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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子从周     苏厨txt下载     苏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九章 苏元贞的去向

    就听赵宗佑说道:“此题有三种解法,先设三十五头全是鸡,则足当七十,然实为九十四,差值二十四,乃以鸡代兔,每只差两足所致,故差值除以二,即为兔数十二。三十五头减十二,即为鸡数二十三。”

    “同理,设三十五头全是兔,则足当一百四十,然实为九十四,多值四十六,乃以兔代鸡,每只多出两足所致,故多出的数目除以二,即为鸡数二十三,三十五头减二十三,即为兔数十二。”

    “其三,鸡兔之和三十五,则兔数为三十五减鸡数。足数为二倍之鸡数,加四倍之兔数,共九十四。以第一式替换第二式之兔数,则得仅有鸡数之式,是为七十减两倍兔数加四倍兔数共九十四,两边同减七十,是为两倍兔数共二十四,则兔数为十二。三十五减十二,即为鸡数二十三。”

    “三种方法,无论哪种,所得鸡兔之数,都是一样的,此题仅有一解,不会错的。”

    王安石看着侃侃而谈的宗室少年,悄悄问吕惠卿:“吉甫,最后一种解法,你听懂了吗?”

    吕惠卿摇头:“似懂非懂,不过我猜需要用沈存中那种方法,用笔和记号写下来,当一目了然。”

    王安石点头:“回去问问。”

    赵顼心里已经乐开花了,理工之学在他心里的阴影面积那是相当巨大,如今宗室中有了这样的人才,弥补了缺憾,得意得就跟他自己会做了一样。

    汴京城老百姓也是一样的心思,老子们不懂,但是起码大佬们都笑开了花连连点头,那就赶紧叫好啊!

    宗室少年,那也是我汴京人的邻居!这个场必须得捧!

    登闻鼓前,顿时彩声如雷。

    赵宗佑对彩声置若罔闻,转身赵顼行礼:“官家,要是无事,我就回去继续学习了。”

    赵顼都傻了:“二十一叔还用继续学?”

    赵宗佑说道:“仰之弥高,钻之弥坚。学问之途,哪里有终结的时候。”

    说完转身,施施然走出人群,竟然就这样去了。

    赵顼看着赵宗佑的身影直摇头:“我这小叔叔,平日里看不出来啊……”

    王安石咳嗽了一声,赵顼才回过神来:“两位士子,如何?”

    两位举子满脸羞惭:“学生……学生识问不精,又不知天高地厚,误会了朝廷,误会了小苏学士,惶恐无地,罪无可恕。”

    苏油赶紧开解:“这个没什么关系的。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两年之后,再来过就是。”

    说完对其余士子高声说道:“刚刚小皇叔说的那几种解法,汴京,杭扬,蜀中程舍人书坊里,都有教材。与以前的明算书籍不同的是,解法都详列其中。表述之法虽然新奇,但是胜在简单明了,足可以供各位自行揣摩。”

    “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今日小皇叔解题之法,在你们眼里就不再稀奇,如果诸位还有志趣,陛下也同意我再做考官,那两年之后,与诸位科场再会。”

    赵顼对两位举子说道:“本来击登闻鼓后,查实诬告,当杖责八十。不过小苏学士都不追究了,朕也不好再做这个恶人,各自回去好生揣摩诗书,两年后再来吧。”

    苏油说道:“两位下榻何处?这样,难得有如此上进之心,不如就在可贞堂抄录刻版,那里也有如今大宋全齐全的明算教程,增进学问的同时,也能在汴京生活,回去没有切磋砥砺,进益怕是不如京城。”

    两人既羞且悔,连连称是退走了。

    处理完事务,赵顼说道:“宗亲中能出人才,最高兴的莫过太后和太皇太后,我得赶紧入宫跟他们报喜去。”

    说罢也慌慌忙忙地去了。

    苏油对王安石和吕惠卿拱手:“我也得回趟家,义姐将苏元贞托付与我,结果这人从赴京考试到现在都不给个回信,我得回去好好收拾一顿!”

    裁减宗室,王安石其实压力也挺大的,要是苏油真的舞弊,朝堂上攻击新法的声音绝对甚嚣尘上。

    现在感觉一身轻松,笑道:“苏无咎新科进士,朝廷拟用为检正,明润不能再将他当小孩子看了,注意点说话态度。”

    参政发话,苏元贞的入仕起点就稳了,苏油连忙躬身:“那我就替义姐多谢参政了。”

    回到宅第,却见苏轼和苏元贞两人正在下棋。

    苏油过去一把拨乱:“俩臭棋篓子做道场给谁看呢?!好你个苏元贞,不把我看在眼里了是吧?!”

    苏元贞嘻嘻笑道:“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谁知道官家视察,郑州警戒,紧跟着士子闹事,大老师说你今天多半要回汴京城,你看我哪儿都没去,就等你呢。”

    苏油问道:“小妹呢?她也太能耐了吧,要不是她,还没这出呢!”

    苏元贞说道:“小妹被太后召进宫了,估计是询问理工学院的祥情,这次明算科考试,宗亲们给皇家露了一把脸。”

    苏油拍着他的肩膀:“你也给二林露脸了,怎么就能考这么好?琼崖雷儋,归化多少年了连个进士都没有,不错不错。”

    苏轼在一边冷笑:“不错什么不错,王参政看上了,不错也给你弄成错。”

    苏油叹气:“无论如何,算是起步不错吧。”

    然而王安石给赵顼的报告被驳回了,苏元贞是安定西南的重要因素,赵顼力排众议,准备将他送回父亲身边,其实是实管嶲州全州政务,全面汉化西南夷。

    好几位御史提出反对,认为这是蓄养藩镇的前奏。

    赵顼不以为然,藩镇那是唐末边将没读过书,只知道唯力是尚。历朝历代,没听说过国朝二甲头名会造反的。

    要是这样都能成藩镇,那陕西种家,河西折家,又是什么呢?

    苏元贞历从名师,义理精通,精于事务,又了解西南边情,我还期待他教化边民,成我大宋又一个种放呢!

    最后拍板,苏赤尊为大宋培养了苏烈,苏元贞一武一文两个人才,尤其是苏元贞,能从人才济济的科场上杀出来,犹胜乃兄。

    这个爸爸当得好,理应褒奖,特升雅州节度留后。

    与此相应,苏元贞任雅州节度推官,兼嶲州通判,不过高位必须付出代价,六年不得迁转,不然就是对前头三名不公平。

    御史们又开闹了,认为这品秩定得太高。

    赵顼一摊手:“那要不你们去?我给你们升职,比苏无咎还高。”

    “嶲州节度判官,荆湖南路,北路,屯田员外郎,知军,任选!”

    台谏立刻鸦雀无声。

    三月末,苏油在码头给苏元贞送行:“回去给我代问大将军好,范先生好,嗯,你能如此出息,如今衣锦还乡,最高兴的,该是他了。”

    “你那个捣蛋侄子白思恩,给我送来吧,我保证将他培养成下一个你。”

    苏元贞翻起白眼:“少来!自己生!我家侄儿我自己会培养!”

    苏油说道:“回去多跟范先生,唐先生,还有你姐夫多学习,记得写信,少寄那种酸不拉几的狗屁诗词,那些东西应付你的科场同道日间文友就好,给我就写写二林部的日常生活,这些我看着开心。”

    苏元贞有些无语了:“你怎么这么啰嗦?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苏油一副慈母的神色,给苏元贞整理冠巾:“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才,如今要离开身边一样,你还不明白这其中酸楚……”

    苏元贞终于受不了了,一把将巾角扯回来,转身就上船:“又想充大辈儿!以后你敢在信里充大辈儿,我就半年不回你!”

    大船终于走了,苏油看着码头巷口几处绿呢小轿,都是慕名来观瞧无咎公子风采的闺阁,不由得摇头叹气:“今夜汴京城中,怕又是几多珠泪哟……”

    船行出苏油视线之外,苏元贞才在船头朝汴京城的方向郑重拜倒,如见大人先生礼。

第五百七十章 苏轼被弹劾

    入了仕途,宦游就是常态,官员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在老百姓心里,只有汴京城,才永永远远是那个汴京城。

    苏油刚刚回到郑州,朝中就出了一件大事。

    知杂事张泽,将一封奏札交给了合门使李评,李评见了大惊失色,悄悄将奏章密告赵顼。

    札子中声讨了新法和朝政,言语极度狂悖,用辞极不恭敬,将赵顼形容成无知木偶,任人操控。

    奏札署名,竟然是司马光!

    赵顼气得手脚冰凉,要处置这头倔驴。

    王安石力诤,认为司马君实断不至于如此,建议赵顼直接将司马光叫来询问。

    司马光赶到后,将奏札打开一看就笑了,恭恭敬敬还了回去:“陛下,你觉得这等悖逆文字,会出自臣手?”

    赵顼这才回过神来,想想也是,然后转命有司严查。

    很快案件告破,贵妃沈氏之弟,巳故宰相沈伦的孙子沈惟恭,曾以外戚的身份伸手向宋神宗索职官职、钱财,但未能如愿。

    沈惟恭从此痛恨赵顼,常常在门下食客、进士孙棐那里吐槽,除了道听途说而来的编排,还有一些自己的谎言。

    其中最严重的,是当时后宫有孕,沈惟恭诅咒说赵顼的儿子一生下来,肯定活不长。

    孙棐为了迎合主子,每次见到沈惟恭时便猛烈抨击时政,甚至指着赵顼御驾痛骂过。

    其后,孙棐又暗中伪造司马光的奏札,交给沈惟恭,沈惟恭又将孙棐的伪作当做宝贝,交给他人阅览。

    事实真相到此大白,孙棐,斩首,沈惟恭贬官。

    谁说大宋不杀士大夫的?!

    其实案件是否真就是如此简单?苏油是不大相信的。

    但经历此事之后,司马光收拾行囊,带上治书局,坚决离开了京城。

    四月,各地青苗贷发放完毕,今年风调雨顺,看来会是一个丰年。

    苏油向赵顼进献了一系列新书,其中就有精装版《金融论》,随书而上的,还有一封密奏,其中是关于新法的诸多改良意见。

    赵顼认真阅读了苏油进献的密奏后,觉得有些道理,但是又要照顾王安石的情绪,最终下旨——作为同天节善举,陕西,河北两地减租赋一等,且免去四五等户的青苗贷。

    同时下令,边州不得行青苗法。

    旨意一到,渭州,雄州这些地方,百姓无不感恩戴德,欢声遍野。

    新政终于进入短暂的稳定期,看起来一切向好。

    通进银台司范镇离职之前,向赵顼推荐苏轼为谏官。

    王安石是绝不可能让苏轼入台谏的,他的姻亲,侍御史知杂事谢景温立刻上奏,弹劾苏轼兄弟几年前丁忧归蜀之时,利用皇帝特批的御舟,载货物卖私盐!

    而且说苏油必定知道实情,要求赵顼召苏油询问。

    苏轼立即居家待罪,苏油被赵顼叫进,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说明规定问题。

    苏油听闻后,不禁摇头,新党也是肚子里藏不住二两香油的东西,这才刚刚勉强坐稳,立刻翻手打压本可以成为助力的改良派,终于还是对自己动手了!

    但是藏不住二两香油的,更有可能是赵顼,绝对是自己密奏之事,已经被新党知晓!

    大小苏卖私盐!谢景温怕是见到苏轼天天在狐朋狗党家里趁饭,自己不招仆从天天吃食堂,不知道苏家到底多有钱!

    小苏赢娶白富美天天忙着生娃不去说他,光程夫人留给苏轼在四通商号的遗产,就是一笔不菲的数目。

    但是人家出招了,自己这边就得应手。

    询问的地方在法司,苏油进入堂中就对吕惠卿笑了:“吉甫,这是将我也列入同犯罪囚了?”

    苏油一向对比自己年纪大的朝官称呼官职,更老的直接称某公,以表示尊敬,现在对年纪比自己大得多的吕惠卿直接以字相称,这意思相当明白。

    就是不满!

    吕惠卿苦笑,没有答言。

    谢景温疾言厉色:“堂下之人,先报履历!”

    苏油有些吃惊:“真的要报?有点长呢……”

    谢景温一拍惊堂木:“这是规矩!”

    苏油歪着脑袋看他:“你是谁呀?”

    谢景温傲然道:“侍御史知杂事谢景温!官职卑微,然纠核奸邪,也不遗余力!”

    苏油直接不理会他了:“吕检正,有这规矩吗?”

    只要吕惠卿敢说有,苏油转头便要弹劾他。

    吕惠卿只好将谢景温手底的惊堂木取过来。

    本来还想欺负苏油年轻,先用声势震慑他一下,现在反应过来,这娃可是当年在渭州被谅祚包围十数日面不改色,最后一把火烧掉几万人的主。

    脸上换了笑脸:“明润,我这也是不得已,官家让问话,我们走一遍过场就好,无论子瞻子由兄弟如何,要说明润参与其中,我首先是不信的。”

    苏油也换了笑脸:“这才是讲道理嘛,不知官家让检正问什么。”

    吕惠卿说道:“你是苏家兄弟的叔叔,当时也在眉山……”

    苏油立刻制止:“不然,检正所知恐怕有误,当时我人在嶲州。眉山倒是也待过,不过那是因为身上沿边转运使的差遣。之后因兄嫂去世,告假奔丧,前后一共也没有多少时日。”

    滴水不漏。

    吕惠卿点头:“原来如此,看来是下面人没弄明白。那他们兄弟俩抵达眉山之时,船上可有货物私盐?”

    苏油答道:“这个就不清楚了,我再次抵达眉山之时,二子尚未到达,之后兄长归山,我又去了一次,那是二子已经在守庐,这船嘛,我根本就没有见着。”

    还是滴水不漏。

    谢景温怒道:“花言巧语,你作为他们长辈,对他们的作为岂能不知?!”

    苏油从容答道:“自然是不知。不然的话,一个侍御史知杂事,既不是法司胥吏,也没有召命,却能如此无礼,依照问案坐审之法呵斥上官,参政也一定也是知晓的喽?”

    吕惠卿赶紧举手打住,扭头对谢景温说道:“明润所言乃是朝廷法度。谢御史,还请起身站到一边。”

    谢景温心头郁闷至极,但是苏油攀扯到了王安石,也不由得他不站起来。

    吕惠卿待谢景温退到堂下,才对苏油说道:“明润误会了,等待明润到来的时候,我们有些无聊,便坐在一处聊天,刚刚忘了规矩,还请见谅。”

    苏油笑道:“没关系,检正那我们继续。”

    王介甫口中的纵横家学苏家人,跟我们比口舌,你谢景温还差着几条大街!

    吕惠卿问道:“那你觉得,兄弟俩有没有私贩的可能?要知道帮商人逃避税收,提取分成,也是如今的官场陋习。要是有的话,不妨直说,想来官家也是一笑置之而已。”

    “明润,要知道私贩事小,欺君事大啊。”

    处处都是陷阱,苏油不禁笑了:“检正说的,倒的确是如今大宋官场一大弊端。”

    抬起手,对吕惠卿身后照壁上的獬豸用剑指点了点,然后对吕惠卿说道:“检正,你知道如何区分獐与鹿吗?”

    就听屏风后方,有一声轻微的声响传出。

    苏油对着屏风上的獬豸说道:“獐与鹿,很相近,但獐有香气,而鹿没有。就算靠眼睛区分不出来,鼻子也没带吗?”

    “我只能说,造这个谣言的人,蠢到獐鹿不分,总是缺少实务经历所致!”

    “利用官员身份,搭载商贾,运送货物私盐,谋求免税之利,固然是如今大宋的普遍现象。”

    “但是我只想问一句,眉山本就是食盐产区,其食盐之精,为天下之冠。子瞻子由搭载的商贾们,到底要蠢到什么程度,才会从汴京往眉山拉私盐?拉过去做什么?卖给当地盐商吗?”

    “造谣也是一门学问,麻烦认真一点好不好?这种谣言传出去,能骗过坊间三岁小儿?完全给政敌送人头啊!”

    “找什么货物不好找……哎哟,忘了如今眉山产出丰饶,这货物还真有些不好找……”

说说外官

    今天再说说外朝官,宋代的外朝最高等级是路,然后是州府军监,然后是县。

    路一级管理机构统称监司,有三个机构,转运司,提点刑狱公事司,提举常平公事司。

    转运司名义上管经济,其实还兼管行政,还管监察官员良鄙,其实是什么都能管的权力最大的部门,简称漕司。长官叫转运使,都转运使,简称漕帅。

    后来因为权力太大,分出了管刑狱的部分,叫提点刑狱公事司,简称宪司,长官叫提点刑狱,简称宪台。

    后来还是觉得转运使还是权力太大,又分了个提举常平公事出来,简称仓司,长官简称仓使,仓大使。

    三处合称监司,又称外台。

    除此之外,各路还有些杂监,比如提举茶马司,提点坑冶司,提举市舶司,这是根据路内特殊情况设立的机构。

    路下边是州,州分出上中下很多等,各种等级又有对应的军级,分了都督州,节度州一直到军事州。

    这是五代军阀治国的体系残余,各州的长官就称为都督,节度使,观察使,防御使,团练使,刺史。

    后来以文官体系取代这个体系后,州官一般就被成为“知某州军州事”,简称知州,但是不能直接这么叫,得叫前朝称谓——上州叫太守,下州叫刺史。

    而之前那套军阀体系,就成了给武臣,宗室,亲王的遥领职务,不赴任,只转迁。

    比如岳州是团练州,岳州军事长官叫岳州团练使,这个可能是皇宫里边某个小王爷的官职,一辈子都不知道洞庭湖啥样,好像赵宗实就当任过。

    节度州以上有驻军,比如戎州的军额叫清远军,这时候就不能叫戎州节度使了,而应该以军额相称,叫清远军节度使,可能是皇宫里边另一个小孩的头衔,比如明算科满分那孩子赵宗佑,就是清海军节度使,清海军的藩镇在广州。

    除了州,还有府,州府理论平级,但是实际上要高那么一丢丢,分京府,次府,府三等。

    京府,次府,长官称府尹,少府,府牧。

    其它称“知某府军府事”,知府,平日里还是可以叫前朝称谓——太守。

    太守和府尹有个重要的佐官——通判,负责监督,共同签署公文。

    接下来是军,军比州府小,长吏称知军,军使,佐官称通判某军事,小的军干脆就没有通判了。

    监就是小机构,类似建国后的一些独立大型工矿企业,长吏称知监事,或者监使。

    然后长官们都有幕僚,称为幕职,诸曹官。

    这个也和州府等级相匹配,比如留守推官,留守判官,节度推官,节度判官,防御判官,军事判官,这个类似办公室主任。

    如果幕职官是选人序列,就称判官,如果是京官序列,得称签判。

    诸曹,就是录事参军,司理参军,司法参军等,对应六部,相当于后世各市局。

    下边就是县,县官如果是选人,就是县令,如果是京官序列,得称知县。

    县官军政一把抓,如果寄禄的贴职在宣教郎以下,还兼任兵马签押,通直郎以上,称兵马都监。

    县官的佐官,分别是县丞,主簿,县尉。

    日常的称呼里,这些官职都不能直接叫,而是要“以旧代新”,以汉唐相对应的职务相称。

    比如根据州格的不同,知州得叫太守,刺史;通判得叫别驾,司马;

    宰相你甚至可以追溯到春秋,称令尹都可以,不过多用于书信往来,口头上叫相公就可以了。

    大致便是如此。

第五百七十一章 你们越线了

    壁后响起吸吸索索的声音,明显有人被气得浑身颤抖。

    吕惠卿赶紧找场子:“就算回去的时候不行,那返程呢?”

    苏油笑道:“检正啊,怎么人家糊涂,你也跟着糊涂了?”

    “眉山船业行会和商业行会有行规,凡货物没有坐税验票,一律不得装船。上船之后,沿途一律不得停靠州县,必须抵达汴京之后,方能卸货。以避免沿途州县克扣,同时加快运输速度,减少运输成本。否则直接逐出行会,什么生意啊,贷款啊,货物啊,通通都没有了。”

    “他们有句口头禅: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张公任三司使时,认为是良法,让漕运依照办理,果然省了很多费用。检正精熟我朝典故,又提举三司条例,别人不知,难道你也不知?”

    我靠,这娃要挑拨离间陷害老子!

    吕惠卿赶紧解释:“这个我是真不知道,三司条例纷杂,有所疏漏在所难免。就算坐税没有问题,那抵京时应当缴纳的行税呢?”

    苏油说道:“眉山货品价值高昂规模庞大,一船所运,不下万千,赵公任计相之时就有规定,凡眉山船货,直接入转运司码头,胥吏验看后,确定当缴纳的行税,以前从四通钱庄,如今从皇宋银行直接划拨到转运司户头,交税完毕,方可出仓售卖。以方便商贾,亦免胥吏之劳。”

    “这是巨贾和小商人的区别。出主意的人,只怕是没见过这儿大的世面格局。就如乡间愚夫村妇,认为陛下肯定天天拿金锄头刨地,皇后每天拿金梭子织布,没事儿柿饼儿饴糖管饱的是吧?”

    负责记录的俩书办老脸顿时憋得通红,吭哧吭哧的想笑又不敢,花白胡子乱抖,手里的笔都捏不稳了。

    光听说大苏谐谑,小苏沉稳,探花随和。

    这小苏探花皮起来,不比大苏差!

    屏风后又吸吸索索响了起来。

    苏油继续说道:“大小苏搭乘的货船是否交了行税,只需要去皇宋银行翻查当日传票,便可知晓周明,何必要动用这么大的阵仗?这不是会让陛下和朝中诸公看轻你们的能力吗?这事情要让台谏知道底细,怕不又是一通弹劾,吃力不讨好啊!”

    “也就是我这好脾气,才跟你耐心解释这些,要我如文公司马公那样,反手就是一道弹章上去!”

    “大家明明可以做朋友的,非要逼着变成敌人,我想问,你们就这么有把握?!”

    “还是那句话,别看丰年闹得欢,小心灾后拉清单!”

    “没有参政那样的襟怀,就不要胡乱干扰参政的治政方略,没的连累了参政的清名。言尽于此,你们转告参政吧!”

    就听屏风后边“嘭”的一声,是有人摔倒了。

    苏油冷笑着对吕惠卿抬了抬下巴:“这屏风不行啊,台柱子说倒就倒。检正你忙,我郑州那边还有很多事情,就先告退了。”

    吕惠卿心中波澜翻滚,赶紧起身相送:“明润,这上章一事,开不得玩笑……”

    苏油笑道:“就是开玩笑的,我们当然以国事为重,不过也请屏风后边那台柱子高抬贵手,放过我苏家人如何?”

    “我与参政,相争乃是为国,何况我并没有和参政公开争过是吧?”

    说完拉起吕惠卿的手,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检正我跟你说啊……”

    吕惠卿都快哭了:“明润算我求你了,改天再说行不行?刚刚不是还说事情多吗?你赶紧,你赶紧!”

    妈蛋屏风后边已经半天没动静了!

    苏油哈哈大笑,不为己甚:“行,免得你难做,走了。”

    刚迈步出来,就听吕惠卿在后边喊:“快来人,送公子回府,去,去太医局叫医生……”

    王安石宅邸。

    太医收起衣箱,对王安石说道:“公子一时激怒,心火上炎,以致晕厥。老夫已经开了安稳心神的朱砂安神丸,先服一疗程吧。”

    王安石看着那玉瓷小瓶:“劳问孙太医,不用熬制汤药?”

    孙太医说道:“要熬制也行,不过那是多此一举,药力还不一定比这成药好,御药局此举惠民良多,如今辽国,朝鲜都有使节向官家求成药的,参政放心吧。”

    看了看床上面色惨白的王雱:“年轻人,还是心胸开阔一些好,老人心血不继,倒还常有,这么年轻……”

    说完叹了一口气,自去了。

    王安石给儿子掖好被子,也是叹了一口气,来到外间。

    吕惠卿上前拱手:“明公,惠卿惭愧,没能照顾好元泽。”

    王安石说道:“陛下要你召问苏油,为何当时元泽在场?”

    吕惠卿想了想:“明公,元泽只是想去看个热闹,是我失计了。”

    王安石看了吕惠卿一眼:“你用不着给他隐瞒,天天那么多事情,你忙得到这上头来?”

    吕惠卿低下头:“苏轼讥刺参政,辱毁新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公子也是出于不忿……”

    王安石叹了口气:“入京时我便与苏明润有约,为国相争,不坏私交。如今他会如何看我?以后让我如何见他?”

    “苏明润态度尚好,要不,请章子厚前去纾解?”吕惠卿赶紧拱手:“明公,苏明润他也不干净,否则陛下如何去了一趟军器监,就会想起免陕西河北五等户青苗贷?”

    王安石解释道:“苏明润他是三品,位列内翰,本就有参议之责。以前是他不说,但并不意味着他不能说没资格说,这个怎么能怪得上他?唉,终是他并没有负我,我却负了他。”

    吕惠卿不敢再接话。

    王安石沉思一阵:“獐鹿之别,如果眼睛看不出来,可以通过气味分辨……寓意颇深啊……”

    吕惠卿问道:“明公,这是什么意思?”

    王安石捋着胡须:“我第一次见苏明润时,他还是举子。当时说起雱儿獐鹿之辩,我问明润,你也是神童,设或当时,又会如何?”

    吕惠卿问道:“他怎么说?”

    王安石说道:“他回答——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吕惠卿想了一下:“如此看来,他其实早已知道分辨之法,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王安石说道:“是啊,我当时认为他是智力比雱儿较弱,性格比雱儿优长。沉静笃实,不欺不枉,也是君子处世之道。”

    “现在看来,他其实比雱儿聪明得多,优秀得多,不过是顾全老夫面子,不予揭破而已。他当时根本不是在回答,而是在……劝诫。”

    吕惠卿说道:“可他现在为何又要说出来呢?”

    王安石叹气:“你们啊……”

    “他是在告诉你们,越线了。而且雱儿的手法方式,在他眼里堪称拙劣——他有解法,能反制,而且堂堂正正。要玩这些,他只比雱儿高明,不过不愿意出手而已。”

    吕惠卿说道:“那苏轼的事,如何处理?这不是投鼠忌器了?”

    王安石却没回答,继续自说自话;“如果苏明润是富公,韩公,文公,你们还敢如此行事?”

    “还是把他当成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混忘了他中探花时的年岁!”

    “苏明润,是制不住的,当年韩相公看过其治夔之策,都感叹当让一头地,何况汝辈!今天韩绛才和我说起他,陕西常平仓充实,实是他的功劳!”

    声音越来越严肃:“对于苏轼,你们大可以直接弹劾他诋毁新法,阻挠新政。但是不能用这么拙劣的伎俩来攀诬!还想牵扯上苏明润?忘了皇室对理工的推崇?”

    “他是不争,不是不能争!先搞清楚这点,再考虑如何与之相处!”

    吕惠卿说道:“是,惠卿记下了……不过,元泽那里,还需参政多多宽慰才是。”

第五百七十二章 利益交换

    苏轼在家里关禁闭,苏油觉得很好,太调皮了,就是该关起来。

    这次反弹,其实是要提醒王安石,管好他那个儿子,否则,迟早要出麻烦!

    不过事后王安石并没有来找他,来的是他在陕西战后部署常平仓的老上级——韩绛。

    应该说韩绛和薛向,对苏油的能力是很看重的,这两人都希望苏油能更积极一点,站到他们这边。

    而苏油却是希望两人能看清已行诸法里的弊端,予以纠正,站到他的这边。

    鸡同鸭讲。

    薛向读金融论有相当长的时间了,但是老头走到了另一个极端,而且那个极端在本朝已有先例,就是专榷。

    专榷就是国家作为商业主体参与到经济活动中,垄断一些行业,薛向认为这是一种能够为国家快速提升收入的办法,因此才大力支持王安石。

    几人都是陕西任职出来的经济能手,虽然如今有些分歧,但是交情也还算不错,韩绛此次来就是替王安石说项。

    或者说,利益交换。

    苏油在嵩阳书院设宴款待。

    两人聊天自然会聊到薛向,苏油就不免吐槽:“薛公如今倒是开心了,江浙荆淮发运司,搞得风生水起,让我在蜀中商人那里背上反复的骂名。”

    这就是瞎扯淡了,六十万贯反手投资军器监,大赚特赚不说,还与枢密院和皇家都攀上了关系,不比解盐强?

    不过这不妨碍苏油拿着薛向用解盐做本的不地道行为说事。

    韩家人很搞笑。

    韩绛,韩维,韩缜三兄弟,父亲是名臣参知政事太子太保韩亿,母亲是名相王旦之女,然后韩维是赵顼东宫老臣,属于赵顼的铁杆。先是大力推荐王安石,其后又反对变法。

    然后剩下兄弟俩都是王安石同年,韩绛还是第三名探花,都成了变法派。

    不知道是不是韩家家法,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

    这种现象世家大族中其实很普遍,比如王安石和王安国,王安礼兄弟。

    更夸张的是吕嘉问,盗窃从祖吕公弼论新法奏稿,跑去投靠王安石,被吕公弼以逐出家门,吕氏号为“家贼”。

    韩绛苦笑道:“老薛现在苦不堪言,明润你还真当发运使是好差事?”

    薛老头其实吃亏在出身,祖荫斜封,而且是沾爷爷的光,还不是什么大官,还是丁谓的手下,所以呵呵呵,天生反派,连士大夫阶层都进不去。

    他其实挺感激王安石的,虽然按照大宋传统,一入发运司,基本上就再也出不来了。

    发运司也是一把烂账,甚至比计司漕运还要烂。

    老头一到任,就发现发运司沉船事故多得莫名其妙。

    刚开始老头以为是船只多年没有更换的问题,但是很快就找到了事情的真相。

    因为没有上进之道,所以发运司的胥吏们就剩下一件事情可以做——贪污!

    将一船粮食开到某地分赃,然后把船沉掉报损!

    大利可图的发运航段,被有权有势的人把持,那些运一次亏一次的地方,被强行摊派给小船户。

    发运司的船被官员大量挪为私用,再加上苏油写信给他提到的那些均输法的问题,老头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干才就是干才。

    “向募客舟分载,以相督察;

    官舟悉夺畀属州,诸运皆诣本曹受遣;

    以地有美恶,利有重轻,为立等式,用所漕物为诛赏。”

    引入竞争,加强监督,统一调度,明确奖惩条例,几板斧下来,愣是将四路发运事务给撑住了,这一点苏油都不得不佩服。

    但是苏油还嘴硬:“自找的辛苦,我告诉你他将那些破船全部卖掉,搞运输招投标,他就是不干。”

    韩绛说道:“你可得了吧,那还不是全便宜了你眉山纵帆船?那么多船工怎么办?”

    苏油说道:“正好运厢军去荆湖种地!”

    韩绛说道:“打住!就这样中书都苦不堪言,你还想让军方也闹起来?先缓缓吧。”

    停了一下,韩绛对苏油道:“明润,你是不是对参政有意见?”

    苏油笑道:“我与参政同时入京,当时有君子协定。不过如今好像有人打算破坏它。”

    韩绛摆手:“你别闹!参政的意思,是他对此事并不知情,不过大苏处处阻挠新法,讥讽当朝,也是不争的事实。”

    苏油说道:“那正好了,异论相搅,祖宗成法,做御史的最佳人选。”

    韩绛一脑门子黑线:“还嫌朝堂不够闹腾?”

    苏油悻悻道:“不闹腾的还不是一样被你们欺负?”

    “又来了!说了不是参政的意思!”说完韩绛感觉自己语气有些重,缓和了一下语气:“明润,让大苏外任如何?”

    苏油说道:“参政,中书堂除,我可不敢干预。”

    韩绛取出一封折子交给苏油,苏油打开一看,是苏轼自请出外的奏章。

    苏油看了,说道:“看看,这就是我苏家的人品。”

    韩绛挥挥手,表示你给老子收起这一套,这是例行规矩好不好?!说道:“大宋如今……先说好蜀中是不能回去的,成都府一任出来就是进计司。”

    “台谏,计司,司农寺,这几处是推行新法的核心之处,绝对绝对不行,两年后都不行。”

    苏油说道:“参政你要讲道理,我家大苏制科第三,馆阁试第三,你们要真弄他去穷乡僻壤,那我可要推荐他再试馆阁了,到时候看谁丢脸。”

    苏油如今是也是学士,还真有这资格,而且以苏家的人缘,再找四个大佬章推,啊不举荐,那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韩绛叹气:“陈述古已经去知杭州了,赵阅道去了青州,欧阳学士在蔡州,还有老张……老张不算,他已经收了个包袱了……总之这几位都对子瞻格外看重,明润,要不……杭州通判?”

    苏油说道:“按子瞻的履历,应当是知州才对。”

    韩绛说道:“知州当然可以,但是明润,真给知州,会不会害了子瞻?”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让苏轼当知州,到时候真闹出什么事情来,谁也保不住。

    这娃现在的名声,还没有响亮到国宝级的程度。

    杭州还有个巨大的好处,四通商号经营已久的地盘,张散如今是那里的管事,还是战略合作伙伴钱家的传统势力范围。

    韩绛算是用心了。

    即将一门四相的家族,苏油也必须给面子:“多谢参政替他周全了,子瞻这嘴啊……干脆先晾他几个月,看看他吸不吸取教训吧。”

    韩绛拱手道:“那还麻烦明润上书一封,为子瞻辩诬。”

    要是没有台阶,他们这边还下不来台。

    苏油点头:“自当如此。”

    苏轼的遭遇,让保守派非常不满,纷纷为苏轼辨诬。

    已经离开通进银台司的范镇,是四川老乡,也是苏轼举试时的试官,指出苏洵去世时,韩琦、欧阳修两人赠送的赙金即达五百两,苏轼均予谢绝,岂有反而贩卖私盐图取薄利的道理。

    苏油也上了一封书信,将自己那天交代给吕惠卿的思路说了,然后说大苏这人朋友多,而且不拘身份,因此如果有商贾朋友求告,这娃完全可能做得出携带私盐贩子上船的事情。

    肯定不会为了钱财,但是完全可能因为交情,因此司马光和范镇所言,不能让苏轼摆脱嫌疑。

    请陛下让有司调查船舶进出港记录,皇宋银行账簿,以及两处上下货码头州县官员,船工。要真是如此胆大妄为,不光国法,还有家法等着处置他。

    还是那么滴水不漏,赵顼很满意,我就知道苏明润不会徇私!

    查,好好查!

第五百七十三章 李定

    于是改革派只得配合,派出天章阁侍制李师中,去,去认认真真走过场!

    经过这件事,吕惠卿对苏油忌惮更深,他都没有想到苏油会说苏轼就算有钱,也有可能因为交情,而照顾商人。

    这是要把苏轼洗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瑕疵,还给自己捞到一个不徇私情的名声。

    而且苏油如此做的意思很明白:就算大苏真的干了那样的事情,你们也得主动乖乖的给老子把他的屁股擦干净!

    谁让你们搞事情?!

    不擦,我们就兑子,只要你们舍得下王衙内,我就舍得下苏大嘴!

    看看到底谁的损失大!

    吕惠卿坐在检正中书公房里怔神。

    苏轼和苏洵一样,不可怕,参政正在给赵顼做工作,说对待苏轼,必须像调教“恶马”那样,“减刍秣,加笞扑,使其服贴乃可用。”

    但是苏油就不同了,如今算是了解了王安石对苏油的评价,这样的实心琉璃蛋子,不差钱就不贪财,怕老婆就不好色,爱推功就不好名,不站队就不易被连累。

    能力强关系广,不迂腐不执拗。

    文坛,政坛,商界,军界,思想界,宗教界,宗室,内廷,后宫,甚至国外,都有关系。

    滑不留手,打人还疼。

    这要不是年纪太小,老子都动了投靠的心思,只要这娃不自己作死,仕途远不止现在这般。

    吕惠卿目光闪烁,真的没缺点吗?

    终于想到仁宗皇帝给苏油亲许的名声——仁性天生。

    爱国爱民,怜贫惜弱,如果这是缺点的话,倒是完全可以利用起来。

    ……

    苏油现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苏轼这边还在调查期,宗兄苏颂那边又出事儿了。

    王安石的学生,扬州人李定,前秀州军事判官,被保守党孙觉推荐来到了汴京。

    这也是如今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要成为升朝官,必须有大佬推荐。

    但是保守派的大佬举荐的人才里边,往往有改革派,改革派大佬举荐的人才里边,也往往有保守派。

    他们很喜欢给对方输送帮手。

    苏油将之归为如今的政治生态和风气还算平和,也比较崇尚道德,大家就事论事较多,当然也不排除被推荐人善于伪装。

    总之李定到了京师后,先跑去见李常打探消息。

    李常以前和王安石是相当要好的朋友,王安石上台后让他做了右正言,想让他帮自己掌握台谏。

    李定对李常和王安石关系的判断,还处在王安石来京之前,却不知道如今李常对新法的态度却是相当反对,除了规劝王安石,还屡次上书。

    而且李常还非常欣赏苏轼,两人这几年混成了朋友和诗友。

    见到李定,李常就问他:“君从南方来,民谓青苗法如何?”

    李定回答:“老百姓都觉得很方便,没有不开心的。”

    李常劝道:“现在整个朝廷议论纷纷,都在争这个,你可千万别乱说。”

    李定就去找老师王安石抱怨:“我明明说的是实情,却不知道京城里边不让这样说。”

    王安石大喜过望:“那把你知道的,都告诉陛下!”

    立刻向赵顼推荐了李定。

    赵顼问他关于青苗法在南方推行的诸多问题,李定一一作了回答。

    其实李定说的也不一定就完全不对,现在都是人治,法律执行的好与坏,很多时候与地方当政者有关。

    但是要说有没有政治投机的心理,作为风头正健的参知政事的弟子,也是人之常情。

    赵顼接见了李定,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声音,非常满意,对于那些说青苗法不好的意见,又听不进去了。

    王安石对台谏的威力也有些犯怵了,反对的声音简直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之前将谢景温塞进了台谏明显力度还不到位,便想把李定也给塞进去,还要帮他把控关键位置。

    王安石准备让李定知谏院。

    但是这个任命实在有些想当然了,也充分说明王安石如今已经有些飘。

    区区一个选人,没有什么政绩,也没有什么名声,更没有经过制科,怎么可能担任这么重要的位置?

    以司马光当年来说,先是在京师大理评事打转,然后被庞太师培养,后被推荐回京,当了馆阁校勘,又放了一任通判,再回京时,才担任的知谏院。

    那是人家从当馆阁校勘开始,就进入升朝序列了好不好?

    宋朝就没有外朝官直接进京当知谏院的规矩,这个从科举名次排好时就已经决定了的。

    富弼和曾公亮直接拒绝,想什么呢陛下?就算是越级提拔,这娃的资格最多只能当个监察御史里行。

    赵顼下诏,我就要我就要我就要,堂除走不通我走特旨行了吧?

    然后当班的知制诰宋敏求封还词头:“李定没有经过诠考,就想直接当升朝官,这诏书我来不了。”

    赵顼很生气,你不写我找别人写。

    苏颂值班,还是封还词头:“如果李定不经过考试,那起码也该当过普通御史后,才能升为谏院领袖吧?如此度越常格,隳紊法制,所益者小,所损者大,未敢具草。”

    赵顼炸毛了,老子再找人!

    这回轮到李大临,李大临继续封还:“前边两位说的没毛病,我跟他们的意思一样。”

    赵顼给自己找理由:“台官有阙,不拘官职高下。”

    然而知制诰是什么人?那是提笔就能把皇帝的口述翻译成文雅华丽引经据典的诏书的人!

    赵顼说得过这几位才见鬼了!每次下诏不但被封还,还要连带被教育!

    于是事情进入了死循环。

    苏颂第一次拒绝理由是破格提拔李定违背以前的法令,而官吏的任命必须依法而行。

    第二次的理由是李定“素无声称”,不够破格提拔的标准,不能因偶有奏对称心,就破格提拔。

    第三次的理由是即便要用,也该先做一般提拔,放在陛下身边考察,要是真的有奇谋硕画,再破格提拔也不迟。

    赵顼气得暴跳如雷:“轻侮诏命,翻复若此,国法岂容!”

    三人说道:“那先把我们去职呗,然后陛下你就可以爱怎么干怎么干了。”

    赵顼气疯了,去职!去职!我不要你们了!通通去职!

    三人共同落职,苏颂归工部郎中班,知婺州。

    其实苏颂是逍遥派,对变法派和保守派都不歧视,在他心里这事情的确是坏了规矩,赵顼又犯了苏轼说的“进人太锐”的毛病。

    苏油还不能救,如今三位知制诰名声鹊起,响当当的名号——“天下谓之‘熙宁三舍人’”。

    然而大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李定知制诰的屁股都还没有坐稳,监察御史陈荐言:“定顷为泾县主簿,闻母仇氏死,匿不为服。”

    这个罪名就太大了——不孝!官员不服母丧!大不孝!整个朝堂都得跟着蒙羞!

    于是赵顼诏下江东、淮、浙转运使问状。

    很快回奏来了:“李定曾经以父年老,求归侍养,回家三年,但是并没有听说他是在为生母服丧。”

    这件事情上,其实李定也很冤。

    这人政治上一般,但是对亲人相当不错,死后《宋史》中记载:“定于宗族有恩,分财振赡,家无余赀。得任子,先及兄息。”“子皆布衣。”

    得到荫官的机会,先给哥哥的儿子们。家中财物,尽数周济宗族,古往今来这样的人都不多。

    李定的母亲姓仇,前后嫁过三次人,也是个奇女子,奇在她的后代。

    第一次嫁人生了个男孩子,孩子两岁她就跑了,留下的孩子长大后出了家,和苏轼成了好朋友,就是著名的佛印和尚。

    第二次嫁人生了个男孩子,不久后就因为品行不端被丈夫逐出,这个孩子就是李定,和苏轼成了一辈子的仇人。

    第三次嫁人生了个女孩子,叫做郜六,后来成了汴京开封教坊司中的颠倒众生的当红头牌,艺名唤作蔡奴。

    这特么也是没谁了,妥妥的英雄母亲。

第五百七十四章 西夏人的进攻

    李定跟着正房主母长大,一直不知道自己生母是谁,而且他父亲也一直不承认仇氏是李定的生母。

    李定长大后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自己也很疑惑,仇氏死后,他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服丧,于是借口父亲年迈,请了三年假。

    “定自辩,言实不知为仇所生,故疑不敢服,而以侍养解官。”

    苏油觉得,蜀学讲情在理先,李定这么做,其实在他内心中,已经给这个不知到底是不是自己生母的人服孝了。

    这就已经足够了。

    然而现在事情被曝光出来之后,立刻引来反对党的集中火力围攻。

    这其实是****,不过也怪王安石自找。

    曾公亮认为李定至少应当补行服丧之礼,因为之前请假的理由毕竟是父亲年老,没有明确的服丧作为。

    王安石持不同意见,认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且不能确定李定就是仇氏的孩子,再说当时李定已经避官三年。

    但是为了自己的学生,王安石做了妥协,可以不再推荐李定为御史,改为崇政殿说书。

    然而监察御史林旦、薛昌朝、范育,上书说李定是不孝之人,不宜居劝讲之地,王安石此论荒谬,应该一并论罪。

    安石立刻反击,要求罢免三人。

    李定最后只做了集贤校理、检正中书吏房公事,也就是外官转升朝官时的最正常职务。

    说起这个苏油就气,妈蛋闹了半天事情又回到了起点,不过中间几个知制诰,几名御史,就连李定最初拜访那位右正言李常,都被贬了。

    台谏一空!都不知道是不是赵顼和王安石故意的。

    事情还没有完,与李定相反的是,朝中同时出了个超级大孝子朱寿昌。

    朱寿昌父亲守京兆时,妾刘有娠而出,在外边生下了他。

    几岁后,朱寿昌才被还回父家,母子不相闻者五十年。

    朱寿昌长大后到处寻找亲生母亲,求之不得。

    “熙宁初,与家人诀,弃官,誓不见母不还。”

    苍天可怜,最终,朱寿昌在同州找到了时年过七十的生母。

    “居数岁,其母卒,朱寿昌哭泣几丧明。”

    这当然是值得歌颂的美德,于是士大夫“多以歌诗美之。”

    苏轼为诗集作序,可他好死不死,在文中讥刺了世人之不孝者。

    也做了诗,其中有一句“感君离合我酸辛,此事今无古或闻。”

    诗文中并没有点名,但是李定看后,认为苏轼就是在污毁他,恨之彻骨。

    ……

    几个月前,王安石问赵顼:“陛下知道为什么如今外边议论纷纷吗?”

    赵顼说道:“这是因为台谏非其人。”

    王安石说道:“陛下驾驭群臣无术数,失事机,因此即使更换台谏官,我还是担心如即便措置,仍然不能避免现在这种情况。”

    两人决定,那就全换成自己人好了。

    到今天,部署终于完成了,朝堂终于安静了下来。

    但是老臣,宰执,台谏,翰林,亲朋,故旧……或者纷纷外放贬谪,或者主动离之而去。

    除了大佬们,御史刘述、刘琦、钱顗、孙昌龄、王子韶、程颢、张戬、陈襄、陈荐、谢景温、杨绘、刘挚、林旦、薛昌朝、范育;

    谏官范纯仁、李常、孙觉、胡宗愈;

    知制诰宋敏求、李大临,苏颂,皆被罢出朝廷。

    王安石身边,聚拢了一堆骤进之人,缺乏政务实操,缺乏道德修养,急功近利,希图短平快建功立业爬上更高的位置,而王安石,也只有他们可用。

    ……

    西夏,兴庆府,梁乙埋在做和王安石一样的事情——清除异己。

    手段比王安石暴力得多,有刀可以用,达到同样的效果,相比王安石,那简直可以用轻松愉快来形容。

    家梁和梁屹多埋,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改行夏制之后,梁乙埋很快得到了西夏王室宗亲的支持,梁家弟子纷纷把持重要位置,稳固了政权。

    家梁和梁屹多埋,一内一外,在扶持梁太后听政的事情上,立下了大功。

    家梁如今,已经是西夏枢密副使,静塞军司节度留后,实打实的干将。

    当然直接统帅静塞军司大军那是不可能的,那里可是直面陕西的前线。

    在平定反对梁家的部落,清肃朝堂旧势力的过程中,家梁出色的才干,谋略和领军能力,引来梁乙埋的忌惮。

    能文能武,这种人还是收在身边,当个只能出主意的张良诸葛亮好点,放出去变成恒温,那得哭瞎。

    所以类似宋朝制度,这个节度留后只能算是贴职,表示梁乙埋对他的重视。

    真正的职务,是帮助梁乙埋处理宋夏边境的军事情报,提供对宋战略思路。

    这个家梁的优势非常突出,妻家就是那一带的部族,加上渭州大战之前就派出去的种种间谍内应,很快便将枢密院的事务料理得井井有条。

    王韶开熙河,让西夏人被宋朝咄咄逼人的气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为了减缓压力,梁太后决定反击。

    家梁在地图上找到了一处宋军的关键漏洞,一下子让大宋痛得跳脚。

    庆州东南的荔原堡,是大宋专门设置,用来招纳西夏叛逃过来的军士农夫的地方。

    宋夏边境,和辽夏边境一样,理论上,国境线是禁耕,禁渔猎,禁伐树的地区。

    而这些西夏叛逃过来的军民,为了生活,在荔原堡外偷偷地耕种。

    所以西夏方面理由非常充分,占据正义不说,还能打击西夏叛逃人员,对政治统治非常有利,所谓师出有名。

    最关键的是,这里离庆州仅有二十里地,却又是陕西路和永兴军路两大军区交界之处,防守薄弱有缝隙可以钻。

    而且夏军占有极大的地利,沿白马川一路居高临下进军即可。

    更加可怕的,只要拿下此地,就将西夏军力一下子插入到环州和庆州中间,随时可以隔断两州联系,然后包围环州,打击庆州过来的援军。

    经典的围城打援方案!

    家梁找到了这个位置后,梁太后和梁乙埋欣喜若狂,立即派遣大军三万,号称十万,干掉此地的西夏叛贼,修建起闹讹堡,同时附近十二盘修筑城池,相互呼应。

    一记重拳,正打在宋军防线的腰眼之上。

    这是被敌方拿住了必救之地!

    宋朝蕃部巡检李宗谅分析形势之后大惊失色,一边上报庆州,一边率领手下一千余名宋军,准备夺回寨堡。

    双方在闹讹堡展开了一场大战,庆州知州李复圭收到消息,不管手底下合蕃、汉兵才三千,遣偏将李信、刘甫、种咏等出战。

    李信等告诉李复圭,众寡不敌,这么打不行。

    李复圭威以节制,亲画阵图方略授之;

    “兵进,遂大败。”

    李复圭害怕了,想逃脱责任,于是逮捕了几位将领,命州官李昭用取回先前给他们的“锦囊妙计”,以故违节制的罪名弹劾他们。

    种咏庾死狱种,信、甫被斩,配流郭贵。”

    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李复圭“复出兵邛州堡,夜入栏浪市,掠老幼数百;”

    “又袭金汤,白豹,此时寨中夏军已去,于是尽杀其老幼一二百人,以功告捷。”

    边衅大起,宋夏环庆之战,正式拉开序幕。

    而在中枢,王安石正在准备削夺枢密院韩琦的权力。

    旧制,审官院主文官调令,枢密院主武官调令。

    王安石建议将审官院分为东、西两院,东主文,西主武。

    这其实是在为改革军队,推行置将,保甲,养马诸法做准备。

    文彦博对赵顼说道:“如果这样的话,则枢密使何由与武臣相接,何由知其才而委令之哉?!”

    赵顼还是信赖王安石,“帝不听。”

    然而一切争议,因为西夏人的进攻,再次戛然而止。

第五百七十五章 枢密院

    静塞军司行营大帐,梁乙埋满脸都是兴奋之色:“好!永能果然是我梁家的名将!”

    梁永能微笑道:“此役消灭了宋军两千人,成功遮断环庆之联系,环州如今已是一座孤城,庆州守军已经被我们打残,接下来如何做,请丞相指挥。”

    梁乙埋哈哈大笑:“自然是继续进攻,得理不饶人!”

    家梁拱手道:“大丞相,枢密院事先的计划,是在第一步战略意图实现之后,与宋人谈判,从谈判中捞取好处,命王韶收敛,增加榷市交易规模,甚至完全开放!”

    “如今第一步目标已经完成,应该派出使节,和大宋交涉了。”

    梁永能一摆手:“家先生,如今局面对我们如此有利,岂能不继续扩大战果?战前大家都反对,是你断定宋军此处防守薄弱,力排众议。如今取得这么大的战果,为何又要畏缩不前呢?”

    家梁说道:“丞相,此战只是打了宋军一个措手不及而已,现在正当山南麦熟,我们的目的,是骚扰宋境,使其粮食遭受巨大的损失,包围环州,为谈判取得重要筹码而已。”

    “之前拿到的情报,说陕西行青苗法,百姓负担艰巨,此战的目的,还要顺带招诱宋地熟户,打击其农业,经济,人口。”

    “然而现在看来,宋朝朝堂也有能人,赵宋竟然免了边州四五等户青苗钱,入境以来,边境蕃户,熟户,宋民,皆视大军若寇仇,因为我们抢的不再是宋廷的粮食,而全是他们自己的粮食!”

    “别忘了,此地是在渭州之东,永兴之西,两处的宋军,加起来不下二十五万人。”

    “为帅者,当明气候,熟地理,懂民生。战事要再耗下去,会转变得对我国不利。”

    梁乙埋不信:“宋军还能如何?要是兴军而来,我们正好设下埋伏打援!”

    家梁拱手:“明公,不要把宋人想得太笨。要是他们一月之后,根本不理会环州危机,而是直接从渭州出击,突破石门峡,攻取天都山,挺进萧关,扫荡河内,我军如何破解?”

    “要知道,等到那个时候,可就变成了山北麦熟之时!”

    “我们让环庆颗粒无收,宋廷还可以从渭州,关中,西京调运,没有什么影响;可要是他们让河内没了收成,接下来会是什么局面?!”

    此语一出,梁永能,梁乙埋都吓得脸色惨白,梁永能立刻招手:“掌书记!地图!”

    待到看完地图,梁乙埋还抱有一丝侥幸:“家先生,宋人也不一定就能看到这点,要是我请太后征召大军,加强萧关防御,然后我们与宋人在此地大战,继续扩大战果呢?”

    家梁说道:“大宋一直没有重视永兴军路和陕西路结合部的防守,才让我们钻了这个空子,他们这样部署,也是抱有侥幸,认为我们不一定就能看到这点。”

    梁永能是名将,地图一展开,立刻完全看清了家梁提醒的局势:“丞相,家先生所言有理,战争的胜负,是让自己先立于不败,而不能寄希望于敌人愚笨。”

    梁乙埋觉得放弃如此大好局面,实在是太可惜了:“为什么没能早两个月发现这个漏洞?”

    家梁赶紧低头:“是臣愚钝。”

    梁永能说道:“这个怎么能怪家先生,我就在永兴军路当面,都没有发现,家先生千里之外,却能运筹帷幄,不是家先生,怎么能有今日大胜。”

    然后给梁乙埋解释道:“这几个月里,臣与家先生书信往来,从情报分析,斥候侦查,再到定此一战,前后经过两月时间。”

    “如今宋军在河湟咄咄逼人,我们谋定之后,方敢后动,因为实在是输不起了……叔叔如要怪罪家先生,那臣理当一体受罚。”

    梁乙埋叹道:“我只是可惜这般局面而已,要是吃掉大宋援军,然后攻陷环州,我们携大胜之威,对朝堂的掌控,将会更加有力。可惜,可惜啊……”

    说完摇头:“不行,在这种局面下不进反退,必会招来大肆攻击。”

    家梁拱手,苦口婆心地说道:“明公,这叫万全之计啊……”

    梁乙埋举手制止家梁继续说下去:“我说的攻击,不在战场。家先生智计卓绝,却为国不顾己身。你说的都是尚未发生之事,到时候朝堂上那帮人攻击我们惧战弃守,放弃大好局面,我们怎么回答?”

    “要是他们问我们怎么就笃定宋人会从渭州出兵?或者问为何不能一边巩固萧关一边扩大环庆胜局,我们怎么回答?”

    家梁和梁永能面面相觑。

    梁乙埋叹了口气:“所以,将军情预判上报兴庆府,请太后做主吧。”

    ……

    大宋,枢密院,大宋的核心人物们,正在紧张的考虑军情。

    皇帝赵顼,参知政事王安石,中书五房检正吕惠卿,枢密使文彦博,副使吴充,参政韩绛,看着巨大的西北地图,希望找到解决办法。

    如今京中熟知西北军情的人,苏油是一个,还有一个是刚从陕西回朝担任枢密副使的大帅哥——冯京,这两人也被召进来,共同谋划。

    赵顼很生气,他的计划是利用几年时间让大宋财政好转,兵甲犀利。

    然后就要从苏油所说的战略相持转为战略进攻,平灭西夏,再集中力量对付辽国。

    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年,结果却总是事不如意,简直就好像是陷在泥塘里一般,好不容易拔出了左脚,右脚却陷得更深,一直原地踏步,毫无进展。

    赵顼拿指挥棒一指环庆:“军器监该出力了,把新式武器拉过去,给朕轰平他们!”

    苏油和冯京刚刚分析完陕西局势,摇头道:“陛下说笑了,军器监的东西,是留待我们具备覆灭西夏的能力之后,方才可以投入使用的。”

    “要在极短时间平灭西夏,让辽人来不及部署反应。否则,一半的好处只能拱手让与他人。”

    文彦博大怒:“苏明润!现在是人家打上门来了!两千人战没,诸将惧战不前,环州危如累卵,你还要教唆陛下骄狂吗?!”

    苏油赶紧赔罪:“是是,文公教训得是。”

    吕惠卿说道:“可否让陕西路驰援?据我所知,囤安,控鹤两军,如今一人双骑,军力也发展到了两万,战力精强,甚至在京中还有一支秘密队伍,指导军器监新式操典,是吧?”

    吕惠卿想给苏油挖坑,文彦博却先跳出来抽脸:“一窍不通胡言乱语!渭州是西夏攻略的首脑之地,囤安控鹤,是渭州的基本保障力量!”

    “渭州一失,局面立刻崩坏,我们就只能放弃青唐,横山,放弃之前的一切努力,退守西京,将整个关中拱手让出。不懂军事瞎咧咧,吕吉甫你没长脑子没长眼睛吗?!”

    最近王安石想要收置将之权,必定就会引来枢密院的反弹,文彦博情绪很大。

    吕惠卿你算老几,老夫需要给你面子?

    苏油说道:“囤安控鹤可用,但不是如吕检正所说的这样用。”

    “陛下,其实陕西和永兴军这个漏洞早已存在,只是我们与西夏都一直选择性忽略了而已。”

    “此次战役,也说明了一件事情,好事情——西夏,如今只能寻找我军空隙,方能有些建树。渭州,延安,青唐,大宋已经基本已经形成战略优势。”

    “些许弱点,只要弥补上就是了,这次是他们战术上的成功,但是对于战略,没有什么根本性的影响。”

第五百七十六章 要求

    吴充说道:“陛下,苏明润所言有理,但是如今这战局,却是西夏人将匕首抵在了我们的腰肋之上,不得不应啊……”

    赵顼眉头紧皱地看着地图:“听明润说下去。”

    苏油拱手道:“陛下请看,镇戎军只需要出乾兴寨,沿青牛川东进,便可以直入环州,甚至能反包围梁永能一部,如今镇戎军可是兵精粮足,连同熟蕃,足有三万精锐。”

    “此外,我军只需要一支三千人的队伍,坚守宁夏城,扼死石门峡。囤安,控鹤两军,便可以携两川六谷五十四蕃部灵活调动,自由选择进攻方向。”

    “军力,我们其实是非常充裕的,所以大可以从容应对。”

    “消极一点,诸军可与镇戎军协同,兴军十万,与梁永能部大战于环庆之间,待到我们包围其先头部队,就变成我们围点打援!”

    众人都如同看怪物一般看着苏油,这特么还叫消极?!

    果然,苏油接下来的话更加雷人:“积极一点,是直接放弃救援环州,命其坚守不出即可。”

    文彦博怒斥道:“苏油!这叫积极?圣前胡说八道,小心老夫弹劾你!”

    苏油拱手道:“枢密,我们大可以让渭州周边泸州,囤安,控鹤,德顺四军,携两川五十四部,兵出渭州,沿葫芦川直进,突破萧关,扫荡河内!”

    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不管是王安石等人,还是枢密院,包括赵顼,都只考虑如何防守,如何救援。

    完全没有想过,大宋在这样的危机下,还可以主动出击。

    文彦博看了一眼山川地势,眼神一亮:“这路子,似乎有点熟悉啊……”

    苏油说道:“对!这就是将西夏军刚刚做过的做法,照样复制一遍——他做初一,我做十五!”

    “萧关,同样是西夏西寿保泰军司,静塞军司结合部。”

    “他们的战法,是截断环庆联系,收取宋地黍麦,指望围点打援;”

    “而我们的战法也是一样,切入河套平原,扫荡焚烧其即将成熟的麦田,看看谁损失更大!”

    “环庆的粮食,我们损失得起,可河套的粮食,夏人是不是也损失得起?!”

    “我很想知道,西夏今年边塞四军司,餐冰饮雪之后,还能剩下多少战力!”

    “陛下,宰执,枢密,天时,是变化的。”

    “三月到九月,我们要耕作,他们又草场繁茂,故天时在彼;”

    “九月到三月,他们畜牧缺乏草料,我们如今有毛衣,羽绒,手套之助,牲畜靠青储,故天时在我!”

    “地利是变化的。”

    “环庆一带,白马川自北向南,彼高我低,地利在彼;”

    “渭州一带,葫芦川自南向北,我高彼低,地利在我!”

    “人心更是变化的。”

    “因为官家在两月之前,免了延边军民的青苗贷本息,他们无不称颂陛下之德,痛恨夏人。如今那里地上的粮食,可全都是他们自己的!”

    “周边诸藩,靠出售羊毛,牛马,与大宋关系日渐紧密,夏人如今不敢再侵犯渭州,就是因为外围诸部,心在大宋。”

    王安石说道:“明润,太轻易了吧?要攻略萧关,先要突破石门峡,还要占据天都山,西夏人敢放手进攻环庆,难道会没有准备?”

    苏油说道:“天都山很好办,只需要在要路上挖掘壕沟,架设铁丝网,埋设地雷,西夏军队便寸步难行,那里我们只需要稳守就可以。”

    “至于石门寨,组织夜战加爆破作业,破之不难。”

    “攻陷之后,我军就彻底掌握主动,前抵萧关,围困寨中之敌,囤安控鹤两军,根本无需跟进,只需要稳围稳守,负责接应即可。”

    “抄掠河套,是五十四蕃部的事情,这本就是他们做老了的业务!我们只需要将他们放出去,抄掠之资,足供大军之用,事后甚至连赏赐都不需要再颁发!”

    “当年西夏人纠合蕃部对付大宋,就是这样做的,如今,大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

    大厅里边响起了倒吸凉气的声音,我靠太狠了!

    吴充立刻想到,那台谏会是什么态度?他们绝对会大力反对,此乃不仁之举!

    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压了下去。

    麻蛋……忘了台谏已经被王安石清理干净了。

    吕惠卿立即拱手:“臣荐苏油,判永兴军,兼陕西路经略安抚使,即刻登程,处置西北战局。”

    这是当年韩琦外放时的职务,是将整个西北托付给苏油,不可谓不重。

    当然不会是什么好心,苏油说得如此天花乱坠,信心如此之大,到时候战事如果不朝他预计的方向发展,就是大罪。

    还有,苏油外放,军器监谁来掌控?

    此举连消带打,改革派一直找不到对付苏油的办法,只有吕惠卿知道,苏油爱惜百姓,对于这样的任命,即便是吃亏,他也会甘心领命。

    后遗症会不会有?当然有,要是苏油此战大捷后,携裹巨大的声望回朝,会是什么局面?

    不过到时候处置方法就多了,二十多岁的枢密使,或者参知政事,陛下能够放心?只要把控军器监,断了他和陛下间的联系,再时常提醒提醒赵顼什么是用臣之道,呵呵呵……

    文彦博却阻止道:“陛下,苏油过于年轻,两路大军计二十几万,岂可托付于他?一旦事有不谐,不是坏了大局?”

    文彦博虽然比苏油大了很多,不过也是龙昌期的弟子,对苏油这个小师弟,他从来都是呼来喝去不假辞色。

    但是其实内心里却欣赏有加,认为他就是二十年后大宋的最佳宰相人选,不过为了苏油的前程,从来不显露出来而已。

    知道改革派这个推荐不怀好意,韩琦立即出面阻止。

    然而新任枢密副使冯京却对苏油非常欣赏:“陛下,此战需蕃人大力相助,明润在渭州周边诸蕃,囤安控鹤二军中声望崇高,方略是苏明润提出来的,囤安控鹤又是主力,两川五十四蕃又是绝对助力,从大军调度指挥得力考虑,臣以为,非明润莫属。”

    王安石倒是没有吕惠卿那些考虑,不过也认为苏油很合适:“陛下,此去战事如果加剧,如何稳定民心,军心,蕃部之心,都是难题。苏明润虽然年轻,但是放眼朝中,三者皆能者,除了苏明润,还有谁可任?”

    赵顼对苏油的能力和忠诚是绝对信任的,而且还有一种心理在作祟,就是苏油和他一样大,苏油能做成的事情,他按照苏油的做法,也可以做成。

    不过皇帝反过来羡慕臣子可以在边疆摸爬滚打吃黄土,也算是变态到家了。

    赵顼满眼都是小星星:“明润,你怎么看?”

    苏油拱手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陛下对臣如此信赖,臣当然感激涕零。不过臣现在的那些差遣……”

    赵顼说道:“你有没有人可以推荐?”

    苏油说道:“胄案,将作事务,吏部流内铨备员甚多。唯独军器监,全套新制,且对理工之学要求极高,非能臣干员不能充任。”

    “臣思来想去,认为检正中书五房公事,吕惠卿可任;密阁校理,翰林承旨陈昭明如今是军器监副手,那就让其继续辅佐,备位咨询;明年待沈括沈存中守丧期满,亦可参与其事。”

    王安石心中暗自叹息,苏明润的品行,真是光风霁月,值得人称道,打压自己妹夫,推荐的却都是是刚刚对他用了小动作的改革派中人。

    说道:“明润,那你有何要求没有?尽管道来。”

    苏油对众人拱手:“的确有一个要求。”

第五百七十七章 经略

    赵顼说道:“说吧。”

    苏油正色道:“此次战役,庆州知州李复圭,军报前后非常矛盾,举措同样非常矛盾。”

    “之前奏报夏人不过数千,已遣众将平之;其后有言众将不力畏战,斩之以定军心;其后又说遣军大破夏人三寨,杀敌千人;可紧跟着又说夏军大盛,求朝廷支援。”

    “如今情报已明,夏军梁永能部,军力明明三万!李复圭明显是之前贪功燥进,事后杀将掩过,接着杀良冒功,进而挑起边事,企图掩盖先前的罪行!直到事情闹到不可收拾,方才求告朝廷!”

    “陛下,臣请一命,遣内使随行,与臣共同查核此事,如其不法,即斩之于军前,以慰衔冤死节之魂,以励同仇敌忾之心!”

    赵顼有些惊讶:“那内使往命之后……”

    苏油说道:“臣年轻智拙,举止恐失,需要监督提醒。内使完命之后,臣即请为监军!”

    “准!”赵顼更不犹豫,甚至害怕王安石文彦博阻止,赶紧先答应下来。

    李复圭是王安石的人,王安石赶紧说道:“复圭临事敏决,称健吏,与人交不以利害避。然轻率躁急,无威重,喜以语侵人,故不为士林行伍所喜。然之前转运河北,多有政声,纵有小过,刑亦不上大夫,如其罪属实,也当宽免一二。”

    苏油说道:“参政,这是军事,不是政事。军事,当以军法论之。”

    “李复圭到底有没有犯法,还没有实据,但是如果铁证如山,不容抵赖,那之前两千将士枉死,难道就这样轻轻放过?”

    “在我心里,他们为国效力,与苏油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直面强酋锋镝,比苏油更应当获得尊敬。”

    “前朝庞相公酷虐将士,士大夫还歌颂其事,仁爱之心何在?军士就不是人了?”

    “唐末之乱,固乃武人制衡失常之弊,我朝拨乱反正,是当然之理,却不是要矫枉过正,不是要歧视他们。”

    “皇宋风气,歧蔑武人,故百姓皆以从军为耻。混忘了宣祖,太祖,太宗,皆出身于行伍!”

    “担心其作乱,便要使通文字,晓忠义,恢弘志向,以气节相尚!夫子说有教无类,士大夫可以,军人为什么不可以?!”

    “军中严申十七禁五十四斩,苏油治渭之时,早与军民有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请以吾身先当军法。”

    “如油犯之,亦当斩首传边,以儆效尤。不以士大夫有别。”

    “故而军民勠力,才能以寡击众,赢得渭州大捷。”

    “所以,如果苏油领边,则此事必查;如果查之有实,则此人必斩!”

    “至于是不是还要派苏油去西北,请中书,枢密,陛下祥虑。”

    说完恭恭敬敬站到一边。

    没有人敢开口,就算王安石,文彦博这样的大佬,皇帝都敢喷的人,也不敢开口。

    苏油说的句句在理,边州知州,转运使,按道理就该以军人,将领来要求。

    如今边州,本来就有不少是军人在担任职务,如果区别对待,必定会导致军心散漫,忠诚降低。

    可如今苏油提出这条,那士大夫的特权,就受到了侵犯。

    要是别人提出来,众人还能反驳,可苏油提出来了,就符合他任性天生的标配评价,更符合蜀学代言人“合情合理”的一贯主张,而且这娃如今也是大宋的一根道德标杆,私德上如司马光王安石一样无懈可击。

    人家可是自己先做到了,然后才来要求你。这和伪君子自己霉猫烂灶,还要大言炎炎侈谈道德,不是一路货色。

    枢密院白虎堂上,安静的针落可闻。

    王安石苦笑一下,赵顼肯定是愿意照此办理的,自己背锅的时候到了。

    轻咳了一声:“臣以为,还是派苏油任职妥当。”

    赵顼松了一口气,李复圭,可是王安石推荐的,他是担心王安石的情绪,才不敢开口:“既然如此,那就派王中正监军,军器监监军一职,由李宪顶上。”

    说完从身边的皮包里取出一件物事:“明润,这个给你防身。”

    靠!镀金手铳!苏油不免翻了下白眼:“陛下!这东西没必要随身携带!平时锁保险柜里就好!”

    赵顼还不好意思了一下:“这不是来枢密院议事吗,太皇太后不让着军服,带件不显眼的军器总还是可以的嘛,而且我也没填弹……”

    王安石和吕惠卿对视了一眼,苏油对赵顼的影响力,远比他们预估的还要大!

    吕惠卿非常满意,有了军器监在手,他在变法派中的实力,立刻和二三梯队拉开了一个很大的距离。

    章惇和苏油关系一直很好,曾布如今被称为“护法沙门”,吕惠卿其实完全没想到,苏油会建议赵顼由他来接任。

    这把,赚大了!

    夜里,王家父子在私聊。

    王雱表示了自己的担忧:“父亲,吕吉甫推荐苏油按陕,苏油推荐吕吉甫掌军器监,这中间……”

    按照谁受益谁就是阴谋家的原则,他认为吕惠卿可能不太干净。

    王安石却不以为意:“你认为去陕西是好差事,值得苏明润用军器监来交换?”

    王雱顿时语塞。

    王安石叹气道:“雱儿,为父对你寄望甚重,眼界胸襟,还是要开阔一点。”

    王雱点头称是,然后说道:“苏明润此举,终是打击了父亲的威望,李复圭……”

    王安石说道:“如果要是他真的陷害将士,杀良冒功,那是为父看错了他,也是他自寻死路。苏明润说得对,边州知州,就该按将领来要求。”

    王雱不以为然:“那还有谁愿意当这个知州?”

    王安石想了想:“那就改河北,陕西两年一任,如何?”

    王雱说道:“如此苏明润两年后返京,又需提升。到时他才二十五岁。”

    王安石说道:“怎么可能,为保全计,亦不能行此,明润也必不会领升迁之命。”

    王雱说道:“如此,则朝廷名不正言不顺,是薄待功臣。纵然苏明润无语,群臣岂无为其张目者?”

    王安石沉吟一阵:“雱儿,你还是对苏明润成见过深。”

    王雱心中对苏油岂止成见过深,简直是恨之彻骨。

    尤其是獐与鹿,目不能辨而气息可分,苏神童不但直接一脚将王神童踩死在地上,还得了个性情宽厚,不以智傲人,为他人掩过的名声。

    与之相反,王神童气量狭小,恩将仇报,在士林中开始兴起公议,此仇更是不共戴天。

    然而这等心思,王雱绝不敢与王安石坦白,诚恳地说道:“经此一事,孩儿已痛改前非,不是对明润有成见,而是出于父亲刚刚所说的保全之心。”

    “他毕竟太年轻,不如让韩绛转运两路,苏明润专意经略安抚,或者让其各另一路,如此也不至于太过惊世骇俗。”

    “父亲别忘了,蔡挺还在陕西任职,当年与苏明润的同级,如今与苏明润差距太大,久不迁转,沦为下僚,难免心生怨怼。”

    王安石想了想:“这也是实情,可今日在枢密院,中书,陛下,都已经同意了。”

    王雱说道:“苏明润光风霁月,这是为了国家着想,想来不会异议的。如此,李复圭或可保全。”

    王雱最后这话,反而画蛇添足了,王安石沉吟良久:“不行,还是要尊重明润的意思,明日我再问问吧……”

    加更一章,祝大家节日快乐,祝祖国繁荣昌盛。

第五百七十八章 出发

    “李复圭设若有罪,不可保全。”

    次日,王安石将昨日与王雱商议的意见一说,苏油第一句话就是这个:“除此之外,我没有意见。”

    派人当都转运使这本身就符合苏油的理念,自己专心搞好军事就对了。

    王安石松了一口气:“明润果然高风亮节。”

    苏油苦笑,现在改革派也算是摸着自己的脉门了,要是吕惠卿曾布之流过来,苏油也能拉下脸与他们讨价还价,用商贾那一套来对付他们。

    可是王安石来,大家就要遵守道德要求,不能谈什么利益交换。

    昨天回家复了一次盘,如今知渭州的,是老熟人蔡挺,老头如今也因渭州大捷的功劳,加了个天章阁待制。

    秦州怕是指望不上,李师中干净利落替苏轼平反后除外,如今正在和殿前都虞候、秦凤路副总管窦舜卿办理交接。

    商州那里有个高国舅,陕西官员流水般换,他和蔡挺一样,稳坐不动。

    说起来他的级别最高,商州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卫国公。

    再见到,苏油得叫人家相爷!

    永兴军路那边,是宣徽南院使、静难军留后郭逵坐镇延州。

    是个明白人。

    后勤方面,行政首脑都转运使韩绛,那是参知政事下去屈就的高配,还有个陕西转运副使张诜。

    自己手下军事人才,包括苏烈,种诂,姚兕,王文郁,范龙山,田守忠,还有自己有举荐之恩的刘昌祚,高永能,怼上谁都不虚。

    种小八昨天晚上来找了自己,闹着要回去给哥哥报仇,被李复圭庾死狱中的种咏,是种诂的三弟,种谔和种谊的四哥。

    苏油在朝上不惜以军务要挟,争取到了李复圭的调查权,不过在种八面前却端着老师架子,满脸铁青:“胡说八道!要是你四哥的确违抗节制,那就是他犯法在前,即使治了李复圭,你四哥也同样不能平反!”

    “这是朝廷事务,不是你种家报复的机会!种小八你读了这么多年书,都读狗肚子里边去了?!什么是皇宋军人,下去给我好好想想!”

    种小八哭得都要昏过去了:“大哥五哥,他们还可能会违抗节制,可四哥是什么性子?他没什么智计能力,只会忠实执行命令!还有他身体那么好,怎么会在狱中病死?老师,我四哥他肯定是冤枉的!是冤枉的!”

    苏油将他扶起来:“别闹了,这些都是猜测,拿不到真凭实据,就做不得数。”

    “不过你放心,如果查实,李复圭就躲不过这一刀,我已经让渭州忘雨阁展开情报收集,王厚王六郎亲抓其事,小七哥也已先行悄悄出发,你信不过朝中众大佬,还信不过我们?”

    种小八抹了把鼻涕:“我信老师,也信四哥,我就等着看李复圭的人头,挂在庆州城头!”

    七月,制下,苏油迁枢密直学士,判陕西军路经略安抚使,出镇渭州。

    按照制度,苏油可以有一支七十人的亲军队伍,苏油借口手底下没有人,直接给赵顼打报告,陛下你给我派点人充场面呗!

    赵顼开心坏了,还可以这样操作?那你要有小弟弟的还是要没有小弟弟的?

    结果有小弟弟的和没有小弟弟的争得差点打起来,最后赵顼拍板,狄咏,童贯,就你们俩了。

    童贯因为地震中守卫宫门的卓越表现,如今已被提拔了起来,成为李宪的手下。

    这次出来锻炼,天天跟在师公王中正身边挣表现,还是狄咏沉稳,老老实实把保卫工作扛了起来。

    韩绛很不喜欢和苏油同车,他是枢密副使转的参知政事,震天雷的威力是知道的,而且对那玩意儿的可靠性表示担心。

    但是苏油就是脸皮厚,经略使的旗牌都懒得打出来,直接趁他都转运使的仪仗队,自己的车空着,却都坐他的车子。

    坐车是小问题,可是他一上自己的车,狄咏就会带着骑卫过来把车给夹住。

    每个人屁股后面,都挂着五枚手抛式震天雷……简直是日了狗了。

    石薇也同行,还有孙能,一个是苏油的贴身保镖,一个是赵顼说过的父子两代佳话,所以狄咏想不带着都不行。

    陕西军报传来,局势远没有苏油说的那么轻松。

    西夏梁太后断然拒绝了静塞军司的建议,变本加厉,下达了总动员命令,全国十五到七十五岁的男子,全部当兵!

    除了各地必要的驻守力量,集中三十万大军开往边境,这是要与大宋进行国战的架势!

    情报来自听风阁,苏油也不由得暗自苦笑。

    就算梁太后口气大,一般西夏出兵对外号称都是实际兵力乘以三,加上已经在环庆的西夏部队,那也是十几万人。

    当初和巢谷约定,除了提供情报之外,他的一切作为,都要为西夏考虑,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夏人。

    结果巢元修超额完成任务,一出手就打在宋军七寸上,端是不同凡响。

    到了现在,就算巢元修告诉梁太后和梁乙埋自己就是大宋派来的间谍,梁太后估计都要继续大用他。

    随着巢谷在西夏地位的不断提高,苏油对他的控制力其实越来越薄弱,他送过来的情报,等级也越来越高,但是,万一是反间,大宋会被坑得万劫不复。

    比如情报显示,梁太后将军力投入到了环庆方向。

    这是真有点不拿酥油当点心的意思了。

    好在听风阁的情报工作是一个综合体系,除了军方,还有宗教界,还有大买办,还有生熟蕃,还有西夏叛军,还有被抄掠入夏境的延边汉人熟户,甚至还有当年被苏油抓去挖矿,赎身后又被换回国歧视虐待的俘虏,纠错性还行……

    车马到了京兆府,苏油对韩绛说道:“韩公,接下来几日,便请留在此地,待我处理了庆州事务,再行出发吧。”

    韩绛问道:“为何?”

    苏油取出一叠文书,其中还有一件血衣:“事情已经查明,庆州知州李复圭,罪行确实。”

    “州官李昭用已经被控制,他为了自保,一直保留着李复圭给几位将领的指挥文书,李信之败,李复圭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事后也是他派遣李昭用暗害诸将,种咏在牢狱之中,是被他们用沙袋压住,湿布封口鼻而死。”

    “种咏临死之前,在内衣上写下血书,藏于地下,有狱吏知其冤,害怕事后朝廷追究,将之偷偷取出,却又不敢销毁,藏于家中。”

    “广锐军都虞候吴逵,实知其事,并庇护几名败军于营中,也被我遣人寻了出来。”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李复圭因贪功妄战,败后构陷诸将,其罪难逃,王中正已经将其拿下。”

    “临行前陛下有旨意,如果李复圭罪行确凿,许我立斩之,以谢国法,以定军心。所以这趟浑水,韩公就别参与了吧。”

    韩绛嚅嗫了一阵:“真不给士大夫留点体面?”

    苏油摇头:“这就是给士大夫留体面。”

    “因为把这种人称为士大夫,苏油与之同列,实在觉得羞耻。就如同白玉上的黑石斑,有了它,整个玉器的档次都降等了。”

    “为了让白玉还是白玉,黑斑还是打磨掉比较好。”

    “韩公,不是所有能考上进士,口诵诗书的人,就可以称为士大夫。还有一种状态,叫口不对心,欺世盗名。”

    《蜀中杂记》:

    “熙宁三年七月,油经略陕西,先入庆州,擒李复圭,宣其罪而斩之。

    咸白诸将之冤,军心大定。

    台谏劾苏油临阵而斩任守,狂悖骄横,未识大略。

    帝览油所献种咏血衣哀辞,上有复圭指挥始末,及忠贞无回之意,为之泣曰:‘设复圭可赦,则何人不可叛宋?!’

    终斩之,并拔咏弟谊西上合门使,命内翰出敕,使油代慰诂,珍。”

第五百七十九章 隔断天都

    渭州城,陕西经略使司。

    老熟人们又见面了。

    种诂虎目含泪:“明润,多谢你为舍弟伸张冤屈。”

    苏油摆手:“四郎精忠,感昭日月,陛下亦为之泣下,然苏油所为,实为国法,非为私情。”

    说完对种诂道:“大郎还请节哀,大战将炽,得打起精神来全力应付。”

    两人来到厅上,众人已经在巨大的沙盘前聚齐,正在讨论。

    苏油走到白虎堂大座前站定,王中正高喊一声:“众将听令。”

    众人赶紧躬身领命。

    苏油说道:“如今环庆正在大战,以庆州为中心,夏军轮番攻击外围大顺城、柔远砦、荔原堡、东谷西谷二砦。”

    “兵多者号二十万,少者不下一二万,屯扎在距庆州四十里的榆林,每日游骑至城下。”

    “大顺守将杨遂,在大义呰坚决抵挡夏兵的进攻,使其进攻屡次受阻。”

    “柔远寨守将林广,坚壁清野,严守不出。”

    “三日前接到最新战报,西夏军队业已转攻淮安镇、业乐镇。我军钤辖郭庆、高敏、秦勃等人壮烈殉国。”

    “环庆虽然危急,但态势却已然明朗,现在已经探明——环庆敌军,便是夏人主力!而渭州当面,敌人倚仗天都山,石门峡之险要,分兵屯守,以图将我军堵死在山南。”

    “命令!”

    诸将顿时肃然。

    “镇戎军知军种诂,东进环州,大张旗鼓,携带德顺,囤安,控鹤,泸州四军旗号,做出大军救援之势,但行军需慎重,多占险要,不可冒进,不可暴露实情。”

    种诂拱手:“是!”

    “德顺军知军王文郁,携下番军三部,给我用铁丝网,地雷阵,围死天都山,让夏军不得从侧翼袭扰我军通道。”

    王文郁已经不再是当年穷苦措大的模样,如今也有了不少威凛之气,拱手道:“是!”

    苏油又道:“囤安军苏烈,军出宁夏城,命苏炽火部发扬夜战传统,夜夺石门寨。此战要求速战速决,明日辰时,我要将帅帐前移过石门北口,能不能做到?”

    苏炽火一拳锤击在右胸:“定不辱命!”

    苏油点头:“石门寨拿下之后,我军即沿葫芦河进围萧关。东路,由苏烈,蔡挺率领,李若愚为监军,姚兕为前锋;”

    “西路,由高永能,刘昌祚率领,王中正为监军,范龙山为前锋。”

    “作战意图非常简单,就是给我将萧关夷为平地,为五十四蕃轻骑打开通道,让他们出去尽情的浪!”

    王中正兴奋至极:“经略,我和若愚能随军出关不?呃,主要是监视蕃部不要杀戮过度。”

    老子信你才见鬼了,死太监就是想去抢钱!

    不过不妨碍苏油挥手:“准!”

    ……

    天都山行营,沙罗思在居高临下察看山下的道路。

    他手里有三万大军,却要面对渭州和镇戎军两大军事力量的威胁,说一点不紧张那是假话。

    不过好在这么多年以来,还没有宋狗敢过来捋虎须的。

    就连宁夏城都不敢出,遑论天都山?

    呵呵呵,宋狗除了美食,美酒,精美的器玩,漂亮的女人……

    嗯,还有啥?打战都得靠蕃人的家伙。

    每年二十万岁币,买个大爷不下山,天都山靠近渭州,私下里生意往来,沙罗思日子过得美得很。

    不过如今太后发军十几万人,在环庆鏖战,沙罗思必须打起精神警戒。

    听熟蕃传送信息,宋狗们就快要顶不住了。

    山下还是没有动静,一如往常,今天的熟蕃没有上山来,都在山下放牧,一切还是如往常那般美好。

    沙罗思叫来手下:“去山下找牧民买几头羊,记得给钱。还有,让他们把通道让开,真真还得寸进尺了!”

    手下说道:“吃他们几头羊,是他们的福分,宝钞都管留着自用呗。”

    沙罗思给了手下一脚:“爱民如子!爱民如子你不知道?!等到牧民再多一些,连人带羊给我送北边去,都是功劳懂不懂?!”

    天都山的几处向南的出口通道,以往也偶尔会发生牛羊堵住通道的情况,一般遇到这种时候,就是天都山守军打牙祭的时候。

    今天又遇到了类似的情况,等到沙罗思手下指挥带着一支百人小队来到山下的时候,却发现今天的牛羊与往日不太相同。

    伪装!

    指挥刚要吹响警戒的号角,伪装的牛群后边,无数短小的羽箭飞出,顿时射倒数十人。

    紧跟着,谷口冲来无数红衣的宋军,推着大车,车后掉下无数的蒺藜,铁网,将路口牢牢封住。

    卸完货,大车卸下车厢,变成板车被拖走,无数宋军快速通过,顺便每人朝车厢里丢进去一袋黄土!

    沙罗思眼睛猛然瞪大了,大呼道:“整军!敌袭!敌袭!”

    然而就在行营人仰马翻整军的时候,山下却毫无攻击的意图。

    沙罗思披挂好甲胄,整顿好队伍,来到营门上再次往下看的时候,宋军已然将山下最大一处谷口用车厢堆成了一座土墙!开始往上面倾倒一些液体。

    几处出口,都发生了类似情况,更可怕的是,土墙后面,无数骑马坐车的宋军,源源不断向北而去,队伍沿葫芦河两岸齐头并进,长得好像看不到尽头!

    “烽火!快点烽火!”沙罗思吓坏了:“宋狗要取石门!”

    烽燧终于燃了起来,然而,五里外应该紧跟着燃起来的烽燧,却毫无动静。

    大军中,苏油放下望远镜,对王文郁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了。”

    王文郁觉得还可以争取一下:“要不让郭爷守这里吧,我随恩公行动如何?山上三万夏狗而已,木牛阵底下全是地雷,他们过不来的。”

    木牛阵下,是雷区;雷区外,下边是铁蒺藜,上边是铁丝网;铁丝网外,是大车箱构成的土墙;土墙外,是……

    王文郁说道:“五千正军加九千下番,跟着还有三万义勇,对付他们绰绰有余。稳滴很,一点不可怕!”

    苏油呵呵冷笑:“西夏人不可怕,可你家诰命太吓人,你就算不顾惜自己,也要顾惜媳妇肚子你的小王。走了!”

    走了一段又回头:“说好了,不准接敌,昼夜警惕,反正就是一个字,射!哪怕是一条狗来,都给老子射成豪猪!木牛阵内雷区不响,给你记功!”

    王文郁一躬身:“谨遵帅令!”

    石门峡,是一段天险,道路狭窄,大军难以快速通过。

    时间得回溯到前一夜。

    西夏人控制的熟蕃们每天赶着牛羊穿过石门峡,来到天都山下的草场放牧,天黑之后,又赶着牛羊,返回石门寨周围部落。

    天都山水草丰美,那是一等一的好草场,不过守军也狠,周边熟蕃的牛羊,每年有两成属于他们。

    每一批牛羊返回,就有几个牧民悄无声息地掩入灌木丛中。

    入夜,几处灌木丛响起“咔嗒”“咔嗒”的联络声。

    这是苏油给苏炽火准备的金属联络器,用于夜间联络,效果很好。

    很快,一批黑衣人便聚拢在一起,约有百十人。

    除了一身紧凑的零碎,这些人背上,都背着一个背包。

    囤安军精英中的精英,暗隼,装备是铁臂小弩,三尺短刀,绳索,飞抓,还有就是各种炸药包,爆破筒,铸铁铁壳的震天雷,钢丝绊发雷。

    夜色之下,小队分为五队,相互掩护着,悄无声息地向石门寨摸去。

第五百八十章 萧关

    一路清理这斥候哨位,抵达寨门之下时,城墙上的卫兵还在打瞌睡。

    入秋了,北地的夜间,天气开始有些凉,卫兵们离篝火很近。

    几支乌黑的短弩飞出,没入看守卫兵们的喉咙,紧跟着,黑衣人开始徒手攀爬石块垒就的城墙。

    动作不疾不徐,但是充满了节奏感,效率也不低,没一会便上到城墙上。

    过了一阵,估计是在料理城墙上的活口,之后几根黑色的绳索从城头上垂了下来。

    苏炽火一挥手,百人小队拉着绳索,飞快地登上城头。

    熄灭了城头上的残存火焰,小队开始在城中各处埋设炸药。

    很快,城门打开,一骑被黑布蒙住身体,裹了马蹄的骏马从城门里冲出,向南驰去。

    苏烈戴着黑铁面具,领着大宋唯一一支黑色制服的军队——囤安军,在夜里摸进石门峡,就在离石门寨五里处等候。

    这是最紧张的时刻,天都山在自己后方侧翼,苏油的战术要求是,在不惊动天都山驻军的情况下,拿下石门寨!

    如果暴露,苏烈就必须死守石门峡北口通道和天都山通往石门峡的侧翼通道,同时发射信号弹,后方囤安军和控鹤军赶来支援,发动夜战,不惜代价达到战略目的。

    不过要是那样的话,损失就有些大了。

    一骑黑马无声地出现在前方,苏烈舒了口气,手一挥,大军朝前奔去。

    三十里夜间急行军,囤安军日常训练科目之一,四更时分,已经见到前方石门寨黑黢黢的城墙和洞开的城门!

    城中响起了不断的爆炸声,呐喊声,惨叫声,苏炽火的队伍和石门寨守军,已经陷入鏖战!

    战斗是从马厩开始打响的,一名西夏士兵起夜,发现马厩门开着,马也少了几匹,不管不顾地敲起了铜锣。

    很快士兵便被黑暗中射出的弩箭放倒了,但是却惊醒了更多的士兵,他们急匆匆地冲出营门,奔向各处要害,却绊到了路上安设的钢丝。

    “轰隆!”“轰隆!”数声爆炸之后,石门寨,乱了!

    石门守将来不及披挂,从床上一翻而起,拿起案上长刀冲出大帐:“何处军士造乱?!”

    他打死都不相信会是敌袭,宋人敢不拿下天都山奔袭百里之外的石门寨,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黑灯瞎火中,到处都有短箭飞来,根本不知道对方在哪里,有多少人。

    偶尔红光一闪,接着就是一声落雷一般的爆炸,火光中只能见到人影横飞,耳听惨叫不断,然后视线中只剩下红光闪过后的一片残影。

    守将心底一片冰凉:“朝我靠拢!朝北门城墙杀过去!派斥候向后方求援!”

    天都山不敢指望了,虽然不知道敌人用了什么法子,但是绝对是从南边过来的。

    很快,北边也响起了爆炸声,虞候肩上带着弩箭奔逃了回来:“都监!我们被围了!”

    “怎么可能?!跟我上,失了寨子,战死了还能保家小得活!先退守北门,杀出后路!”

    然后就见到虞候在火光中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守将发现自己突然发不出声音了。

    伸手一摸,喉咙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支短箭,守将一发狠拔了出来,短箭的制式让他什么都明白了。

    “狗日的囤安军!”守将做出了无声的口型,跪倒在黑暗当中。

    南边响起了疾步奔来的声音,数千黑衣军士,如同山林间夜行的黑豹,扑入了石门寨!

    七月十五,苏油挥军夜夺石门寨,石门峡全部落入宋军手中,骑军冲出石门峡,地势顿时开阔起来,东西两路大军得以完全展开,成攻击队形,直扑萧关!

    五万宋军一日一夜奔袭百里,直抵萧关城下,身后是绵延不断的两川熟蕃,守将嵬名石漠大惊失色,宋军是长了翅膀飞过来的不成?!为何天都山和石门寨连动静都没有?!

    一边派快马向兴庆府急报,一边向还在三百里外的梁乙埋传信,立即回军,否则萧关一破,河套不保,要是韦州陷落,环庆大军甚至有被截断后路的危险!

    宋军似乎丝毫不急,在萧关外驻扎下来,巩固防区。

    人越来越多,嵬名石漠组织了数次进攻,企图以攻为守,可宋军防线异常坚韧,他们似乎一点不愿意进攻,一门心思修他们的乌龟壳。

    然后就是推出巨大的堆放着沙布袋的大车,跨过壕沟,在壕沟下朝城中掘进,但是却没有攻城。

    嵬名石漠有些摸不着宋军的路数,这么多人堆在城下干啥?为何不进攻?如此明目张胆的挖地道,那还有什么突然性,到时候自己守住坑道出口,还不是一把火一通烟的事儿?

    他们难道不知道兵贵神速?

    很快答案就揭晓了,他们在等人!

    一天之后,又一支庞大的队伍来到关前,除了中军一支宋军小队,周围全是蕃人。

    大纛前移,陕西永兴军路经略安抚使——苏。

    苏油到了!

    蕃部中响起了震天动地的欢呼之声:“益西威舍!益西威舍!”

    苏油下马,将身边一个老蕃人也扶了下来,招呼张麒:“小七哥将马牵下去,所有马匹,退到五里之外。”

    老蕃人是苏油上次被围囤安寨时的老战友了,看着高大的萧关城墙:“这城老大了,益西威舍,蕃人攻城不行,这个……你不是要我们当乞活军吧?”

    苏油哈哈大笑:“老人家你多虑了,主要就是接你过来看一个戏法,这城不用攻打,自己会垮。”

    老蕃人感觉自己有些头晕:“那……那不是天降神罚了?”

    苏油转头:“阿烈,准备好了?”

    苏烈点头:“准备好了,再不开始,姚兕和乞第自己先要打起来了。”

    苏油一挥手:“那就开始吧。”

    号角吹响,宋军开始整队,列出两个大方阵,前方是两大蛮汉前锋,后方是整齐划一囤安诸军,再往后,才是无比兴奋又莫名其妙的蕃军步兵。

    城墙上,嵬名石漠紧张地部署着部队,宋军这架势,是要一举定乾坤。

    可问题是,都没有攻城器械,当真会飞不成?

    巨大的弩弓架设在城墙上,西夏人的床弩比大宋三弓弩还要先进,射程千余步,寒光闪闪的巨大箭支,正对着千步外的宋军大阵。

    嵬名石漠从军士手中夺过敲击弩机的木槌,等待着向城下宋军射出第一箭。

    然而宋军并没有进攻,反而自己脚下的城池猛然一震,一下子垮塌了下去!

    紧跟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响起,巨大的爆炸气浪又将嵬名石漠反推向天空!

    萧关正面的城楼,在爆炸声轰然垮塌,关楼,旗帜,床弩,军士……一切的一切,在烟尘中化为一片废墟,泥石瓦砾,木柱门墙,残肢断臂,有些零碎甚至被抛落到千步外的宋军阵中!

    老头人也感觉大地猛然一震,接着震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以城门为中心,猛然向外扩散。

    紧跟着,城头龟裂,垮塌,城门处的大地涌起一条巨大的土龙,将垮塌中的城楼冲得四分五裂。

    震耳欲聋的天雷,随着黄色的烟尘朝宋军阵地席卷而来,待到能重新隐约看清前方的时候,所有蕃人都惊恐地发现,整个萧关正面,出现了一道宽达十丈的缺口!

    雄伟的关城,整体消失了!

    老头人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天菩萨啊……”

第五百八十一章 破关

    正军和蕃军的素质,这一刻显现了出来。

    姚兕手持一柄奇怪的大刀,镡长尺余,刃三尺余,刀首有一个大环,以平衡刀身的重量,刀身厚度三分,阔达三指,这是商州胄案最新式以步破骑的利器——斩马刀。

    另一边的范龙山,身披朱红色蒙革藤甲,像后世一个古怪的橄榄球运动员,左手巨斧,右手叶锤,不过如今两样兵器都被他镀上了黄金,意思是非常明确——老子就是喜欢当靶子,来呀来尽情伤害我呀。

    烟尘未尽,两人便率领口鼻蒙着布巾的囤安军和泸州蛮,一头扎进了滚滚的烟尘当中。

    老头人跳了起来,拔出藏刀,扯着破锣般的嗓子急得乱跳:“还不快冲!儿郎们杀过关去,打草谷呀——”

    苏油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但是也挡不住这话传进耳朵,一边咳嗽一边将老头人拉住:“瞎说什么啊老人家!皇宋是仁义之师,这叫围魏救赵,因粮于敌,以战促和,可不能乱嚷嚷!”

    身边两大一小三内官,王中正,李若愚,童贯,嗓子里已经扯出草原上狼嚎一样的高音,满眼放光地带着熟蕃们冲了出去。

    石薇护着苏油,周围是七十人的卫队,牢牢地站在向前狂奔的人海当中,紧跟着身边无数马匹,被军士们熟练地驱赶着,跟在人群身后,越过两人,越过步兵,朝前方奔去。

    苏油气得大喊:“田守忠!你狗日还是那么猥琐!”

    西夏边境线上的重镇萧关,一举而下!

    ……

    环庆,西夏大营。

    家梁拿着一封军报,匆匆地找到了梁乙埋:“丞相,赶紧退兵!宋人有诈!”

    梁乙埋对战役推进非常满意,环州已经被远远隔断在百里之外,外围已经被清理干净,宋军困守孤城。

    庆州方面,宋军损兵折将,这一代的熟户,黍麦,全部落入夏军之手,有了这么多粮草,梁乙埋完全有信心将战事持续到宋人春耕之时。

    梁乙埋对家梁非常不满:“家先生,我军如今步步逼迫,环庆眼看就要易手,乱我军心,该当何罪?”

    家梁急道:“丞相,我军西边,陕西军大举来援……”

    梁乙埋怒道:“不是派永能前去接敌了吗?宋军胆小如鼠,被堵在了青牛川不得寸进,担心什么?”

    家梁说道:“丞相,就是这个胆小如鼠不得寸进,有大问题!”

    “什么问题?”

    “这是宋军一个巨大的阴谋!西面旗号,合计镇戎,怀德,泸州,囤安,控鹤五部,加上附属蕃军,所部当不下十万,他们为什么还胆小如鼠不敢寸进?!节度使凭什么能拦住他们?!”

    梁乙埋大怒:“你是说我朝名将不如宋人?家先生!明白你现在所在的阵营!”

    家梁噗通一声跪下:“丞相,家梁赤胆忠心,一切皆为大军着想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卫兵的声音:“丞相,节度使来了!”

    梁乙埋骂道:“胡闹!宋军大军逼近,他竟敢擅离职守?”

    就见帘帐掀开,梁永能大步走了进来:“叔叔,宋军有诈!”

    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家梁,梁永能也不及细问:“宋军攻势孱弱,侄儿心中有疑,昨日加强反攻,结果宋军竟然沿青牛川后退三十里,回到了陕西境内!”

    “俘虏的宋军,全是镇戎军人,其余四部只见旗号,却不见人,侄儿怀疑——”

    家梁猛然跳起来:“河内危急!宋军要从渭州出击!他们放弃环庆,所谋绝对不小!丞相,赶紧决断吧!”

    梁乙埋骂道:“岂有此理,渭州北面,有天都山,石门寨,萧关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就听门外再次传来卫兵的声音:“丞相,萧关急报,宋军兵临城下,人数不下十万!”

    帐中三人,顿时大惊失色,梁乙埋腿一软,一屁股坐到虎墩上,举止无措:“怎么会这样……怎么……怎么会这样……”

    家梁冲到梁乙埋几案前,抓起半枚虎符塞到梁永能手里:“事态紧急,大军立即抛弃辎重,回师韦州,还有一线抗衡之机!”

    ……

    黄河在兰州拐了一个近九十度的弯,流向从东南转向东北,然后在会州又转了一个近九十度的弯,流向从东北转向西北。

    经过柔狼山,零波山,又转回东北方向,一路弯弯曲曲流过鸣沙城,青铜峡,就进入了西夏的腹地西平府和首都兴庆府。

    继续向上,饶了好大好大一个弯才拐回来,再次流入宋境,成为大宋永兴军路和河东路的天然分割线,再转了一个九十度弯,滚滚向东而去。

    这个大圈,就是河套平原,中间被横山兜岭分割,宋夏各占南北。

    兜岭中心有一处缺口,葫芦河从宋境六盘山发源,经过大宋镇戎军,德顺军,过萧关进入夏境,一路北上,汇入黄河。

    以萧关为起点,沿葫芦河一路而下,离西夏黄河边的鸣沙城,不过两百里!

    从鸣沙城,沿黄河一路而下,离西夏首都兴庆府,同样不过两百里!

    如果不往北,而是往东,平原对面,就是西夏的静塞军司治所韦州,同样不过两百里!

    向西,哦向西不用去了,那里是青唐董毡的红利,趁西夏人收缩之机,这娃突然从河湟出击,开始了疯狂的收刮。

    西夏大军主力,如今正在环庆鏖战,剩下的军队收缩沙洲,防备宋军发疯进攻兴庆,同时还要分出援军赶赴韦州,以防梁乙埋的十数万大军被反包了饺子。

    于是以萧关为圆心,这半径两百里的扇形范围内,西夏军力空虚,成了两川五十四蕃的狂欢之地!

    恰逢山北麦熟之时,无数的牛羊,麦黍,每天流水一般的运进萧关,然后在天都山夏军的眼皮子底下,嚣张跋扈地拉进渭州城。

    与之一道的,还有无数熟蕃,汉户,甚至还有些夏人。

    与之相对的,一车车的燃油,从萧关拉了出去,夜晚站在萧关的残垣上,能见到整个东北天边的火光。

    苏油给熟蕃们定下的疯狂假日,是十天。

    天都山守军已经疯了,在守将的指挥下朝王文郁的铁丝网防线忘我进攻。

    王文郁这神射手一箭都没有射,苏油定下的一天十五万支箭矢的消耗基数,可谓丧心病狂。

    天可怜见,天都山一共才三万夏军,人均一天五箭!

    苏油的原话是:“都知道大宋有钱,这回就让夏人看看,老子们到底多有钱!”

    非常遗憾的是,木牛阵下的雷区,还是被引爆了,绝望的夏人将马匹集中起来,企图将封锁线冲出一个缺口,结果让王文郁心痛得眼泪都下来了。

    好马啊,天杀的每匹都是四尺六寸以上的好马啊!

    夏军损失到五千人后,沙罗思放弃了冲击,回缩到了山里,天都山重新安静了下来。

    源源不断的牛马,经过镇戎军,从泾河平原进入渭州时,泾源冯家村是必经之地。

    冯老汉知道,小苏探花,又打胜战了。

    苏油每日里就是计点物资,调配运输,和石薇一起救治安抚伤员,安排押送掳掠到的熟蕃,汉户,夏军俘虏去后方。

    爆破声响起,萧关一段城墙,又成为了废墟。

    无数建筑用的木料,夏人和骡马的尸首,被士兵拖到河边,扔进葫芦河,沿着激流冲进黄河,一路向下游漂去。

    西夏人经营了数十年的雄关,就这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夷为平地。

    ……

    梁太后站在兴庆府城楼上,看着子民们兴高采烈地打捞着上游冲下来的巨大木料,潸然泪下。

    秉常站在母亲身边,看着混黄的河水中浮沉的尸体,有些害怕,紧紧地抱着母亲的大腿,想要安慰,却又不敢。

第五百八十二章 胜利

    兴庆府一日三惊,就连麻魁,也就是健妇营,都已经去了鸣沙城防守,梁永能轻骑狂飙,一日一夜奔入韦州,然后开始驱逐在河套平原上肆虐的两川蕃。

    种诂的镇戎军,轻松突进永兴军,与环州守军胜利会师,环庆危机解除。

    由于梁永能退兵仓促,大量收刮的辎重还来不及销毁,环庆两州的收成,好歹保住五成。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苏油为了阻挡梁永能的反攻,直接点燃了河内的大量麦田,形成无法跨越的纵火带,掩护三个内官带着熟蕃们从容收刮撤离。

    死内官们恶财难舍,真正做到了以身断后。

    王中正冒烟突火冲进已成废墟的萧关,从马上滚了下来,袖子裤腿里的金银叮叮当当掉了一地,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明润,这把发了!真他娘发了!从此谁要说西夏穷老子跟他急!”

    苏油摸了摸鼻子,每当他觉得亏心,这就是下意识的动作。

    也是,三个内官名下的好马如今就有四千匹,都是二十贯以上那种。

    黄河百害,唯利一套,西夏人最大农耕地区,几十年的积累,那也不能小视。

    苏油捡起地上的一个小金佛:“寺庙你都下得去手!也不怕天谴!上山打鸟见者有份,我替你消灾减难!”

    王中正不以为意,想挥手又抬不起来:“算了不跟你计较,我跟你说,夏狗最有钱的就是寺庙!”

    说完后悔得直垫脚:“塔顶都是金的,可惜没带爆破队!只能看着上头的妙音鸟眼馋!”

    苏油看着一脸兴奋的李若愚和童贯,心想童贯对军事的兴趣,会不会就是因这件事起头。

    第一次参战,就是胜仗,还是深入敌境烧杀抢掠这么爽。

    甩了甩脑袋抛开这搅在一起的平行空间:“撤吧,你们可真行,连乞第田守忠都回来了,你们还敢在外头浪!”

    “你们是最后一批,撤,撤到石门峡北门之后,再和西夏人谈条件。”

    苏油脑子清醒得很。

    这一仗其实是残酷的兑子,以大宋的环庆的一半收成兑西夏的河内粮食产区的一半收成,双方都损失巨大。

    不过对大宋来说很划算,原因很简单,同样的损失,对大宋来说,是皮毛,对西夏来说,是筋骨。

    而且天都山还在围困之中,石门峡,全部落入大宋手里。

    相比这两处收益,王中正和两川蕃那点收获,只能算是小意思。

    这一战,除了封锁天都山,夜袭石门寨,其实乏善可陈。

    范龙山就跟姚兕抱怨,如果以后都是这样的打法,他就当不了英雄了。

    王文郁说你们就偷着乐吧,老子愣是从头到尾一箭没放出去!

    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其实战争的方式,已经在渐渐改变。

    这就是国力的比拼,或者说,经济实力的比拼。

    而且宋军的高层,至少渭州高层,在苏油的引导下,已经学会了将眼光放在了全局之上来考虑。

    说白了,这一战,是渭州经济实力的胜利,而不是大宋军事实力的胜利。

    从军方损失来看,两军损失相当,宋军在环庆战没一万多人,尤其是前期和后期,蕃军和义勇损失巨大。

    西夏重兵屯守的天都山,军力完全没有用上,损失了五千人就龟缩不出了;石门寨兵力只有三千,属于被打了个出其不意的全歼;萧关常备军不少,但是大爆炸摧毁的不止是关城,还有一半城池,还有守军抵抗的决心。

    三万人,城头上的六千精锐全军覆没,剩下的要不被炸懵,要不被田守忠的骑军赶成了鸭子,成了姚兕和范龙山的菜。

    这个军报,有点不好写。

    苏油是陕西军路经略安抚使,理论上永兴军路和陕西路的兵,都该他管。

    韩绛是陕西军路都转运使,宣抚使,理论上永兴军路和陕西路的财政,都该他管。

    但是实际操作上,两人形成了无言的默契,苏油陕西军政一把抓,韩绛永兴军路军政一把抓,两人井水不犯河水。

    这也是能干边臣的常规操作,与其在大饼上相互牵扯,不如分成两个小饼,自己在小饼上就是最高统帅,什么事情都能一言而决,不要太爽。

    但是环庆路这把太惨了,十数万人马践踏,转眼就丰年变饥岁。

    所以韩绛不干了,战争红利得有永兴军路一份。

    苏油也害怕,环庆士卒对外还行,可对内也骄悍,看种五的德性就知道了。

    于是赶紧调运粮食,牛马,支援环庆度过这个冬天。

    第一场冬雪下来了,跟随冬雪来的,还有西夏使臣。

    西夏人以宋军挑衅,导致两国大战,责任完全在宋朝为由,要求恢复战前状态。

    天都山撤围,交还石门寨,以之前夺取的宋军两寨,交换被种谔夺取的绥州,大宋赔偿西夏西平府以南损失一百二十万贯,交换掠去南方的人口十二万。

    苏油针锋相对,此战是西夏人首先挑起,屠杀投奔大宋的汉民熟户,并且修建了两所城池,严重威胁到环庆的安全,之后兴兵二十万,肆虐两州,杀伤军士人民无算。

    建议中书持强硬立场,停止岁币,命西夏赔礼道歉,赔偿大宋两州损失九十万贯,赔偿陕西此次行动军费六十万贯,天都山撤军可以,不过西夏人需要提供五十万贯予以赎回。考虑到西夏经济困难,以上款项允许用岁币支抵,直到还清为止。

    石门峡,是大宋固有领土,西夏占据了几十年,如今大宋取回,无需讨论领土归属权问题。

    不但不讨论,为了消除天都山对石门峡的侧面威胁,,苏油还要在天都山几处出口修建堡寨,堵死从天都山进攻石门峡的通道。

    至于说人口,因北地即将陷入苦寒,兵隳之下,西夏韦州以西,鸣沙城以南,成为赤地。

    两国交兵,百姓无辜,大宋是负责任的礼仪之邦,一直以来都秉持高尚的人道主义精神,有责任对西夏战后难民进行安抚救济,总不能因为西夏人不管不顾,就让宋国边境十几万夏人活活冻死饿死吧?

    如果要交回,也可以,那大宋必须先派出人道主义观察小组,考察西夏对境内难民救济措施和执行情况,做出评估之后,再行决定难民去留,否则就是杀人,就是不义!

    西夏使臣都要哭了,探花郎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粮是你抢的,人马牛羊是你赶的,草场麦田是你烧的,现在你跟我扯什么人道主义精神!

    反正都是安抚救济,那你把救济粮给我们,我们来安排呗,你敢吗?!

    苏油很谦虚,对不起我不敢。

    朝堂之上,关于此战的议论也是甚嚣尘上。

    政治学不是科学,这一点苏油有清醒的认识。

    即使到千年之后,科技已经迅猛发展到那啥了,政治伦理也还是那啥。

    所以该来的,迟早要来。

    台谏弹劾。

    苏油当任经略使后,不但不弥补事态,救援环庆,将侵略者驱逐出境,反而为了自己捞取大功,兴兵侵入别国,将事态继续扩大,这就是李复圭贪功被砍头的翻版!

    他怎么知道他能赢?万一赢不了,大宋的关中还存在吗?

    这是拿着国运去冒险!

    如果他这样没错,那之前李复圭派兵夺回失地有什么错?仅仅因为一个赢了,一个输了?

    项羽百战百胜,最后一败而亡,苏油能保证百战百胜?

    很快,汴京城中响起了另外一种声音,一篇文章流行起来——《士德论》。

    文章文辞古雅,逻辑严密,金句频出,绝对是大擘手笔,一时间洛阳纸贵。

    不知道作者是谁,有说是苏油,又说是苏轼,甚至有说司马光,王安石的,但是所有人都没有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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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介绍:
治大国如烹小鲜,因此,这是一个吃货治国的故事,从北宋皇佑四年开始……苏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苏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苏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