心租房搬家所带来的波动。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在他们以这种特殊的方式重新回到云鹤之后,添丁进口的一家人顿时面临着一个令人尴尬的窘境——他们在云鹤已经没有住处了。

    云鹤目前仍然保持着封城状态,任何人都不得擅自离开云鹤前往其他地区。哪怕是已经有了连续两次核酸阴性证明,他们也无法离开云鹤回到黄州暂住。

    等今天出院之后,他们要在集中隔离点住上十四天。这十四天的居条件还是有保障的——可这之后该怎么办,赵健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

    “你们可以开始收拾东西啦。”怀抱着无奈和焦虑的心情吃完了早饭,北六区的护士们喜气洋洋的走进了房间,并且向赵健和关谷雪宣布着出院决定,“你们今天中午就可以出院了。把东西收拾一下准备准备,中午会有社区的转运车来。他们会送你们去隔离点的。”

    赵健点了点头,然后捏了捏儿子的小脚,又亲吻了一下妻子的脸颊。做完了全套“动作”之后,他拿着手机走出了病房,一路走到距离病房最远的角落,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打电话。

    之前赵健已经连续打了很多个电话,这些电话都是打给自己在云鹤的朋友们求助的。但所有人都对赵健表示爱莫能助——并不是所有人都在云鹤有一套以上的住房,同时……也不是每一个云鹤人都敢于让刚刚康复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患者住到自己家里来。

    万般无奈之下,赵健现在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之前的房东打个电话求助。他已经想好了,房东哪怕把房租提高个三五倍的也无所谓。现在只要能给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找个住处就行——其他的事情真的不重要。

    “小赵啊?”铃音响了几声,然后从手机里穿出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啦?”

    “葛姐,我……我有个事儿想问问您。”赵健用有些别扭的声音问道,“我们之前退租的那个房子,您租出去了么?”

    “嗨,这么个档口,谁来租房子呀。”房东葛姐无奈道,“你们刚退租,云鹤就封城了。现在人人自危不敢出门,那套房子我还一直空着呢。”

    “姐……我有个事儿想求您帮个忙。”赵健深吸一口气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我和谷雪现在都在云鹤,我俩还有孩子都得了这个病,今天出院……”

    “你们没事儿吧?”平时就很热心的葛大姐在听到“都得了这个病”六个字之后马上打断了赵健的话头,“现在咋样了?好点没?”

    赵健强调道,“我们都已经彻底好了,刚才护士已经来过了,她说我们一家三口今天就能出院。”

    “哦对,你们的孩子已经生了呀!”葛大姐后知后觉的惊叹了一句,然后连声问道,“小关生了个男孩还是女孩呀?”

    “男孩。”赵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很快就把话题从新拉了回来,“姐,现在云鹤封城我们哪儿也去不了,您现在空着的这套房子……能不能再租给我两个月?”他强调道,“我们也不会住太久。最多……最多住到等云鹤解封了,我把孩子送回老家就好。”

    “嗨,现在这个时候,那套房子放着也没人租。”葛大姐非常大气的说道,“你们现在也没个落脚的地方,带着孩子你们去哪儿都不方便——来家吧。钥匙我给你们送过去。”

    “太谢谢您了。”自己最大的担忧得到了解决,赵健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他连忙说道,“房租我按照原来的价格翻一倍给您付。”

    房客一家三口都是确诊后的康复患者,这样的房子以后恐怕也不好租出去。而且在他们住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房子都没办法转租给其他能够长期租房的房客。这对房东葛大姐来说当然是个麻烦事儿。

    赵健是个讲究人,给人添了麻烦那就一定得有所表示才行。所以,他主动提出了增加房租的提议。

    “你把葛姐我当成什么人了?你俩在云鹤无亲无故的,现在又带了个孩子——处处都得用钱。”葛大姐有些生气的说道,“你们回来住就行,正好房子我也没收拾。房租就免了,本来这个时候也租不出去。等你们找着新的住处再说!”

    似乎是担心赵健不愿意接受,葛大姐提出了一个要求。

    “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那就把孩子的照片多给我发几张。”葛大姐在电话里笑着说道,“我姑娘才上大四,离生孩子的时候还早呢。先给我发发照片解解馋——等疫情过去之后,让我抱抱孩子过把瘾就行。”

第八章 善报(献血加更系列089.090)

    本章加更是为了感谢书友“蛮兔”和书友“腐烂朽木”在2021年5月1日和2021年5月25日所献的全血而加更。

    好人是会有好报的。葛大姐是一个好人,她值得更好的报偿。

    老天爷似乎也挑起了自己疲劳的眼皮,然后看到了这个值得好报的人。并且在它再次闭眼之前给出了回报。

    葛大姐的父亲今年77岁,独居在外的老人家在一周前被确诊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轻症患者,然后被送到了方舱医院接受治疗。

    和葛大姐的父亲一起被送到方舱医院接受治疗的,还有她的小女儿刘畅。大女儿刘莉自从疫情开始就一直和她以及葛大姐的丈夫刘瞬住在一起。而在封城之后第二天,为了去照顾在小区另一头独居的外公,小女儿刘畅自告奋勇,担当起了这项艰巨的工作。

    结果没想到的是,葛大姐的父亲感染,她的女儿刘畅也同样被新型冠状病毒感染了。

    虽然两人的症状都很轻,而且两人都马上被送到了方舱医院接受隔离治疗。但要说葛大姐一点都不担心那绝对是骗人的。

    整个云鹤都被这该死的病给折腾的兵荒马乱,自己的父亲和女儿同时患病,葛大姐真的快急死了。

    但在焦急之余,葛大姐自己对于那些同样也不幸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的人却一点都恨不起来。

    和很多其他的房东或者感染者家属不一样,葛大姐很有同理心。她非常确定,自己的父亲和女儿都不是那种平时闲着没事儿喜欢到处神溜的性格。而在小区已经全面实施封闭式管控后一周两人被确诊,这也说明了这个病毒的狡猾和威力之大。

    有些不幸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的患者家属会对其他感染者充满敌意。原因倒也简单——他们把自己的亲人认定为受害者,而把其他感染者当做加害者对待。在他们的逻辑和观念中,自己的亲人生病,是因为其他人并没有做好防疫措施而被感染所致。

    葛大姐的想法比较温和且贴近实际——连自己的父亲和女儿这么小心都会感染,那其他人感染当然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总之,葛大姐是个好人。而她也确实获得了好人应该得到的回报。在免去了赵健一家人暂住的房租之后,葛大姐在两个小时后接到了另一个电话。

    “您的女儿第一次核酸检测是阴性,如果明天也是阴性的话,就可以考虑出院了!”打电话通知葛大姐的那位工作人员喜气洋洋的说道,“明天这个时候我们会再给您通知的!”

    好人有好报,葛大姐高兴的连连道谢。等挂了电话之后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对方完全没有提自己父亲的事儿。

    葛大姐有些纳闷,怎么一个电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还非得分成两个电话打呢?

    过了几分钟,第二个电话打到了葛大姐的手机上。她接通电话后,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您的父亲症状有点加重,我们要把他转到市传染病院去。”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男声,对方直截了当的说道,“老人家现在的症状也不是太严重,就只是有些气喘。不过出于保险考虑,我们还是得把人转到定点医院去。”

    贼老天只是稍微睁开了一下眼皮而已。它……闭上眼睛的速度太快了。

    ··

    ·

    葛易安老先生被送上了负压救护车,在确定老人家已经躺好之后,救护车拉响警笛,朝着云鹤市传染病院疾驰而去。

    现在方舱医院向定点医院转运病人的标准已经比之前降低了很多。严格来说,方舱医院目前仅接收轻症患者。但根据方舱医院的工作手册规定,年龄较大、有多种基础疾病、治疗两天后体温仍然大于38.5摄氏度,或者没有自主活动能力的患者都将被转送到定点医院接受后续治疗。

    而葛易安老先生被转运的原因一方面是年龄较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葛大姐的女儿刘畅要出院了。

    葛易安老先生自己的自我生活能力比较弱,老人家身体不太好,平时一直都需要有人照顾。往常照顾葛老先生的主要是葛大姐请来的护工,葛大姐自己也会去父亲家里照顾他的起居生活。

    自从疫情开始之后,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被交到了今年刚读大一的小女儿身上。而刘畅也一直非常认真的履行着照顾外公生活的工作。

    但现在刘畅要出院了,她将在出院之后被送到定点隔离点,接受为期十四天的定点隔离长褂。等十四天期满之后,她就能回家了。

    但这也就意味着,葛老先生在方舱医院里没有人可以照顾了。

    平均一个方舱医院要接诊近千名患者,而这些方舱却一般只有不超过四十名护士和十二名医生驻守。他们的驻守还要轮换三班倒,这样才能顾得过来。在这种人力资源安排下,方舱医院自然是没办法去照顾葛易安老先生这样的患者的。

    之前能让葛老先生留在方舱医院,还是因为他的外孙女可以及时照顾老人。而突然来到这么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有个熟悉的人照顾陪伴也能让他舒心一点。

    刘畅的症状一直都很轻,根据方舱医院的医生们的判断,明天刘畅即可满足出院要求条件的可能性很大。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葛易安老先生也就只能被送往定点医院继续接受治疗了。

    ·

    “我不出院。”在听到了这个安排之后,刘畅马上就拒绝了这个要求。她直截了当的问道,“能不能想办法把我也转到传染病院去?嗲嗲身体不好,离不开人照顾的。”

    负责管理方舱医院的李金芳主任皱了皱眉头,这个要求他可真是不好满足。传染病院那边的床位现在还是挺紧张,听孙立恩说,他的北五区和钱红军的北六区加在一起现在也就有个三四张空床。而各个方舱医院都在不停的向着定点医院转运患者,这个时候让刘畅也一起去陪床……虽然对葛老先生的照顾有了,但这也意味着占用了一张额外的床位。

    占用床位,意味着就会有病人无法接受治疗。现在的云鹤医疗系统虽然已经缓过来了不少,但也还没有到可以浪费一张床位给家属陪床的地步。

    “嗲嗲身体不好,而且脾气也倔。”刘畅似乎也明白面前这位医生在担心什么,她努力恳求道,“我就怕突然一下让他再去其他医院接受治疗,身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他会着急的。”

    “这样吧……”李金芳主任叹了口气,他提出了一个折中的解决方案,“我先跟传染病院那边联系一下,如果他们能腾出一个房间来,或者能够提供多余的床位……那我就想办法把你也转进去。但要是不行……那就没辙了。”

    刘畅点了点头,然后朝着李金芳鞠了一躬,“那就麻烦您了。”

    等刘畅走远了之后,李金芳一边摇着头,一边给孙立恩打了个电话。其实要是按照他一开始的想法,这个电话打或者不打影响都不怎么大。孙立恩在群里面哭诉患者数量太多,床位紧张不够用的事儿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给孙立恩打电话,估计刘畅最后还是得失望。但作为一个性格温和的老好人,李金芳最后还是拨通了孙立恩的号码。

    要让刘畅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首先至少得先让李金芳自己死了这条心才行。

    电话响了十几秒钟,孙立恩的声音从座机的话筒里响了起来,“喂?”

    “立恩主任,我是李金芳啊。”李金芳对着电话问道,“现在有这么个情况我得跟您商量一下……”

    在听完了李金芳转述的患者情况之后,孙立恩问道,“这个要转过来的患者……就是年龄比较大的这个老先生,他的症状怎么样?”

    “以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情况算是还不错的了。”李金芳说道,“他目前的主要症状就是气喘,静息状态下血氧饱和度在94%左右。血压稍微有一点高,其他的问题不大。”

    “那就是个轻症?”孙立恩想了想然后一拍大腿,“这事儿可能有戏,你等会我去问问。”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李金芳被孙立恩这一惊一乍的举动吓了一跳,听着听筒里的忙音,李金芳不由腹诽道,该不会是孙主任这些天被床位的事情逼出了心理疾病,现在正处于急性发病期吧?

    孙立恩当然没有精神症状,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好得很。突然挂了电话,是因为他还真的想到了一条有可能满足刘畅要求的方法——既能保证她可以一起来云鹤市传染病院照顾外公,同样还能保证不至于浪费宝贵医疗资源的方案。

    孙立恩捏着防水袋里的手机,一溜烟跑到了六楼。钱红军正在北六区的办公室里写着赵鹤安的病例报告和出院总结呢。

    身为儿科主任,钱红军已经好多年没有自己亲手写过出院总结报告了。因此,这项工作在他看来实在是有些……费劲。

    孙立恩跑到办公室里之后,钱红军扭头一看孙立恩胸口写着的名字,然后老头顿时紧张了起来,“怎么了?哪个患者的情况有变化了?”

    孙立恩正打算张嘴说话,结果被老钱一句话给堵了回来。他只能先摇摇头表示钱红军猜错了,然后才说道,“钱主任,我有个事儿想要拜托您一下。”

    ·

    孙立恩想到的“办法”很简单,就是把关谷雪和赵健正在住的病房转给葛易安老爷子和刘畅来住。

    关谷雪和赵健现在住院的病房是个比较特殊的病房。它比一般的单人间更大,但比标准的双人间要小一些。因为处于走廊顶端,这个病房并不是个标准的矩形——它更像是个比较宽的三角形。

    在这个病房里要摆下两张病床,那床位就会安排的比较“紧密”。两张床中间基本只能留出一个六七十公分款的狭窄通道。这样的安排很显然不利于两名陌生的患者共处——这个距离可是超过了陌生人相处的“舒适安全距离”的。

    而这样的安排却恰恰非常适合关谷雪和赵健以及赵鹤安居住。小鹤安的恒温箱正好可以被放在赵健和关谷雪的病床中间,这极大的方便了这对小夫妻照顾孩子的需求。

    现在,命运跌宕起伏的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出院了。而剩下的这间病房的使用就成了一个小麻烦。只住一名患者进来,房间空间有些浪费。住两名病人,除非是两个完全没有意识需要高度监护的患者,要不然住进来的两个普通患者恐怕都会觉着不便且不舒服。

    房间的用法让钱红军头疼了好一阵子,他之前还专门和孙立恩说过这件事儿。而李金芳打来的电话顿时让孙立恩记起了这间奇葩的病房——这不是正适合给刘畅以及葛易安用嘛!

    把自己的想法跟钱红军说了一遍之后,老钱果然举起了双手表示欢迎和支持,“没问题啊,反正这个病房我也打算以后只收一个病人。有人来照顾那可太好了——我们护士的护理压力也能低一些。”

    “那就这么定了?”孙立恩兴致勃勃的摸出套在防水袋里的手机,给李金芳打了电话回去,“喂?李主任啊,我这儿和钱红军主任说好了,你让那个患者的外孙女一起跟着过来吧。这边有病房可以接受他们。”

    ·

    命运的安排总是令人感到措手不及,但却又隐约有着合理性在里面的。如果葛大姐是那种尖酸刻薄的性格、如果葛大姐对新型冠状病毒的康复患者有歧视心理、如果她平时就表现得难以沟通,赵健肯定不会把找住处的最后希望寄托在这位房东身上。

    而如果赵健不找她,找不到住处的一家三口很有可能就得在这个病房里多住个一两天——没有固定居所,意味着云鹤这边的社区防控体系将无法对这三人进行紧密跟踪回访。社区上肯定得想办法给他们解决了住处问题,然后才能让他们出院。

    延迟个两三天出院,这间病房自然也就没办法用于同时收治葛易安和刘畅。而没有了外孙女的照顾,葛老先生之后到底能不能适应……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而当葛大姐和往常一样,热情宽厚的向赵健提供了帮助之后,冥冥之中有某种东西,也稍稍为她和她的家人提供了一点微不足道、但又十分重要的帮助。

    与人为善的人,总能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得到回馈。

第九章 交流

    当一项工作几乎每天都和前一天一样,而且持续时间很长,工作压力极大的情况的情况下,一般人坚持上半个月就算是“心智坚毅”了。而孙立恩和自己的一百多位同事们,一起坚持了一个多月。

    是时候让一些身体比较弱的同志们休息休息了。

    孙立恩对吕志民主任和李承平主任都传达了上级要求他们抽人进行休假的要求。尤其是对于李承平主任,孙立恩还专门提了个建议。

    “您应该回去休息休息了。”孙立恩对李承平说道,“不是小孙我觉着您派不上用场啊……李老师您毕竟年纪大点。当时书记可说了,咱们队伍里得一个不少都回去。”

    “怎么的,你是怕我死在云鹤啊?”李承平盯着孙立恩,然后笑了起来,“放心吧,我这对自己这把老骨头心里有数。”

    “说实话,我是一点都不放心。”孙立恩看了一眼李承平然后劝道,“现在整个组里,愿意休假回去的医生一个都没有。我这儿好不容易凑出来几个生了病的,让他们赶紧回去疗养。名额可还差一般呢。李老师您就当给我帮帮忙,配合一下工作呗?”

    李承平看着孙立恩反问道,“那你怎么就不能配合我一下,让我继续在自己的岗位上干下去?我好不容易把其他呼吸内科的主任们给按了下去,然后参加了这次的医疗队。凭啥让我先回去呢?”

    这就开始胡搅蛮缠了。孙立恩头疼的叹了口气反问道,“您这段时间一直都不太舒服吧?身上也有好多湿疹,而且我看你体重也下来了不少。我和吕主任都还年轻,身体底子比李主任你好啊。”

    李承平原本就不怎么胖,但精神一直很好——就是那种上学的时候大家最怕的老师的感觉。平时和蔼可亲,但在学业上一丝不苟同时要求还特别严格。

    而这一个月的高强度值班下来,李承平的脸颊上明显的凹了下去。原本挺直的后背如今也稍微显得有些佝偻。

    状态栏虽然没有提示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但孙立恩实在是觉着,继续让老头这么耗下去,迟早有一天得耗出问题来。

    “也不能光让我回去嘛。”李承平对于孙立恩的要求不以为意,甚至还有点生气,“柳平川的年龄也跟我差不多大呢,你先让他回宁远呗。只要他回,那我也跟着回。”

    李承平故意找了个他觉着不可能的先决条件,并且非常不讲道理的把这个先决条件和自己捆绑在了一起。反正在李承平看来,柳平川和宋文两个人都是这次医疗队的管理核心人员,他们两个和孙立恩黄文慧应该都得待到整个宋安省第一批医疗队撤离为止。

    四个分组的组长不可能提前走,那李承平自然也就不用担心被提前送回宁远去疗养。

    这种感觉其实主要是个人不服输的问题。平时每个医生都在抱怨自己工作太多休息不足。但真到了云鹤前线,他们却没有一个愿意承认自己很疲劳,需要回家疗养休息几天。

    具体在李承平身上,促使他拒绝承认自己疲劳,需要疗养休息的原因就是“不服气”。李承平一直认为自己的身体还不错,为祖国母亲再健康工作三十年可能比较费劲,但五年十年年那肯定是不会有困难的。

    那你凭啥让我先回宁远?咋的,看不起我老人家?

    李承平的性格深处还是有不少“少年”的东西在。只不过平时从事医疗行业,处理的都是生死健康的人生大事,所以一直没有表现出来。作为一个有自己的b站账号,而且还会亲自回复某些观众留言的人,李承平的心理可能比孙立恩还要年轻些。

    这种性格决定了李承平肯定不会就这么自己“认老”然后老老实实的回宁远去。不过,孙立恩看上去好像真的很为难。

    那就退一步呗。李承平决定用一种比较委婉的方式来拒绝孙立恩的要求,于是,在鹤安医院工作的柳平川就成了他的挡箭牌。

    “柳院长?”孙立恩有些为难,他倒没想着这是李承平教授正在“婉拒”自己。倒不如说,孙立恩打心眼里觉着李承平的要求合情合理。

    柳平川今年也快六十了,作为在四院内主管科研和教学工作,并且管理着神经外科部门的副院长,柳平川其实并不能太好适应在红区的工作要求。

    作为一名经历过sars的医生,柳平川的最大优势就是曾经亲自和这种可怕的冠状病毒较量过。但其他方面,他的经验其实并不足以支撑他在红区作为最后的主力顶梁柱。

    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柳平川的医疗队里有足足三名呼吸内科的主任医师,以及一名重症医学科的主任作为三线医生。

    这样充沛的专科医生配置补足了柳平川的短板,而柳平川自己也确实累得够呛。

    孙立恩思考了几秒钟,觉得李承平说的……有道理。

    “宋院长啊,我突然有个想法。”身为急诊医生的强大行动力促使孙立恩迅速从口袋里摸出了电话,然后拨给了宋文,“我觉着,咱们是不是应该让柳院长做个表率,先带着咱们四个组八十名医务工作人员,第一批撤回去?”

    ·

    “我一直都觉得,孙立恩这小子脑子里少了根筋。”晚上,宋文和自己的丈夫进行着每天的例行视频通话。而这一次,宋文忽然主动提到了孙立恩。

    “孙医生还是挺有能力的。”戚芮贞生怕是孙立恩这小子最近脑子不对,又惹得自家老婆大人生气,于是劝说道,“他还不到三十岁吧?自己一个人在传染病院带队,坚持了一个多月不说,事情还办的井井有条,就算有点什么地方上能力有所欠缺,但总的来说,还是个可造之材嘛。”

    “这倒是没错。”宋文点了点头,“他今儿想出来一个主意,我觉得还挺不错。”

    “他说啥了?”戚芮贞努力把几只在自己面前竖着尾巴的猫扒拉开,被猫咪缠的实在没办法了,他直接喊来了在房间里写作业的戚嫣然,“嫣然呐,过来撸猫!”

    让女儿代替自己成为了猫咪的蹭蹭对象,戚芮贞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孙医生想出什么好办法了?”

    “他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柳平川做表率提前回宁远。”宋文说道,“我正发愁怎么把这老货整回去呢!”

    宋文打算让柳平川回宁远疗养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

    医疗队从出发的那天开始,她就和柳平川聊过——柳平川在云鹤支援医疗就持续两周左右,时间一到就得让柳平川回宁远。

    身为一名在神经外科工作了快三十年的老兵,柳平川自己身上也有一堆职业病。最麻烦的就是他腿上的静脉曲张,以及严重的颈椎病。

    静脉曲张是站出来的,颈椎生理曲度变直是伸脑袋看屏幕伸出来的。这两个“职业病”分别象征着柳平川优秀的业务能力和科研教学能力。

    但静脉曲张的时间长了就会有症状表现出来,柳平川的双腿静脉曲张部分都有破溃,而且症状还挺严重。

    破溃导致的疼痛和伴随着疼痛的难忍瘙痒一直都严重困扰着柳平川,他会从同协退下来转到宁远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实在是担心自己某一天在手术的时候忍不住难受,导致手术出现偏差。

    颈生理曲度变直这个事儿就更麻烦一点,平时柳平川只需要多休息就好。可一旦发病,他就会觉得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当。

    宋文一开始觉着,柳平川跟自己来到云鹤坚持上两周大概就能迎来轮换。结果没想到,云鹤的情况这么严重,居然整整五周了才开始对医疗队的队员们进行有限轮换。

    如今有了轮换政策,柳平川自己却死活不肯提前回宁远。他给出的理由也很气人——“有比我更需要休息的医生和护士。我好歹是个副院长,要以身作则才对,怎么能当逃兵呢?

    宋文被柳平川气的够呛,但这个老货就是装作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似的。

    好在孙立恩给她突然找了一条新的“说服”路径,你既然要以身作则……那就以身作则带着那些应该回去疗养需要的医生护士们回家吧。

    “这个小子平时虽然气人的时候居多,但偶尔还是能给我带来一点惊喜的。”宋文对着屏幕笑眯眯的说道,“我怎么就没想到用柳平川的借口来逼他回去呢?”

    “柳院长回来之后,他的工作谁来接手?”戚芮贞关心的问题更加具体,“他现在管着一个科室呢吧?你打算把重症的陈主任带过去?”

    “老陈得留在宁远,他现在还在主持治疗四院里的确诊患者呢。”宋文摇了摇头,然后笑眯眯的说道,“现在全国各地的重症医学科和呼吸科的医生们都在往云鹤集结,这么好的‘交流’机会,要是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戚芮贞想了想问道,“你说的交流,是不是指把人交流到四院来的那种?”

    “嘿嘿……”宋文露出了狡猾的笑容,“你说呢?”

    ··

    宋安省的第四批医疗队队员在28日早上出发。这一次的医疗队队员们,大部分都是从宋安省内其他城市集结来的医务工作人员。

    前三批医疗队的队员们绝大多数都来自宁远,还有一部分来自于常宁。这两座城市几乎提供了三批医疗队中八成以上的队员人数。三批医疗队,一共一千四百多人的力量基本已经是极限了。继续紧着宁远和常宁抽调医生,当地可能连基本的医疗服务都要受到影响。

    而随着云鹤的情况继续好转,抽调能力更强的医生的需求有所减弱。毕竟根据27日的汇报,全湘北省的新增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确诊患者人数为318例,其中云鹤市313例。云鹤以外的12个城市新增患者人数已经清零。除了云鹤以外,还有四个城市报告了个位数的新增。

    与此同时,云鹤市的出院患者人数也再创新高。27日一共有2498例患者出院,并且转入到定点隔离点进行隔离观察。出院数量几乎八倍于新增确诊。目前大约还有三万两千多人正在定点医院接受治疗,其中有6270例重症,1363例危重症患者。

    确诊、存量人数双双下降,出院人数屡创新高,云鹤的情况基本已经到了战役的最后结尾——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彻底消灭外面的流窜之敌,然后把那些已经掉进包围圈口子里的敌人全部消灭。

    这样的工作更需要的是护理人员,以及对危重症医学有丰富经验的医生——很多重症和危重症患者事实上已经病毒转阴了。但他们仍然无法出院,原因就是病毒所造成的损伤还没有办法马上修复。

    他们需要更多的护理人员,更多的重症医生,以及更多的时间。

    “要是能和回来的医生们见一面就好了。”刘堂春坐在飞机上,看着窗户外面的白云蓝天发出了感慨。回程的宋安省医疗队队员将在今天中午从云鹤出发,据说坐的就是他们现在所乘坐的这趟航班。

    但由于疫情防疫需求,这些凯旋回家的医生们全程都要和其他医生们隔开。戴着口罩穿着防护服,然后从宁远国际机场直抵宁远温泉度假酒店,并且在那里度过长达十四天的隔离时光。

    “宋院长和黄主任她们都还在云鹤,有什么问题我觉得可以直接和她们沟通吧?”周军睁开了眼睛问道,“就算距离比较远,不是还有孙立恩在么?”

    “我问他们干啥?”刘堂春瞥了周军一眼,“新型冠状病毒的研究我老刘搞不来,但是治疗嘛……”他嘿嘿笑道,“就算比不上黄主任和孙立恩,我至少不会比宋院长差多少嘛!至于柳平川,这老小子能赶得上我一半水平,就算他这一个多月没白过!”

    “这个时候选派咱们来云鹤,宋院长可能还是有自己的考虑的。”周军试图让自己的老师稍微严肃一点,“我在想,是不是有急诊上的业务……”

    刘堂春有些怒其不争的瞪了一眼周军,“急诊上的业务?这么大一个云鹤,你真觉着他们找不出几个合格的急诊医生了?”

    “这倒不是。”周军摇了摇头。

    “不过,等我刘某人回去之后,那就不好说啦。”自从当上副院长之后,刘堂春第一“奉旨挖人”,心里的感觉那叫一个得意,“宋文都说了,让老刘我来是要搞交流的。交流交流,他们不把人才交到我手里,不把有能力有技术的青年医生流失到四院,这算什么交流?”

第十章 出场

    刘堂春当然不能就是冲着挖人才来的云鹤。虽然每天的确诊人数已经下降到了三百余人,但这个每日新增的患者数量仍然很巨大。

    毕竟除了云鹤以外,疫情最严重的广东、冀南、江浙三省的累计报告确诊人数也不过在1000人上下。

    按照云鹤27日的的新增患者人数速率计算,只要四天就能把一个省份变成全国疫情第二严重的地区。

    对于云鹤来说,现在的情况已经有了非常巨大的改善。但对于传染防治工作来说,事情还远没有到大家可以放松的时候。

    刘堂春作为退役军人、急诊科副主任,处理各种传染病是急诊工作的日常内容之一。而领导综合诊断中心的这段时间,老刘自己也见识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疾病。这让他成为了来顶替柳平川的最佳人选。

    更重要的是,刘堂春岁数比柳平川小点,身体也更好。

    这一次同样作为医疗队队员登上飞机的周军,要去的地方却和刘堂春完全不一样。

    周军这一次是作为李承平教授的顶替者被选入医疗队的。毕竟医疗队这一次轮换并非全体性质,贸然打乱原有的运行体系绝非明智之举。因此,这一趟的医疗队队员人数并不是太多,除了加强到各个医疗组的共计60名护士以外,就只有80名一对一替换的医务工作人员。

    “现在感觉是不是有点奇特?”刘堂春在座位上打了个盹,大约十几分钟醒来后,他开始拉着一旁正在看文献的周军聊起了天。“等到了云鹤,你可就成了孙立恩手底下的兵了。”

    “要是说一点不适应的感觉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周军笑了笑说道,“我现在看见孙立恩,都还觉着自己是在看当年那个规培同学呢。”

    说到这里,周军似乎有了和刘堂春继续攀谈的兴趣,他好奇的问道,“所以当时……刘老师你为啥就觉得孙立恩有潜力呢?”

    刘堂春看了看周军,笑眯眯的反问道,“你也主持急诊工作这么长时间了,你觉得……我当初是看上孙立恩的哪一点了呢?”

    周军想了想说道,“如果是我的话,应该是认真?他在急诊第一周的时候,曹医生他们正好去了重症和急诊病房轮转。那一整个礼拜里,我手头没有合适的人手,也没时间没工夫去一点点带他。所以就让他去给病人扎血糖……他完成的很不错,老老实实扎了一个礼拜的血糖呢。”

    刘堂春嘿嘿笑了两声,“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运气好呢,还是运气不好。”老刘同志挪了挪身子说道,“这小子值得培养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的心态不一样。”

    “心态?”周军眨了眨眼睛,感觉有点不太能理解刘堂春的意思。

    “每年在咱们科里轮转过的规培生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了。”刘堂春点了点头说道,“来急诊轮转的规培同学们,好一点的会认真敷衍规培工作,差一点的那就连敷衍的功夫都省了。认认真真干活学习的人里,孙立恩的表现是我最喜欢的那种。”

    周军翻了个白眼,“说白了就是跟你对脾气了呗?”

    刘堂春非常同意的点了点头,“你还真别说,这小子确实对我脾气。”他看着周军笑着说道,“管理一个科室,就和在部队上管理一个营差不多。你是一营主官,自己的兵身上那就肯定得有自己的影子。要是兵的性格和自己的性格不一样,那到时候就是该冲的不冲,不该上的乱上。和自己的兵投脾气,这才是应该有的情况嘛。”

    “我现在就觉着咱们爷俩不是很投脾气。”周军无奈道,“我每次想跟您提提意见,最后都能让你给怼的不想说话。”

    “咱们爷俩性格又不能一样。”刘堂春咧着嘴笑道,“老刘我是负责开疆拓土的,这么大个医院,这么大个急诊,不挖人回来,这大急诊中心怎么投入使用?你不一样,你上任之后肯定是四院已经步入正轨开始运行了。你要干的事情就和其他地方的主任差不多——盯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要是能顺便搞搞科研和教学就更好。”

    “我是搞创业的,你是搞守成的。”刘堂春忽然叹了口气,“创业虽然不易,但搞守成可更累人呐……”

    ·

    孙立恩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

    李承平教授用幽怨且悲伤的眼神死死盯着孙立恩,他死活没想通,怎么孙立恩就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意见。

    为了把自己折腾走,甚至还专门搭进去一个柳平川?你小子怎么就这么舍得下本钱呢?

    李承平幽怨的眼神一直持续到了医疗队整队出发的当口。他和孙立恩碰了碰胳膊肘,随后凑到孙立恩耳朵边嘟囔道,“等你回去了,我好好招待招待你。”

    “我回去也得隔离呢!”孙立恩“不惧强权”的笑着说道,“等我隔离完了再说呗。”

    “那就没意思了。”李承平笑的咬牙切齿,“我回头叫上一堆人,在你隔离的酒店楼下吃麻辣小龙虾!”

    两位主任的聊天内容别人当然是听不到的。在其他医生和前来送行的工作人员眼中,这就是两位在一起工作了一个多月的同事们互相送别的场景。

    其他医生和护士们一个个眼眶发红,钟钰和好多同事们互相拥抱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小郭甚至在大家的鼓噪下,把钟护士长抱起来转了好几圈。

    “上车吧上车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同志们,咱们宁远再见!”孙立恩招呼着大家赶紧上车准备出发。他和黄文慧主任所在的酒店并不是宋安省医疗队的集结出发地,大家要先坐车一起到宋文所在的酒店,然后才能和其他的同事们一起前往机场。虽然不是正经出发地,但酒店外面已经站了不少前来送行的交警同志,以及附近社区的防疫工作人员。

    按照疫情防控指挥部的要求,目前的云鹤所有小区依然处于封闭管控状态。居民们已经慢慢适应了这种封闭管理的生活,所以每天需要下到基层的工作人员数量也有所减少。而医疗队所在的酒店不属于任何一个居民区,因此周围的居民不可能出来送行。

    尽管不能出来送行,但他们的热情却绝不输于那些站在路边,热泪盈眶敬礼的交警;也绝不逊色于那些在路边连蹦带跳,拼命挥手喊着“再见”的社区防疫工作人员。

    当大巴车驶过路口,左转进入两侧都是居民楼的街道时,那些楼房里挂出来的不光是感谢的手写横幅和鲜艳的五星红旗,透过各家的窗户玻璃,医疗队的队员们还能看到无数的戴着口罩的居民们。

    “谢谢你们!”“再见啦!”“一路平安!”街道上到处都是告别声,而一开始大家喊的都有些乱,声音听的不是很真切。大约十几秒钟后,一阵阵的歌声忽然响了起来。

    “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路漫漫,雾蒙蒙,革命生涯唱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这是《驼铃》的歌声被人们唱了起来。

    “那一天早晨,从梦中醒来,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这是来自南斯拉夫电影《桥》的插曲。

    送医疗队离开驻地的大巴车开的很慢,司机师傅们似乎也想让车上的医生们听听云鹤人民的送别。而车上的医生们,早已经泪流满面,他们哭着向车窗外招手,告别着这些伟大的、面对疫情沉着冷静丝毫不惧的同胞们。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送别的歌曲唱完了,《义勇军进行曲》又再一次响了起来,云鹤的居民们告别着医疗队的医生们,同时也借着国歌,为那些素未谋面的邻居们打着气。歌声震天响,中间还偶尔夹杂着人们发自内心的呼唤,“一定要回来啊!等云鹤病好了,一定要再回来看看啊!”

    “我们一定回来!”车上的医务人员压根不顾隔着车窗,自己的回应能不能传达到送别的云鹤老百姓耳中。他们大声回应着,“等云鹤病好了,我们一定再回来玩!”

    哪怕离居民区还有六七百米远,孙立恩都能隐约听到那些回荡在大街上的歌声。他非常肯定,这歌声是周围居民区的老百姓们自发的。

    这些敬礼的交警同志们,这些附近社区的防疫工作人员,他们头上的状态栏都带着“惊讶”和“激动”呢——要是提前安排好的,那他们肯定不会有“惊讶”这么个反应。

    “听见了吧?”黄文慧主任慢慢走到了孙立恩身旁说道,“云鹤的老百姓们,对咱们的感激很深呐。”

    孙立恩点了点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们把生命健康安全交到了我们手上,那我们更得对得起他们的厚望重托。”

    “年轻人,有前途。”黄文慧点了点头,“我这儿总结了一份治疗和护理上需要着重加强的清单,等第四批医疗队到了之后,咱们给他们提前做做培训。”

    “培训这个您来吧?”孙立恩想了想提议道,“我打算跟他们交流一下治疗重症和危重症患者的经验,尤其是三联疗法的适应症问题。”

    黄文慧主任当即拍板道,“行。那就咱们轮着来——他们应该已经是接受过防护服穿脱培训了,接下来只要让他们适应适应红区工作就成。”

    黄文慧主任顿了顿,忽然问道,“你拿到这次过来的医疗队成员名单了没有?我还不知道这次都有谁会过来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孙立恩摇了摇头,“我就听说这回是打算刘老师来换柳院长回去,其他的队员名单和安排宋院长也没跟我说过。”

    “也不知道这么个名单有什么好保密的。”黄文慧主任叉腰叹气,一边叹气一边摇头道,“你要说打算把刘堂春来云鹤的消息做保密处理我还能理解——总不能把其他来支援的医院的院长们都给吓坏嘛。可其他人的名单……这有什么好保密的?”

    孙立恩也被黄文慧主任的想法给带歪了,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带着一丝猜测问道,“不会是为了……防止咱们的队员被其他医院给挖了墙角吧?”

    ·

    名单保密,其实是因为名单还没有总结出来。

    这次来云鹤的医疗队里,有六十个名额是留给四院的。但四院的医生之前能抽调的已经别抽调了一大部分,剩下的医护人员们,报名意愿都差不多一样积极。具体选谁参加医疗队,这个决定权被交给了刘堂春直接决定。

    老刘同志最后敲定人选,已经是今天凌晨四点钟了。几个小时后,他就忙着给被选上的队员们做动员讲话,并且让财务协助各位参与医疗队的医生们进行保险登记了——他中间实在是没有时间和功夫把名单单独整理发给宋文一份。

    保险登记,是最近这段时间医疗队们出发前的一套必须执行的流程。孙立恩等人虽然还没有登记过,不过据说很快就会有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和他们联系,然后进行相关的保险信息登记了。

    这些保险是保险公司无偿赠与给所有参加援鹤医疗队队员们的一份“小礼物”。这份保险专门为援鹤医务人员的支援工作提供了商业保险保障。不幸感染新型冠状病毒,或者在工作中因故受伤乃至死亡,都会获得保险公司的大额理赔。

    刘堂春自己对于这次的医疗队成员组成非常满意,尤其是对护理部门和急诊部门的组成,老刘同志非常得意认为,自己这次带上的可都是急诊的精兵强将——这些人凑在一起,能够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直接搭建起第二个宁远市第四中心医院急诊科。

    不过,虽然嘴上说着能够异地再建四院急诊,但是刘堂春自己还是非常鸡贼的留了个心眼。他把负责管理胸痛中心的曹严华、卒中中心的沈鎏鑫、还有其他两位担任科室副主任行政职务的主任医师都留了下来。

    只要留下了这些人,就算第一批到第四批的医疗队队员全都折在了云鹤,四院的急诊也仍然有重建的希望。

    其实,让孙立恩去云鹤支援的事儿,刘堂春一直都持强烈反对的态度。他反对的理由也非常简单——留下一个孙立恩,就等于给急诊和综合诊断中心都留了种子。谁知道这小子居然有这么大本事,还能说动宋院长呢!

    飞机缓缓落地,在经过一段时间滑行并且最后停靠在廊桥位置后,刘堂春第一个站起身来,他对着一飞机的医疗队员们做了一个非常简短的动员,“同志们,该咱们上场了!”

第十一章 合规

    孙立恩的电话被打爆了。

    送别医疗队同事们的时候,孙立恩的手机其实就在不停的响。但因为送别的时候,孙立恩特意开了振动,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自己手机上的来电消息。

    等到医疗队的轮休人员坐上大巴离开,而孙立恩也要转头去给宋文打电话询问新队员的抵达情况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上居然有八个未接来电。

    “你终于接电话了!”八个未接来电都是小林薰打来的。电话那头的小林薰语气有些着急,“孙医生,你之前是不是和我父亲通过话?”

    “之前?额……之前小林会长确实给我打过电话。”孙立恩被问的有些发懵,“出什么事儿了?”

    “韩国昨天新增了五百多个确诊。”小林薰着急道,“我父亲现在就在首尔!松本秘书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我父亲开始咳嗽了。”

    “你先冷静一下。”孙立恩皱了皱眉头,“小林先生是什么时候去的首尔?”

    小林薰深吸了两口气说道,“他的飞机昨天晚上到了首尔,原定计划是他今天要去大邱实地探访,但是因为他的咳嗽,所以他们只能停留在首尔。”

    “你这么着急的给我打电话,是担心你父亲的咳嗽问题和韩国正在爆发的新型冠状病毒疫情有关?”孙立恩反问道,“小林先生没有自己的健康顾问?日本有很多比我更有资格的医生吧?”

    “他的身体情况……现在不方便通过健康顾问和国内的医生进行询问。”小林薰叹了口气说道,“我认识的其他医生,对于新型冠状病毒都没什么经验,所以只能来问孙医生您了。”

    “没有检查,没有pcr,我也不确定小林先生以前的病情怎么样。我现在只能说,不能排除新型冠状病毒感染,但也没有强有力的证据证明这一点。”孙立恩无奈道,“如果真的是不幸感染,我个人更偏向于小林会长是在日本国内就已经感染上了的。”

    新型冠状病毒感染有潜伏期,这个潜伏期最短一般三天,最长可能有14天。小林丰昨天晚上刚到韩国,今天就开始咳嗽……如果真的是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那更有可能是在日本本土感染的。

    “本社那边不能乱。”小林薰叹了口气,“我现在就联系其他部门,想办法先把采样和核酸做了。”

    武田制药之前通过和裕华制药签订的合作协议,获取到了孙立恩实验室研发的pcr检测试剂盒的制造授权。根据武田中国那边的回馈,现在日本那边正在对pcr试剂盒进行小批量的试生产,并且还在寻找改进pcr试剂盒,进一步提高敏锐度的方法。

    这个小批量试生产的试剂盒,基本已经达到了裕华制药大批量生产的试剂盒的灵敏度水平。虽然在产品稳定性上还略有不足,但作为试生产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

    “如果试剂盒的总量不够,可以考虑在公司内进行混检。”孙立恩想了想,决定把当时综合诊断中心里的mngs混检方案拿出来给小林薰作为参考,“每一份采样试剂上都必须明确标注受检人信息,然后对这些试剂进行检测。一旦pcr扩增检测有阳性,就把混检的所有人都隔离起来,并且进行第二次第三次核酸检测。”

    孙立恩不知道自己的提议能为小林薰解决多少问题,说实话……如果疫情的触角已经伸到了武田制药的公司总部里,那接下来大约半个月内,全世界都将第一次看到这个疾病的恐怖传播能力。

    日本的公司里,中央空调可是几乎24小时运行的。

    “我的建议是,如果怀疑公司内部有人感染,那在同一栋大楼里工作的所有人都必须接受隔离。”孙立恩最后补充了一下自己的建议,“这个疾病的传播能力太强了,如果你们没有要求公司员工随时佩戴口罩,那就有很大的概率造成公司内部的大规模传播。”

    小林薰半天没说话,最后挂电话之前,他才叹了口气说道,“但愿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一步吧。”

    不管怎么说,小林丰的咳嗽还是让孙立恩有些在意的。他想了想,决定等会安排好了医疗队的新队员入住之后,就给小林丰打个电话问问情况。韩国目前的疫情很严重,每天新增都有五六百人之多——现在去韩国的医院看病风险太大了。

    ·

    第四批医疗队在抵达云鹤国际机场后化整为零,和第一批医疗队一样,分别奔赴了不同的酒店。而孙立恩在酒店门口守候了大约一个小时后,运送医疗队员的大巴车终于抵达了现场。从大巴车上下来的第一个人,就是孙立恩的老熟人。

    “没想到吧!”胡静下车后看到目瞪口呆的孙立恩,她哈哈大笑了两声,然后几步走到孙立恩身边,用自己的双手使劲抱了抱孙立恩,“没想到我会来吧?”

    孙立恩连忙用一旁放着的酒精喷雾开始给胡护士长消毒,他先是赔着笑问了一句“姨你怎么来了”,然后赶忙解释道,“现在云鹤算是疫区,我们别说拥抱了,连握手都不敢。还是消消毒比较好。”

    虽然状态栏上没有跳风险提示,但是孙立恩觉得还是遵守一下防疫相关要求比较好。接下来大家都得在有高传播风险的红区内工作,提前习惯严格的卫生要求对所有人都是个保障。

    “好啦好啦,我都让你给腌入味了——你当是给鱼去腥呢?”胡静虽然嘴上说着不乐意,但还是非常配合的张开双臂让孙立恩往自己身上喷酒精进行消毒,转了两圈确定孙立恩已经完成了所有消毒之后,她才转身离开,走到下风口使劲挥舞着双臂,试图让自己身上的酒精尽快挥发掉。

    胡静下车是最早下车的那个。而其他队员也很快纷纷下了大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取了胡静护士长被喷了一身酒精的教训,大家就算在酒店门口看到了很久没见的同事和朋友,最终仍然忍耐住了上来拥抱的冲动,只是远远的使劲招手。

    周军是最后一个下车的,他看着孙立恩笑道,“好久没见了。”

    “周老师!好久不见。”孙立恩也笑着向周军招了招手,“您也来了?”

    哪怕已经彻底结束了规培生涯,哪怕已经拿到了破格授予的博士学位,孙立恩还是习惯管周军叫老师——师兄这俩字儿他叫着都没有“老师”来的顺口。

    “我来顶李承平教授的缺啊。”周军笑眯眯的回答道,“李教授回了宁远,你这夜班都排不齐了吧?”

    孙立恩这边的排班安排有了一些小调整,李承平走了之后,现在负责这个小组的医生是来自宁远市第三中心医院的呼吸内科副主任医师顾文涛,附属医院的麻醉科陶主任和宁远市第二中心医院心内科张主任辅助。并且为了这支队伍能够胜任工作,吕志民主任还把他们组里的血液内科副主任医师孟宏祥主任也加强了进来。

    “等您完成了两天的培训之后,顾主任大概也能稍微轻松点。”孙立恩对周军笑着说道,“顾主任已经跟我抱怨了好几次了,他们组里现在没有其他的呼吸内科医生,展开日常工作可真是有些难度。”

    “黄主任怕我搞不定呼吸内科的问题,还专门给我推荐了一个人才呢。”周军指了指自己身旁一个医生说道,“这是咱们医院呼吸内科的王吟医生,去年刚晋级的副主任。”

    孙立恩点了点头,他觉着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看这位的面相也有些面善……可他就是记不起来自己曾经在哪儿见过这位王医生。

    “其他医生的名单我也已经发到你微信上了。”周军继续解释道,“房间安排了没有?”

    “哦哦,安排好了。”酒店现在能提供的房间数量其实也不是很多,所有医疗队的队员基本都集中住在8、9、10三层楼里。据说是酒店运营方为了节约用电减少亏损程度,所以才把其他所有的楼层都做了封闭处理。而这也就导致大家基本没有别的房间可以选——新来的队员们只能住在之前回去疗养的队员住过的房间里。

    不过好在酒店这边还是能够提供基本的保洁服务的。四五个保洁大妈推着小车,一个上午就把四十多个房间全都收拾了出来,并且还另外清洁了二十个之前没人住的房间出来——这次离开了四十名医疗队的医护人员,又来了六十人。

    周军走到孙立恩身旁,然后压低声音对他说道,“你跟大家讲两句话吧。”然后转身扬声道,“下面欢迎孙主任讲话!”

    包括胡静在内的医疗队队员们都鼓起了掌。

    “额……首先,我代表第一、二、三批医疗队的全体队员,欢迎大家来到云鹤,你们一路辛苦了。”孙立恩不擅长做讲话发言,但是在刚刚送别队员们的歌声中受到了震撼的孙立恩,突然觉得有很多话想说。

    “我们在云鹤奋战了一个多月,在新来的同志们面前,我觉得……我们这些提前抵达的医疗队队员们可以自豪的说一句,我们无愧祖国和人民的嘱托。无愧云鹤人民的厚望,更对的起自己身上的这套衣服。”孙立恩指了指印着“宋安省国家应急医疗队”一行大字,以及字旁边的国旗说道,“我们取得了一些可喜的进展。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已经彻底战胜了这种疾病。”

    其他队员们认真看着孙立恩,大家都在认真听着孙立恩的发言。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新闻,韩国昨天24小时的新增患者人数已经超过了我国的新增患者人数,伊朗、意大利等等国家都出现了爆发式的感染。”孙立恩严肃道,“他们的经历就是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这些国家的大规模感染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我们,新型冠状病毒是一个何等可怕的敌人。同志们,我们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并不是因为病毒变弱了,而是因为我们的手段起效了。”

    孙立恩环顾四周,看着刚刚下飞机不久的同事们认真道,“只要稍有不慎,只要在红区内的一次操作不合规,你们就有可能会被病毒感染。然后把这个病毒带到酒店,传染给其他在酒店居住的同事、在这里工作的工作人员。这些工作人员则会把病毒带回到自己的家中,然后传染给他们的家人——新的传播链就再次诞生了。”

    这个可怕的假设配合着一阵突然刮来的寒风,让所有人背后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所以,我对你们的要求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合规!”孙立恩认真说道,“不怕各位笑话,我孙立恩自己当年在四院里是能在h7n9确诊患者的房间里摘口罩做cpr的。但在这儿,我就算抢救中暑晕倒的同事,也得先往自己身上喷够了消毒液才敢脱衣服。同志们,拯救患者的前提是我们要保护好自己!”

    下面站着的医疗队员纷纷点头,大家看起来都听说过孙立恩的“生猛事迹”。

    “任何情况下,都必须严格遵守红区内的操作流程。我知道,大家在宁远应该已经练习过了很多遍,但是在这儿,你们还是要再经过两天的相关培训才能进入红区。”孙立恩说道,“黄主任今天下午会为你们进行治疗和护理的相关知识培训,今天晚上,胡护士长……”孙立恩顿了顿,重新说道,“胡佳护士长会为你们进行出入红区前的防护设备穿脱培训。明天上午和明天中午,我会对各位进行重症患者三联疗法治疗的相关适应症培训。”

    站在孙立恩身旁的周军忽然举起手请求发言,得到了孙立恩的同意之后他问道,“这个三联疗法是只托珠单抗、丙球蛋白和crrt的联合治疗是么?”

    “是的。”孙立恩点了点头,“这个疗法对于阻止确诊患者出现炎症风暴很有效果,但是需要严格区分适应症,所以得先进行一下培训。”

    “这个培训,能不能给其他医疗队的队员也进行一下?”周军提问道,“这种疗法推广开应该很有用吧?”

    孙立恩有些犯难,“这个疗法本身是有风险的,它毕竟抑制了患者的一部分免疫系统。而且现在还在评估阶段,我这儿能用还是因为有实验组……”

    “我们也在实验组里。”黄文慧主任附和道,“治疗方案本身其实已经作为论文公布出去了,其他医疗队的医生们也能用。就是有个合规问题罢了。”

    医疗上的合规问题其实是现在云鹤医疗系统内最不值一提,但同时也是最重要的问题。来云鹤支援的所有医生护士,本身都算是异地执医的违规操作,不少护士在红区内进行医生才能执行的治疗操作,严格来说这也算违规行为……可这种违规是不会有人去管的,毕竟情况特殊。

    治疗的合规问题则不然,对于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者的治疗一直是目前全国医疗系统和科研系统研究的重中之重。但这些治疗,本身一定得符合相应流程,才能在最大程度上保护每一个接受治疗的确诊患者的权益。

    如何在“特事特办”的情况下,平衡好合规的天平……这考验着每一个医生的职业素养和相关法律知识储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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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开始自己职业生涯的医生孙立恩,一心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成了挂逼。我能看见状态栏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能看见状态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能看见状态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