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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狼归途全文阅读

作者:马前点儿     独狼归途txt下载     独狼归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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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英雄归乡

    辛拉瑞兹公国灭亡第五十一年,统一了姆沥河东西两岸的尼瑞克帝国建国第二百三十五年。在大帝福尔二世的雄才大略下,东岸的亡国之民似乎早已忘记了曾经属于他们祖先的过往和荣耀。最底层的民众们需求的似乎从来不是那面挂在风中的国旗,而是摆在那老旧木桌上的面包和酒水。尼瑞克帝国尽职地赋予了他们生活所需的一切,他们也相应的奉上属于自己的忠诚和拥戴。

    在他们看来,生活的重心从来不是那缥缈得摸不到边的政治和对贵族的臣服。硬要说的话,活下去才是第一位,如果能给家里再添上几个小家伙并用食物填饱他们的肚子,那是再好不过的。排在第二位的,或许就是那帝国最盛大的事件,斧刃联盟。

    早在五十年前,帝国大军险胜公国并攻下大量土地后,如何在和平年代处置因持续了数百年战争而培养出的士兵就成了最大的问题。士兵除了挥舞兵刃和贱卖他们不太值钱的生命以外没了别的用处。

    种地?经历了一切,自以为改变了世界的士兵们鲜有愿意脱下盔甲放下刀刃投身农田的。放任不管?那些崇尚暴力和武力的粗鲁大兵们只会成为这个崭新社会最阴暗的一块,得胜的帝国士兵和战败的公国俘虏间每天上百起的冲突事件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除去杀人和冲锋,士兵们再也不会其他东西也不愿去从事其他行业。统一了大陆的帝国显然不再需要也没有能力供养如此多的士兵,被强制退役的士兵们提上兵刃开始造反或从事不光彩行当显然不是大帝想要的。

    斧刃联盟应时而生。一个不同于以外任何文化的赛事,一个只属于竞争,血腥和荣耀的赛事。退役士兵们在帝国的宣传下纷纷加入联盟,成为人们眼中挥洒汗水的表演者,竞争者和代言人。

    带着对亡国的愤恨或是曾经帝国的轻视,士兵们将他们还未来得及全部宣泄的战场激情带入了竞技场。在那里,他们可以合法地挥舞陪伴一生的长剑和盾牌,夺得荣誉。足够强大或者说足够幸运的话,他们就能在征服者大帝的注视下,登上荣耀的神台,跪拜于战神费里诺的雕塑下,万众瞩目,无愧一生。

    五十一年过去了,大多数人早已忘记联盟最初的目的,战争的仇恨和敌视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斧刃联盟的壮大。民风彪悍的尼瑞克帝国里,从掉下第一课乳牙的幼童到无法站立的老朽都在为联盟的勇猛战士呼和,为冠军合唱战歌。

    联盟也不复组建初期的青涩。从五十一年前毫无规则的厮杀中分化出了详细的规则和制度。联盟选手从二十岁起开始有权参与直到三十五岁退役,每五年作为年龄分段,二十至二十五岁为白旭赛事,二十五至三十为黄晌赛事,三十至三十五为红夕赛事,两年为一个赛季。

    如今尼瑞克帝国的最东面,靠近东海的森里郡的边陲小镇白扣镇,这是曾属于辛拉瑞兹公国的土地。住着这样一群已经完全接受新帝国的辛勤人民,虽然地处边远之地,他们对竞赛的热情却也丝毫不逊于其他任何地方,他们建起了属于白扣镇的竞技场。虽然只是最低级的三等竞技场,白扣镇的居民们依旧期盼着这个竞技场能够等来一位伟大的战士,带着他们白扣镇的名字参加全国竞赛。哪怕只能在每年的全国小赛上露上那么一面,却也足以让小镇所有酒馆储存的黑麦酒在庆祝和欢呼中消耗一空。

    这样一个小镇的竞技场今天格外热闹,哪怕是住在山头那一边的巫大叔一家都骑着那匹骡马赶了过来。

    为什么?全是因为白扣镇的英雄,曾在新元二五二年的红夕总赛中夺得甲组第二十六名的森莱尔回到了故乡。

    淳朴的居民们没有问森莱尔为何在夺得如此成就后消失了三年才又回到故乡,他们只知道今天老佐里酒馆里的酒即将被抢购一空,没人应当在英雄归来的日子清醒归家。

    这样的英雄归家,怎么能不让家乡的兄弟姐妹们一睹她手持利刃的风采?白扣镇竞技场破格在打鱼的好日子里敞开了大门。

    森莱尔的对手是一个看样子不过二十岁的年轻男子。虽说森莱尔已经三十八岁,从公平的角度上来说不应让她与如此年轻力状的男人对决。但大家知道,作为正式入册的斧刃战士,森莱尔是个能推翻三四个年轻男人的老练女战士,比赛的结果谁都知道,无非是看那男人会掉出几颗牙齿。

    没人知道那个男战士来自哪里,只知道他三天前骑着匹颜色怪异的高马来到了小镇,开口就询问是否有能赚些铜币的活计给他,打竞技场也行。众人正愁没人愿意站到森莱尔对面挨揍,兴奋地将他的名字,御,写在了镇长的联盟记事簿上。

    哪怕是这样的一个偏向私人表演的小比赛,镇长也有责任将比赛双方的名字和结果记录下来等到来年交给巡查的联盟办事员。每个注册在案的战士的每场比赛都会影响到他们来年的比赛资格,负场太多或不正规竞赛过多都会导致被联盟注销资格。森莱尔的年龄在三年前就到达了退役年龄,因此一些表演赛或私人赛事已经不再影响她。让人疑惑得是这个外来的男战士好像什么活都干,甚至是拿着武器站到退役的斧刃战士对面。

    叫做御的男战士此时正从竞技场人员手中接过一柄保养的还算不错的佩剑和一面有些老旧的盾牌。

    竞技场人员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剑盾比赛,无限制,没问题吧?”

    御的身形在西部也算是高大的那一类,更不用说到了人种身材较为纤细的东部。他的身子似乎挡住了大部分火光,那发剑盾的男子抬头看到身前的战士后不由得有些畏缩。

    “都这样了我还能多要求什么?”御的声音磁性低沉,每个字都好像重重落在了地上,格外威严。

    竞技场人员见他肩膀宽厚,身材高大协调毫不臃肿,一举一动透着机变灵活,不由得在心中暗叹就凭借这体格也应该是一个让人尊敬的战士。

    他清了清嗓子对御小声道:“愿大地永不舍弃你的双脚,战士。”

    这是一个陌生人所能给出的最好的祝福。

    御一边在手里掂量着剑盾一边微微朝那男人点了点头,大步迈向了竞技场中心。

第二章 斧刃竞技

    白扣镇竞技场采用的是黄沙地竞技场。

    黄沙地最大的特点是战士们在这一场地时往往速度缓慢,腾挪障碍多,着力点变换难度高。黄沙场一场比赛的时间往往要比硬地,草地或是水地长得多。也是号称变数最多的竞技场,数以百计的成名战士因在黄沙场的小疏忽而背负战败的耻辱。

    这样的竞技场最适合的就是腾挪少比拼下肢技巧较多的剑盾比赛,而此时正朝御向着中场走来的森莱尔似乎正是这一类型的女战士。身着皮甲的森莱尔并不算高大,四肢粗壮,三角肌凸显,腰部宽大,显然是一位双持和剑盾比赛的老手。

    等到森莱尔走到了中场,御这才提起左手的佩剑,往仅能遮住他身体一小部分的所谓“巨盾”上敲了敲。等到对面森莱尔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御缓缓将头压下,弯腰重心下压将身子挤在了盾牌后方,代表着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御高大的身材和那明显因不专业而配发的小盾牌搭配在一起显得有些可笑。森莱尔扯了扯嘴巴,忍住了笑意,也将身子压在了盾牌后,等待看台上镇长宣布开始。

    对面那叫做御的战士脸上未脱的稚气令森莱尔有些不忍,她并不觉得对方的高大身形能弥补技巧上的不足。

    森莱尔自小因为身形和天赋的原因而被她称作老师的老剑盾战士看上并悉心教导,到现在已经在这样的竞技场中渡过了三十年。手中的盾牌与佩剑仿佛她的双手一样挥砍自如。那令她小有名气的抽动剑盾术早就磨炼的和自己呼吸的技巧一样轻便。

    再次站在家乡熟悉场地的中央,森莱尔不禁想起了往昔训练的情景。

    “该死的懒货,告诉我,拿盾最重要的是什么?”

    “稳!”还是小女孩的森莱尔留着泪水咬牙喊道。

    “那另一只手呢?”

    “出其不意!”

    “抽动剑盾术的精髓是什么?”

    “等待对手的动作破绽!寻找时机抽击对手!”

    “那你塔骂为什么拿不稳,刺不中?”老战士的身形逆着照射进的阳光吼叫着,让人看不清他可怖的脸庞。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没人会听!他们只会把你拿不稳的盾打斜,然后一剑刺进你那该死的胸!”老战士来回用脚粗鲁地矫正着森莱尔的动作,吼道:“换在战争年代,你这样的士兵甚至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又怎么去保护你的战友?记住,不要把剑盾看作是伤人的工具!那是该死的双手剑的活,首先保护住自己,然后保护住战友,最后帮助战友还击!只要你能懂得这一点,到了比赛里没人能打偏你的盾!只要你的盾还在,剑就永远有机会,明白了么?”

    “是!先生!”

    “别叫我什么先生,站稳了脚步和侧身,你就是叫我蛆虫都行!我教你的抽动剑盾术,是我的老师教给我的,他在战场上用盾牌保护了十几个弟兄,用剑割下来的头颅也是最多的,求你不要用你恶心的步伐侮辱了他的剑术!”

    脾气暴躁的老师的声音还在耳边,但那个参加过战争的老兵却早已去世了。森莱尔有些感性的想着过往的事,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老师和他的老师。自己二十岁带着那抽打剑盾术进入联盟,最后却只带着那样的成绩回归家乡,现在还开始欺负起了年轻人。

    镇长那宣布开始的哨声最终从回忆中叫醒了森莱尔。

    “斧刃,开!”镇长激动地大喊出斧刃竞技的开始语。

    话音刚落,森莱尔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那个男战士已经用严重不符他身材的速度和灵活闪到了自己侧面。

    战士在带着盾进行快速侧移时盾牌总是不能很好地盖住身子,这时往往就是森莱尔这样的右手持剑战士的机会,哪怕只是快速地刺中对方的胳膊也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占据优势。

    然而对面的年轻战士竟有着仿佛传说中矮人机械般的动作,盾牌在高速移动中竟完美地挡住了他的所有要害部位。

    更令森莱尔感到胆寒的是,对方的盾牌不断轻微晃动着,仔细一看不难发现那是根据她右手所提佩剑的摆动而进行的细微调整。

    森莱尔发现自己的抽动剑盾术完全找不到趁机出剑的机会。失去进攻机会的森莱尔只得赶忙挪动右脚掌,大腿依旧稳稳伫在地上,靠着强健的肌肉挪动身子将大盾移到了对方即将出剑的位置。

    由于剑盾比赛中带盾撞击是违反规则的,森莱尔虽然被抢走了先手却依旧不慌不忙,她深信只要先防住了对方的攻势就会有机会。

    她所学到的抽动剑盾术一向优先防守,寻找对方移动中露出的可贵机会,一击达成目的。

    御在森莱尔挪动脚步侧移盾牌的一瞬间刺出了单手剑,在森莱尔的盾牌还没有完全就位时就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伸到了她因轻微移动而露出的空档上。

    御的皮靴在黄沙上剧烈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黄沙因为他注于左脚的巨力而飞扬洒出。还没等被扬起的飞沙落下,那柄单手剑就抽在了森莱尔手握着的盾牌把手上。

    森莱尔本能地刺出剑想逼退对方的进攻,却感到手上一阵巨力传来震得她虎口发麻。

    森莱尔的单手剑刺在了御早已等待着她的盾牌上,在她伸手刺剑的同时右手盾牌大力前顶,剑盾相交的那一刻力度到了最顶峰将森莱尔的单手剑震飞了出去。

    同时他手腕轻转,将森莱尔盾牌上的把手从她手中挑了下来。森莱尔只感到左手一滑,对方的剑尖已经刺进了盾牌的皮革把手并用力将巨盾的重心偏移了下去。

    比赛用的巨盾通常都用较为沉重的铜制盾牌,一旦重心偏移战士需要调整身形才能将其扶稳。这样的情况下森莱尔已经没有了那个机会,年轻战士的剑在刺出横转后以极快的速度缩了回去,随即又再次刺出,轻轻抵在了森莱尔的左胸前。

    御刺得极快,把控的却又更快,好似全力刺出的剑最后稳稳停在了对手的心口前,纹丝不动。

    森莱尔的剑和盾齐齐落在了黄沙上,发出的轻轻闷响是如此刺耳。全场观众都还沉浸在比赛开始的哨声吹响的狂欢气氛中,前后不到十秒就在森莱尔剑盾一齐被械除的情况下结束了比赛。

    “科里!快来和我这老头说说,联盟是不是有了新的规则,怎么小森莱尔上来就把自己的武器扔了?”一个老头抖着下巴颤颤巍巍地拍着他身旁的孙子问道。

    “爷爷,我觉得。。。。森莱尔的武器好像是被那个战士缴掉了。。。吧?”

    老头气氛地朝他孙子抽了一巴掌,骂道:“别骗这个眼睛没有光泽的老头!哼,数时间的本事我还没丢,前后才几秒?一定是犯规了!”

    由于一切发生的太快,御的动作没几个人能看得清。全场的观众都只能选择相信这是因为御的某种犯规而导致森莱尔不得不扔下剑和盾牌。然而这是一场无限制斧刃竞技,任凭众人心中有天大的不满却也只得在骂声中纷纷退场。御这个名字有很大可能会成为这个边陲小镇接下来一年邻里间咒骂对方的代称。

    御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情况,原本紧绷的身子松弛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双手下垂贴腿弯着腰朝森莱尔行了个比赛结束礼就转身朝出口走去。

第三章 蕾

    “呸,犯规欺负女战士的家伙,毫无荣耀!”

    “你死后的殿堂里没有费里尔的身影,背弃信条的家伙。”

    傍晚,白扣镇最受欢迎的老佐里酒馆中,一个熊一样的背影趴在了吧台上,面前堆满了空酒杯。他的身后是喝的满脸通红的人群,正三三两两朝御的背影抒发着他们的不满和咒骂。

    酒馆老板佐里平日里是个连野猫也不愿得罪的老好人,今天却皱着眉头将一杯黑麦酒砸到了御的面前,酒沫子飞溅出来沾在了御如同用刀削出来的宽厚下巴上。

    佐里见他轻轻抬手抹去沫子,微微感到些许歉意。然而随即想到他用玷污战士名号的手段欺负了白扣镇的冠军,哼了哼说道:“最后一杯,恕我们不能接待你了朋友。”

    御低沉地说了句谢谢,抬起在他手中显得格外娇小的木杯一口灌了下去。

    “那我能不能为他买一杯呢佐里叔叔?”

    森莱尔不知何时走进了酒馆,笑着对佐里说道。斧刃竞技结束后她不知去了哪里,身上还穿着比赛时的皮甲。

    佐里见施森莱尔,笑着答道:“这儿的酒对你没有限制,善良的甜心。”随即又瞪了瞪闷不做声的御。

    森莱尔向和她打招呼的人一一问好后这才坐到了御身旁的椅子上,从佐里手中接过两杯酒并将其中佐里为了关照她而添得满满当当的一杯放在了御的面前。

    “对不起,我还没来得及和他们解释,喝完这杯酒我就会和他们说你没有犯规,是个值得赞歌的战士。”

    御抬了抬他藏在眉骨后的眼睛,扯了扯嘴笑道:“不用劳心了,一会我就会离开。”

    说完他抬起酒杯朝森莱尔举了举,道:“敬森里郡完美的黑麦酒。”随即将一满杯酒一饮而尽。

    喝完酒御也不和森莱尔多说,哗啦啦掏出几枚铜币扔下就起身走了出去,随着他立起巨大的身子,整个酒馆的空间都似乎小了许多。

    御走出酒馆来到马厩,这才看到他那匹屁股上带着粉色斑点的高脚马不知被谁用写着“杂碎”的眼罩蒙住了眼睛,正不满地踢腿喘着气。

    他的行囊也被旅店的老板胡乱扔在了马厩里。

    他上前取下眼罩,轻缓地抚摸了会儿爱马的马鬃这才收拾起散落的行囊。

    “实在对不起,我已经和他们说了,只是他们总是觉得是我受了委屈。”

    森莱尔小跑着奔出了酒馆,见御弯腰收拾着行囊赶忙上前边说边帮他收拾起来。

    御从她手里拿过一件衬衣,摆了摆手说道:“不介意的话这些东西我自己收就好。”

    “其实他们并不坏,只是太看重从自己竞技场里走出来的战士。”

    “嗯,各地都有着习俗,不是第一次了解。”御胡乱将衣服塞进皮制行囊,拴在了马鞍上,笑着答道。

    “我还是第一见你这样强大的战士,哪怕在王都联赛里也没有。你应该站在法尼沃的高台上接受大家的赞歌,而不是在这些地方。。。。”

    御收拾好了行囊,轻轻拍了拍那匹被他叫做沃尔的爱马,对森莱尔道:“抽动剑盾术用得不错,只是不太灵活。”说罢就要上马离开。

    “等一等!请务必让我帮你,跟我去见一个朋友吧!我愿意付你双倍这次比赛镇上付给你的!”

    御停下了准备上马的动作,带着些疑惑转头问道:“你要帮我,然后给我钱?”

    “帮你,帮我,帮她,这事谁说得准呢?你只需要在这里再待一会,我下午去过找她但她有些事要处理没能和我一起过来,现在正在往这里赶来的路上。”

    御耸了耸肩,伸手道:“老话怎么说的来着?钱和剑,建桥的链,没人和钱过不去。”

    莱森尔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伸手要钱,涨红了脸道:“我身上没带着钱,等会我朋友来了咱们一齐算可以么?”

    “没问题。”

    两人抱着手臂靠在马厩上,闻着顺风吹来的海腥味闲聊了起来。

    “你是怎么在这个岁数练出如此老练的技巧?”

    “你不知道我几岁。”

    “谁看见你的脸都知道你还小,这么稚气的脸还能超过二十五吗?”

    御似乎不喜欢这个话题,没有搭话。

    森莱尔继续道:“是不是因为你才从父母的庇护下逃出来,没有认识的朋友和门路,不知道怎么注册联盟就跑到这样的小镇里来随便找些竞技场练手?”

    “你怎么想都好。”御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眼睛却没离开白扣镇的夜空。

    森莱尔看他似乎不想说话,也抱起了手抬头看起阔别数年的家乡。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夏日的蝉叫仿佛不断提示着二人,夜渐渐深了。

    森莱尔抱着手看着几个顽童在夜间的大道上奔跑着在黑暗中失去踪影,有些忍不住沉默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剑盾术的名字的?据我所知自己还没那么出名。”

    “看得出来,你右手持剑的姿势和我之前的朋友很像。”

    “你的朋友?抽动剑盾术在别的地方也有年轻人在练习么?”

    “他们。。。算不上年轻人。。。此时已经投入了伟大的英灵殿也说不定。”闪烁的火光照在御半边脸上,看不见朋友逝去的忧伤,话语中却有着羡慕的语气。

    “说起这个,我最后一次听到我朋友消息时他说他在这附近定居了。你是生长于此的森里郡人,听说过一个叫波奉的人么?自称油布波奉,脾气有些臭,年龄到了今天也应该是个糟老头了,左眼瞎了还有道刀疤。”

    过了一会依旧没有来自森莱尔的回应,御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了女战士,以为她靠着马厩打起了盹。

    森莱尔显然听到了他的问题,却瞪大了眼睛看着御不作回答,隔了一会儿才在御的叹气声中结结巴巴问道:“你。。。和波奉老师,是朋友?”

    “这么说你认识他。”

    “但。。。。老师他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你怎么会认识他?”

    御愣了愣,问道:“他怎么死的?”

    “海盗。他一个人杀死了六个海盗,赶跑了剩下的,但最终没能等到医师。”

    “怎么葬的?”

    “根据他的遗愿,和武器一起埋在了白扣镇最高的树下。”

    御听后没有做更多表情,点了点头又将视线移到远处,似乎在远处的黑暗中寻找什么。同时嘴里嘟囔道:“幸运的老油布。”

    随后他找到了,一个远处灯塔的火光折射在铜镜上闪了过来。那是海岸线居民们用于指引黑暗中船只和传达警告信息的建筑,在海盗猖獗的年代,灯塔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警告内陆居民和通知远方的海岸卫队海盗的到来。

    御转身从他的高马沃尔上取下了一个老旧的金属酒瓶,轻轻拔下了瓶盖,用极为小心的动作往瓶盖里倒了几滴酒并将盛着酒的瓶盖递给了森莱尔。

    他拿起酒瓶朝灯塔的方向比了比,朝森莱尔说道:“敬你的老师,愿波奉的酒杯在英灵殿永不见底。”

    森莱尔本能地回道:“永不见底。”

    御抬起酒瓶,丝毫没有了分酒时的小心翼翼,对着瓶口狠狠灌了几口,浓稠的老酒顺着他的下巴淌了下去。

    森莱尔出于对她一生最为敬佩老师的想念,没有多问也抬起瓶盖往嘴里倒去。她从未喝过如此烈的酒,几滴酒像火一样顺着喉咙朝肺腑烧去。原本海风带来的些许凉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森莱尔满脸通红地将瓶盖递了回去,忍住了咳嗽声,不由自主地呼了口气。

    从头至尾御的面部都没有过多表情,他默默收起酒瓶随即指着灯塔的方向问森莱尔道:“十匹快马正朝这里赶来,你刚才说你有几个朋友要来?”

    “就一个,但如果是十匹马那可能就是她没错。”

    她话音刚落,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随着而来的是远处小山丘上开始闪烁的各色微光。等到马蹄声又近了些,两人已经可以清晰看见正朝白扣镇奔来的。。。庞然大物。

    十匹壮马排成五列正拉着一个安有六个巨轮的木板车飞奔而来,巨型木板车上搭建了一个用皮革和木头搭建的,歪歪扭扭,不知所谓的东西。那个或许勉强能称之为建筑的东西上挂满了酒瓶和玻璃罩,里面全是散发着不同颜色光芒的虫子或其他古怪玩意。

    那被拴在马车上移动着奔来的建筑不知被什么方法牢牢固定住了,御甚至觉得往马车上扔一颗坚果都会导致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因禁受不住重量和马车的移动而倒塌。

    “她。。。。有些戏剧性。”森莱尔耸了耸肩对御解释道。

    “你不用说我也看得出来,她是马戏团的?”

    “不。。。。算是。”森莱尔第一个字说出口后斟酌了一番才给她的朋友定下最终结论。

    马车越来越近,跑到有明亮火光的地方御才得以看清坐在车头驾车的女人。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御依旧为在帝国东部见到如此高挑的女性而惊叹。

    那高挑瘦长的漂亮女人向后绑着一头栗色长卷发,穿着高筒皮靴和轻便的紧身束衣,长长的左腿晃悠着露在马车外,以一种极为舒适的姿势斜靠在一块软软的布团上,随着马车的晃动左摇右晃。

    要做出这样肆意的姿势,呼和那古怪的驱马声,就是给贵族的小姐们一个嫁给大帝的机会她们也会犹豫再三。

    “呼!小伙子们停下来!”那女人喊着奇怪的声音勒住了她的马,还没等马车完全停稳就挺着身子跳下了马车,踉跄了几步这才站直身子。

    她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下朝她走来的粗壮女人,这才张开双臂开心道:“我的森莱尔!才几个小时没见你猜不到我有多想你!”

    森莱尔有些尴尬地抱了抱女人的腰,身高较矮的他踮起脚尖也只能抱到她朋友腰部的位置。

    “塞里尔的胡子!你的一身臭汗还没去洗一下么?”高挑女人松开森莱尔笑着说道。

    森莱尔笑了笑,显然已经习惯了她朋友小题大做的语气,朝御的位置摆了摆手说道:“蕾,别说这些了,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御先生。”

    蕾又眯起眼睛看了看依旧靠在马厩旁的高大男子,随后夸张地弓腰比了个奇怪的见面礼,开心地道:“很高心见到你,森莱尔嘴里的大师。”

    御有些不知所措地摆了摆手,相比较之下他的见面礼是如此寒酸且不解人意。

第四章 代理人和哀歌

    在森莱尔的介绍下,御才得以了解她嘴里所谓的帮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一举一动透着夸张和戏剧性的瘦高女人全名叫做蕾.沃利艾克,是森莱尔在帝国王城法尼沃联盟挑战时认识的朋友。准确的说,是她曾经代理人的妹妹。

    当战士摆脱了初期的拼搏和奋斗,变得小有名气且有资格在正式斧刃竞技比赛中崭露头角的时候,被称作代理人的专业人士就会找上他们认为颇具潜力的战士,为他们提供服务。

    一个荣耀的斧刃战士背后一定有一位甚至多位将联盟规则和潜在机遇摸得透彻无比的代理人。他们帮助只会拼斗的战士规划合适的对手,量身定制适合雇主的排名晋升道路,安排训练,塑造形象。可以说是联盟斧刃战士们昂贵的私人管家。

    没错,昂贵,不是每个斧刃战士都有能力支付代理人的佣金。代理人不追求战士们所渴求的荣耀,战歌或是英灵殿,他们所求的只有能将自己埋起来的巨额财富。

    找到代理人的战士意味着他们不但需要支付自身保养和锻炼所带来的巨大支出,还要将自己辛苦竞技拼搏到手的铜币金币交出近一半到代理人的手上。

    然而代理人的回报也是巨大的,他们灵活的脑子丝毫不慢于战士们在竞技场上的动作。与金主谈判,和联盟沟通等琐事实在不是只会握剑的战士们所擅长的。因此大量因身体或家庭原因无缘竞技场的人们通过从事代理人靠近竞技场。

    代理人之间的场下竞争丝毫不比场上的激烈程度逊色,排位高和名号响亮的战士能给代理人带来的远比其他战士多得多,因此每个代理人都会毫不余力地帮助身边的战士提升,竞技直到他们退役或死亡。

    森莱尔在王都曾经的代理人并不是私人代理人,而是数个战士的共同代理人。这样的代理人一般都来自代理人大家族或直接出身贵族,他们像捕鱼一样撒下大网,选出数个甚至数十个战士统一代理。只要他的渔网里有一条卖相不错的大鱼,一切都将劳有所获。

    在代理人那里,森莱尔认识了他的妹妹,一个叫做蕾的小女孩。身出贵族却总喜欢跟在哥哥身后四处出游,沾染竞技场的血腥气。

    森莱尔退役时刚好遇上蕾因讨厌家里给她每日安排的宴会和贵族活动离家出走,一个不想归乡无所事事的女战士和一个对外界满是憧憬的女孩一拍即合,踏上了儿戏般的环游旅途。

    两人在两年前因事分开,森莱尔兜兜转转两年后最终回到了家乡,却意外得知蕾也在森里郡,而且摇身一变成为了四处寻找出色战士的代理人。当年跟在她屁股后叫姐姐的小姑娘也在几年的游历中成长了一个有些行为古怪的女人。

    和御的一战让森莱尔大为震惊却也有些惋惜,这样出色的战士竟然被埋没在乡旅之间,靠打最低级竞技场的比赛生活。她随即想到了蕾,这样的战士好像正是蕾所需要的,年轻,强大却无法进入正式联盟。

    “抱歉,没钱。”

    御听后叹着气摆手说道,私人代理人的昂贵长久以来都是他最大的难题。再加之他对代理人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因为代理人的存在,斧刃联盟中充斥着陷阱和捷径。只身拼搏的战士就算有再厉害的天赋和技巧也不可能获得太高的名次,越来越复杂的联盟规则限制了只会用蛮力和狠劲的战士,成全了代理人的必要性。

    没钱的战士只能选择没能力的代理人或是一个人照看十几个战士的共同代理人,两个选择都不会让他们达成梦想。

    御带着些许歉意朝森莱尔点了点头,翻身骑上了马。

    “等等!”蕾拦在了御的马前。

    “没有关于金币的事是无法商量的。我知道森莱尔的本事,能在几秒内打掉她盾牌的人总是有机会的,我们可以先仔细聊聊。”

    御作势甩了甩缰绳,蕾以为这战士就要策马冲出去,吓得往旁让开。见蕾退了退,御这才对沃尔轻轻叫了一声,高马沃尔像是与主人心有灵犀,绕过两个女人奔了出去。

    听着嘶叫和马蹄的踏踏声远去,蕾有些无语地望向森莱尔说道:“这人什么毛病?”

    森莱尔也摇摇头说道:“有些神神秘秘,明明是个半大孩子。”

    见蕾有些失望,森莱尔上前揽住她的腰说道:“抱歉,让你白跑一趟。不介意的话和我说说这些年你的经历好么?也陪我去老师的墓前看一看,有些想他了。”

    蕾有些犹豫地道:“这个时间?白天去不行么?”

    “哦我忘了,我们的沃利艾克大小姐怕鬼。”

    蕾红起了脸,白了一眼森莱尔道:“谁都有怕的东西,如果陪你去墓地能让你不提这个话题,那咱们就走。”

    两人在打闹中找到一片空地栓好了蕾的巨大马车,抬着火把向白扣镇最高的那颗老树走去。

    整个白扣镇最高的树当属北面山丘的那颗老橡树。没人说得清它有多少岁,年纪最大的居民也只知道他的爷爷也是在这颗树下度过的童年。

    老橡树距离小镇的居住区有一段距离,绕过沃巴家的稻田,再穿过努石家的牧场。森莱尔高兴地发现她还能记起故乡的路,即使相隔了这么久。蕾紧紧地靠在她身旁,似乎慢了一步就会被田地里不存在的东西抓住脚踝。

    “还有多久?”

    虽然再怎么努力也只能看见黑暗,蕾依旧四处张望着想早些看到那颗巨树。

    “这附近都是人住的地方,不会有奇怪的东西出现,放松些好么?”

    “嘴皮互相碰一下你当然轻松,我们可是正在往墓地走。”蕾被牧场中的绵羊发出的声响吓了一跳,险些叫出来。

    “那不是墓地,老师死前说战士要被葬在最高的树下,这样才能快些找到英灵殿。所以那棵树下只有他一个人的墓碑。”

    “嘘,你听见了么?那是什么声音?”

    森莱尔看着本就有些大惊小怪的蕾一惊一乍,有些好笑地道:“我什么也没听到。”

    “不,有人在唱歌,就在你说的那颗树的方向!”

    森莱尔皱了皱眉,好奇谁会在这个时间在镇子外唱歌,驻足发现好像真有一个男声从橡树的方向传来。

    “悲伤。。。。。。死亡。。。。。。撒谎。。。”

    远处断断续续的歌声随着她们的前进越来越清晰。

    蕾咬着牙道:“求你了森莱尔,我承认我怕鬼,咱们快走吧!”

    森莱尔将火把塞到蕾手上说道:“不觉得这个声音我们才听到过么?”随后自己摸黑顺着土路向歌声的方向跑去。

    蕾看着森莱尔消失在黑夜中咬牙跺了跺脚,觉得身后似乎有东西被风吹倒了,小时候管家给她讲的鬼故事全部涌上了回忆。她尖叫一声抬着火把冲向了森莱尔跑去的方向。

    她抬着火把狂奔了一小会就看见了静静盘坐在地的森莱尔,找到同伴后蕾觉得自己的感官回到了身体,一阵低沉悠长的歌声这才传入耳朵。她摇晃着火把朝前走了几步终于看清了歌声的来源,似乎是刚才策马离开的御,他那独一无二的高大身形和一旁的高马印证了这一点。

    御背对着她们跪在一块墓碑前,把两个女人的奔跑声和尖叫声听得清清楚楚,却像没发现她们一样,一边又一遍地唱着自己的歌。

    御的歌声没有华丽的技巧或声线,曲子也没有宫廷和贵族中流传歌曲的辞藻和婉转,只是用他低沉的嗓子,操着不知是什么地方的动听方言缓缓的唱着。

    空旷的山丘在夜晚是如此静谧,带着些凉意的风和摆动的树叶成了他的听众。

    “刀剑相加,在姆沥河湾

    费里诺不承认悲伤,他的信徒没有彻底摆脱死亡

    我们路过故乡,妻儿问起你的去向

    撒谎

    凄凉

    战友都蹒跚行向远方

    无人卸下已死的锁甲

    白兰轻放僵硬的身旁

    哟呜

    哟呜

    提起利刃,隐下伤痕

    下个日落,谁为我葬下体温”

    蕾和森莱尔到来后,御又唱了三遍才哼着那悠长的调子停了下来,不知他在这唱了多久。

    他唱歌时所用的方言晦涩难懂,却带着说不出的凄凉。蕾听了三遍也没完全听懂,只觉得夏日微暖的海风也在歌声中变得有些刺骨。她平日里是个难以被破坏到心情的人,此时竟也觉得有些悲伤。

    御依旧没有回头,只是低头看着旧日战友的墓碑。和其他大多数人一样,都已照着他们一生的愿望,顺利踏入了英灵殿。“油布”波奉,森莱尔的老师,或许是他们那群人中最幸运的一个。成为了残酷战场幸存下来的那波人之一,找到了一个美丽的,临海的养老之地,将自己用命在战场上换来的本事教了下去,最后在守护和荣誉中战死,一切如他所愿。

    至于御自己,则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掏出那瓶为战友而存的老酒。想到这里,他起身开始在波奉的墓碑下刨起什么。

    蕾见他开始挖坟,正想上前制止却被蕾伸手拦住。

    “让他挖吧,那是老师和他的约定。”

    没被打扰的御轻轻刨了一会就感觉摸到了一个硬物,稍稍用力将一个小盒抓了出来。那是波奉所存的酒,他还没来得及喝就奔赴了英灵殿,最后委托森莱尔葬在了身边等待来悼念他的战友取走。足够幸运的话,这瓶酒也会带着他的寄托找到下一个朋友,或是另一个墓碑。

第五章 被诅咒之人

    御取出酒瓶后随即感到手上微凉,原来是波奉喜爱的那把单手剑也陪他葬在了这里,埋在了较浅的位置划伤了御取酒的手。

    借着身后的火把,御看见自己的一滴血滴落在了草地上,轻轻叹了口气这才站起身向身后的两人点头致意。

    森莱尔见他取出了酒才问道:“你就是他嘴里说的战友?”

    御将酒瓶放进了马背上的行囊中,点头道:“他经常说起我们?”

    “无时无刻。。。。。你。。不,您。。。多大了?”

    “记不清,或许一百三,或许一百四。”御吸了吸鼻子答道。

    蕾先夸张地叫了出来:“怎么可能?你是传说中的巫师?”

    御的动作一滞,随即答道:“不是,但也和他们有关。”

    “荣耀在上。”蕾似乎忘了自己之前还在怕鬼的事实,抬着火把奔到御身前抬头仔细端详着他说道:“你知道现在大帝愿意花多少钱找到一个巫师么?看来他们能延长人寿命的传言是真的?”

    说完蕾抬起了手,似乎是想捏捏御那还透着稚嫩的脸,随即又放下了。

    “相信我,没人想找到他们。”御皱眉看着蕾不断端详着自己,有些不耐烦地道:“听着,我要走了,你们尽快最好回家吧,这里不安全。”

    蕾的好奇心似乎被彻底激发了起来,夸张地跳了起来大声道:“走??现在起除了你上厕所我都要跟着你,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这样的边陲小镇遇到你这么号人。所以你真的是五十年前那场大战的老兵?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这个样子?”

    森莱尔也站起身子道:“没错,和我们说说吧。再说这里能有什么危险?我见过你的出剑,野狗野狼怎么可能伤得到我们?”

    御感到那尖啸声正在靠近,有些无奈地道:“一时说不清楚,你们快走吧,骑我的马,先到人多的地方去。”

    蕾好像没听见似的,依旧像连弩一样弹射着她的问题。

    “这是你不打正式竞技的原因吗?你有没有见过五十年前联盟初期的那群传奇?灼日雄狮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用木剑就能击碎木制盾牌吗?”

    御见他们听不进自己说的话,只得伸手用力攥住蕾的手腕低吼道:“听着!我没时间和你们开玩笑,要么现在骑上我的马快走,要么躲好了不要出来!”

    蕾和森莱尔被他有些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然而他似乎不想给他们愣神的时间,不耐烦地拽着蕾和森莱尔来到巨树旁叮嘱道:“火把给我,躲在树后,看见什么也别出声,更别出来。”

    说完他就快步走到爱马沃尔身旁,随意将火把仍在地上,从马背上取下了两柄单手剑。这双剑被从黑布中取出后迎着月光散着惊人的亮光,一柄较长的单刃长剑带有许弧度,另一柄较短的则有两条引血用的血槽。御一手一把站在火把旁缓缓蹲了下来,纹丝不动似乎在等着什么。

    蕾想出声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被御之前的严肃态度吓的压下了好奇心,和森莱尔一齐蹲在树根后看着不远处的御。

    “来啊杂碎,别躲躲藏藏的。”御弓腰持剑,一只手提在齐肩处,另一只放在腰间,带着些兴奋咬牙嘟囔道。

    海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就连一丝也没有。纹丝不动的野草和御像极了定格的油画,唯一证明时间仍在流走的只有身后沃尔偶尔喷出的鼻息。

    忽然御动了,他左脚点地跃在半空,扭着身子伸出右手长剑以极快的速度朝一个方位倒划了过去,闪着月光的长剑留下一片残影和划过空气的啸声,左手短剑则依旧提在腰部的位置,似乎等待着什么。

    有半人高的野草被又稳又快的长剑划过后齐齐倒下。原本什么都没有的位置随着长剑划过猛地冒起一阵黑烟,一个人形生物裹着一层不断变换形状的黑雾凭空跌落出来。

    御在半空扭过身子,右脚着地,见那东西从半空中跌落出来伸出横在腰间的左手剑猛地跟上。较之右手剑较短的左手剑刺出的速度比右手剑快得多,还没等那生物落地就又在他身上捅了一下。

    裹着黑雾的东西似乎知道御会刺它,支着受了一剑马上伸手死死抓住了御的左手剑并用力往回拉扯,另一只手带着黑烟快速朝御插了过去。

    御早在刺出左手剑的一瞬间就剑刃朝下摆放好了位置,对方抓着剑往回一拉他便将长剑猛地抬起划出一道弧线。长剑划过那东西抬在半空的左手后顺势回刃,又以没有停歇的动作横着划向对手。

    御的对手惨叫着收回被利刃划过的左手,开始流淌出某种黑色的液体。还没等它多痛呼一会儿,御的右手长剑又在它的肚子上划出一道伤口。它有心躲开,却没想到对方将左手插在自己腰间的短剑使劲往上抬了抬并用力往回拉,带着倒刺的短剑几乎是提着这东西的内脏将它和御之间的距离拉近。

    短短几个照面,那不停变换形状的怪物已经伤痕累累。御见它即将开始胡乱挣扎,抬起右脚踢在了它肚子被划开的伤口上,用蛮力将勾在其体内的左手短剑拔了出来。右手长剑却没有急着跟进,再次剑尖朝下准备应对各个方位到来的进攻。

    那怪物身中四剑却像只是四肢着地,趴在地上不断嘶吼着,身上的黑雾也开始脱离它的身体在半空中拼接出各式怪异的形状。

    “唔!”躲在树后的蕾见这怪物越变越大,捂着嘴小声呼了一声。

    没想到那怪物猛地回头看向了两人躲藏的树根,摇着头看了一会后双脚突然蹬地朝她们扑了过去。

    森莱尔没带任何武器,蕾只是个贵族大小姐出身,毫无还手的力气。两人见怪物震天撼地的冲来,快速奔跑时带得地面也在摇晃,心中一片空白只得伸出手挡在脸前,希望那血肉做的躯体能给她们一些安全感。

    预想中肢体粉碎的痛苦没有来临,蕾睁开眼睛又被吓得尖叫出来。怪物的脸和她的只有不到一个巴掌的距离,没有眼睛和鼻子,只有一张张开的血盆大口,里面长着不知几排利齿。

    没等她多观察,怪物就迎地倒了下去,它大概是后颈的部位插着御的那柄左手短剑。

    蕾喘着粗气感受着越来越快的心跳,她的身体似乎才反应过来似的开始出冷汗,一股恐惧感迟到了似的涌上心头。

    御大步迈到二人面前,见她们没事似乎松了口气,这才转身将插在怪物后颈的利刃又往下插了插。确认怪物已死,他才费力将短剑拔出,向后甩了甩上面的黑血后说道:“穴怪,刺到后颈才能彻底杀死。你不叫那一声我估计没办法这么快杀死它。”

    森莱尔虽然也被吓得够呛,但比之蕾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了许多,她颤着腿站起来说道:“我。。。。这辈子也没听说过这东西会在离镇子这么近的地方出现。”

    “他们一般只在地下巢穴里生活,偶尔跑到牧场偷吃几头羊你们也看不到,会隐身的杂种。”御从怀里掏出一块拭剑布轻轻擦起他的武器,继续说道:“他们会主动攻击主要是因为我。”

    蕾终于缓过了气,摊在地上带着哭腔问道:“你?”

    御朝二人伸出手掌,露出他被剑划破的手指说道:“准确的说,是我的血会吸引这类东西,被诅咒的血。”

第六章 受困的战士

    “我不明白。。。”蕾伸出手让森莱尔拽着她从草地上爬了起来,不解地问道。

    “这儿现在不是什么聊天的地方。”御转身将他擦拭干净的剑裹起来背在了背上,催促道:“如果你们能走了的话我们最好换个地方问问题,这只是第一只,不知还会有什么东西闻到血的味道。”

    看着那可怖的怪物身上的黑色浓雾在主人死后渐渐转变成了散发着恶臭的黑水,蕾和森莱尔确信她们不想再来一次这样的袭击。二人在御的帮助下一前一后骑上了沃尔,高马似乎在为背上背了太多人而不满地嘶叫着。

    “带她们回去老伙计。”御在沃尔的耳朵旁轻轻说道,随即用力在它的屁股上拍了拍。

    沃尔轻轻抬起前蹄,蹬在轻柔的草地上狂奔而出。火把被留在了御的身边,沃尔像是能在黑夜中辨别方向和道路一样在黑暗中朝白扣镇奔去。

    蕾在颠簸中转头往老橡树的方向看去,火光下御将他高大的身躯靠在了树上,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森莱尔,他怎么办?”蕾在呼啸而过的风声中朝坐在前面的森莱尔喊道。

    “但愿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们帮不上忙,等回到镇上叫上卫队的人再回来!”

    沃尔载着二人跑起来却毫不费力,似乎是摸着味道奔回了镇上。挂着白扣镇路标的木牌旁站满了打着火把的居民,他们似乎在准备着什么,手里都提上了形状不一的武器,剑,斧,锤甚至耙子。

    见一匹马载着森莱尔和另一个高大姑娘跑了回来,领头的镇长大喊道:“谢天谢地找到你们了,听到老橡树那边的可怕吼叫了么?有人说看见你们去了那边。”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话,老橡树的方向又传来了数声不可能由人类发出的尖啸声,听到后人群中不少人的脸色白了起来。那啸声歇斯底里忽远忽近,声源仿佛在朝镇子的方向冲来又在下一瞬间渐渐远离。

    森莱尔赶忙拉住沃尔的缰绳将其停下,喊道:“赞吉克叔叔!是郊野怪物,或许有好几只!那个叫做御的战士还留在那边,快和我去救他!”

    人群中没有她想象中的动员和激昂,只有交头接耳的低语。

    “郊野怪物?在离镇子这么近的地方?”

    “我的斧子可以砍下海盗的头颅,但没有根据的郊野怪物?这。。。。”

    “是那个犯规得胜的战士么?或许是时候让他做件对得起战士头衔的事了。”

    郊野怪物对普通居民甚至一些战士来说都过于恐怖。它们几乎从不在人类聚集的城镇出现,只是躲在荒野,沼泽和高山密林当中。但每次有记录的出现都是以数以十计平民和战士的死亡作为结尾。

    再健壮的人类躯体在这些怪物面前也如同稻草人般容易击碎,磨得再快的武器也难以伤到它们。所幸这些被统称为郊野怪物的生物们数量稀少,不喜欢火焰和光亮,除非有蠢货闯进了他们位于荒山野岭的洞穴或是激怒了它们,没有怪物会主动前往人类居住的城镇。

    郊野怪物也普遍被认定是月神纳的使徒,来到这个世界限制人类在夜间的权利。

    无论是从传说传闻上考虑还是从宗教出发,大多数人类都不会去主动探寻郊野怪物的存在,更别提从它们手上救下属于它们的食物。

    提着武器的众人只是站在火光下交接着看法,没有一人站出来。包括镇长也有些犹豫地说道:“森莱尔,看到你平安回来才是我们的初衷,为了一个外乡人去和几只郊野怪物战斗,这。。。。”见森莱尔瞪大了眼睛他又赶忙说道:“看看我们吧,都只是拿了几把破烂武器的渔夫,农夫。”

    森莱尔看了看簇拥在火把下的众人,有的连抬着伐斧也费劲,甚至有七八岁的小孩手握着一把小船桨看着自己。

    老橡树的方向又传来了数声古怪的惨叫,她只得无奈问道:“白扣镇竞技场的战士们呢?”

    “都出发去大城市打比赛积累胜场去了。”

    森莱尔低声咒骂了一句,提起缰绳倒转马头朝镇长说道:“赞吉克叔叔,请你去找最近的海岸卫队来帮忙,麻烦快些。”

    见赞吉克捣蒜般的点头,森莱尔又转身对身后的蕾说道:“蕾,你先跟着大家回去,去旅店里找个房间住下。”

    “你要干什么?”

    “我去拿盾牌和剑,起码能帮一帮他。”

    “可是。。。”

    听着那可怖的叫声越来越频繁,森莱尔急道:“别犹豫了,快回去吧。”

    “我和你一起去!我收集了不少炼金术造出来的小玩意,起码可以给你们制造些亮光!”

    蕾说完就自己跳下了马,迈着长腿朝自己那奇形怪状的马车奔去。

    森莱尔见她自己就奔了出去也来不及劝阻,双腿用力夹了夹沃尔的肚子就朝存放着她武器的竞技场奔去。

    由于身形矮小的原因,御的高马沃尔对于森莱尔来讲极难控制,尤其到了道路狭窄的小镇房屋之间。等她到达竞技场敲开守夜人的大门取到盾牌和剑时,蕾竟已经带着一堆装满叫不出名字粉末的瓶瓶罐罐,骑着一匹她自己的白马在竞技场门口来回踱步等待着。

    “你真慢!”蕾见森莱尔跑了出来,急切地喊道:“那边已经有段时间没声音传过来了。”

    “该死。”森莱尔骂了一声跟着蕾一齐爬上了她那匹白马,沃尔由她来骑实在太费时间。

    这个夜晚对向来宁静的白扣镇来说太不安宁,知情的不知情的居民都从自己家的窗户里伸出头或直接站到了家门口,看着焦急的两个女人骑着白马从路上飞驰而过。

    “滚回去睡觉!”一个壮汉提着一柄大剑,对他的几个往外张望的孩子吼道。

    “可是我们还想看一下。。。”

    “别让我说第二遍,老子用船桨抽你们屁股。”他恶狠狠道。

    两个女人在黑夜再度奔上通往老橡树的道路,那个方向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夜晚再次安静下来,有些吓人。

    森莱尔举着火把帮蕾指着路,努力想看清远处的一团又一团黑影却终究发现是徒劳。她和蕾握着缰绳的手都因紧张出了一阵又一阵汗水,黏在手上不舒服极了。

    在焦急和些许对前方的恐惧中,蕾的白马突然慢了下来在原地兜起了圈子,任凭主人怎么驱赶也不肯往前。来不及探究到底的二人只能提着火把和盾牌朝远处已经可见的微弱火光奔去。

    火光和巨大橡树的黑影越来越近,二人隐约能看见树下有三团黑影正在晃动。

    “似乎没来晚!”蕾转身朝森莱尔小声说道,她之前出声引起了怪物注意现在已经有了某种阴影。

    “嗯”森莱尔也尽量压轻了脚步,用力抬了抬盾牌。

    又再靠近了些两人终于得以看清一直担忧的御的状况。

    老橡树下铺满了不知名的怪物尸体,一个形似棕熊却在背上多长出了两个巨大好似肿瘤的巨大怪物,一个体型比之前被御飞剑刺死的怪物小一些的穴兽正交错着扑向御。

    然而它们凌厉的扑击都被御灵巧的闪过,他的那柄短剑似乎插在了地上一只怪物的头部没有取下,现在只提着那柄长剑。

    他低头就地从巨大怪物挥舞的右前肢下滚过,刚立稳身子就自下而上挥出一剑挡住了那怪物背上恶心肢体的击打。怪物的肢体抵在长刃上不断流出黑色血液,却好像感不到疼痛一样不断往下压着。

    被巨力压住的御似乎暂时不能灵活运动,另一只穴兽活动着身上的黑雾朝单膝跪地的御背后张嘴扑去。

    就在蕾和森莱尔以为御即将遇险时,他挪动手腕将正抵在怪物爪子上的长剑刃尖转了个方向,剑尖从横侧变为向后,直直指着正向他扑去的穴兽。

    草地有些湿润,御得以在压力下将左膝微微前移,身子以惊人的柔韧度向后仰下,那柄长剑带着巨大怪物的巨力一齐朝后插下,不偏不倚正好插在了即将咬到御的穴兽脑袋上。

    长剑带着巨力刺穿了穴兽的头颅,透过它张开的血盆大口插在了地上,满是污血的长剑也因承受不住巨力从剑尖断裂开来。由于这一动作带来的巨大惯性,御不得不双手弃剑翻身躲开了巨大怪物其他爪子的攻击。

    此时他的两柄剑都插在了怪物上无法拔出,巨大怪物后肢站立,黑影罩住了失去武器的勇猛战士。

    蕾见他险象环生,匆忙从腰间取下一个玻璃瓶,挥动长臂使劲朝打斗的方向扔去。

    御早已听见两人的脚步声,此时换了方向刚好看见蕾朝这边使劲扔了什么。他急忙错身躲过巨大怪物的俯身下扑,然而可能是已经有些疲倦,又或许巨大怪物身形太大,他只来得及堪堪躲过被压死的命运,身体却依旧被怪物从背部伸出的肢体拍倒在地。

    尖利的长爪刺入了他的肩膀发出一声可怖的声响。蕾扔出的玻璃瓶也在这时落到了怪物的身旁,随着一声玻璃破碎的声响,一团白色的高温火焰爆裂而出,尽数溅射在了怪物身上。

    不知算不算得上幸运的,那怪物巨大的身躯帮他挡住了所有高温和燃烧。然而怪物因白火带来的巨大疼痛而开始挣扎,他刺穿御肩膀的爪子也开始摆动。

    御疼得满脸冷汗,使出最后的力气用脚使劲蹬在怪物的背部,双手按住那如肿瘤般跳动的肢体,唰的一声拔出了那长爪,身体也重重掉落在草地上。

    火焰对怪物的伤害是显见的,它身上脏兮兮的长毛助燃了火焰。又跑近了些蕾和森莱尔才知道了为什么这怪物怎么也不吼叫,它喉咙处的一道可怕伤口将它发声的能力剥夺了。

    森莱尔扔下盾牌和剑冲上前将躺在地上的御从正因痛苦胡乱挣扎的怪物身旁快速拉开,以免艰难得胜的战士屈死在怪物的胡乱践踏下。

    橡树下满是死去的郊野怪物,蕾随便看了一眼就数到了起码十只形态各异的古怪生物满身伤口的倒在地上,快被越燃越大的火焰烧死的怪物似乎是体型最大,最为强大的一只。

    微风吹过野草蕾这才发现这附近原本有半人高的野草都被利刃整整齐齐砍断了,高矮不齐,橡树上也铺满了剑挥砍过的痕迹和各类牙印和爪子,御似乎依靠着大树作为防御和他们打了很久。

    没等蕾感叹战斗的激烈程度,正在照看御的森莱尔就朝她喊道:“蕾!来帮忙!”

    她这才想起御受了重伤,赶忙抬腿朝二人的方向跑去。御脸色惨白,右肩止不住地留着颜色有些古怪的粉色血液。

    森莱尔正从包里掏出之前准备好的酒和碎布处理伤口,一边皱眉叨念道:“你的锁骨。。。。。可能以后不能动右手了,我很抱歉。”

    御伸出左手从她手上抢过酒瓶,往嘴里灌了几口后把酒瓶朝生命力无比顽强的巨兽扔去,那怪物已经扑在地上只剩抽搐的力气,酒瓶砸在它身上劈裂开来引起的火焰加快了它去见月神的速度。

    “你干什么?我只带了这一瓶酒,你会死的!”森莱尔怒道。

    御笑着摆摆左手,说道:“我用不到那些东西,劳驾帮我个忙,抽出我的短剑,给那个被钉在地上没死透的家伙后颈来一下。我相信你们还没忘上个穴兽死时的样子。”

    见蕾拿着他的短刃彻底杀死了那只无法动弹的穴兽,御这才松了口气,仰躺了在森莱尔为他准备的布团上,任由她为自己止血清理。

    他侧头看了看波奉的墓碑和埋在下面引起这一切的单手剑,笑骂道:“油布你个狗杂碎,差点被你的破剑送去了英灵殿。”

    这一夜,波奉的墓碑静静地看完了一切,而御依旧没能死去。

第七章 荣誉的战士

    “我说了我现在需要的不是担架,是酒。”

    “我也和你说过了,你锁骨断了,肩膀被插了个洞,你不能自己动!”

    在蕾和森莱尔的一再坚持和阻挠下,御不得不安安静静躺在她们临时升起的火堆旁,等待海岸卫队的到来。

    森莱尔正抬着她的剑一下下往满地的怪物尸体上插去,确保没有依旧喘气的东西。那像熊一样的巨大怪物足足在火焰中扑腾了几分钟才死去,让她不得不小心。

    蕾抱着膝盖坐在御身边,她带着敬佩和些许悲伤对御说道:“为什么要留下来和他们生死相搏,这太蠢了。”

    “我的血会让他们发狂,一旦我离开这些怪物说不准就会冲向最近的村镇。”

    “十三只,整整十三只郊野怪物,你知道杀死一只可以向帝国领取多少东西么?一整个王城也没几个战士能享有猎魔人的称号。”

    “运气不太好,谁想到附近居然藏着个恶魔。”

    “恶魔?”

    “就是那只被你烧死的那个,被诅咒的东西,原本或许是头棕熊。传说有些生物因吃下月神纳的果实而变异,一旦变异成功就会变成恶魔,拥有撕裂野牛的力量和指挥荒野怪物的能力。如果我没能及时划破它的喉咙可能还会叫来更多怪物。”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我从没听我的任何老师讲过这些。”

    御看了看正朝着恶魔尸体发呆的蕾,笑道:“当你在荒野里不分昼夜旅行上百年,你也会知道的。”

    蕾看他混不在意的样子,有些忍不住道:“你的肩膀。。。。。”说完又有些后悔,自己或许不该戳他的痛处。

    “小事。”

    蕾见他愈发地不愿谈这些事,以为他想逃避这个事实。赶忙开始寻找新的话题问道:“你说你的血引来了荒野怪物?而且你的血似乎是粉色的?”

    御将视线从火堆上移向了蕾,盯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了才说道:“看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和你说说也无妨。”

    “长话短说,五十年前我遇上了一个叫莱特的巫师。因为一些小误会,他用永远无法老去,无法留下伤痕的咒语诅咒了我。”

    蕾挑了挑眉:“这个诅咒听上去似乎没那么糟糕。”

    “如果你是个战士,那它糟透了。它意味着当我赤身跨入英灵殿时,身上却没有一条能证明我英勇作战的疤痕;意味着英灵殿和我之间无法衡量的距离;意味着独自送走父母,兄弟,朋友,妻子,孩子。”

    讲到这,御停顿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后来我在无意中发现,这个诅咒还带来了一个副作用。或许是那个巫师的力量有着吸引郊野怪物的能力,就像灯火对于飞蛾一样,我的血液一旦流出体内怪物们就会闻风而至。”

    “那你刚才流了那么多血?我们该走吗?”

    “没事,附近能闻到我血液的怪物都在这躺着了。”

    蕾看了会地上的尸体,突然用拳头拍了拍手掌大喊道:“我决定了!”

    御看着又开始一惊一乍的女人,没有问她究竟决定了什么。

    见御不理她,蕾自己说了起来:“我要带你去找帝国最好的医师,做你的代理人帮你登上费里诺神坛!只有你才有资格享受那荣耀!”

    费里诺神坛是信仰战神费里诺的尼瑞克帝国在王都建造的祭祀神坛,巨大的战神像俯瞰王都。夺得斧刃联盟五年大赛冠军的战士才有资格在全城自发的赞歌中登上神坛中央,跪拜只属于帝王和冠军的祭祀神坛。

    那是每个战士无上的荣耀,是他们前往英灵殿时英勇的最好证明。御也曾憧憬过,然而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就连王都法尼沃他也没有踏入过。

    “不用费力了,有的是比我优秀的年轻人。”御再一次在脑中凭空勾勒起法尼沃的景象,就像前数千次一样,无论如何想象他都无法构出心中的圣地,每个想象都缺乏了些什么。

    “但没有比你更有资格的!你的眼睛明明在憧憬,你到底在拒绝什么?”

    “我赢不了。”

    不知何时来到二人身边坐下的森莱尔听到这里也插嘴道:“我相信总有办法医治你的肩膀,就算不能恢复如初,以你的技巧加上蕾的关照,你的光芒不可能只陷于乡间的泥土中。”

    “想象过么,一旦我在赛场里不小心流血,跟来的会是什么?”

    见二人愣住,御接着说道:“我帮你们回答,一场数万人的大餐,失去理智的荒野怪物冲入王城。他们有的能挖洞,有的长翅膀,在有人阻止那些怪物之前,会有多少人因我追寻荣誉而丧命?”

    斧刃竞技是残酷且不留情面的,流血只是最平静的比赛会出现的低级产物。重伤,残疾甚至死亡在竞技场中出现得太过频繁。森莱尔到达法尼沃比赛的第一年,光是提剑的右手就添了七条疤痕。

    不流一滴血完成所有斧刃竞技就连最具经验和技巧的老练战士也不敢想象。森莱尔听后叹了口气,即使御的伤势能够痊愈,他血液中的秘密一旦被暴露发现,等待着御的将是来自帝国的囚禁和实验。临近寿命极限的大帝福尔二世对于寿命和统治的狂热近年来愈发明显,就连乡村孩童也知道,统治姆沥河流的大帝愿意做任何事来换取他生命的年限。

    蕾却没有二人的悲观,她挥舞着手臂站起来喊道:“那就不流一滴血!最坏的打算不过是你在被划伤前主动认输终止比赛,哪怕当代最伟大的首座第三位,约玛先生也在他的竞技时代有过近百场的负场!天生残疾的断臂雌狮萨特女士,失明的白瞳蜂卡伦茨先生,出身贵族的安杜拉斯男爵,你想要我可以接着数一天伟大战士的名字!他们哪个没有各式各样的阻碍和曾经的败绩,但他们都得到了应有的荣耀和赞美。你没有理由被自己拦在道路上!”

    或许是常年在乡间行走的缘故,御只听说过那位约玛先生,王都法尼尔的凤凰,以不到三十岁的年龄得到了联盟设立的永久席位头衔。是斧刃联盟历史中第一位在退役前就拿到席位头衔的战士,并在之后的十年里不断用不可思议的胜利证明着他的头衔。约马在去年将他的席位攀升到了首座第三位,用三十九岁的年轻姿态成为了斧刃竞技的历史第三人。

    他‘蒙尘战神’的称号御在旅途中几乎天天听闻,意为虽承受着凡间的灰土,却已是战神之姿。

    他的心头不禁有些火热起来,自从斧刃联盟成立至今已经五十一年,御不断听到他曾教导过或比拼过的学生和对手在法尼尔夺得了各式各样的荣耀。他不知道自己在生死里拼搏出的技巧在现今看来是否已经过时,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能在那些响亮的头衔下挥舞多久兵刃,他曾愿意付出一切去试试。

    “你觉得自己赢不了,有困难就打算再在乡野间游荡几个五十年?直到你那不知道哪里是尽头的寿命达到终点?”

    深夜,跳跃的火焰将它们的闪烁印在了正挥着长臂款款而谈的女孩脸上,那里有着狂热和专注,有对未知的向往和撕破它们的勇气。御已经很久没在自己那面旧铜镜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了。

    “看样子你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御笑着打断了蕾滔滔不绝的演讲。

    “我从不让任何机会从我手上溜走,你是个强大的战士,也是我决定梦想后遇到的最好机会。”蕾瞪着御说道。

    御摊了摊唯一能动的手说道:“你也是个强大的说服者。如果你愿意将所有筹码放在一个一百来岁的老头身上,那就来吧。”

    蕾似乎还想说什么,反应了一会儿才惊叫道:“你同意啦?哈哈哈你同意啦!”

    女孩蹦了起来,落地时绊了一跤扑倒在地上,随即又快速爬了起来继续大笑着拉起森莱尔蹦蹦跳跳转上了圈子。

    早被御自己说服着老去的心和身躯又一次感到了力量。

第八章 崇敬

    海岸卫队和白扣镇的部分居民在朝阳的白光露出地平线时才堪堪赶来,迎接着他们的是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本该满是祥和的乡间气息的老橡树下堆满了让他们之间最勇猛的士兵也闻之变色的荒野怪物尸体,体型最大的一只甚至快赶上了木棚大小。令人欣慰的是它浑身焦黑早已被烧死多时。

    除去恶心可怖的外貌和死相,属于荒野怪物的另一个特点是它们在死后在极短时间内腐烂的速度。原本柔软的草地和老橡树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污血和古怪的内脏甚至溅到了离地三四米的树干上,剑痕和抓痕刻在了橡树周围的每一寸能被留下印记的地方。怪物和人的脚在地上摩擦出的痕迹令人不由得开始想象,究竟是怎样的战斗才能让这个地方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那恶心的气味像是有人将腐烂的肉扔进了硫酸中一样呛鼻。由于无法轻易移动,御只得躺在了离那些怪物尸体不远的地方。蕾和森莱尔用碎布捏成的鼻塞只起了轻微的作用,虽然一晚上被那折磨人的恶心味道和食腐飞虫折腾得够呛,她们却也坚持陪在了御身旁。

    叫醒发呆的众人的是蕾不满的喊声。

    “慢慢享受你们的时间,或许我可以用这里的腐肉再为你们弄上一顿早餐?”

    带头的是一位秃头军官,从他胸前的徽记来看是一支海岸卫队分队的小队长。他见似乎有伤员躺在地上赶忙向身后的随军医师呼喊着搬出了担架,随后有些犹豫地问道:“请问哪位是森莱尔女士?”

    森莱尔站起来答道:“是我。”

    “这么多怪物,都是您。。。?”

    森莱尔摇了摇头,指了指正在被医师费力抬上担架的御说道:“是这位英勇的战士杀死了全部的怪物。”

    “长官!”一个上前勘察现场的士兵向秃头军官举起了手喊道:“是那个袭击军营的熊状怪物!”

    军官惊呼了一声,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了两个月前海岸军营的惨状。

    那本该是个平静的夜晚,还只是队副的他刚结束巡逻,不出意外的话在军营中等待他的是发烫的洋葱汤,麦酒和面包。结束辛劳的一天,或许还能等来调离这充满海腥味乡野的调令。

    然而夜在月亮攀到头顶时被乌云遮了起来,令他厌恶的夏季雨水随即落了下来,将铠甲和内衬弄得贴在了一起。

    “该死,偏偏在我们快结束巡逻的时候下雨,这下盔甲里又全是水了。”一个士兵在身后抱怨着嘀咕道。

    “少抱怨,士兵。”身为队副他纵使一样讨厌这闷热的天气和雨水,却也不得不拉下脸斥责着。随即他感到不远处的军营中传来了古怪的吼叫声,那声音让塔觉得有爪子在心脏上用力挠来挠去一样浑身不适,那不是人所能发出的恐怖声响,。

    三人循声快步奔回了军营,越来越大的雨水让夜晚的能见度变得极低,他们只能隐约看见一个巨大的身影在军营中来回奔走,伴随着那道身影的是人类痛苦的惨叫和惊慌的呼救声。

    队副拔出长剑往混乱发生的中心奔去。这一处军营的头领,萨利军士正呼和着手下士兵拿上涂油火把照明这冲入军营的怪物,随即他的声音就在一声闷响和落地声中消失。

    队副勉强看清了怪物所在的位置,抬起长剑借着冲力想将他的长剑刺进来犯者的身体,然而还没等冲到巨兽身旁就感到手腕被剑上传来的巨力震得酸麻,随即整个人都被击飞了出去。

    那不属于任何人类可能拥有的巨力毫不费力地将他甩到了五米以外的马厩里,接下来迎接他的只有晕倒前头部传来的剧痛。他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一早,借着阳光幸存的士兵终于得见残破军营的惨状。

    不知属于谁的破碎肢体被撕扯下来挂在了站岗用的木楼上,大雨冲刷过后地上只能见到一些残余的人类血迹和内脏。萨利军士胸口被怪物的爪子拍得陷了下去,口鼻满是血液的尸体被抬到了军营正中央。

    有近五十多人的军营此时只颤颤巍巍站立着十几个受伤的士兵,其余都死在了那头怪物手里,大多数人甚至连完整的尸体也拼凑不出。

    据后来一直目睹了全程的士兵描述,在他们抬出火把照亮营地后怪物才收敛了许多。一头有普通棕熊数倍大小的熊形怪物,背后长了两只可怖的肿瘤,摧毁了近半个营地才在几十人的围攻下逃走。

    之后的两个月,无法承受再次被袭击压力的几个人当了逃兵,只留下了十一个伤残士兵留在军营等待帝国派人来处理。

    昨晚白扣镇镇长派人来求援说出现了荒野怪物时几乎没一人敢离开营地,几乎是在唯一活着的军官的拔剑驱赶中,寒酸的八人队伍才慢悠悠带着探头探脑的居民走到了老橡树。

    军官愣愣看着以一己之力摧毁了他们营地的怪物一动不动躺在了地上,围绕着它的还有其他十几头同样可怖的怪物尸体,左右检查却没看见一具人类尸首。

    “他。。一个人?”

    “没错。”蕾抬起头哼了哼道,仿佛是她持剑手刃了这些怪物。

    军官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上前将武器取了下来放在御的身前,右手搭在了左肩沉着头单膝跪了下去,献上了尼瑞克帝国人所能献上的最高行礼。

    “只有战神费里诺派遣的真正神灵才能这样强大,请让我沐浴您的荣耀。”

    帝国人最敬佩英勇无畏的勇士,再紧急的事也无法阻碍他们表达对崇敬之人的感情。余下的士兵也齐齐卸下了武器堆放在御身前行礼单膝跪了下去。

    “感觉如何?”蕾小声对担架上的御问道。

    御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形,只能不自然地扯起嘴角回答:“不差。”

    我是荣耀的分割线

    “你说他没事了?”森莱尔难以置信地朝随军医师喊道。此时他们已经回到了白扣镇,御在接受进一步治疗时被告知他的肩膀完好无损,就连伤疤也没有。

    “是的,这位勇士的肩膀和其他年轻小伙子一样健壮有力,没有一点问题。”

    “可是。。。。”森莱尔想说昨晚借着火光她明明看到了被刺穿的肩膀和碎裂的锁骨,但话到嘴边就被御的眼神压了下去。

    御起身活动着他的右肩说道:“和你们说了我用不着躺在那,呃。。。请问我要付你多少钱?”

    “钱?您大可不必这样先生。。。。请还是注意休息,我先出去了。”

    被询问的军医慌张地摆着手退出了御休息的客房。蕾无奈地看着御道:“钱?你坚持不要的那些怪物尸首足以让他们每人都升为高级军官,寒酸鬼。”

    “是这样吗?我从来不知道那些丑东西还能兑换功绩。”

    “功绩,金币,荣耀。。。。。所以之前每次杀完这些东西你就拔腿走人?我不由好奇你究竟是怎么过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御似乎没有听出蕾语气里的揶揄,耸了耸肩,满脸轻松地站了起来。

    “你确定自己没事?”

    “如果说我身上的诅咒有一点好,那一定就是这身体自己恢复的速度。”

    御检查着身上的衣物,顺便用余光瞟着站在房间里的另外两个女人。她们似乎已经把自己定义为了他的同行人,一点给他私人空间的意思也没有。独来独往了百年的御不太喜欢这样。

    “你们有什么打算?”御率先开口问道:“听说过段时间有斧刃联盟的大型巡回赛?你们也会去看看的吧,运气好的话到时候见?”

    见御扔下这句话就想走,蕾大喊道:“你以为自己要去哪?怪物伤到了你的脑袋还是怎么着,我还以为昨晚我们已经说定了。”

    御被识破有些无奈地转身说道:“现在想想我可能还是有些不太适应,代理人之类的。”

    “那就别把我看成是你的代理人,当做是。。。嗯。。。哦哦!把我看做是另一匹叫做沃尔的马,我看你和它相处的还挺融洽,唯一的区别就是我自己还带了另外十匹马和一栋自己住的屋子。”

    御和森莱尔都为她有些奇怪的言论皱起了眉头,然而蕾依旧认真地数着。

    “还有几百套衣服。”

    “十几只鹦鹉。”

    “两只高地猎兔犬和一些听说会爆炸的炼金物。”

    御本已有些后悔的念头在她的叨念中似乎变得更重了。

第九章 新的二人组

    “你也要当代理人?”

    白扣镇的大路上,蕾瞪着眼睛对森莱尔喊道。

    森莱尔挥手示意蕾小声些,笑着说道:“没必要总是那么大声亲爱的。我在斧刃联盟舞了半辈子盾牌,换换口味当个代理人也不错。对于联盟规则和套路我懂的一点不比你少,说不定我们以后还能在法尼沃的代理人陪同席位一起比赛,前提是我能找到和你身旁的战士一样优秀的家伙。”

    原以为会与蕾和御一同上路的森莱尔却在即将上路时表达了分别的意愿,她想前往法尼尔注册代理人的身份。

    蕾看着满脸轻松的森莱尔,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想路上没人能帮我拉住这个随时想自己偷跑的人了。”

    “我在也拉不住他的,不管怎样,祝你们一路顺利,法尼沃见?”森莱尔好像不喜欢告别,说完笑着对二人点了点头就骑着她的矮马转身离开了。听着身后蕾渐渐远去的声音,森莱尔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总是碰上些奇奇怪怪的家伙

    “你和我已经签好了契约,跑也是没用的知道么?”蕾拉着御的缰绳喊道,似乎以为这个动作可以防止他独自逃跑。

    自从被证实肩膀上的伤已经自己痊愈后,御已经两次尝试悄悄溜走,但都被热情的村民和士兵碰到,他们大声打招呼的声音每次都引来了怒气冲冲的蕾。到了后来蕾索性将他的所有行囊锁在了她巨大的马车中。

    违背约定不告而别不是御的本意,他也很期待斧刃联盟和再次成为一个战士的机会。但自从被恶魔刺穿肩膀后他的身体就有了一些变化,他的力量正在消逝。疲劳和衰老两种感受第一次攀上了御的身体,或许是自己在吓自己,但他认为这是临近死亡的感觉。

    或许支撑了一百多年的年轻躯壳终于在这次的战斗中不堪重负,御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森莱尔和蕾解释这主观的感受。

    他本想独自离开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行观察,但心中总有一个自私的念头在告诉他,在追求荣耀的路上力战身死才是他的归宿。他对蕾所描述的梦想和荣耀的憧憬一次次地阻止了他离开代理人身旁。

    御有些愧疚,他怕说出身体的真正状况后蕾会离开。没有一个代理人愿意将精力耗费在生病的战士上。

    此时蕾仍絮絮叨叨连绵不绝地警告着御,他赶忙在愧疚蔓延前抬手打断了蕾说道:“明白了,我们可以聊些别的么或是直接上路?”

    “你要知道我不是个嗦的人,但刚才已经是在白扣镇这两天来你第二十次和我说你不习惯代理人之类的废话了。”

    “你的马车是怎么一回事。”御赶忙说起了新的话题。

    “马车?哦你一定是说我的香宫。简单,我不习惯睡在陌生的地方,所以这就是我的家。”蕾自豪地拍着她身后歪歪扭扭的庞然大物说道。

    蕾和御在白扣镇居民和森莱尔的热情挽留下多住了两天,而蕾一到晚上就跑回她的所谓香宫里睡觉。御也大概猜到了这个行事夸张的女贵族大费周章的原因,问只是为了转移她咄咄逼人的态度罢了。

    “那么代理人女士,我们接下来的打算是?”

    “首先我们要到森里郡的郡府帮你正式登记,然后开始各地找比赛帮你积攒胜场和积分。对了你的全名是什么。”

    “御。”他理所当然地说道。

    “就这样?你不觉得有些单调么?你总得有个姓氏之类的吧,你那个年代应该有这种东西吧?”

    “没有,没人给我取过,我都是自己随便取一个。”

    蕾皱眉道:“你没有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么?出生时镇长或村长的信之类的。”

    御给了她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答道:“你好像忘了我已经一百三十多岁了,就算我能找到证明身份的东西又怎么说服联盟让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头参加比赛?”

    蕾也被问住了,由于斧刃竞技对参赛者年龄的限制和管控极其严格,每一个战士都要求出示真实身份。像御这样的人被统称为乡间战士,无法参加正式比赛。

    “我们都还没迈出第一步就遇到这样的事吗?一定有办法的,只要愿意花金币总是有人能帮你搞到假身份之类的。

    或许蕾的声音太大了些,之前带着士兵前往老橡树救援的名为索利的秃头军官从送行队伍中走了过来。

    “御先生,或许我能帮忙。”他凑上前小声对御说道。

    环顾四周确保周围没人后,索利才又开口道:“我们卫队的长官,萨利军士,愿英灵殿为他敞开大门,死在了那只荒野怪物对我们营地的袭击中。他有个养子,朗,勇敢的小伙子,也被那怪物拆成了几块。朗是被萨利军士从小养大的弃婴,军士为他办齐了各式证件,姓也随他的养父姓凡拉,如果没那个该死的怪物的话他今年也已经二十六岁了。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的谈话,但如果有帮助的话您可以收下他的身份证明。军士当时要随军牵部,催得很急因此画像很模糊,您想怎么使用都可以。他们两个在世上再也没有其他家人,我相信萨利长官和朗会很欣慰看到他们死后仍能帮到像您这样的战士。”

    说罢索利从随身的背包中翻找了一会抽出几张纸和竹板做的身份说明递了过去,那包里满满当当塞的都是死去士兵的信息。

    御对这一切再熟悉顾不过,在战场上死去的士兵死状往往不好看,因此每个士兵都会随身带着他们的身份证明,以确保打扫战场时有人能知道他们生前是谁。一旦这样的竹牌消失或损坏,它们的主人也许就将彻底消失在这世界。

    “这不行。”御摇头拒绝道:“如果你不上交他的身份朗会被当做逃兵,我不能让他背负耻辱。”

    “这也是我为什么想将朗的身份借给您的原因。朗是在军营里被养大的,也就理所应当地抬上了多余的剑和盔甲,但他一直不喜欢从军,他养父也没有为他正式入册士兵身份。如果您能把他的名字带到法尼沃,也算是帮这个小伙圆了梦。”

    索利将竹牌塞到了御手中,低头示意后快步赶上了正等他一起返回军营的士兵。

    御看着纸上那模模糊糊的画像,心觉这位叫朗的年轻人死得真委屈。蕾却没有他见得多想得多,只是自顾自嘀咕道:“二十六,没有白旭赛事记录,六年空隙期,啧啧啧,难度越来越大了。”

    “你在说什么?”

    “这个身份简直是为你定做的,画像模糊,从军养父,只是这个年龄意味着你要在没有任何竞技记录的情况下进入二十五到三十岁的黄晌赛事,三种赛事中竞争最激烈的一种。而且鉴于‘你’已经二十六岁,我们只有四年的时间,却要先让你积累胜场,上升排名,这起码需要一年的时间。最糟糕的是第二十一赛季已经开始了,我们有很大可能是赶不上这一届了,也就是说你在三十岁前可能只能参加一次最宝贵的黄晌赛事。时间会很紧张,你的负场被限制到了一个很低的数字上。”

    御听得有些迷糊,抓住了蕾最后一句话问道:“有多低?”

    “我粗略算了一下,如果你想赶上第二十一赛季的话,今明两年你只能输两场。”

    御听后只是哦了一声,淡淡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太可能撑得到那么久。

    蕾见他听后不急不缓的样子,原本紧蹙的眉毛展了开来,有些没心没肺地拍着御笑道:“就喜欢你这淡定的模样。快走吧,带上你的新身份。像我之前说的,我们的时间很紧。”

第十章 虚弱

    虽然蕾一直强调时间很紧的问题,但她巨大的随身房屋和马车实在拖延了两人的速度。换做御平时自己骑着沃尔,从白扣镇到森里郡府尔克里斯的路途只要不到一天就能走完。

    然而跟着蕾和她的十匹马在路上晃晃悠悠走到了一整天,二人才终于得以看见路途过半的标识。

    “你一定要随身带上这么多东西?哪怕把你那东西里的餐厅或更衣室去掉,你的十匹马也能减轻很大负担。”御又一次拉着缰绳让沃尔的脚步慢了下来,回头无奈地对特意换上了所谓‘赶路服饰’的蕾说道。

    出发前他在蕾的邀请下得以踏进了她的‘香宫’参观。建在马车上的庞然大物里应有尽有,每一寸空间都被她稀奇古怪的各式玩意塞满。厨房,餐厅,卧室,更衣室,洗漱间,梳妆台,工作台甚至调酒的吧台,御十分怀疑一个跟着战士四处旅行的代理人到底为什么会需要这样奢华的空间。

    她的随行房屋里充斥着月季花香和草本药香,不知被她关在哪里的鹦鹉聒噪地叫着。御只在里面随便转了一圈就感觉烦躁无比。

    按蕾的话说,生活品质是她无法舍弃的贵族特点。虽然御很确定自己听见了她在那句话后小声加上的‘之一’两个字。

    “我还以为老人们一般都很有耐心。”蕾白了一眼御说道。

    御叹了口气,换做往常他不会如此急切,只是那强烈的虚弱感来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快和猛烈,现在他只期望能在握不住剑前赶到目的地。

    忽然从顺着前方刮来的微风中听到了一些嘈杂的声响。

    “前面好像有些什么事,我去看看你慢慢赶上来。”御说完就驱马向前奔了出去。

    蕾依注视着他消失在前方大路的拐角处,依旧不慌不忙地赶着她的车小声嘀咕道:“嗯,不用管我,哪怕我被什么野兽吃了也先去满足你的好奇心吧。”

    御策马来到了声音传来的地方,道路上两头强壮野猪正将头埋进了散落在地的木桶中发出哼哼的声响。它的身旁卧躺着一个生死不知,商贩装扮的男子,附近几个男人正拿着木棍大呼小叫地向后不停推囊着。似乎是一个商队遇上了野猪的袭击。

    野猪冲撞力量极大且身形灵敏嗅觉发达,一般人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极易被突然冲出的野猪撞伤。

    见那倒地商贩的同伴迟迟不敢上前救援同伴,御赶忙下马朝两头野猪吼叫起来,希望引起他们的注意。两头野猪听觉灵敏早已经听到御的声响,感到新来的人类似乎得寸进尺有伤害他们的意图便也顾不上木桶里的臭鱼,转头对御发出伊伊的叫声,后蹄用力在地上刮出几道擦痕,那是即将顶撞人类动作的前兆。

    御皱了皱鼻子,野猪身上浓重的气味飘进了他比常人敏感数倍的鼻子。他没有去取沃尔背上的短刃,杀死这两头无辜的动物没有什么意义而且御仅存的短刃对于皮毛厚重的野猪来说不是什么好武器。

    被撞倒在地的男人肩部还在抖动,按御的经验来说他需要的只是接骨和一段时间的修养。这个季节的野猪极易被刺激的臭鱼腐肉味道吸引到主路上,且这个商队也明显没有对他们的货物进行密封,被路上的野兽袭击只是早晚的事。

    两头野猪显然在一个族群中一起生活了很久,较大的一头顶着它的獠牙冲向对他们发出恶意吼叫的御,另一头则摆动着矫健的四肢开始往侧面绕去包抄他。

    野猪重心较低且冲击速度极快,御刚抬起手就感到了那股向他快速冲来的腥风,随即迅速捏住了正面冲来野猪的獠牙。

    一股巨大冲击力让他的胳膊关节发出摩擦的脆响,一前一后的两只脚也在这股巨力下开始往后摩擦着地面平移。

    御皱了皱眉,自己的身体果然虚弱得不像话。

    自从年轻时被巫师诅咒,他的气力一天比一天不像人类。换作以往,甚至前几天遇到这样的撞击他非但不会动一步,还能迅速抓起野猪的獠牙用蛮力将其整个掀飞。但此时大腿处传来的抖动和撕裂感正告诉他自己现在的力量无法满足那样的动作,在被推出一米后他依旧和不停用后肢蹬地的野猪僵持着。

    另一只野猪此时也从御的左边侧冲过来。御深吸了一口气,放弃了使用蛮力的不实际想法,他将力全部注于右脚,确定单脚的支撑能够抵御所有重量后快速将左脚精确地蹬在了野猪右前肢那藏在皮毛间的关节上。

    野猪哼叫一声失去了重心,再加上御拉着它的獠牙趁机错身,较大的野猪偏斜着将它的头横在了另一头快速冲来的野猪的路径上。随着一阵闷响,两头野猪顶着互相的獠牙撞击在了一起。两头野猪晃了晃脑袋后互相哼叫了几声,原地转了几圈后一齐跑远了。

    御没有理会它们,只是站在原地感受着身体的脆弱,胸膛和肩膀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疼过了,他在漫长的数十年后又一次感到了为人的虚弱。

    尽管如此他**的强大却也令人惊叹,徒手捏住了全力冲击而来的强壮纯野猪,看得呆立在旁的几个男人长大了嘴巴。

    御捏着手腕,见被救的几名商队在远处看着自己,似乎想上前却又有些畏缩,他主动喊道:“野猪跑了,我是你们就会帮躺在地上的那位找个医师来。对了,离最近的驿站还有多远?”

    几个商队男子大梦初醒般开始忙活起来,检查同伴的状况,扶起散落在地的木桶。一个微胖男人边费力往轮车上搬着满是臭鱼边答道:“顺路走四里路先生,有个叫麋鹿头的驿站,先生!谢谢您的帮助,先生!”

    看着有些紧张的几人,御知道许多战士在路途中会故意接取一些当地委托并收取不菲的雇佣金,眼前的商队或许是把自己站在路中间活动四肢的行为当做索要金币的暗示了。

    他朝几人摆了摆手反身朝沃尔走去,它在主人下马后自己小跑着远离了散发着臭鱼腐肉和野猪气味的区域。

    御坐在沃尔身上眺望着那几人将受伤的同伴小心翼翼抬上轮车,又过了一会儿才听到身后传来的密集马蹄声。

    蕾驱着她的大马车缓缓来到了御身旁,抬了抬眉毛问道:“希望你匆忙撇下我自己往前赶的原因不是为了在手上抹那些天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御抬手看了看,这才发现双手沾满了恶心的残渣和灰土。他不在意地拍拍手说道:“我问到了驿站的方向,还有四里路。今晚就在那休息把。”

第十一章 路线

    两人在夕阳躲下山头时赶到了挂着一颗巨大麋鹿头标本的驿站。如全帝国各地其他成百上千的驿站一样,这里配备了马厩,充足的草料,营地,床位,食物和每个旅人路上必需的涩酒,每一个都标上了可以接受的便宜价格。

    在如此廉价的消费中,驿站的服务和质量通常无法得到保障。比如被甩到御和蕾面前的那两盘根本看不出原料是什么的东西。

    “新鲜的鲭鱼,自酿果酒,和。。。加了蜂蜜的蒸。。蒸馏水。。。。”经营驿站的老头看了看蕾特意点的蒸馏水,似乎努力想了想才记起它的名字。

    御不知道这老头从什么地方搞到的蜂蜜,不过从他满脸的不耐烦上看自己似乎不该问这个问题。

    那两盘泛着绿色汁液的所谓新鲜鲭鱼散发着一股腥臭味,蕾皱着眉头问道:“你确定是新鲜的?或者说你确定这是鱼?”

    驿站老头翻着白眼伸出了满是沟壑的手,他已经为了找那些蜂蜜而翻遍了厨房的罐子,没必要再为了这些旅人的几枚铜币回答问题。

    似乎是见惯了来自廉价服务者的白眼,蕾理所当然地忽略了自己被无视的问题,瞪着眼睛看向了御,示意他付钱。见他主动付了钱才后说道:“我很确定这不是蒸馏水。”

    御抓起一块面包裹着他那盘鱼的汁水咬了下去,皱了皱眉头却依旧吃了起来,边嚼边问道:“你说你在外旅行三年了?”

    蕾没有动属于她的那一份鱼,甚至连那杯蜂蜜水也只是浅浅尝了一口就放在了桌上。她杵着下巴答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苦日子我也过了很多,但我以为当你找到了雇主就意味着他会给你准备些起码能下咽的工作餐,尤其是当你为他提供免费代理工作的时候。”

    御耸了耸肩:“你自己找上来的,我说过我没什么钱。”

    “只要之后你听我的,你就不会缺钱,说不定还能付我一笔不太过分的酬劳。”蕾说起工作瞬间来了精神。

    “我是这么想的,鉴于我们没多少时间而你身上有没什么金币,咱们到了郡府帮你注册完就可以立马开始找最快的比赛,打完这个郡的所有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的比赛咱们就出发往下个目的地走。一般来说不用筛选就可以最快找到的正式比赛都比较难或是有特定规则,但以你的技巧和力量给你一点挑战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

    “边缘郡的竞技场等级普遍不高,比赛分成很少,代言就更不用想了,所以我想征得你的同意,去地下赌场赌博搞一点金币。我相信你。。。。。”

    听到这里御赶忙停下了往嘴里塞东西的动作,打断她说道:“不表演,不打假赛。”

    对于地下赌博这一块他再清楚不过。由于帝国的捍卫令,所有公民必须捍卫斧刃竞技的形象,一切形式的相关金钱赌博都是被禁止的。然而没有了赌博的竞技不能再称为完整的竞技,随之而来的是躲藏在各个角落的地下赌博。

    视荣耀为粪土的贵族和金主通过地下赌博找回了他们对斧刃竞技的热情,他们开盘口并试图操纵比赛,不少战士都在重金诱惑下装输或是故意拖延比赛,标价贩卖他们进入斧刃联盟的初心。

    他甚至都想到了如果自己同意蕾会怎么安排。先用绝对力量快速打败一个对手宣传自己的强大和神秘,然后再找上一个同样名气正旺的对手,故意拖延比赛时间或是装作体力不支或处于劣势的样子,在自己的赔率变高后瞬间击败对手。

    蕾一副受伤的模样,捂着心口夸张地喊道:“看看你把我想成什么样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你打假赛了?”

    “那你的意思是?”

    蕾白了眼御继续说道:“被你粗鲁地打断时我想说的是,我相信你怎么样都会赢,所以我打算去地下赌场买一些你的注,无论赔率高低,只要能随便赚些路上用的金币就行。”

    “这样的话我没什么问题了。”御有些尴尬地笑道:“抱歉,只是没想到。。。。”

    “不用说了,我知道代理人的形象如何。”蕾摆摆手继续说道:“你的潜力让我可以不急着收取我的回报,只是零散地装着几枚铜币上路实在不是我的风格。”

    她从侧放在椅子上的背包中取出了一张迷你地图,示意御将她面前一下也没动过的食物拿开后摊在了桌上。烛火下她将本就不太好使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指着帝国地图的一个东南角说道。

    “我们现在在这儿,迷人又偏远的帝国东海岸线。而这一大片。。。”蕾说着在地图的整个东南区域划了个大圈,道:“由于各式各样的原因,整个区域只有两个一级竞技场,其余地方都只有二三级竞技场,甚至猪圈一样的四级竞技场也有不少。在这些地方我很难帮你安排越积分比赛,合适的训练场地和对手分析条件,找不到越级比赛和好的对手会耗费太多时间。因此我的意思是,咱们不用在这一块多做停留,甚至边打边走的必要也没有,直奔东北海岸线的洛尼特城。我在那里有不少朋友,比赛资源也不错。你觉得呢?”

    蕾极快的语速没有帮助御了解她全部的话,他犹豫了会儿说道:“呃,洛尼特,听上去不错,就按你说得来。”

    “很好,明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你注册成为斧刃战士的第一天,再赚一点路费。我们争取在明早午饭前赶到尔克里斯,好好吃一顿不是垃圾的食物再开始正事。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你会需要体力。”

    御没有回答她,他发现自己心中对正式比赛的期盼和好奇越大,体内的力量流逝的速度也就越快。他有些不忍心继续隐瞒蕾,尤其得知她对自己抱有多大的信心后。

    “御?有什么问题么?”正要起身离开的蕾见御不说话,试探地问道。

    “谢谢你这么相信我。”

    蕾有些狐疑地看着自从救了那只商队后就有些不对劲的御,缓缓回道:“有什么事都和我说好么。”

    御笑了笑:“我会的。”

第十二章 注册

    天还没亮蕾就从她的香宫中梳妆好跳了出来,她很自信自己绝对比贪睡的战士起得早。

    驿站只有十几个床位挤在一个大房间里的通铺,无论怎么想都知道那里面的通风条件和十几个男人睡了一晚所散发出的味道有多糟糕。因此蕾没有自己进去,而是摇醒了一个正打瞌睡的驿站学徒,指使着他进去喊起御。

    “小姐,如果您是来找乐子的我建议您可以去大一些的城镇里,里面根本没有一个和您描述一样的人。”

    蕾愣了会,掏出一枚铜币塞了过去说道:“你仔细看了?大概两米多高,像熊一样壮,没有一点胡子的男人?”

    “如果真像您说的那么显眼我想我不会错过的,您可以去驿站后面的山丘上看看,我很早之前隐约听到那边有声音传过来。”

    没等肿着眼睛的小学徒说完蕾就朝他说的方向跑去,她已经被御弄得有些神经质了,唯恐他脑子又转不开想一个人溜走。

    那山丘坡度不小,蕾这样的身高爬起来反而有些费力,她喘着粗气登到顶端才终于舒了口气。御正盘腿坐在一块巨石上,像一名僧人闭着眼冥想着。

    似乎是听见了她粗重的呼吸和脚步声,御闭着眼说道:“抱歉,没想到你会起这么早。”

    “你在干嘛?追赶四十年前的静坐潮流?”

    御似乎没心情和她开玩笑,平稳地操着他那低沉的嗓音缓缓说道:“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有些事你有权知道。”

    “什么事?你还有第二个诅咒之类的?”

    “我很庆幸自己身体里没有那么多诅咒,不,是有关于那个恶魔给我的伤口。我怀疑它的爪子里有某种毒液,导致我正在失去我的力量。这种流失同时存在于精神,体力和力量上,越是临近正式注册和比赛我就越虚弱,只有排除杂念静坐时能好些。总之我现在的状态没有办法带来你想象中的潜力和回报,或许你该终止和我的契约。”

    蕾没有理会他说的终止代理人契约的事,只是皱眉问道:“中毒?可那天的军医说你一切正常。。。”

    “我怀疑普通医生对荒野怪物和恶魔的习性知道的不是那么清楚。”

    蕾张嘴听完,努力用不久前还在沉睡的大脑过滤着信息,半晌才道:“不是什么玩笑或者骗我的吧。”

    “我不想用你的前程开玩笑。”

    蕾探到御身前,仔细观察了会儿他的脸色,犹豫了会儿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似的说道:“还好你选择和我说了,我们应该停止斧刃联盟的进程,趁一切还没开始。先帮你找能治疗你的人,万一毒素是致命的呢?”

    御惊奇地睁眼看了看蕾,完全没有料到蕾会这样回答。他已经做好了和蕾接触代理人契约的准备,却没料到她会将战士的身体置于代理人的事业之前。他听说过太多代理人迫使战士接受过多的比赛,并在战士身体因负荷过大受伤残疾后离开的故事。

    谣言传说果然都夹杂了太多个人情感,蕾不像他固有印象中代理人那样势力爱财,甚至说出了放下比赛帮他治疗的话。

    “谢谢。”御又一次低头向她道谢道:“我觉得我还是想去试一试,如果失败了我会自己去找治疗的办法。你还年轻,头脑清晰,别让最好的时间浪费在奔走医治一个战士上。”

    蕾咬了咬下唇摇头道:“不行,身为代理人我就要为客户负责。为你投资就理应承担可能的风险。别搞互相为对方考虑的那一套,你我都没有权利擅自取消那张为期十年的代理契约。十年后如果你依旧无法恢复我当然会立刻离开止损,劝我的话那时再说吧。路线改变了,我们直接出发去王城法尼沃找能帮助你的医师。”

    御摇摇头,带着歉意道:“抱歉,我还是要去尔克里斯进行斧刃战士入册,最起码比赛一场。”

    “为什么?想证明自己不急于这一时!”

    御没有回答,只是用满是歉意的眼睛看着她。

    蕾不断用一切她能想到的理由甚至威胁劝说着御,希望他能放下不知为何而起的固执,先去找治愈身体的办法。她知道拖延治疗暗疾和病痛能对无比依靠身体的战士造成多大损伤和限制。

    然而御再也不说一句话,用无声表明着他的固执。

    蕾吐了口气,终于有些泄气地道:“就一场比赛,无论输赢我们都会去王都。”

    御附身朝她致谢,说道:“谢谢,原谅我的固执。”

    蕾不耐烦地站起身朝驿站走去,边走边耍脾气似地喊道:“别再说谢谢了,一大早耳朵要听出茧子了!”

    等蕾检查好十匹白马的缰绳,将她的巨大马队拉出马厩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代理人和战士终于再度上路,只是各怀心事一路无话,终于在午前抵达了森里郡府尔克里斯。虽然是郡府,但由于地处偏僻再加上森里郡只是帝国四十三个郡中较小的一个,尔克里斯城只是个用两人高的木栏围起来的小城市。简陋的护城河和破旧的吊桥,穿着破旧麻布的平民和三三两两歪扭坐在城边的卫兵无不章示着此地的边远。

    由于道路狭窄人员密集,蕾的巨大马车和马队无法进城,二人只得在她嘟嘟囔囔的抱怨声中将所有马匹和‘香宫’寄放在了城外的棚区里。

    御曾在这座小城寨中生活过一段时间,知道斧刃联盟分部和竞技场都设立在了尔克里斯的闹市区,最中心区域。等蕾换好了她的所谓走路靴后御便带路来到了那栋全城唯二的砖房前。

    两层高的砖房在其它地方或许只是构成宏伟城市的千万建筑之一,但如今在这个小城寨的衬托下却成了最庄严宏伟的建筑。斧刃联盟的徽记旗帜高高地挂在了最高点,远离一切嘈杂喧嚣。

    一个粗壮大胡子男人正坐在门口的木凳上,满是手毛的大手中把玩着一只炭笔。他见一个足有两米多高的精壮年轻男人和一个怎么也有将近一米八的漂亮女人站在斧刃联盟分部前驻足看着高处的旗帜,瞬间了解了情况。

    他将炭笔往耳后一放,张开熊臂笑着说道:“欢迎!年轻的伙计,你们没找错,这儿就是斧刃联盟。有经验的战士来找比赛?”

    说着他主动迈上前将御揽进了怀抱,重重在御背上拍了拍。二人分开后他有些咋舌地感受着自己手掌,这个高大年轻人的肌肉像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拍上去只觉得打在了铁板上一样纹丝不动,反冲力反而震得他掌心微微发麻。

    蕾似乎是怕两个人的大动作拥抱会将满地泥泞溅到她身上,退后几步答道:“我们是来入册的。”

    粗壮战士边笑边上下打量御,愈发觉得这人简直是天生的战士,招呼着二人往里边走边道:“没问题,来吧我带你们进去入册。对了我叫怀森特,欢迎来到联盟!”

    与其说砖房里是斧刃联盟分部,倒不如说是个俱乐部式的酒吧。办公用的木桌和写字台被随意堆放在一个角落里,倒是一张长桌被摆放在了下陷式的大厅正中央,形形色色的战士们围坐在桌旁举着酒杯和食物,不管是否熟知邻座。

    怀森特带着蕾和御走进大厅,朝几名向他喊叫的战士挥手示意,带着二人绕过长桌往侧门走去。两个手持长戟的武装卫士见怀森特走来,目不斜视地任由他带着两个陌生人开门走进了办公区。

    随着身后铁门被关上,大厅那群战士嘈杂的谈笑声笑了下来。怀森特笑道:“原谅外面的嘈杂,每个斧刃联盟分部都少不了这样的气氛。允许我向你们介绍尔克里斯斧刃联盟的几位教官和办事员。”

    房间内的几个满是痕迹的木桩和兵器架后冒出几个大汉,在怀森特的介绍下一一朝御示意。

    一个叫做费尼尔的白发老头指着蕾说道:“又一个女战士?不觉得太瘦小了点?”

    他话音刚落,房间内的剩余战士齐齐喊了起来。

    “费尼尔,收起你那套男人至上的古董看法吧。”

    “你忘了自己被法尼沃来的女士打得连双手剑也握不稳的经历了么?”

    “如果你看过渡女士的比赛就不会这么想,她比这位还要瘦上一些。”

    费尼尔藏在满脸灰白胡须下的脸颊红了几块,嘟囔着离开了房间。

    怀森特拿过两张表格朝二人递了过来,对蕾笑道:“请不要介意,女士,他总这样。”

    蕾微微点头,回答道:“谢谢,不过我的确不是来参加斧刃联盟的战士,我是他的私人代理人。”

    房间里的交谈声瞬间小了下去,怀森特眼中的笑意也渐渐褪去,有些干涩地笑着抽走一张表格递给了御,说道:“私人助理,不觉得对他来说有些太早了么?”

    蕾知道这突然改变的气氛是怎么一回事,代理人就像是金币,每人都喜欢,但没有的人往往仇视那些有太多的。

    每个战士都迫于愈发复杂的联盟规则和条例而想雇请一个代理人,但不是每个战士都承担得起那笔费用。一些贵族子弟凭借着好代理人所带来的资源,用不太出众的能力取得了出乎意料的好成绩。而那些平民出身的战士则往往在对手代理人的运作下被当做跳板。

    因此当一个面貌年轻的战士第一次来入册就带上了一位漂亮女代理人时,一切对御的看法和评价都自动变为了纨绔子弟。

    一个矮小战士用力打着他的沙袋,发出砰砰声响,带着些讥讽道:“省下填表的步骤吧怀森特,直接让他掏钱买一个名次,今天入册,同一天退役。”

    一阵哄笑声在几个不怀好意看着蕾的战士间爆开。

    啪。

    御将炭笔按在了身旁的砖墙上,断成两截的炭笔飞了出去。

    “我听说入册有资格测试和教官实战,请先帮我安排吧,表格等会再填也行。”

第十三章 教学

    御异于常人的壮厚躯体的确能给人一种震慑和压迫感,然而他过分年轻甚至有些显得稚嫩的五官往往会将一切带回原点。

    那个最先出言讥讽的矮小战士嗤笑着站了出来,说道:“有人为他的小情人出头?来吧傻大个,我会让你看看长得吓人没任何用处。怀森特,帮他找个武器,我来当他的实战教官。小白脸,你会后悔的,业余的和职业斧刃战士的区别不是用嗓子喊出来的。”

    御挤了个鬼脸朝身后的蕾摊了摊手,说道:“他刚叫我小白脸?”

    蕾呼了口气,她无所谓其他人说什么,只是有些担心身体状态不好的御这样挑衅教官会不会有些冒险。

    “朗,别冲动,别小看对手,尤其别受伤。”由于在场的全是斧刃联盟职员和教官,蕾称呼上了御注册用的假名。

    “之前对我的信心哪去了?”御摆了摆手跟着满脸尴尬的怀森特往教场走去。

    “听说了么?一个来入册的业余小子,挑衅了鲍森教官,现在正在教场做实战准备。”

    “才入册的新人哪来那么大脾气?”

    “听说是个一场正式比赛没打过就带了个漂亮女代理的小贵族。”

    “哈,难怪。说实话我不喜欢鲍森教官,但他能替我们教训教训那些只会数金币的贵族也是不错的。”

    “走吧,去看看。”

    斧刃联盟分部大厅,正闲坐无事的一群战士放下了酒杯,三三两两朝教场走去。鲍森,那个出言挑衅的矮战士在尔克里斯分部的名声不算太好,虽然顶着教官的名号但总喜欢为难新人,日常切磋中也不留情,伤过不少年轻战士。

    尔克里斯分部的泥泞教场上,御和鲍森正在挑选各自的武器。不得不说鲍森不负他的烂名声,不顾其他几个教官的劝说,在和一个入册新人的实战对练中主动挑选了泥泞场地。

    泥泞场地的着力点和平衡点极难把控,只有经过特殊训练的战士才能在这样的场地中进行腾挪移动。像御这样身材高大的战士更是难以移动,稍不注意双脚就会陷入泥地,较为优势的力量和攻击范围都会受到限制。可以说这样的场地是专门为了针对御这样身材高大的新人战士而选定的。

    御本不想多生事端,迅速击倒鲍森出出气,然而在看到鲍森轻松地摆动着短腿在泥地里平稳热身并时不时瞥来蔑视挑衅的眼光,他决定慢慢和他玩玩。

    他刻意改变了脚落地的姿势,每一步都尽量让整个脚面稳稳铺在泥地上,脚步起落幅度也降低,来回几圈御已经适应了在泥地中较为稳当地行走。

    他从武器架上随意挑选了一柄双手重剑,鲍森则握着两把短柄斧,从他手握的姿势和部位来看是个长期用双斧的战士。

    蕾静静站在围观人群后,看着御换了种怪异的腾挪步伐自信满满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怀疑御的身体到底是否如她想的那样虚弱。围观的战士人群中传来的阵阵交谈让她的疑惑加重了。

    “哈,看那新人,泥地双手剑,还没等他找好着力点鲍森就能把他的武器顺势打飞。”

    “新人果然是新人,但鲍森也太辱没他的荣耀,又在擅长的泥地挑衅学徒。”

    御应该是故意的,看来他很有信心。蕾看着场内即将开始的实战对练暗想道。

    怀森特此时依旧在做着老好人的角色,有些为难地站在裁决位说道:“泥泞地,实战测试对练,双手剑朗.凡拉,对,尔克里斯教官双持斧鲍森.尼骨,要害受到无法格挡躲闪攻势即刻停止比赛。”

    鲍森将双斧交叉摆在胸前,示意自己做好了准备。御则将双手剑单手提起放在肩上,双脚因为双重重量渐渐陷入泥泞中,不行礼,不做起手式,宛然一副没受过训练的新人模样。

    见他这幅模样,怀森特无奈地摇摇头,或许是他看走了眼,这明显只是一个心血来潮来入册玩玩,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只希望鲍森能留情把他摔在泥地里啃几口脏泥吃点亏就好。

    不知是不是被御轻蔑的举动刺激到的原因,鲍森似乎有了不小的火气,咬着牙说道:“这场对练后你最好留下几颗牙来当学费。”

    说完鲍森拔起短腿,用他引以为豪的爆发力向御快速冲去。在泥泞地中想要进行快速移动就需要一鼓作气地抵达目的地,中途稍有犹豫或停歇脚就会陷进场地,到时只会把体力全部耗费在保持平衡和不断从泥里拔脚上。

    围观的战士见鲍森已经快速冲向,两把短柄斧都用作攻势显然是不打算留退路和情面,打算一击打倒那新人。而那新人只是任凭他的皮靴陷在泥地里,甚至连拔出来的趋势也没有。一些老战士已经摇着头往后离去,显然不想因为这样的对练浪费他们喝酒的时间。

    就在鲍森冲到距离御不到三米时,御抬着双手重剑的左手肌肉动了起来。他将双手剑往上抬起,众人在惊讶他单手力量的同时也大致猜到了他的动作,应该是要将大剑抡出一个弧度用砸的方式切断鲍森的行进路线。

    鲍森也同样预料到了御的动作,双手剑在泥地中实在太慢,他早早转移了冲锋路径到御的侧面,躲过了双手剑笼罩的范围。

    然而御没有顺势将重剑砸下,而是鼓起左手肌肉将平常人需要两只手才能挥动的重剑高高举起,快速调整剑尖,笔直朝下不偏不倚插在了鲍森挥砍向他腰间的右手斧头路径上。

    鲍森的短柄斧有着三个刃尖和两个倒钩,双手剑落下后正正卡在了一柄斧头的倒钩中,御轻轻转动剑柄将卡得死死的单手斧甩飞出去。御同时轻轻将插在泥上的双手剑快速压了下去,还没等鲍森跟上他的左手斧攻势就将剑刃搭在了鲍森肩上。

    因为怕将脚陷在泥地中,鲍森的冲锋毫无保留,在别人看来几乎像是主动将他的脖颈送到了御的剑刃旁。

    御看着被重剑压在脖颈一动不敢动的鲍森,缓缓抬起双手剑淡淡说道:“冲的太快,脚步太乱,攻势急切,动作明显,左手跟进太慢。去捡你的武器,再来。”

    鲍森狠狠瞪着御,他依旧觉得这是自己太过自信的问题,以为一击就能打倒这个小白脸结果反而被他捡了漏。

    “下次你就没那么好运了,我会全力以赴。”鲍森咬着牙捡起他的单手斧,全然忘了对面站的是个来申请入册的新手。

    “那你还在等什么?”御笑着问道。

    “你看清了么?”

    “我感觉鲍森是自己把要害送了上去,这算什么?”

    “这新手运气不错,刚好弹飞了鲍森的武器,鲍森太自信了。”

    听着人群中自以为是的议论蕾蹙起了眉毛,人们有时宁可用编的理由去说服自己也不愿相信他们的眼睛。

    御很快证明了他们的错误,这一次鲍森还没冲到单手斧的攻击范围内就被御用剑背以惊人的预判和准度打在了手上。

    鲍森的斧头又一次落在了地上。

    “我说过,你的动作太明显。捡起武器,再来。”

    “出斧前收缩肩膀肌肉,再来。”

    “连握斧的姿势也要我教?再来。”

    御像个严厉的教师,一遍遍械掉鲍森的武器,指正着他的缺点。在第五次被挑掉武器后,鲍森再也不想尝试,他瘫坐在泥地里喘着粗气。他包括在场的所有人怎么也没想到被缴械的方式能有那么多,而那个长相稚嫩的战士从始至终没有动过一步。

    见他放弃,御才将双手剑担回了武器架上,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皮靴和裤腿上的烂泥说道:“你有一点没错,业余的和职业的区别的确不是靠嗓子喊出来。”

第十四章 仪式

    御走出教场,使劲甩了甩脚上的污泥,围观的人群顺着他的路线分出了一条通道。这个长相年轻却身手老练得出奇的家伙给了在场的所有战士一种极不协调的诡异感受,似乎他们这么多年的挥舞武器都做了无用功。

    从新手变为真正教官的御笑着走到面前蕾面前,却发现她只是靠着柱子微笑地看着自己,没有他想象中的欣喜,他摊摊手问道:“如何?”

    蕾耸耸肩:“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如果有下次的话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嗯,张扬。”

    “我不明白。”

    “等会再说,怀森特来了,先办正事。”蕾指了指他身后。

    怀森特站在远处朝转头望过来的御偏了偏头,示意他回去室内。

    御和蕾回到了填表的斧刃联盟办公房间内,却发现怀森特的态度不复开始时的热情。他似乎刻意和御保持了距离,重新拿了张表格递给了御,随意叮嘱了几句就在房间外一些教官的呼喊声中匆匆离开了。原本在房间内工作的一众教官也在实战对练后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整个房间只剩下御和蕾两人。

    “这就是我说为什么不要张扬的原因。”

    “所以他们可以戏弄我们,我们不能反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不喜欢歪来扭去的办事风格,但在教场时你明明可以用更轻柔的方式给那个鲍森一个教训,锋芒毕露会让很多原本容易的事变得复杂。记得你在白扣镇竞技场么?当初如果你用舒缓一些的手段取得胜利,那些居民也许就不会靠主观感受觉得你是靠犯规才取得的胜利。我的工作之一就是确保你的形象是可以被大部分人所接受的,踏上这条路意味着你不再是那个以开心或舒服为主旨的乡间战士。将来你总是要有自己的名气和形象,相信我,历史上所有带着‘自傲’或是‘不友善’标签的斧刃战士都没什么好下场,没有代言商,没有金主,没有团体或朋友,这样的战士很难走远。”

    说完蕾有些担忧地看着御,她有些不确定这个有些一根筋的战士能否接受自己所想表达的。

    出乎意料地,御很平静地听完后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听你的。”

    蕾扬了扬眉,说道:“哦。。。你听我的就好,我想我该。。谢谢你?”

    “你总能想到我想不到的,有完全不同的选择和建议是件好事。”御低下了头,显然是在表示他的谢意。

    蕾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赶忙接上了别的话题说道:“表格填好了么?”

    她这才发现,御的字出奇的清秀好看,简直不像是一个整日在乡间靠竞技场和粗活为生的战士所拥有的。

    御低头写了一阵,没有停顿地在表格上写下了朗.凡拉的一切信息,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花时间把那位死去士兵的信息背了下来。他一边写一边默默念道:“来自舍尔曼的朗.凡拉,我耳闻你的英勇和牺牲,不公于你的早逝。费里诺的注视下,愿你的英灵和荣耀原谅我,祝福我带走你未耗尽的力量。”

    蕾有些好奇地看着举办小仪式的御,他显然依旧对擅自取走朗.凡拉这个名字的安息有着负罪感。或许这种无处不在的仪式感和面对一些问题上的死板才能让人看到他真正的年龄。

    虽然很想尊重御的个人行为,但蕾在听到身后的门把响动后依旧小声提醒御道:“有人来了,别露馅,朗.凡拉。”

    推门大步走进来的怀森特带着三个和斧刃联盟中的战士氛围格格不入的白发老者。他们的身高,年龄和步伐惊人地一致,穿着祭祀长袍并将双手藏于其中。怀森特弓着腰将三个祭司模样的老者引到了御和蕾身旁。

    “大人,这位就是今天需要进行入册仪式的战士,朗.凡拉。”

    站在三人中间的祭司往前迈了一步问道:“测试和对练都通过了么?”

    怀森特低着头,显然很尊敬几位代表着神殿的祭司,回道:“他在对练中数次打败教官鲍森,因此我擅自主张略去了他的能力测试。”

    几个祭司似乎没有对这个信息有过多震惊和疑虑,只是相互点了点头,由带头的祭司发话说道:“我们相信你的判断。那么凡拉先生,请把你的个人信息交给怀森特教官。”

    等御将填写好的表单交与怀森特后,领头的祭司才又说道:“我们三人将代表费里诺,至高的荣耀,胜利和平等之神,赋予你斧刃战士的称号。请跪下。”

    蕾微微皱眉看着面无表情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的祭司,这三人似乎把自己看做了神灵。

    “一定要跪下么?”御有些不情愿地道。

    那领头祭司瞪大了眼睛,第一次将揣在袍子里的手伸了出来用力指着御说道:“我劝你对神和信仰抱有敬意,年轻的战士。”

    御似乎努力地忍住了一个白眼,磨磨蹭蹭单膝跪了下去,但仔细看依旧能看见他正用肌肉蹦住了大腿,膝盖始终和地面有着一丝距离。

    好在由于兜帽的原因祭司好像没有看见他的小动作,满意地点了点头。三人一齐从祭祀袍中取出了一片枯叶和匕首轻轻置于地上,匕首刃尖指向窗外,握柄对着脆弱的枯叶。

    “愿你的力量碾碎敌人和邪念,愿你的仁慈和平等留有余地。”

    “以征服者,统御者,大帝福尔二世和费里诺的名义,我们在此赋予你竞技,公平和挑战的权利。朗.凡拉,从现在起称呼你自己为斧刃战士吧。”

    堆满文件的张张凌乱木桌中,斜射的阳光透过彩窗将它们的花纹印在了御脸上,一切都快速匆忙得有些不真实。

    蕾很想评论几句关于斧刃联盟跳过资格测试和身份验证的草率和不负责,但考虑到这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将话咽了回去。她将眼神收回,转头看向御时却发现了他起身时的一个小动作,那动作很可能证实了她的疑虑。

    由于仪式似乎还没完成,蕾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

    三个祭司念完后熟练地俯身捡起了匕首留下了三片枯叶,一句话也不留下地回身走出了房间,不知他们一天要重复多少次这样的动作、

    怀森特似乎已经见怪不怪,看着御填写的表格和身份证明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等我们将你的信息归档就完了,要不了很久。如他们说的,你可以称呼自己为斧刃战士了。”说完他笑着将属于朗的身份证明还给了御,显然不想在其模糊的画像上多做询问。

    “哦对了,差点忘了。这是你的斧刃战士磁石和编号,703202号,好数字。”怀森特说着从兜里取出了一块鸡蛋大小的椭圆黑色石头和一个刻有数字的木牌递给了御。

    “拿着这两样东西你可以在任何竞技场里寻找合适的比赛。那么,没什么事的话就请让出我们办公的地点来吧,因为你那些教官都不敢进来了。我想你们应该记得出去的路?”

    怀森特笑着下了逐客令。

    二人走出斧刃联盟分部又回到了那充满市井气息的闹市,御停下了脚步抬着那颗轻轻小小的磁石迎着阳光仔细观察着,他没想到自己五十年都没敢迈出的一步是这么。。。随意。

    “你只是入册又不是夺冠,难道还期望有几千观众和历时几小时的仪式?”蕾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拍了拍他的背说道。

    御小心地将磁石收进了前兜,看了看不远处地尔克里斯竞技场问道:“接下来呢?我们去找比赛?”

    蕾翻了翻白眼道:“提醒你一下,从昨晚到现在我只吃了点硬得过分的面包,如果你不介意我要先去找些能吃的东西。”

    蕾在今早赶路时实在饿得难受这才取出她自带的硬面包吃了几口,然而即使这样的状况下她依旧带着御在尔克里斯城中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一家相对干净且远离闹市的餐馆落了脚。

    一份奶酪和鹿肉炖菜蕾没有吃几口就放下了勺,倒是御就着硬壳面包还吃了三份炖菜才满足地扔下餐具。

    蕾抱手看着御大快朵颐,摇摇头道:“我见过不少战士而你绝对是最能吃的一个,看样子我们这次要多赚点路费才行。听我说御,你现在刚成为斧刃战士,没有一点积分和胜负场。新手战士想找到愿意和你打的好对手很困难,输了掉分多,赢了又没多少好处。所以我们只能找尔克里斯城里名声最不好或最没人愿意对上的人,这类战士一般本事都不小或风格不是很干净。我再问一遍,你的身体真的能应付这样的战斗么?”

    “你也看见我和那个教官的对练了,我暂时还没问题。”

    蕾叹了口气说道:“那我要你保证,一旦你的身体出现什么不适的地方就马上认输。”

    御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了。

    “我不能给你这个保证。”

    蕾担忧地盯着御看了好一会才说道“你的右手从入册仪式时就一直在抖,我或许不是医师,但一个状态良好的老战士是不会有这样的表现的。”

    她看向御刻意藏在木碗后的大手,她已经观察了许久,似乎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你应该还记得自己的负场次数被限制到了怎么样的地步吧?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蕾尽力将自己的嗓音柔和下来,试图说服御。

    御暗自叹了口气,他已经尽力掩饰却没想到蕾依旧注意到了。

    那恶魔的毒素过于古怪,他感觉自己体内像住进了一只怪物,一旦他的情绪开始波动,那怪物就会蚕食他的体力和精力。他在接受仪式拿到斧刃战士的身份时仅仅只是感到激动和无法抑制的好胜心,体内的力量就在瞬间被抽空了似的险些让他晕过去。

    近来被御以为早已丢在了田间和旅途中的激情和情绪又跑了回来,他体内的古怪毒素以此为食,用抽离感和痛苦让他真切感受到那陪伴了他百多年的身体第一次有了渐渐失去活力的迹象。自己的斧刃联盟之旅和生命或许都会在重新找到开端时就抵达终点。

    想到这里他将握紧的铁锅般的拳头举到了蕾眼前,笑着说道:“没人是我的对手,再虚弱的时候也是这样。陪我去找几个像样的对手吧,千万别浇灭我刚燃起的年轻感觉。”

    蕾十分想大声告诉御即使他满怀信心举着拳头时依旧没能止住那愈发明显的颤抖,但话到了嘴巴却不知该怎么说。看着御近乎哀求的眼神,蕾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了头。

第十五章 安排

    尔克里斯城竞技场如同帝国大多数竞技场一样,分为了比赛场地和分配大厅。由于第二十一赛季已经开始近四个月的原因,分配大厅中站满了寻找合适比赛和对手的战士。在这样的二级竞技场中有代理人的战士是少数,一个个粗壮的战士们在柜台前就开始了第一轮的竞赛。互相推囊着围住了大厅两侧的柜台七嘴八舌地问着最新讯息和场地排队的时间。

    其余没有围住柜台的斧刃战士则人手一本只有几页的小薄册子,齐齐够头看着挂于柜台后的粉板,两个年轻人一人拿擦板抹去已经过时的比赛信息,另一人拿着粉笔快速补上实时信息。

    蕾见两排七八个柜台周围都挤满了战士,皱了皱眉走到一个正够着脚尖想要看清粉板的战士身旁轻声问道:“打扰了,你的信息册能借我们看一看么?”

    被搭话的年轻战士好像从没在这个地方见过蕾这样高挑漂亮的女人,瞪着眼愣愣点了点头将他的名次递给了蕾。

    蕾对他笑了笑不客气地将那本小册子抓了过来,翻开后直接将眼睛放在了列于最后几个战士的信息上。

    “看,每个竞技场都有类似的家伙,积分不低但比赛场次很少。几乎没人愿意和这类战士安排比赛,他们要么是靠越级取胜的老战士,要么是手段不干净的家伙。这类战士长期没比赛打,积分变动少再加上拿不到竞技场分红,所以应该会很容易接受你的挑战。”

    御看向蕾指着的几名战士信息,他们的名字被放在了名册的最底部。且不同于排在前面战士少则十几场的胜负数,这些战士最多的比赛场次也只有一个8场,然而负场统统都是0或1场,胜率普遍高于八成。

    蕾专注地看着名册继续分析道:“我来看看。。。。这个怎么样,冯特.雷索,也是黄晌赛事,积分672,6胜0负,你和他相差超过600分,胜利底分50加上六级越级分60,只要能赢就是足足100分。”

    斧刃战士在积分赛时得到1000分就可以参加次年二月在法尼沃的赛季总赛。联盟以每一百分为一级将达到参赛标准的一千分划分为了十级,同级比赛胜利可以得到50积分,失败则扣30,每越一级战胜对手就可以在50分的基础上多获取10分,连败和连胜都有相应的罚分和奖励分。而上一赛季的积分则会以大幅递减的方式保留一些到现有赛季。

    只要一场比赛就能直升一级,御感觉挺不错便笑着说道:“看上去不错,但他会和我比赛么?越级比赛失败好像要扣更多的积分?”

    “这也是我觉得他适合的原因,0负说明这个战士在这一赛季已经六连胜,即使他向低级挑战胜利底分只有20分,但六连胜奖励分也有20,再加上他显然找不到对手,40分加上七连胜的诱惑足以让他忽略会输的可能性。现在去比赛柜台向他提出挑战,联盟会帮你联系,一旦敲定了就可以去预约场地,越快越好。”

    御点点头,忽然庆幸有一个代理人在身边,换做他自己来早被那些数字和分析弄昏了脑子。

    比赛柜台没有信息和咨询柜台那样挤满了人,没有代理人的大多数战士只是每天在大厅收集信息和挑选合适的对手,很多人甚至需要一周的时间来挑选他们认为自己能胜利的对手然后才提出挑战。

    御将他的身份磁石和编号木牌放在了坐在比赛柜台后打着哈欠的女人面前,说道:“挑战冯特.雷索。”

    “除了这些还要三十铜币参赛费。”那女人抹着眼泪敷衍地回道。

    御解下一个腰间的小布袋,晃动着铜币的碰撞声交了进去。

    女人接过钱随意地将御的磁石往桌底一扔,一声磁石碰撞的声响过后她将一块木板从桌下取出。那木板上还冒青烟和一股刺鼻的味道,上面被什么东西刻出了焦黑的字体。

    她看清木板上御的个人信息后皱了皱眉,又凑近了看了看才带着奇怪的口音问道:“你现在只有赛季底分50,要挑战672分的对手,你确定自己找对了对手?”

    “没错。”

    柜台后的女人撇了撇嘴说道:“好吧,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拉开身后的一道窗口朝里喊了几句,转头将磁石木牌还给御说道:“已经派人去联系雷索先生了,请去找个位置休息会儿。一旦他同意你的挑战我们就会在那块粉板上更新出你们的场地和比赛时间。”

    不知道联盟用什么方法联系的冯特,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效率极高,或许冯特此时就在分配大厅某处坐着,时刻准备有人来挑战他。那边两个负责更改粉板信息的年轻人不一会就将御和冯特.雷索的名字写了上去,比赛时间两小时后。

    “我现在去地下赌场下注,你抓紧时间坐下休息会。”

    蕾将御安顿好,又确认了一遍他的身体状况后才小跑着往打听来的地下赌场方向跑去。她感觉自己像极了一个时刻在照料不听话孩子的母亲。

    尔克里斯城的地下赌场位于一个偏僻狭窄的楼桥下,厚重的深色木门前没有牌子和布告,只有一个看似是在无聊闲逛的粗犷男人一圈又一圈地原地绕着。

    见蕾走来那男人吹了声口哨,问道:“漂亮的小姐,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蕾刻意与他保持了些距离,无论是那男人身上的烟草味还是他猥琐的眼神都让蕾不想靠近。她拿出一袋御交给她的铜币说道:“我是来给比赛下注的。”

    男人又用他的小眼睛上下打量了蕾一番,语气恶劣地道:“带着你的钱滚,这儿没什么下注的地方。”

    蕾翻了翻白眼,从兜里掏出一枚金币大拇指一伸弹了过去。那是她自己的钱,一个代理人永远懂得区分自己的和代理战士的钱,她会在御拖欠她的薪水中加上这一枚金币的。

    接过金币的男人笑着帮蕾以特殊的节奏敲响身后的木门,没过几秒门就被撑开了一条缝,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瘦小男人伸出了头,四处看了看对蕾往里摆了摆头,示意她跟进去。

    老式的破旧民房被分成了上下两层,里面塞满了穿着绿衣服的小孩和老头。由于赌场见不得光的原因,背地里运营的赌场老板们普遍喜欢雇用便于掌控的孩童和老人来替他们工作。

    几个身形健硕的保镖抱着拳头看着孩童们上上下下地运送着一摞摞注票,老人们则围坐在几张桌子旁,将头埋进面前堆砌成几摞的纸张中,计算着赔率赛况和赌场收入,确保他们的老板能大概率拿走贪婪赌棍的金币。

    民房的正中间摆放了一张楠木桌,上面堆放着一摞摞金币。一个带着精致眼镜的瘦小男人坐在桌后手里翻着一本账本计算着什么。

    迎蕾进来的男人朝那戴眼镜男人的方向指了指,示意她有什么事就去那边,从头至尾一句话也不说。

    见蕾走过来赌场管事的男人停下了手中的羽毛笔,抬头瞥了一眼后又开始手上的动作,有些不耐烦地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

    “我要下注。”

    “去竞技场,找穿着一样款式绿衣服的小孩下注。送她出去”男人挥了挥手示意身旁的保镖送蕾出去。

    蕾退后一步躲开了保镖向拉她出去的手,说道:“我想下的注没开口,希望你能开一个。”

    御是纯新人,没有一场比赛的记录且要挑战有672分的六连胜老战士。赌场不会对这样看上去只有一种结果的比赛感兴趣,那纯属是在做慈善。

    管事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说服我。”

    “我是朗.凡拉的私人代理,他在今天早些时候刚完成入册,大概一个多小时候是他的第一次比赛,对手是六连胜的冯特.雷索。”

    管事人摇了摇头,心中愈发的不耐烦了。他听说过冯特.雷索,29岁的老战士,已经在附近的竞技场混了近十年时间,是今年尔克里斯竞技场最有可能打进总赛的几个战士之一。赌场是不可能为一个有这样对手的新人战士开注口的。

    “识相些自己出去吧,我的保镖可舍不得扔你这样客人的小姐。”他礼貌地听完才对蕾说道,语气却愈发不耐烦。

    “他在实战对练中一击缴械了鲍森教官。”

    像是在吊胃口一样,蕾刻意一句接一句地说着。

    果然,管事人听到这一句后抬起来头,似乎有了兴趣。他伸手止住了想要上前的保镖,对着他小声叮嘱了几句,似乎是想让人去验证蕾所说的真伪。叮嘱完后他说道:“有点意思,但你要知道冯特.雷索可不是那个只会混饭吃的鲍森教官,他有真本事。”

    “我的战士在对练中四次缴械对手,泥地场地用的双手剑,全程没有移过一步,只用了一只左手。”

    蕾见原本只顾埋头工作的一些老人们也抬起头听了起来,知道了她的一枚金币没白花。地下赌场最喜欢的不是百战百胜的战神,而是那些默默无闻的黑马,他们的突然爆发就意味着赌场的金库将被填满。

    管事人靠在椅背上摸着下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等着他派去验证蕾所说真伪的人回来。

    不一会那个被派出去的保镖就快步走了回来,对着他的老板耳边嘀咕起来。管事人眼睛越听越亮,然后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金币乱跳,喊道:“愣着干什么你们这群贱泥,给这位小姐上茶,拿我最好的茶叶!”

    蕾摇了摇头道:“不用麻烦了。这是200铜币,帮我压在朗.凡拉十分钟内全胜上。”

    她没有要分红而是选择了老老实实下注,原因是不想和地下赌场有过多牵扯,她和御毕竟时间有限没有余地多生枝节。

    管事人愣了愣,原以为这女人要狮子开口敲一笔狠的,刚想和她玩些文字游戏却没想到对方提供完这样的消息后却只想下注,原来只是个刚入行的羔羊。他心存蔑视,想了想便隐去了弯绕的欺骗手段,接过钱袋对蕾说道:“没问题,期待和您再做生意。”

    蕾心说自己也是为了赚些路费才来这鬼地方,和赌场交往过密的代理人没几个有好下场。她有些怜悯地看了看累得满头大汗,样子最大不过十岁的童工叹了口气离开了赌场。

    管事人见她离开,拿起笔在扯过纸写了起来,随后将笔一扔拍了拍手拉过一个孩子说道:“你带上几个嘴皮快的现在去竞技场,宣传说地下赌场开了新口,贵族少爷刚入册就挑战六连胜的冯特.雷索。拿上这张纸,上面是赔率。专找那些拿着注票和赛程的赌棍,别去碰卫兵,听明白了么?”

    那孩子怯怯点了点头,嘴里叨念着自己被交代的事跑了出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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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0233/ 第一时间欣赏独狼归途最新章节! 作者:马前点儿所写的《独狼归途》为转载作品,独狼归途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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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狼归途介绍:
“大帝?那个被我吓哭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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斧刃联盟,属于竞争,血腥,热血,荣耀和战士的赛事。
荒野间行走百年的战士,背负不老诅咒的独狼,渴望重融人间的野兽能否攀上早已不属于他的时代的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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