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异界烽火录TXT下载异界烽火录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异界烽火录全文阅读

作者:江南的风雨     异界烽火录txt下载     异界烽火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十六 练兵捷径

    “喝~喝~”

    湄河镇城门外,精卫营“韩”、“杨”、“杨”(杨又怀)三旗一千多号人整装待发,在寒风中手握长矛步弓英姿飒爽,杨又怀部半数已经换下了皮甲,穿戴上了更为精良的铁甲,在众旗中显得格外耀眼。

    镇门口,刘策站在三旗阵前,身后旌旗林立、迎风招展,旗下的徐辉、秦墨、吴立文等人一脸肃穆,站的笔直。

    刘策抬头望了望天空,今日天气不错,虽然寒冷,但看情况应该不会再下雪,一千多人攻打一个不足五百流贼的庄园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也正好给韩锋的弓箭手和杨帆的新兵开开荤。在自家苦练一年不如出门见次血,这是刘策自认为练兵的最好方式,战争是让一个普通百姓迅速成长为一名合格士兵的最佳捷径,当然其中风险代价也是极其高昂的……

    “出发!”刘策振臂一挥,身后徐辉的一百辅兵迅速出列,最前排三名士兵吹响了出征的号角。

    “呜呜呜……”

    沉闷而又庄严的声响在各旗将士耳中回荡,杨又怀部率先向大道上行去,其余二旗也在自己旗下将领指挥下紧随杨部兵马而去,一百辅兵在新任佰长王诚带领下,敲着行军战鼓缓缓跟在大军一侧……

    吴立文见大军愈行愈远逐渐消失在自己视线,心下满是担忧,但见刘策、秦墨以及徐辉眼神毫无在意的模样,不由松了一口气,可依旧面带愁容。

    秦墨见吴立文这般模样,上前抱拳道:“吴镇长?看你面色,可否担心将士安危?”

    “唉~”吴立文叹了口气,“精卫营所部老兵,下官是见识过的,连上万流贼都能弹指间灰飞烟灭,攻打区区一个数百流贼庄园自然不在话下,但那些新进的士兵操练不过十余日,万一战事不利,下官实在是担心会给壮士所部添乱啊……”

    秦墨笑道:“吴镇长尽请安心,我家将军做事岂会没有分寸?现在闲来无事,听闻吴镇长下的一手好棋,曾在镇中设局三日无人能敌,恰巧秦某也对棋道略通一二,不如趁此良机对弈一局,也好指点秦某一番如何?也好等将士凯旋而归。”

    “这……”吴立文听闻有人夸他棋艺,不由心中一阵骄傲,但还是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刘策见此,赶忙说道:“吴镇长,既然秦先生请教,你就勉为其难答应吧,待会我处理完手中事务,必定前去瞻仰镇长棋艺……”

    吴立文抱了抱拳:“请教不敢当,既然秦先生有此雅兴,那你我就切磋一二,不过秦先生咱丑话说在前面,下官这辈子最大喜好就是下棋,其他都可以让,可在这棋盘上……”

    “自然,请吴镇长一定全力以赴,请。”

    “请。”

    见吴立文带着秦墨屁颠屁颠向自己府中走去,刘策拍了拍徐辉肩膀,示意收队,然后一路小跑的向冯英高老汉的铁匠铺走去……

    对于此次精卫营出征攻打十五里开外的流贼据点,不光刘策,就算秦墨、叶斌都觉得没什么大问题。虽然此去两营是新兵,训练也不足半月,但精卫营作战一向是抱团结阵而行,纪律远远比个人勇武重要的多,往往临阵都是长矛阵一摆,你流贼不怕死尽管冲阵,你不冲我就持矛逼近,鬼才和你玩单挑比武艺。再加上杨帆、韩锋性子也比较稳重,知道只需要按平时操练方式迎敌便能万无一失,更何况杨又怀的旗内半数老兵,无论心理素质还是临阵反应早已达到刘策心目中精兵的标准,有他旗部压阵,绝对高枕无忧。

    刘策此次派千余人去攻打流贼据点一来练兵,二来磨合下各旗部之间的配合度,并且数日打探下来不光这次攻打据点,数十里内几股流贼根本没什么像样远程或守庄武器,此去完全就是跟出门旅游一般……

    而刘策现在最为关心的却依旧是陈庆的骑兵所部,虽然有马镫之助,但要训练出一名合格的骑兵又谈何容易。陈庆在听说剿贼计划立刻请战时,刘策想都没想就回绝了,开什么玩笑!会骑马就算骑兵么?骑兵真这么容易练出来,大周数十万大军就不会被大夏、呼兰人干的四处逃窜了,更不会有塞外流州之战中十万兵卒被七千蒙洛铁骑杀的片甲不留……

    一想到陈庆满是不甘失望的眼神,刘策也叹了口气,其实他比陈庆还急着想让自己的骑兵迅速成型,但也明白一口气吃不成胖子,现在连骑兵装备都还没凑齐……

    “老冯,怎么样了?”刘策来到冯英面前问道。尽管现在天气寒冷,但铁铺内依然热的令人难受,刘策望着一块烧的通红的铁块被夹到锻造台,然后两名铁匠开始不住挥舞手中铁锤敲打在铁快上,溅出点点火星……

    冯英擦了擦汗,灌下口水道:“这环首刀我和老高他们几个还要再研究下,按你所说方法打制其余不是问题,就是刀刃淬火还需研磨一番,最多再三五日就可以打制出成品来,骑兵铠甲已经完成四十三副的量,全部精铁打制,一套重四十六斤,现在正在让那些娘们拼装甲叶,过个三五天应该可以交付给陈庆了。”

    刘策点点头,继续道:“那骑枪怎么样了?”

    “这骑枪按你吩咐的,取来劣质木材和用生铁打制的枪头拼接而成,但是……”

    说到这儿,冯英顿了顿,“我和几个工匠试了下,太脆了,枪头刚扎中石块没怎么用力整根矛杆就裂了……给骑兵,没逑用……”

    “呃……”刘策一时语塞,“难道是材料原因?”

    刘策前世对古代冷兵器所知不多,但印象中骑兵冲锋用的枪杆,绝对不可能用硬木打制,尤其高速冲锋下扎中对面骑兵后,估计这骑兵手臂也要被反作用力搞成残废或脱臼。

    冯英劝道:“我看就按长矛手制式打造吧,多加操练,硬点至少可以保证马上杀敌不出太多意外。”

    “硬点?”刘策喃喃自语,突然眼光一亮:“老冯,你看这样可以么?你就拿硬木制作,但矛杆前端口可否钻成空心状?”刘策想起了前世有一支赫赫有名的铁骑波兰翼骑兵,被称之为“天主之矛”,他们所用得骑枪借助马力刺入敌人后枪杆前沿会齐齐断成两截,属于一次性铲平,能很好的预防手腕胳膊被反作用力冲击导致受伤。

    “嗯?”老冯一听,顿时来了兴致,“这个可以,前端钻成空心,插入矛头,这样冲锋时只有在刺入物体时承受不住重量才会折断,又能避免手腕受伤,防止骑兵被掀落马下,妙!妙啊!”

    见冯英点头,刘策呼了口气,这个问题总算解决了,但马上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你也不像婆婆妈妈的样子啊,有话快说。”私下刘策和冯英那是完全没有什么上位下位之分,只要技术环节的问题都是对等交流讨论。

    “那个……”刘策鼓起勇气还是说了出来:“老冯,那甲骑具装现在真的没办法搞么?不多,只要五十套……不,三十套,三十套就好!”

    “噗迟~咳咳咳~”正在喝水的冯英一口水喷了出来,他真的无语了,前几天刚和他说了目前没办法,怎么还不死心?

    “我说我的大将军啊!”冯英浑身发抖,满是疤痕的脸不住抽动,“现在别看有几万斤精铁,但现在哪样不要用铁?马蹄铁、马镫、长矛、投枪、箭矢、盔甲、腰刀,骑枪,还有正准备打造的环首刀,那还有富裕的精铁打造什么甲骑具装?”

    “二十套!”刘策依旧不死心,妄图和冯英讨价还价,看的周围一些工匠不住笑着摇头,这些铁匠身份十分低微,在士族眼中就是最底层的劳动力,勉强混口饭吃而已,可自从跟在精卫营中开始,只要肯努力打制所吩咐器具,这待遇可一点都不差,现在刘策给他们的报酬可以让他们全家安然渡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没有,一套都没有,有这功夫不如给那三千人一人搞副铁甲!别再瞎折腾了行不?”冯英直接拒绝了,其实他心中所想无非就是舍不得将一两百斤精铁浪费在一匹马身上。

    “十五套……”

    冯英索性不去理会他,拎起锤子从火炉架子上取来把烧的通红的腰刀放在匠台上敲打起来,这是缴获兵器回炉炼制而成,经过铁匠门重新熔炼打制而成。

    “十套!就十套!”

    冯英被问烦了,索性来了一句:“啥时你有矿了再说!现在?门都没有!”

    见冯英如此态度,刘策也只能叹了口气,嘱咐了大家赶紧打造好所需物件,要保证质量后蹙眉离开了铁匠铺,众人听到这位年轻的将军还深深叹了口气,有些手艺精湛又不甘安于现状的工匠心思开始活络起来,或许可以帮那将军实现这个“小小的愿望”。

    ……

    十余里外的王庄,此时数百流贼正懒洋洋的缩在祠堂内围着碳火取暖,不时有几个猥琐之徒讲着荤段子惹得众人一阵淫笑。

    “唉,你听说了么?十几天前,金衡的金家军被人给灭了。”

    “当然听说了,前几日我去吴庄找我哥时就见到几个湄河镇跑出来的兄弟,看那模样,疯了!十几天下来还是那副鸟样……”

    “哎呦,到底哪路官军能把金衡的吃人军给灭了,灭了也好,省的看那几个吃人军脸色,想想就火大……”

    “好像叫什么精卫营的?你们听说过么?”

    “什么精卫营?听上去还蛮威风的,可惜从来没听过,不认识。”

    “你说,要是精卫营来打到这庄子来可咋办?”

    “哈哈哈,让他来,什么狗屁精卫营,敢来老子让他跪地上舔我脚底,再送给棍儿爷开开荤腥!”

    “哈哈哈……”

    ……

    王庄对面不到一里的山坡后,一千二百多名精卫营将士正坐在地上休息。无论战兵还是辅兵身上都穿上了一套新做棉衣置于自己甲内,头上一顶棉帽紧紧裹住冰冷的脸庞。

    “鬼天气,还是这么冷。”山坡顶上,杨帆哈了口气,搓了搓手,“还不来?我都等不及了。”

    “放宽心,我派出去的人很快就会回来,不要着急。”韩锋握着手中匕首来回擦拭,虽然一脸平静,但火热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真实想法。

    “这次我就不和你们抢功了,缴获物资我分文不取,回去两斤酒外加一条羊腿送我地方,这事就这么结了,可如果你们的人敢临阵退缩,那可别怪我不念同袍情面了。”杨又怀这次主要任务是监军,毕竟自己的兵大部都经历过血战,对流贼早就过了心理的坎,虽然有大半新兵需要历练,但他相信在老兵影响下注定各个都是精兵。

    “等会儿,我旗下四百弓箭手先射两三轮,你杨帆再带阵逼近,还望杨兄弟也封住后路,千万别让这群杂种跑了,将军临时前说过,此战不为钱粮,只为练兵!”韩锋很快拟定了计划,和杨又怀、杨帆做好配合工作。

    “老韩,你的弓箭手操练才七八天,能行么?”杨帆提出了质疑,毕竟他也是行伍出生,知道弓箭手训练难度巨大。

    “行不行马上就能知道,有人来了,隐蔽……不用了,是苏文灿他们几个。”

    只见那个叫苏文灿的探子率先一个翻身落到三名旗总身边,抱拳道:“庄子打听清楚了,流贼预计不到五百,现在全缩在祠堂里,整个庄子百姓早被屠光,没有箭弩,可以放心攻打,不用担心伤及无辜。”

    “很好。”韩锋点点头,眼中炽热的光芒愈发浓烈,望向杨帆时同样看到对面眼中露出逼人的精光。

    杨又怀知道他们第一次领军作战和自己以前一样很是激动,便道:“一刻钟后向王庄发起进攻,争取一个时辰内结束战斗!”

    “用不了一个时辰!”韩锋双眼将匕首收入腰中,自信的说道:“区区数百人的庄子还要打一个时辰,疯子那厮要是知道了铁定笑话我们,这脸丢不起……”

    “孙承……”杨帆一听,顿时想到了孙承,现在跟他差距已经拉大了,想赶上去必须要下一番苦功。

    ……

    马上要开战了,杨又怀那旗老兵轻松自在,有说有笑,可杨帆、韩锋旗内就不同了,大部分沉默不语,静静地坐在原地。

    “甲长,你说我们能赢么?”杨帆部新兵正在询问一名参加过湄河镇战役的老兵,考虑到各旗新兵初战或操练心理压力太大,刘策将一些原来五旗中比较优秀的老兵派到新兵旗中保证他们操练进度和安抚新兵紧张恐惧的情绪。

    那甲长不屑的笑了笑:“平时按将军的训练方式,各列队形整齐,听从指挥安排,怎么可能会败?”

    顿了顿,又道:“区区几百流贼连个锐兵都见不到,此战过于无趣,这种流贼你们几个加在一块儿一人能杀仨,想当初,我才练了两天,就拿张破盾一支竹枪,追随将军杀的近千流贼抱头鼠窜,现如今你们身上穿的,手里握的都比我当初强得多,这要再输?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说我是精卫营的人,以后不要问这种无聊的问题,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努力去认几个字少挨几下军棍……”

    众人一听,这才放宽心,然后不知谁说了句赢了后分钱粮之类的话,场内更是活跃起来,众人虽然依旧紧张,但恐惧感已经逐渐抛诸脑后了。

    杨帆望了自己旗中各将士一眼,点了点头,士气可用……

    “咚!”

    一声清脆的鼓声响起,王诚所部一百人迅速起身,其余三旗列好队伍开始向王庄逼了过去。

    王庄内的流贼怎么也想不到,一支上千人的军队正在悄悄向他们靠近,而之后所发生的事让几个侥幸躲过一劫的流贼终生难忘,如同梦魇般一直缠绕着他们……

四十七 王庄“血案”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缓缓踏向一里外的庄园,而庄子里的流贼却浑然不知,甚至连个放哨的都没有,死神正在悄然逼近这群毫无人性的畜生。

    ……

    “不说了不说了,我先出去方便下,哈哈!你们接着喝。”一名流贼起身边解裤腰带边出门,引来同伴一片嘲笑声。

    那流贼刚出门,就被迎面的寒风吹割在脸上,一阵冰冷的刺痛让他被酒精麻木的脑袋稍稍清醒了些许。

    “妈的什么鬼天气,真冷。”流贼暗自骂了一声,走到祠堂院门外一角,开始淅淅索索的方便起来。

    就在他方便完,准备回祠堂接着喝酒吹牛时,忽然一股强烈的不安升上心头,压的他气闷难受。他摇了摇自己脑袋,想把这股不安挥去,却反而更加的浓厚起来。

    “怎么回事?”那流贼凭着直觉,觉得这股感觉来自庄外,然后鬼使神差般的走到庄墙上望了一眼,顿时瞳孔放大,酒意立马消散……

    只见庄外不到二百步,一支上千人的队伍举着从未见过的长矛正缓缓向自己所在压来,四周旌旗飘扬,掺杂着肃杀气息……

    “妈呀!敌袭!敌袭!来人啊!”流贼惊慌失措的向祠堂跑去,一路摔了好几个跟头,手臂都磨破了……

    “什么?敌袭?哈哈哈……”在听到那流贼惊叫声后,几个满是酒味的流贼头领还没反应过来,只当是个笑话……

    “人都在外面了,少说上千人!头领快准备迎战吧!”

    见那流贼满脸焦急,那几名头领酒意也醒了大半,“兄弟们,抄家伙!我倒要看看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敢来我的地盘找不自在!”

    那头领一声令下,祠堂内众流贼纷纷抄起自己兵器骂骂咧咧地向庄墙奔去。

    ……

    一百步,精卫营各旗立马结阵而立,最前方的韩锋弓兵本部立马跑到九十步左右的顺风位,百人一列,手中步弓已经从背后取下,箭匣也立与地面,等待自己旗总下令就可以开始射出手中箭矢。

    “嘶……这是那部官军?”庄墙上的流贼见到眼前几个方阵整齐肃穆,不住浑身颤,周围的流贼也是满脸恐惧。

    “瞄准!”韩锋大喊一声,一侧的辅兵重重的敲击三下行军鼓,四排弓箭手在有节奏的鼓声敲击下紧张的弯弓搭箭,拉开弓弦,以每列左侧第一人弓箭弧度为准心,紧张有序的调征好自己箭枝所对准的角度。

    韩锋拳头中的沙子缓缓洒落,在计算好风向后一声令下,随:“放!”随着又一阵鼓声响我,四百支羽箭,先后呼啸着划破天际向王庄墙头攒射而去……

    噗……噗……噗……

    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流贼,眼睁睁看着上空箭矢如同飞蝗般的扑入自己阵中,顿时庄墙上传来一片哀嚎声。

    一名流贼见箭矢窜向自己脑袋,竟楞了数秒,等想起来要躲闪时,数支羽箭已经在他的头胸等要害处没入,他还来不及哭喊就这么直直倒下。

    另一名流贼转身刚要跑,四支羽箭从他后背贯入,刺破了五脏,他猛吐一口鲜血,感觉全身发冷,渐渐地在哭喊中失去了气息。

    噗……

    “啊,不……”一支箭矢刚好刺入一名流贼脖颈,他满眼不可置信的倒在地上,在窒息中陷入无边黑暗……

    “我的腿……我的腿中箭了!”一名流贼大腿被一支锋利的箭矢射中,一屁股倒在地上,抱着受伤的大腿,不住哭喊。周围数十名没被射死的流贼和他一样倒在地上抓着身上受伤部位哀嚎,这么冷的天,缺少医药护理,即使能活下来也都废了。

    这一波羽箭造成三十多名流贼伤亡,庄墙上一片哭爹喊娘之声,闻之无边凄凉。但很可惜,韩锋并没有就此收手……

    “瞄准!调整角度!拉弦!”韩锋每喊一声,王诚所部行军鼓就重重敲击一下,将韩锋指令准确的传达到所有弓箭手耳中。

    由于第一轮的射击成效显著,弓兵旗下的将士心里也跨过了那道坎,迅速的按照指令完成各个步骤,随着一声“放!”的鼓声响起,这波羽箭竟出现了惊人的齐射……在松开手中弓弦刹那,绷弦声和羽箭划破天际的声音居然异常的刺耳,众人望着黑压压一片箭雨攒射落向庄墙后的流贼,顿觉壮观无比……

    噗……噗……噗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彻整个庄墙,无数身着布甲甚至无甲的流贼被这波箭雨纷纷射中翻落墙下,令人头皮发麻的哭喊声这一次完完全全响遍庄园内外,俨然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但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第三波箭雨再次袭来……

    “不,我不想死!老子还没活够!再半年我就是锐兵了……我不能死!啊……不……啊……呃……”一名手持圆盾的流贼拼命将盾举过头顶,将脑袋掩埋在盾里,但可惜,这面圆盾直径太小,虽然护住了他面部,可肩、胸、腿甚至腰部插满了羽箭,就这样在恐惧中缓缓死去,脸中满是不甘心的神情。

    “不错,这三波箭雨保守估算至少造成百余人以上伤亡!再瞄准……呃……”韩锋见自己弓兵发挥不错,正待准备第四轮攒射,突然感觉身后杨帆部传来一阵寒意,他回过头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见杨帆正眼冒寒光盯着自己,仿佛在说:差不多就行了,我这边还没开张呢……

    韩锋对他抱以歉意的笑了笑,随后指挥弓箭手提起箭匣收好步弓,有序的退往后阵,跟杨又怀部汇合在一起。

    杨帆深深吸了口气,内心呐喊一声终于轮到我了,于是道:“弟兄们,该我们了!别丢我杨旗的脸!前方百步!王庄正门!踏步!走!”

    “喝!喝!喝!”

    “呜呜呜~”

    随着杨旗麾下三百五十名将士踏着整齐的脚步逼近庄墙,王诚部辅兵也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对面庄内流贼更是心胆俱裂,早已失去了战斗力。

    “头儿,跑吧!守不住了!”一名流贼满脸带血的跟头领哭诉,那道长矛方阵的压进彻底吓破了他的狗胆……

    那头领披头散发,手握铜刀趴在庄墙后,浑身发抖。粗略估算,刚才三波箭雨至少已经造成自己手底下一百二三十人中箭,除去射死的,剩下的也大都失去战斗力,更重要的是如今士气低迷,根本无法再守住庄园了。

    “再等等,现在他们弓箭手停了,那些长矛手没破庄器械,告诉兄弟们去找些滚石擂木来,我们能守住。”那头领依旧抱着侥幸心理,事实上庄园内还有一千三百多石粮食和几百斤肉食,实在不舍得放弃,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谁也不想再去吃想肉。

    “还守啊!头领你要拿好主意啊!晚了可来不及了!”那流贼还想再劝。

    “我心意已决,还不快去!”

    “唉!”那流贼重重叹息声,努力按捺住惶恐的心绪,开始去找寻滚石擂木……

    “砰!”就在那流贼离开没多久,就听到硬物撞击撞门的声响,众人猛的一惊,流贼头领缓缓起声向下望去,顿时双目圆睁。只见杨帆不知从哪找来根粗壮的圆木,混在自己阵中,如今正在狠狠地砸庄口大门……

    “快快快!去几个人守住庄门,千万别让他们进来!”流贼头领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砰!”在几十名流贼踉跄的跑到庄门时,庄门的门栓已经出现断裂迹象,吓的那些流贼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砰!”又一声撞击声响起,那门栓应声断成两截,在圆木撞开庄门一瞬间,印入庄口流贼眼帘的是这辈子难忘的景象:数百支阴森的长矛对着自己,前排精卫营士兵脸上神情各异,有紧张有淡定,但有几个却散发着嗜血的气息……

    “长矛端平!挺进!刺!”第一排二十多人四人一列在身后甲长伍长的指挥下,缓缓步入庄内……

    “不要过来,不!”眼前的景象让那几十名流贼吓得双腿发软,怎么也跑不动,全坐在地上不住向后移动,企图避开长矛的锋芒。

    噗!噗!噗!噗!

    四支长矛无情的刺入地上流贼的体内,那排士兵用力一扭枪杆,这些受创的流贼立马疼的呲牙咧嘴痛不欲生,一场血腥的杀戮开始了……

    半个时辰后……

    王庄内,遍地都是流贼尸体,一百二十名投降的和五十名被韩锋弓箭手射中未死的流贼被集中捆绑在一起,等候杨又怀三人发落。

    “呕……”一些刚参战的新兵正在角落不住呕吐,有几个刚吐完起身看了眼四周遍地的鲜血和尸体,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呵呵,吐吧,吐出来好受些。”一些老兵看着新兵呕吐不住摇摇头,想起自己初次上战场也是这幅模样。

    “统计出来了。”王诚拿着张纸来到杨又怀三人面前:“粮食一千三百二十石,酒一百坛,肉六百八十斤,盐六石,我军无人伤亡,除俘虏的一百七十人外,共计歼敌三百零八人……”

    “很好,不错。”杨又怀点点头,这仗大获全胜,新兵已经成型,接下来再打几仗就又是一支和老旗同样的强兵,面对精卫营日益强大起来的局面,杨又怀是打心眼里高兴。

    “那这些流贼是否按将军之法处置,亦或带回湄河镇给将军发落?”王诚询问道,眼里露出一丝狠厉之色,刘策对流贼态度十分合他胃口。

    “别麻烦了,带回去这些流贼也是死路一条,省的一路上惹出麻烦,就地正法吧。”杨帆对刘策处置流贼的方式已经习以为常,并且多次“杀俘”以来也没见有什么报应天谴降到自己和精卫营身上,反而越来越强,杨帆从最初的疑惑不安到现在已经完全支持刘策对流贼的处理方针。

    “那我这就派人去把事办了。”王诚说完刚要下去,却被韩锋叫住。

    “先等等,我们今天换个花样处刑如何?”韩锋脸上浮出一丝残忍的笑容。

    “嗯?”杨又怀、杨帆、王诚脸上露出一丝讶异,他们知道韩锋对流贼那是恨到了骨子里,也想听听他有什么想法。

    韩锋脸色一下变得狰狞起来:“刚进庄时我就发现庄墙上有不少火油,还记得厚土堡时,将军怎么拿火油退敌的么?”

    “嘶……”三人一听顿时倒吸口冷气,尤其杨帆,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韩锋内心居然如此黑暗狠辣。

    见众人满脸惊讶,韩锋说道:“将军说的对,流贼毫无人性,虽也是迫不得已事贼,却不是将不满发泄到百姓身上的理由,王庄我打听过了,之前一千余口,如今却被流贼屠杀的一个不剩,这口气我们精卫营就替他们报了,只是一个个刺死太便宜这群畜生,你们看……当然将军若是问责下来,我韩锋一人承担,绝不连累众人!”

    杨帆、杨又怀、王诚三人低头思考片刻,杨帆随后道:“就依韩兄弟,流贼罪该万死,这么个死法确实太便宜他们了!烧死他丫的,将军问起来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杨又怀立马附和。

    “将军问责起来,我王诚也算一个!”

    片刻之间,四人达成共识,韩锋立马将苏文灿叫到跟前,让他去将火油备好,再找些干草木屑易燃之物。王诚则将那些流贼驱赶进了祠堂,将门钉的死死的。杨又怀命人爬上祠堂顶掀掉半边瓦片,随后杨帆举着火把来打祠堂门前……

    “啊!你们干什么?我们已经投降了!”

    “这什么味?好像火油。”

    祠堂内的流贼在苏文灿将火油从屋顶倒到他们头上时,就觉得事态严重了!

    “点火!”随着韩锋一声令下,杨帆旗中的一名士兵递过他手中火把点燃了门口的草木。屋顶的苏文灿拉开火褶,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丢向祠堂内争相拥挤的流贼,顿时一名流贼身上就窜起一阵火苗,迅速引燃全身,发出不似人叫的呐喊!

    那名浑身冒火的流贼四处逃窜,瞬间身上火苗跳动到其余几名流贼身上,同样窜起一阵火苗迅速扩大将他们一个个吞噬,不久祠堂内熊熊烈火燃烧各处,惨叫声响遍整个庄园内外……

    几名流贼奋力挣脱身后绳子,全力奔向大门,但双手触及门把手一瞬间,顿时烫的尖叫起来,定睛一看,双手满是血泡。他们无助的呐喊,但呛人的浓烟吸入咽喉时却再也发不出声音,被身后涌上来的“火人”推倒,化为“同类”。

    ……

    祠堂内哀嚎声已经渐渐平息,整座祠堂已经被熊熊大火包裹。

    杨又怀、韩锋几人以及身后不远处精卫营将士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不少新兵望着熊熊烈火联想起湄河镇十几天前金衡部所作所为,流下了悲壮的泪水,觉得这些流贼死有余辜……

    ……

    “回去向将军报捷!”将流贼尸体一并扔入火海后,杨又怀大吼一声,千余精卫营将士载着几十车物资向湄河镇行去……殊不知,由于疏漏,有四个流贼躲在一条地道内逃过一劫,当他们出来看到烧的只剩下残木的祠堂已经遍地烤焦的尸体还在冒着白烟后,差点将他们吓疯,此后他们都将在这场屠杀中惶惶不安,也记住了有一支叫精卫营的军队是如何的可怕……

    回到湄河镇,刘策知道韩锋几个如何处理投降流贼后,只是简单训斥了几句,命他们亲自写份“检讨”后就没了下文,连军棍都没挨。这让精卫营将士认为虐杀敌俘是刘策的默许,于是纷纷暗地摩拳擦掌商议怎么杀俘虏有气势,一时间当地的流贼被俘后只求一死而后快……

    十一月十三,双杨、韩部剿灭王庄流贼……

    十一月十四,杨开山、郭涛、韩锋部剿灭李庄流贼……

    十一月十六,封愁年、徐辉、杨帆部,剿灭丁子口流贼据点……

    十一月二十,孙承、韩锋、刘策三部合力剿灭胡庄二千三百名流贼大部……

    十一月二十二,菜园庄流贼灭……

    十一月二十六,……

    ……

    直至,十二月初三,平原口流贼据点覆灭,湄河镇方圆四十里内流贼已经一扫而空。精卫营总计伤亡九十四人,战死三十三,伤六十一,全部轻伤,无人残疾,精卫营剿贼暂时告一段落,包括陈庆以及辅兵在内所有将士都历经了战火,成为精卫营成长的中坚力量……

    十二月初五,甘州下起大雪,刘策着手组建军乐队,同时五梁镇局势并没有因为大雪而缓解,却比以往更加紧张了……

四十八 五梁镇、六道口

    五梁镇并非一个城镇,而是一座要塞,是贯通河源南北两道划分界线的重要隘口。

    五梁镇南面百里外便是蔡州城,而关口外北面是流贼所占各处城镇村庄据点,东面则是甘州沦陷区,西面七百里外便是靖泰省地界,流贼如果想攻打河源省南部,去往富庶的蔡州各府劫掠,五梁镇是必须要攻克的一道阻碍。

    天然的地理优势让五梁镇成为易守难攻的天险关隘,关隘两道悬崖峭壁,陡峻的山壁根本无法攀登,任何人想要攻打五梁镇只能从正面硬刚。

    而赵家数代人花费无数金钱精力依山而建的高垒厚壁更是坚不可摧,高达十二米的关墙全部用青砖混合糯米蛋清紧紧的粘合在一起,厚度达到了罕见的九米。

    要塞内可容纳十万士兵驻守,后方关口外一望无际的平原亦可让超过三十万士兵安营扎寨。在如此铜墙铁壁般的要塞堡垒面前,任何妄图以军事力量正面突破的想法都被扼杀在幻想中。

    五梁镇的堡垒内,大周雷霆军总指挥、当今皇帝卫稹的兄长卫怏正一脸愁容的看着案前一幅巨大的山川地形图。

    “如今百余万流贼聚集在镇外六道口对五梁镇虎视眈眈,可几个月下来为何不主动攻击?难道想绕开关口?”

    卫怏眉头深皱低头沉思,“不可能,通往蔡州的桥段我已经命赵元极拆毁,沿海各地船只也已经收拢征用,流贼从水路进入河源南部已无可能,况且贼首段洪也不是傻子,想凭竹筏游过数十里宽的腾江么?”

    卫怏暗自笑了笑,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既然水路不通,肯定只能走陆路,而最快捷径就是从五梁镇突破进入南部,但……五梁镇有这么好突破的么?”

    想到这儿卫怏不由再次皱眉,“对面六道口流贼虽百余万,但真正可战之兵最多二十万,且二十万中真正精锐不超四万,就算北部地区都是你段洪的地盘,可想武装起几十万人的队伍无疑痴人说梦,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二十万战兵全部披甲,但面对高墙厚壁为掩护的大周中央军,这群乌合之众能有什么作为?”

    卫怏来回踱步,自己和段洪打了十几年仗,对段洪的秉性自然再熟悉不过,他绝不是那种无脑莽夫,要不然也不会在官军上百次围剿下安然无恙,甚至最后逼的自己放弃甘州、柳州等地来扭转颓败的战局。这么一个难缠又狡诈的对手,卫怏觉得他肯定在酝酿着什么计划。

    ……

    六道口并非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山道峡口,确切来说和五梁镇字面意思一样是座关隘城镇,只是这座城镇并不大,而且所处地势在群山险峻的高处,从上望下去山崖峡谷刚好呈六面通往各个方向才得名“六道口”,跟五梁镇同样易守难攻,而且和五梁镇比起来多了一个优势,就是能在峡道内错综复杂的地形中从容而退,很难被围歼。

    还有就是六道口山谷非常大,纵横山川要道五百里,足以容纳几百万人在此聚集。

    顺义军(流贼旗号)大营内,段洪身披棉绒皮衣,站在辕台高处,望着远处风雪中巍峨壮观的关口,呼出一口白气。

    “卫怏,再过几日,你的雷霆军就要灰飞烟灭,和凉州‘逐雁军’一样,化为历史的尘埃……而我顺义军将会取下五梁镇,尔后踏平蔡州城、攻占午阳府,诛灭赵元极,瓦解赵家在河源的势力,成为整个河源新的主人,介时再挥军攻打靖泰省,逼迫卫稹封我为河源总督……”

    这就是段洪内心真实的想法,所谓推翻大周王朝不过是个口号而已,只是想利用这个口号胁裹百姓化身流贼为自己的利益白白送命而已。

    段洪的练兵想法和刘策有一共同点,都认为在战火中才是最快练兵捷径,但不同处就是刘策出征前会对将士做出系统的训练和部署,到了战场只要按照之前计划去做能将损失降到最低,而且刘策对士兵的装备都有一套自己的标准,绝不会让一个身无片甲、手无寸铁的将士白白去送命,这是刘策对麾下士兵生命的尊重,因此精卫营才能顺利渡过最难的初级阶段,迅速成长起来。

    段洪相反,胁裹的百姓流民说好听点叫“先锋营”,实际上就是送死的炮灰,随便给点破铜烂铁,甚至木耙、锄头就让他们冲阵,这种毫无系统,毫无纪律的战斗方式造成结果就是,往往冲阵的饥民最后能活下来的十不存一。

    可偏偏就是这种血腥“练兵”方式,十几年下来,让段洪拥有了五万有余的锐兵和几十万合格(在段洪眼里)的军队,足以威胁到整个河源安危……

    就在段洪豪气万千幻想着即将到来的好日子时,一名流贼跑到他跟前,跪在雪地里抱拳:“启禀大元帅!靖泰张忠所部已经到达大营!”

    “哈哈!太好了,张忠所部九百锐兵各个悍勇异常,与金衡所部相比也不遑多让。有他在!胜算就多了一分,快请进大帐!本帅要亲自给他接风!”说完,段洪就走下辕台向大帐走去,看都不看一眼冻得嘴唇发紫的士兵……

    ……

    五梁镇,六道口正前方十里……

    驻扎在此地的官军是赵元极的嫡系地方军,两个旗团足足三万余人。在左旗团大英内,一名英武的士族将军正在大帐内和手底下两名副将喝酒。

    此人名唤赵梦喜,乃赵元极小妾所生,由于是庶出,在族内并不受待见,与他兄长赵梦元和弟弟赵梦春待遇相比,实在寒碜了点。

    赵梦喜知道自己不受族内元老和赵元极重视,但他没有自暴自弃荒渡一生,果断放弃了族内给他安排的仕途混吃等死,不惜从军深造。

    由于自己在军中表现优异,对战流贼时异常勇猛且性格谨慎很少出错,再加上士族的背景,很快便在军营中脱颖而出,短短八年时间就从一名甲长(士族从军最低军衔甲长起步)一路坐到了旗团指挥使的位置,并被加封为地方军“协安将军”受少将衔位,令赵元极都刮目相看。

    赵元极此时正闷闷不乐的喝着酒,自从当上这旗团长后已经五年了,这五年就再也没进一步,他内心异常的苦闷……

    大周军队职位编成以伍长、什长、甲长、百长、旗总、千长、营旗(管带)、旗团长(指挥使)、师旗使(指挥使)、军长为主,如果各部合并大规模作战,临时会出现譬如大元帅、大将军、军团长、百旗使之类的称号,当然这些都是临时指挥的军衔,一旦战事结束就会撤销……

    如今赵梦喜就卡在旗团长跟师旗使这条夹缝中间,离上位仅差一步,就是怎么都无法越过去。

    上次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升上去,却被卫怏横叉一手,安排了他的亲信李秀文上任师旗指挥使,气的赵梦喜暗中将卫怏全家问候了一遍。

    “唉~”想到此处,赵梦喜叹息一声,将手里的酒碗丢到桌案上。

    “将军,您这是怎么了?”见赵梦喜这番模样,席侧一位副将关切的询问,此人名唤范,平日里和赵梦喜十分交好。

    赵梦喜望着他道:“想我赵梦喜从伍至今已经一十三年有余,不敢说军功彪炳,也算恪尽本分、尽忠职守,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升任师旗使一职,却因出身卑微被毫无寸功之人霸占,余心中实在不甘!”

    范道:“将军无需担心,想那李秀文手无寸功却能高坐师旗使一职,众将士铁定不服。加之军中饷银欠发多有怨言,必会引起骚乱,到那时将军出面稳定众将士情绪,师旗使位置非将军莫属啊。”

    赵梦喜道:“李秀文是手无寸功,可你别忘了他背后是什么人,大周皇族的中央军,敢策动军营喧哗你我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够卫怏砍的,介时甚至有心人还会大作文章将我赵家逼入绝境,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你想死别把我和我爹拉上。”

    范顿时额头冒汗,差点把李秀文背后靠山给忘了,这雷霆军主帅卫怏虽是皇族出生,身份高贵,可他能坐上这个位置靠的不单单是自己背景,更是自己的赫赫战功。这位爷自十六岁开始就常年在沙场征伐,历经整整三十二年,无数次从尸山血海堆里爬出来,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和他玩这手真的是在嫌自己命长……

    想了会儿,范擦了擦汗接着道:“既然这条路行不通,那末将还有另一条路可供将军选择。”

    “嗯?说!”

    见赵梦喜点头,范接着说道:“如今六道口流贼云集,对我五梁镇虎视眈眈,现各部官军战力低下,士气低迷,唯独我旗团战力依旧出众强盛,何不趁流贼前部未稳派兵主动出击呢?流贼万万想不到我军会在这时候弃守主动出击攻其不备,毁其粮草,到时贼营必定大乱,我部再趁势掩杀,立下不世战功!”

    赵梦喜一听点点头,但还是有些忧虑,问道:“万一战事不利如何是好?”

    范阴狠的说道:“万一战事不利,也不必担忧,将责任全部推卸给出战所部将领头上便可,将军顶多就是治军不严的罪名,让卫怏骂几句,凭借将军您士族背景,谅他也不敢多加为难。”

    赵梦喜笑道:“就依你,去传今余锦、孙彦所部!等我立下如此战功,我看卫怏和那李秀文有什么话说!哈哈哈……”

    余锦、孙彦是庶族出生,一旦战事不利,赵梦喜和范便会将责任毫不犹豫推卸给他们,在他俩眼中收拾几个没背景的将官远比处理一个士族背景的老兵要轻松的多,因为他们内心深处根本没把庶族将士当人看,只是一个随意拿捏欺凌的对象罢了……

    “两个蠢货。”坐在右侧一直不说话的那名副将的望着赵梦喜和范在那自得,不屑的冷笑一声,仰头饮尽杯中酒水,想道,“李秀文没立寸功?要是你们知道李秀文还有个名字估计得吓傻了,李秀文……李宿温!还有凭这数千人就想打败百万流贼?真这么容易,雷霆军还会缩在堡内不动么?我看到时候你们如何收场,不行!我要赶紧想好退路,免得被眼前这俩蠢猪给连累……”

    ……

    鹅毛般的大雪夹带着阵阵寒风袭打在孙彦、余锦所部五千将士脸上,冻的他们不住哆嗦,在接到赵梦喜命令后他俩二话不说就带兵向六道口进发。

    由于积雪太大,众官兵每一脚都没入到膝盖处,行至了一个时辰才进军五里。

    “锦鲤!你说旗团长说话算话么?”孙彦对着余锦大声说道。

    “赵指挥使说了,我们都是生死兄弟,当然算了!只要这趟成了,我们旗内兄弟就都能过上好日子了!”余锦回想起来之前赵梦喜拍着自己肩膀称兄道弟的神情,觉得异常感动,自己什么身份?人家赵梦喜又是什么身份?在那一刻余锦有了哪怕赵梦喜让自己去死都会毫不犹豫拔刀自刎的冲动。

    “可是天实在太冷了,兄弟们都冻的走不动了!”孙彦看到自己旗中倒下了好几十号人,十分心疼。

    “告诉弟兄们,熬一熬就行了!只要杀退流贼,我带他们吃香的喝辣的!”余锦眼神坚毅,“快到了!就快到了!”

    ……

    六道口,峡道入口……

    数百流贼在寒风中冻的面色发青,尽量将一些干草树枝往单薄的衣单里塞,试图驱赶那刺骨的寒意。一旁的山壁边,躺着数十具冻死的尸体,几名流贼正抬着一具尸体向后边屋内走去……

    虽然流贼在河源北方占据了大部地区,但粮食问题依旧困扰着这支上百万流民组成的队伍。即使甘州柳州沦陷也只是稍微缓解了紧张的粮食问题,流贼大军和之前没什么本质区别,只是战兵和锐兵吃的比以前好点,不用再顿顿吃“想肉”,而刚加入的饥民却依旧没办法填饱肚子,只能等着吃战兵锐兵分配后的物资,或者去吃“想肉”……

    在极度饥饿寒冷的环境下,任何伦理道德都变得毫无意义,人性的黑暗面被无限放大,什么亲情、友情、爱情,在这时候失去理智的饥民会毫不犹豫的将屠刀挥向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待吃到第一口“想肉”开始,他已经沦为了禽兽,再也不能称之为人了。

    后面屋子内不住传来屠刀挥砍尸体四肢的声音,屋内到处都是凝干的血液,由于天气寒冷,冻成一道道模糊的血痕。墙上到处挂满了人手人脚,以及洗完的人肉,甚至一个铁钩上挂着一整具**的尸身,已经被开膛剖腹,内脏都被挖空……不远处一个厨子双眼深陷,变得通红,正将一双人腿用手中杀猪刀切开外皮,然后整个将血红的大腿肉一块一块削下,屋内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一名流贼手握竹刀,身体已经被冻的发烫,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因为知道一旦倒下自己的命运就和后面屋子内的尸体一样了。他努力贴着峡道一侧的墙壁踩着没膝的积雪来到峡口,却见远处仿佛出现一群会移动的雪人正在向自己这边靠近……

    “噗……”

    没等那流贼反应,孙彦手下一名弓箭手就将他脑袋射穿,那流贼哼都没哼一声倒在地上,脸上没有什么恐惧感,仿佛解脱般异常平静……

    尔后由于步弓被雪水长时间侵袭加之长久没有护养,在那弓兵绷弦后,牛筋制成弓弦应声而断,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在大雪弥漫的空气中被呼啸的风雪迅速淹没……

四十九 血染六道口

    “速速占领峡道口!遇贼就杀!一个不留!”

    六道口外,孙彦、余锦一声令下,数千“雪人”不顾没膝的积雪,拼尽全力踩着冻伤的步伐向峡道口扑去。

    孙彦望着几十步外的峡口,恍惚间觉得那峡道如同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猛虎,似乎要将自己和麾下几千人全部吞噬,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孙彦心口。回头看了一眼余锦,孙彦发现他满眼火热,死死盯着峡口处,好像马上就能立下不世之功一般,不住地催促士兵加紧前行。

    当五千名士兵怒吼着杀入峡口时,留守此处几百流贼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如狼似虎的官兵纷纷砍翻在地,峡口处瞬间就被孙彦、余锦两部占据……

    “锦鲤,你在此地留守,我领兵前往流贼前营!”

    “不!你在此留守,我带兄弟们冲过去,只要焚毁流贼粮草所在,流贼大营铁定一片混乱,再发号给将军,介时我们数路并进,定能解五梁镇之危,立下赫赫战功!”

    孙彦见余锦如此急切想立功,也不再多言,只说了一句:“万事小心,如有意外,速速退回,此行凶险异常,我从本部再调一半兵士给你,也好增添胜算!”

    余锦抱拳道:“如此余某多谢了!放心,等兄弟我立下军功,铁定算在你身上一半!时间紧迫,我先出发了。”随后他回头对手下士兵大喊一声:“兄弟们!随我一道去立下不世战功,击破流贼,就在今日,出发!”

    几千官兵就这样在余锦的指挥下迅速向峡道内深处踏雪而去,孙彦部半数军队也紧跟在余锦身后,殊不知,不远处峡道断崖顶上,一道狼一样的凶光正注视着余锦、孙彦两部……

    ……

    余锦部数千官兵挺进十余里,顿觉六道口峡谷内异常的安静。一路行来,没见到半个流贼身影,除了自己所部布靴踩踏雪地的声响外只剩寒风刺骨的尖啸声……

    “将军,一路行来并未发现流贼踪迹,似乎不同寻常,恐有诈!不如顺原路返回?”一名千长跑到余锦跟前建议。

    余锦一听,怒道:“岂有此理!尚未开战就先胆怯,忘了我平日里怎么告诫你们的么?传我军令,继续前进!”

    “但是……”那名千长还待劝说,却被余锦狠狠瞪了一眼,便不再多言,领命而去。

    又行二里左右,突然前方出现一座偌大的流贼营寨,营口不到百人把守,余锦一脸兴奋,握紧手中冰冷的长刀。

    “全军突袭!攻破贼营!杀!”余锦一声令下,率先对眼前近百流贼发起了进攻。

    营门后的流贼见有无数官兵吼叫着袭向自己营地,顿时慌作一团,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去死!”营寨口,余锦犹如一尊杀神,一脚踹开营寨大门,挥起二十斤重的长柄大刀一个横砍,眼前三名流贼胸前顿时绷出一道血柱,随后大刀拖地向前数步又是一个斜砍,正前方一名流贼从右腰到左肩,呈现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随后那流贼被砍之处连同脑一起以三角形态离开自己的躯体,鲜血内脏散落一地,很快被凝固成一团……

    “杀啊!”营门后的官军怒吼着蹿入流贼营寨,扑向正在瑟瑟发抖的流贼饥民,不及片刻这些流贼便被数千官军淹没……

    “哈哈哈哈,干的好!”余锦将大刀立在一旁,望着前方不少帐篷,不住大笑,“继续进攻!将这营寨流贼尽数剿杀!”

    “杀啊!”几千官兵疯狂的杀向眼前被白雪覆盖的营帐,然而在挑开营帐帘子的时候,却发现内中空无一人,只有一袋袋装满硬物的麻袋堆垒在各个流贼营帐内。

    “怎么回事?”余锦见喊杀声渐已平息,便带着疑惑跨步踏进一个营帐,只见印入眼帘的是数不清的袋子。

    他走到其中一个袋子前拔出腰间挂着的短刀,狠狠地刺了进去,拉开一道口子,只见里面都是渗了泥沙的陈米。

    “哈哈哈!”余锦大笑三声,对身旁将士道:“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我们立下了不世战功了!哈哈哈哈……”

    “将军,如此多粮食为何就这么些流贼把守?我看事有蹊跷……”之前那位千长好心劝道,“况且粮草是军伍命脉!流贼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物资堆积在这种地方,还无重兵把守?”

    余锦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多虑了,事实就摆在眼前,流贼千算万算就是没料到我军会在如此恶劣天气主动出击,敢以数千人奇袭六道口,经此一役,五梁镇危机解矣!这全是旗团长指挥得体,今日过后,赵将军名号将响彻大周各地,成为当世名将,我等也跟着沾光,莫要多言,速燃狼烟,通知孙将军他们!”

    千总领命而去,不一会儿营地外数个钵大的竹筒内便燃起了一股股黄褐色的刺鼻烟雾直扑天际,在寒风中四散而开。

    “不好了将军!”就在余锦还沉浸在即将到来的辉煌成就时,一名旗总火急火燎的跑到他跟前。

    “何事如此惊慌?”余锦见他这幅模样,不耐烦的说道。

    那旗总跪在雪堆里大声道:“各营帐袋子内装的都是沙土,没有粮食!”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余锦一震,抓起那旗总的衣领,双眼布满了血丝。

    “将军,那些袋子里都是沙土,就前几排几袋装了少量粮食,我们被骗了!”

    余锦听闻赶忙跑到营帐内一刀划开一个麻袋,但见内中全是冻僵的黏土沙子,哪还有什么粮食。他不甘心又划开几个袋子,里面同样都是沙土泥块,看不到一粒米。

    “中计!”余锦顿感不妙,连忙大喊,“来人!赶紧将狼烟熄灭,快!再晚就全完了!”

    就在余锦下令熄灭狼烟,营内乱成一团时,忽闻山崖之上一阵角号“呜呜呜~”沉闷的响起,随即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响彻整个山谷。

    余锦赶忙向外望去,只见满山遍野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来时的峡道内有一支上千人凶悍无比的贼军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各个身披铁甲,正在缓缓逼近,一看就知道清一色的锐兵。

    “列阵迎敌!不要慌!”余锦知道自己着了流贼的道,但他并没有太过慌张,准确的判断出突围最佳方位便是那上千悍匪所在地,因为只有那里最为薄弱,纵使那些全是锐兵又如何?到时一拥而上,胜负犹未可知。

    众官兵带着紧张恐惧的心情列好阵型,将手中长枪对准了前方流贼悍匪,等着余锦下令。

    就在此时,前方锐兵阵中走出一名首领模样的流贼,手中提着一颗带血的人头,那颗头颈处鲜血早就被冰雪凝固……

    “璞呜~”一声,那锐兵头领将手中人头丢到余锦阵前,在雪堆中发出一声轻响。余锦等人定睛一看,顿时脸色惨白,只见这颗人头双目圆睁,不是别人,正是另一营主将孙彦……

    “啊!”眼见自己同袍好友惨状,余锦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周围士兵则是浑身不住颤抖,已经处在崩溃边缘。

    “呵呵,赶紧投降!否则那颗脑袋就是尔等下场!”那名头领模样的流贼锐兵一脸冷笑,吐出的字比这冰雪天气更加令人感到寒冷……

    “你……”余锦气的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望了周围将士一眼,发现人人面带惊惧之色,知道士气已经低迷到了一个临界点……深吸一口气他大声说道:“想让我投降从贼?断无可能!不怕死就过来吧!”话音一落,手中长刀便横握胸前……

    “哼……”那锐兵冷哼一声,挥了挥手,顿时山野上四面八方的饥民向营寨疯狂的扑了过来。

    “不要慌,跟着我!冲出去!”余锦知道现在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慌,更不能让麾下将士有思考投降的机会,他要赶在自己部队士气萎靡前赶紧突出重围好换得生机。

    数千官兵或许因为对余锦敬畏,或许是风雪天气导致反应变的迟钝不堪,总之在余锦下令后本能的举起手中兵器嚎叫着向营外锐兵冲杀过去……

    噗噗噗噗~

    叮叮叮叮~

    尖刀破开皮肉的声音和利刃相撞的声响回荡在营寨内外,在漫天风雪中显得额外突兀,迸溅的血液将各人脚底积雪融化,留下一道血红的印迹,随后被风雪淹没……

    这支流贼锐兵不同以往,各个身手不凡,只见他们手持链锤、铁鞭、镗把等各色兵器,六七人一组,疯狂的收割着眼前官兵的性命……

    “嗖~”

    一条链锤从一名锐兵手中掷出,飞速旋转的铁链窜入官兵阵中,粗重的链条甩打在两名士兵颈部,当场将他们喉结碾碎。但链锤飞行速度并未因此放缓停止,在这两名官兵颈部转了一圈后又飞速滑向他们身后,链锤砸中了正在奔跑士兵的脸庞,顿时那士兵整个面容凹陷进去,没吭一声倒在雪地上……

    “铿……”一名使镗把的锐兵狠狠的将手中三尺叉刺入一个官兵腹中,那官兵也是硬气,一声不吭地将手中腰刀抵在那流贼胸前札甲,无奈腰刀并非精铁打制,扎不透缝合严密的铠甲,只能将那流贼用力顶开。在那锐兵拔出镗把后退的时候,这名官兵顿觉体内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拉出了体外……仔细一看,顿时尖叫起来,只见镗把上挂着血淋淋的肠子,生锈的三尺叉上一根根倒刺将上面的内脏死死的钩住。

    阴狠的锐兵露出残忍的笑容,手中镗把猛的一扯,那官兵顿时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个向前扑去,最终一头栽在雪地里,再也没有了力气……

    “别杀我,别杀我,我投降!我投降!呜呜呜~”

    “首领不要杀我,求你啦,都是苦哈哈出生~”

    “饶命啊~”

    在官军损失三百余人的时候,余锦所部的官军终究还是崩溃了,纷纷丢掉手中武器,跪在地上哭喊求饶,只余下余锦和自己身边仅存的七十名亲卫在做最后的挣扎。

    “给我死!”余锦长刀挥舞,一名锐兵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眼前一阵翻转,等停下时,他发现自己躺在雪地上,却感觉不到手脚在哪里,不远处一具躯体重重的倒在地上,扬起一片白雾,这才看清那具躯体并没有脑袋,然后眼中出现黑白渐渐陷入无边黑暗。

    “呀喝!”余锦又是一刀横砍,沉重的刀锋劈开了一名锐兵铠甲,顺势进入那火热的身躯,抽出一大股沸腾的血液溅到自己身上!

    “来呀!”又是一刀将竖劈从上而下将一名提刀锐兵连刀带人压入雪堆中,然后余锦再次举刀重重挥下,将那锐兵手中的刀硬生生斩断,长刀去势不减,狠狠劈进他脑袋,带出一股豆腐脑般的污秽洒落一地……

    “呼呼~”余锦连斩七八名锐兵后渐感体力不支,将长刀杆尾插入雪地中抱着不住喘着粗气,等他回头望时,身后跟自己一起突围的已经不到三十人,而且山道各处饥民贼兵已经争先恐后的挤入营地,各个神情扭曲狰狞,如同一头头饥饿的野兽……

    “快走!”眼见即将陷入流贼大部包围,余锦大吼一声提起长刀逼退一名锐兵进攻,刚要转身逃跑时,就闻“砰”的一声,身上锁子甲被一名锐兵飞掷而来的链锤活活砸出一道口子,布满角钉的锤心重重镶入余锦后背,带出一片血肉。

    “噗~”余锦吐出一口鲜血,身后得巨痛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但他努力借长刀让自己稳住身形,暗道自己绝对不能倒下。

    “将军!”身后几名亲卫见自己上司受伤,便大吼一声,猛的冲了上去扑倒正要对余锦下毒手的几名锐兵,开始互相搏斗起来。

    “将军,你一定要活着回去,告诉赵将军,我们都是你的兵,没给他丢脸!我家中妻儿老小就拜托给你们了!”一名亲兵身中数刀劈倒一名锐兵后,搀扶着余锦突出了重围,面对身后汹涌追来的流贼他忽然将余锦往前一推,说了这番话后,义无反顾的回头杀向贼群。

    “好样的,不愧是我的亲兵!我余锦发誓,只要能活着出去,一定请赵将军好好抚恤你们家眷,绝不让尔等白白牺牲!”余锦望着身后如同飞蛾扑火般的亲兵,满眼含泪,此时他知道自己必须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给这些将士家属一个交代……

    ……

    “噗~”

    “呃~”

    当锐兵将最后一名余锦亲兵捅死后,除了数千投降缴械跪在原地的官军外,再也没有余锦部半个站着的将士。

    段洪在百余流贼簇拥下,来到营地上方山角处,望着下方遍地尸体和黑压压一群跪着的降卒,发出一阵冷笑:“赵梦喜这蠢货,卫怏十万精兵和我对峙这么久都不敢轻举妄动,这废物不知道脑子想的是什么?几千残兵就敢来攻打我六道口?”

    “元帅神机妙算,早在峡道内多处布置空营,赵梦喜这小儿有勇无谋,又喜谗言,成日和范这种下三烂的货色混一起能有什么作为?”身旁一名奸商模样的流贼缓缓而谈,对赵梦喜的行径嗤之以鼻。

    段洪冷哼一声,道:“我设空营只为对付卫怏的雷霆军,但也料到以卫怏手段断不会轻易上当,只是没想到赵梦喜这废物从伍这么多年依旧连这么简单的算计都看不清,只能说赵家在河源没落已成定局,你说呢,傅军师?”

    那名被称为傅军师的流贼本名傅如海,靖泰省业诃县当地商户,只因士族官府索要无度,经商所得七八成被士族霸占,因此怀恨在心,在流贼肆虐靖泰边界时,主动投靠流贼,由于惊人的见识和过人手段,很快成为段洪依之的左膀右臂。

    傅如海笑道:“赵梦喜、赵元极皆不足为惧,如今横跨在我顺义军面前最大的障碍便是卫怏的雷霆军,卫怏亲自直领的雷霆军四个旗团四万余精锐各个都是百里挑一的沙场老兵,而且装备精良,实在难以对付。”

    段洪道:“所以我正想办法让卫怏将他手中直属军团派出来,我不信再怎么能征善战的军队在我一百五十万顺义军面前能翻起什么浪花?只要卫怏直属军队覆灭,那雷霆军就等同名存实亡,我顺义军就可以横行整片河源再无阻碍。”

    傅如海道:“看来元帅已经有定策了?”

    段洪嘿嘿一笑:“当然,这主意还是要打在赵梦喜那蠢猪身上……”

    傅如海正待再说,之前那血战数千官军的锐兵本阵首领来到了段洪面前抱了一拳。

    “张忠将军的铁虎军果然名不虚传,九百七十六人各个能以一当十,介时对战雷霆军时,还望张忠将军多多相助。”段洪对张忠所部战力异常满意,不断夸奖他的军队。

    张忠抱拳道:“元帅言重了,我跟卫怏不共戴天之仇!纵使不说,我也会将雷霆军赶尽杀绝!只可惜此战折损了二十几个弟兄……”

    “好!”傅如海一拍手掌,“有张忠将军这句话,大事必定可成矣!至于张将军所部损失,我会立马派人给你补上。”

    “哈哈哈哈……”三人同时大笑。

    “对了。”张忠笑至一半,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那些官军怎么处置?”

    段洪眼中露出一丝阴冷,狠狠道:“我军中粮草紧张,再无多余口粮喂养降卒,就交给饥民处置吧。”

    ……

    “不,不!”无数饿昏的流贼如同一具具丧尸般向营内官兵扑去,营内士兵手脚被绳索捆绑连成一片,根本无力逃跑,惊恐的看着流贼趴到自己身上将身上布甲衣裤一件件剥下,然后开始疯狂撕咬。一名厨子模样的流贼手拿一柄杀猪刀抬起一名官兵赤脚狠狠砍下,惨叫声贯彻峡谷内外……

    不到一刻钟场内黑压压的饥民已经将三千多官兵淹没在身下,只留下一摊摊鲜血和断断续续的哭喊声在六道口内回荡……

五十 震怒

    五梁镇,赵梦喜大营……

    “将军啊!兄弟们都死的好惨啊……”余锦披头散发面容憔悴,跪在赵梦喜帐前整整一夜不住的哭诉。六道口一战,孙彦身死,两部麾下五千官兵全部遇难,仅他一人生还,全凭一股毅力支撑他回到大营,只想为战死的将士争得抚恤……

    帐内的赵梦喜坐在案前,面色铁青不发一言,额头青筋不住跳动。身后两名亲卫默默的站着,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响,以免惹怒他导致无辜牵连。案前下方的范不住抚弄自己下颚的三角须,望向帐口的目光阴狠毒辣……

    “哼。”良久范冷哼一声,回过头来对赵梦喜道:“将军,这孙彦、余锦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等酒囊饭袋留之何用?”

    “啪!”赵梦喜手掌重重拍打在桌案上,坚木制成的桌案应声断成两截,似乎还不解气,起身又是一脚将散落在地的令牌匣子和文房四宝踢飞,范吓得一个激灵,闪开迎面飞洒而来的墨水,但点点墨汁依旧沾了他一脸。

    “你还有何脸面前来见我?本将军的五千大军就让你和孙彦这两个废物给白白糟蹋完了!你为何不去死!”

    帐外的余锦听到帐内赵梦喜的咆哮声,大气都不敢喘,只能继续跪在原地,他身上衣甲已经积满了厚厚一层雪。周围一些守军立在风雪中对余锦只能投以同情的目光,除此之外也无能为力,毕竟自己身份低微,在赵梦喜面前根本说不上话。

    赵梦喜咆哮完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范见他如此,对赵梦喜身后的两名亲卫使了个眼色。那俩亲卫心领神会,立马缓缓向后从侧帘处退了出去,营帐内只剩下赵梦喜和范两个人,以及火盆里的火苗跳动的声音。

    “将军……”范上前一步,轻声道:“如今事情已经变成这样,还是赶紧拿个主意,违反军令擅自出兵作战,已是死罪一条,损兵折将全军覆灭更是罪加一等,介时卫怏追查下来就算顾及令尊赵总督的颜面保住性命,但将军前程就此止步了啊……”

    “哼!你还有脸说,昨日要不是你怂恿出兵,本将军现在至于如此被动么?”赵梦喜听范这种说辞,顿时更加烦躁,别人不晓得,可他知道赵元极一直没怎么看好自己这个庶出的儿子,无论怎么努力始终比不上自己的大哥赵梦元,而且赵元极对赵梦元的栽培可谓是倾尽全力,如无意外,下任河源总督非赵梦元莫属。

    想到此处,赵梦喜将心中怨念指向了范,要不是这家伙唆使,自己怎么会头脑发热派兵攻打六道口,造成现在这幅惨状?想想也是,要真有范说的这么容易卫怏早就出动了,轮得到自己?

    见赵梦喜望向自己的眼神冰冷,语气中透露着丝丝怨恨,范心中一突,但依然表现出一副为他着想的神态道:“将军,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末将也不曾想到会发生如此变故,当务之急是该想想如何将这件事妥善处理完。”

    见赵梦喜神色稍缓,便接着说道:“昨日我和将军说的万一有意外该如何处置,您看……”

    赵梦喜眉头舒展开来,但心中怒气依然炽盛,良久起身道:“余锦、孙彦未经本旗团长同意擅自出兵六道口导致全军覆没,按军律理当斩首示众!范参将这事你去处理,莫要再搞砸咯!”

    范一听,挺身抱拳道:“末将遵命!”随后向帐外走去……

    “还有!”赵梦喜想了想,叫住了范,“命人将这里收干净,再换副桌案!”说完消失在了屏风后面。

    ……

    “不!我不服!为什么!赵将军答应过我的,无论胜败都会善待我等!你这混蛋假传军令!我要见将军!”

    当范将全营万余士兵叫到校场,当众宣布余锦罪状,定斩首之刑时,余锦满脸不可置信,昨日出征前赵梦喜的语言历历在目,亲自将自己当兄弟看的,怎么会出尔反尔,要陷害自己。

    “哼……”范冷笑一声,望着跪在地上的余锦,阴沉的说道:“将军可否下令让你们出军六道口?你这厮分明就是不服管教,平日里背后没少说将军坏话吧。”

    “我……我没有……我对将军一向敬重,怎么会说他坏话?而且,真的是将军亲自来我营中密令我和孙彦共同出兵伐贼,如此动静,营前守军可都是有目共睹的啊!”

    “还敢狡辩!”范打断了他的话,“你说将军密令你等出兵六道口,可有凭证?”

    余锦道:“即是密令,怎么会有凭证,但……”

    “既然没有凭证还敢在此大放厥词?我看你这厮分明就是和孙彦一道拿将士性命去赌前程,结果害得我旗团白白损失了两营人马!既然你说你是奉密令前去攻打六道口,如今全军覆没,你为何还有脸回来?”

    面对范厉声询问,余锦气势一下子萎靡起来:“末将活着就是想回来让将军实现承诺,好好抚恤阵亡将士家眷,也好他们九泉之下可以瞑目……”

    “哼,真是可笑,这么说来你余锦这个庶民出生的贱种还高大起来了?我看你分明是想为活命找一堆借口,无需多说,刽子手!拉下去,斩首示众!”

    范根本不会去听余锦的话,这一切后果本来就是他怂恿赵梦喜酿成的,必须要让自己和赵梦喜置身事外,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替罪羊,将所有罪名加在他头上,否则一个处理不好引起哗变那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无论如何,孙彦和余锦必须要死,因为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余锦知道自己今日怕是活不成了,不甘的咆哮:“我要见将军!赵将军!赵将军!你答应过我的!善待我麾下阵亡将士!你怎么能如此对待我等!昨日里你亲口说的,你我情同手足,都是生死兄弟……”

    范冷笑一声:“看看,看看,将军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会和你这种下等人称兄道弟?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侩子手,还不拉下去行刑!”

    眼见两名粗壮的士兵手持厚重的大刀向余锦逼近,余锦却看不见般依旧怒嚎:“将军!我余锦死不足惜!可麾下数千兄弟性命你要有个交代!他们的家眷不能不照顾啊!”

    范阴冷的声音传进余锦耳内:“五千士兵集体违抗军令,擅自出兵形同造反,还指望抚恤?没诛他们九族已经是将军格外开恩了。”

    范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刺痛着接近崩溃状态下的余锦,他想到了死去的弟兄,孙彦的人头,以及舍命保护自己突围的将士……一幕幕浮在余锦现脑海中,顿时令他心如刀割,猛的起身,不顾背后重创一下顶开向自己走来的刽子手,红着眼睛死死盯着范。

    “你……你想……干什么……造反么?来人!”范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怯怯的向后退了几步。

    “孙彦!兄弟们!我余锦无能啊!我对不起你们!是我害了你们啊!到了地下你们有什么怨恨尽管向冲我来!我余锦下辈子给你们做牛做马!”

    只见余锦仰天长啸一声,一头撞向范身后的大石。范大惊之下连忙闪到一旁,就闻“砰”一声巨响,余锦就这么倒了下去,大石上留下一摊鲜红的血迹,逐渐被风雪凝固……

    六道口,段洪主营……

    一阵欢笑声从段洪所在巨大牛皮营帐内传出,外面风雪呼啸,内中却是暖如盛夏。

    只见大帐中间四五个火盆内正燃烧着熊熊碳火,帐内各将领则各自列座一席,喝着温酒肉食,不住谈笑风月。

    “你知道么?高阳城的娘们真的水灵,比那些山野乡民有味道多了。”

    “就是,那皮肤细嫩光滑,我都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哈哈哈,还有那屁股,浑圆有劲,拍一下结实有肉感,干起来特过瘾……”

    “哈哈哈哈,真想赶紧打下五梁镇,听说蔡州那边的娘们更是绝品啊,等那天我要让那些士族家大小姐怀上老子的种,这样老子的崽子出来也是士族了……”

    “哈哈哈哈……”

    段洪高坐在正案中间,听着下属在席间谈论,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题,不由暗暗皱眉。

    段洪出生也是庶族,只因被逼活不下去才被迫拉起义军大旗号召破产的流民百姓加入自己队伍对抗赵家在河源地残暴统治,初时他也是个有理想有热血的男儿,一心只想还河源百姓一片朗朗乾坤。但无奈时过境迁,无数次的挫折失败让他明白了自己的理想在现实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士族的地位依旧稳如磐石无法撼动,朝廷和总督府也不会因为流民的暴乱有丝毫的妥协,外加自己军中队伍参差不齐,都是些三教九流地痞流氓之徒,毫无纪律可言。各种内外因素的促进下,渐渐地段洪变了,指望朝堂和士族对自己妥协的梦想落空,内心开始变的异常冰冷无情,他变得不再顾惜流民百姓的性命,每逢大战都将他们拉上前线去当炮灰,所得粮秣兵器物资优先供给自己军中悍将锐兵,这一切只为了自己能坐上总督的位置,成为士族中新生一员,因为各省总督等要位非士族皇权不能胜任。既然自己无法打破这条铁律,索性就加入到士族中间同化为一员,因此现在吃的,用的,穿的,尽量靠近贵族,为了你这一天到来,不惜下苦功在战事繁忙之际学习各种诗词古典。

    他将手中青瓷茶碗轻轻放下,轻咳了两声,帐内瞬间安静下来,各人注视着段洪,等待他说话。

    段洪扫了众人一眼,道:“现我军粮草不足,仅供我数十万大军一月之用,数日之前我已经派人前往高阳、柳州、文庄等地催粮,相信最多一个月,各地便会将大军所食粮草军械运送至军前,介时一鼓作气打下五梁镇,但不可伤了卫怏性命……”

    众人一头雾水,不明白段洪什么意思,张忠眼珠子不住转动,但还是猜不透段洪此话用意,帐内一下子热闹起来。

    “诸位稍安勿躁。”席间的傅如海见此景起身打圆场说道:“大帅此话没错,雷霆军可以剿灭,赵元极必须死,但卫怏的确不能杀!”

    “这是为何?”张忠面带怒色问道,“他卫怏杀了我多少兄弟?军师可知道么?”

    傅如海抱拳道:“张将军手中铁虎军赫赫威名震慑四方,这点众所周知,和雷霆军之间的过节在下也略有耳闻,但这是雷霆军和铁虎军之间的立场,不能以私人恩怨而不顾大局。”

    “过节?大局?”张忠眉头一皱,忽的起身,扒开自己的皮袄,**的上身道道干硬的伤疤如同一一条条蜈蚣般缠绕各处,令人唏嘘不已。

    张忠怒道:“这道伤口是七年前雷霆军攻我出云县时留下的,那一战,老子麾下六千人被卫怏的屠刀杀的一个不剩。”

    “这道伤口是六年前在向安府劫掠时遇到卫怏本部留下的,两万条人命啊,他卫怏的雷霆军真下的了手!”

    “这两道伤口是四年前……”

    听着张忠数着身上每一道伤疤的由来,在场众人无不心惊肉跳,同时也暗自感慨张忠命真硬,多次碰上卫怏的直属部队还能活下来,而且还打出一支凶名远扬的“铁虎军”,实属罕见……

    “这道伤疤是去年四月在靖泰边境和卫怏部交手留的,敢问军师,现在你还认为这只是过节么?如若不是,别和我提什么大局,我张忠粗人一个,只知道有仇必报,只想为死在雷霆军手中的十万弟兄讨个公道!”说完,张忠将皮袄重新披上,愤恨的坐下。在场众人顿时哑口无言,齐齐望向段洪,看他如何说。

    段洪眼中杀机一闪而逝,心道看来张忠绝不能留下,等找个机会将他除去,否则必坏我大事。

    有了定策,段洪立马起身举起酒杯对着张忠道:“张将军说的有理,本帅糊涂,不该有此戏言,我自罚三杯还望将军赎罪。”说完段洪竟真的仰头喝下杯中酒水,又从碧玉打制的酒壶内倒出酒水,对张忠和众人敬了一下,顺势灌入嘴中,真的连下三杯。

    张忠见此也不好再发难,赶忙拱手行礼道:“元帅莫要如此,张忠有冲撞之处多有得罪,还请元帅多多海涵!我回敬元帅三碗!”张忠说完端起酒碗倒入口中……

    紧张的气氛在段洪、张忠的“和解”下化解,营内很快便又传来欢声笑语。

    一名叫丁坚的流贼首领对段洪道:“元帅,这次前去高阳等地催粮何不将湄河镇的金家军一道调来,有金家军和铁虎军相助,可为我军对阵五梁镇增添不少胜算。”

    段洪笑道:“不必了,高阳城和湄河镇相聚四百里,如今又是大雪封路,再前去调度金衡怕是要多费周哲,更何况湄河镇是我军的囤粮根基,万一战事不利也好有条退路,虽然甘州各地已尽数纳入我义军之手,但也得有个准备不是。”

    段洪心里明白高阳城被夺,赵元极乃至皇族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旦五梁镇局势对自己不利,高阳必定会成为官军重点攻伐对象,介时能不能守住还是个问题。但湄河镇不同,离高阳四百里,如今遍地旱灾,官军即使收回高阳城也暂时不会对湄河镇造成实质威胁,毕竟四百里行军不可能饿着肚子前去打仗吧?更何况还有上万军队镇守,未必不能东山再起,只要金衡和那海量物资还在,段洪根本不怕失败。

    就在此时,帐帘突然被人拉开,顿时寒风袭在各人脸颊上,说不出的冰凉。

    “急报!高阳急报!”一名流贼传令兵蹿入帐内,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

    “高阳?”段洪眸子猛的一缩,问道:“高阳怎么了?”众人一听,也赶紧起身围在那传令兵周围。

    “高阳无碍,这是张恢将军密信!”只见那传令兵手上捏着封信件递给傅如海,周围众人顿时呼了口气,如释重负。

    傅如海接过密信来到段洪身边,段洪一把接过信件撕开看去,这一看之下,顿时双目圆睁,震惊的浑身发抖……

    “元帅怎么了?”傅如海见段洪如此模样,不由上前询问。

    “你自己看吧。”段洪面如死灰,将信件递给傅如海。

    傅如海接过信件一看之下,顿时喉结不住抖动,忽然对席下的众首领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跟他们说多少次了,我大军在外,让他们要安份守己,就是不听,唉~元帅等我们回去一定严加管教,整顿军纪!”

    “对对对……才打下高阳几个月就开始内讧吵闹不休,还为一些零碎小事对同僚大打出手,太不像话了。”段洪不愧是流贼巨首,瞬间明白了傅如海的用意。

    “我当什么大事呢,原来这事啊,嘿嘿嘿……”众人一听立马放下心来,这种事情在顺义军中已是常态,元帅也太过小题大做了。

    “诸位,我现在要处理些事务,今日就不奉陪了,大家请自便。”段洪笑着下了逐客令,众人也就七嘴八舌的一个个离开大帐。

    “啊!”确定众人走远,段洪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这精卫营到底什么来头,竟敢攻打我湄河镇!留守湄河镇的金衡部上万人都干什么吃的?被杀了个片甲不留!我的粮草物资,我的上千锐兵啊!我定要将那什么精卫营碎尸万段!”咆哮完,段洪将眼前的桌案狠狠的掀翻,那碧玉打制的酒壶和青瓷茶碗应声而碎,酒水茶叶洒落一地,身旁一侧的傅如海则面无表情,看着遍地狼藉默默不语,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五十一 军乐、铁骑

    湄河镇,十二月十二,晴天……

    镇门外,精卫营新组建的军乐队正在吹奏铜长号和长笛,敲着战鼓铜钟等乐器练习刘策设想中的曲子。周围训练结束的将士席地而坐,静静地听着这首振奋人心的乐曲……

    刘策听着从长号内传出的声调以及铜铃发出的隐隐清响,不由眉头舒展开来,浑身激动。

    “总算有点样子了……”刘策内心无比激动,因为这首曲子正是前世一部名叫《锦衣卫》电影里的插曲,名唤希望(黎允文老师作品)。

    随着长号缓缓结束,钟乐敲响开始,一排长笛应声而起,周围静观的将士浑身一颤,觉得有股热血莫名翻腾,好似要窜出体外一般。

    刘策身后的秦墨叶斌怔怔的望着刘策背影,不由得感慨。眼前这个年轻人真的只是一名庶族士兵么?为什么有这么多千奇百怪的想法,之前秦墨还认为刘策大张旗鼓招募镇内戏班子组建军乐队完全就是不务正业,直到听到如此气势澎湃的曲调,他不得不承认还是小看了他,而且自己也认为这首乐曲正如刘策跟自己所说一般,异常鼓舞人心……

    刘策不知道身后的秦墨跟叶斌对自己有这么多想法,他现在完全沉浸在这乐曲中。

    “希望,只要有希望,就一定能活下去,而且还会活的更好,不但我自己要活的好,更要让我精卫营的将士活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无论前路多么艰难,自己绝对不能放弃希望!我刘策既然承担起了这份重任,就一定要带他们走下去!”刘策在内心深处暗暗发誓……

    短暂的军乐演奏结束,不少精卫营将士脑袋里依旧回响着这首乐曲旋律,久久不能自拔。

    “好了!别发呆了!都他娘的起来!该吃饭了!下午还要操练呢!”孙彪起身对自己麾下将士大声吼叫,百来号人闻此便嘻嘻哈哈的起身进镇依次进入一座巨大的房屋排好队,准备领取自己的伙食。

    孙彪在同徐辉一道剿杀流贼过程中脱颖而出,被升任为百长。由于跟其他旗的昔日同袍有过节,未免不必要冲突,刘策便将他安排到杨开山旗部就任,结果没两天就和杨开山打成一片,就差称兄道弟了,也令众人一阵错愣。

    “彪子!过来!”杨开山见孙彪大呼小叫,便将他叫到跟前。

    “旗总,有何吩咐?”孙彪屁颠屁颠的跑到杨开山跟前,一脸嬉笑。

    杨开山笑道:“才当几天百长就耍官威了?字识几个了?下午不想挨板子吃完饭就好好和周逢他们几个请教下。”

    孙彪一听,面带苦色,对杨开山道:“我说旗总,这精卫营啥都好,将军颁布的军令严苛异常,士兵列阵操演虽然十分辛苦,但伙食吃的比官军要好的多油水也足,这些我都懂,可你说我们这些当兵的只管冲阵杀敌立下军功就是了,又不是想当秀才,识那么多字有用么?我孙彪自进入这精卫营来,操练作战丝毫不惧,可就是怕看到这些字眼,就跟看天书一样,每天晚上一闭眼啊,就见到一堆字向我袭来,怎么都挥之不去。”

    杨开山狠狠拍了他一下后脑勺,语重心长的道:“瞧你那点出息,就知道叫苦叫累,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精卫营扩大,人马愈来愈多的时候?到时铁定会选拔领整支兵营的军官,到时候你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如何看懂军情要报,分析其中要害?带兵作战给你张行军图你看的懂么?有敌情需要汇报你如何书写?彪子啊,你眼光要放远点,将军他心大着呢!对我们也是万分期待,莫要让他失望,好好操练,闲时多认几个字,有什么难得?想想将来的前程,再想想自己现在吃的苦,你会发现一切都是值得的!将军他说过一句话我记忆犹新,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好好干吧,我先吃饭去了!”

    孙彪楞在原地,望着杨开山远去的身影,仔细回味着他的话,顿觉非常有道理,是啊,会读书写字有什么不好?精卫营从上到下人人都在学,我孙彪又岂能居于人后?若将来真有一天精卫营如杨开山所说壮大起来,自己断不能因自己懈怠而错过这个博取前程的大好机会。

    “吃完饭就去找周逢徐辉他们,我孙彪今日起定要一天认七八个字,争取早日可以成为一名独领一军的名将!”孙彪拳头握的死紧,暗暗发誓。

    一大碗白米饭,三个土豆,一叠热乎乎的白菜,外加二两油腻的腊肉和一碗滚烫的姜汤,饭不够可以再添,但不能浪费。这就是精卫营将士一天的午饭,相比其他官军只能一碗稀粥或番薯果腹,已经非常奢侈了,更别提还有肉吃。

    为了解决镇内百姓生计问题,吴立文再三交涉,终于经过刘策同意将镇内一座废弃的巨大仓库修补过后,改造成精卫营的食堂,雇佣当地的民户为精卫营将士做饭,临时成为精卫营的“伙头军”。

    只见一个厨子将盛的冒尖的米饭递给正在排队等候的一名士兵,随后又拿汤勺舀了碗姜汤给他,边上的几名厨子不住地将锅里的肉盛到一个个大碗里等候士兵前来领取。最边上柜台边放着几十叠冒烟的白菜,一名士兵将一碟白菜拿起倒在自己米饭上,随后马上又有人将空的碟子补上一勺白菜。

    “舒坦!”郭涛坐在长桌前将手里的一碗米饭干完,正嚼着腊肉四处观望,食堂里人山人海,热闹非常。他看到另一张长桌旁的陈庆正低着头和几名旗下士兵商议着什么,便放下空碗,端起姜汤走了过去。

    “陈庆兄弟,在讨论什么啊?让我也听听?”郭涛将姜汤放到桌子上,跨过长凳坐了下来,周围一些士兵抱拳打了声招呼,郭涛罢罢手,示意无需如此。

    刘策规定精卫营中无需行大礼,见到长官只要行个普通军礼或抱拳打声招呼便可,即便军中有紧要军情禀报也无需下跪,只有在战前誓旗时分才需单膝下跪,或赏罚违纪将士时才有相应下跪条例,这项措施大大提升了士兵的自尊心,毕竟父母养育自己孩子不是成天给人下跪的。

    陈庆叹了口气,道:“郭兄你应该知晓,前些日子剿贼,各旗无论新旧,都有战功在身,唯独我的骑兵没派上什么用处,还是将军他念及交情,让我随他一道出战,但也只是列在后阵观望,追杀了一些溃逃流贼而已,唉~”

    “这不是挺好么?怎么了?骑兵没这么好练,将军以为是怕你旗部操练时日不长,有所损失啊。”郭涛不解,骑兵难练众所周知,纵使有马镫之便依旧不是随便能练成的。

    “郭兄你不知道。”陈庆一脸为难,“数日前老冯又送来四十套精良铁甲到我旗部,现在我旗内三百五十二骑已经有铁甲一百二十六套了,这些铁甲完全按照我旗部将士身形量身打造,十分适合马上作战,听说这些骑甲是数百妇孺熬夜加点一片片拼装起来的……”

    郭涛满脸羡慕:“那感情好啊,我旗中兄弟也才不到半数披铁甲,这又怎么了?”

    陈庆一脸苦色:“正因为如此我和底下将士才苦恼,你们各旗立功,表现优异,而我旗中未立寸功却获将军如此垂青,实在于心不安,你再看看这个。”

    说着,陈庆将腰间一把环首刀放到桌子上,郭涛一看,更是一阵眼红暗自叫道好刀,一眼便知眼前这直刀不简单。

    “此刀名为环首刀,刀身完全精铁打制,刀柄处悬绳缠绕手中可防止脱手,我试过此刀威力,马上疾驰挥下能将挂了三层皮革的木桩齐齐削断,而且这刀口还不卷刃,这把是开刃的,即使未开刃的那些环首刀一刀下去也能破两层皮甲,而且这冲力即使不破甲也能将人腑重创!还有那骑枪……”

    郭涛打断他道:“陈兄弟,将军如此不惜代价将最好铠甲兵器装备交于你部,肯定是希望你将来能为精卫营立下赫赫战功,你现在莫要多想,好好操练,终有一天能报将军知遇之恩……”

    陈庆哽咽道:“只是,将军如此厚待我等,我旗下将士也颇为感动,但都说自己身无寸功,不配得将军如此看重,你这叫我怎么去和他们说啊?其他旗部兄弟又怎么看我?”

    “哈哈哈,陈兄弟,我看好你!我猜不久后,我精卫营又要出征了,介时你好好表现,将军说过,证明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出成绩来!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操练便可!”郭涛大大咧咧的拍了拍陈庆安慰道,随即喝了口姜汤,告辞离去,心中还不住念叨:过些时日我也要请将军给我旗下将士打造把这样的好刀,娘的这刀真不错……

    饭后,陈庆休息一阵就来到自己旗部训练的场地。只见马场内用青石砌造的马槽立在一个马厩栏栅正前方,有几名当地马倌正在往马槽里添加用铡刀切好的草料。

    养马是个技术活,分为精养和散养。塞外的马匹以散养为主,由于气候原因,马匹耐力特别好,一匹驯服的战马只需在野生牧场内一放便可以不用管了。

    而精养所需成本就大的多,一匹战马训练一天所需草料为一石左右,过几天需辅以精麦、豆饼等细料做为调料,时不时还需往草料内添加食盐黑豆,所需的饮水必须是干净的井水或烧开的河水等凉了再倒入另一侧专门喝水的马槽内与放草料的马槽必须分开使用。马匹食用完草料后还需将他马脖高高扬起以助消化,等马匹消化后,便由马倌或骑士牵出马厩四处溜达一圈以增进相互感情,尔后才能开始训练。训练完毕后,又要用清水擦拭马匹身上的粽毛和沾在马腿上的污秽,还要经常给它们按摩。马厩内必须保持清洁干净,定期清理马粪马尿,为防止马匹生病。一座马厩栏栅只能居住一匹战马,空间要足够马匹转身。冬季还需铺盖干草保暖防冻,夏季炎热时马厩必须时刻保持通风,以免战马掉膘减少行军作战能力。

    而且马匹交配对象必须选择同种类血统相近的战马,这样能时刻保持马匹质量,当然优良血统的公马也可以给其他雌性战马配种,配种前需要将母马阴部清洗干净,以免公马厌恶影响配种情绪,马匹血统不能相差太远,拒绝近亲繁殖以免产生马匹质量严重下滑,配种完成后必须速速分离回到各自马厩栏栅内。而且各血统之间的战马有严格的划分,甚至不能待在一个马厩内……这样的战马养出来自然是娇贵无比,但爆发的战力和机动性要远远优于散养的同等血统战马,可惜这需要花费大量的财力和精力。

    陈庆走到自己战马的栏栅前,打开木栏,将它牵了出来,摸了摸它的马鬃,一脸的关爱。

    “唏律律~”

    战马似乎感应到陈庆的情绪,将马脸伸到他脸上蹭了几下,马也通人性,一旦驯服就会对主人千依百顺,即便遇到的是个恶人,也任劳任怨,罕有叛变的。

    “呵呵!”陈庆被蹭的满脸发痒,从腰间抓出一把黑豆递到马嘴前,那马儿蠕动嘴唇将陈庆手中黑豆吸入嘴中(马匹吃豆类等小件食物基本都用嘴唇先吸入再开始咀嚼,不用担心会被撕咬)。

    陈庆见他吃完,当着它的面将手中剩余黑豆残渣放入自己嘴中,以证明自己和它同样,不分彼此。

    “休息够了吧?再带你走两圈,就该训练了,将军如此器重我们,到时候我们一定要争口气,让精卫营知道我们没辜负将军的厚望!”陈庆拍了怕马背对它说道,眼中满是炽热的光芒,那战马似乎听懂般,不住地连连点头。

    “唏律律~”

    陈庆刚带爱马前行不久,数百旗部士兵也各自踏入马场来到马厩将自己爱马牵出,做着和陈庆之前相同的事情,随后带着马匹开始在马场周围散步绕圈……

    远处的刘策看着这一切不住点头,虽然自己的骑兵目前还有很多不足之处,但以目前发展趋势来看,相信不久之后这些骑兵定能驰骋沙场,成为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真正铁骑!

    就在刘策还在为陈庆所部骑兵展望未来时,高老汉带来个“噩耗”将他原本不错的心情破坏殆尽铁料快用完了!

五十二 高阳城有啊

    “老冯,铁料怎么用这么快?我麾下将士装备都还没凑齐……你是不是把铁料都私藏起来了?”

    刘策一进铁匠铺见到冯英就是一顿狂轰滥炸,吓得周围一些工匠不知所措。

    冯英放下手中活计,白了刘策一眼:“私藏?我他娘的私藏个屁,说话能不能用点脑子?”

    刘策急道:“没私藏?那为什么铁料这么快没了?我早就听说你平日对我全营列装铁甲的想法颇有微词,你说说这精铁加熟铁、生铁十几万斤怎么这么快没了?”

    冯英一听急了:“我说将军,你到底懂不懂打造铁器?你这些日子又是刀又是枪这我不说了,可连将士靴子里都要镶嵌铁叶,当然这也就算了为了精卫营少流血这我都知道,可那甲骑具装还记得吧?”

    “甲骑具装?”刘策一愣,随即道:“我不是说暂时延后么?”

    “是啊,你是说暂且放放,可他娘的不知哪个混蛋跟秦墨他们说可以打造轻马甲过渡下,还是你亲自同意的,你不会不认吧?”

    “呃……”刘策顿时错愣,“这个,确实是我点头的,按估算一匹战马所需甲叶也才四十几斤啊,我只要了一百套也不至于这么快……”

    “不至于?我的将军呦,你知道打制一套铁甲所需消耗的铁量么?你以为它四十斤,原料也四十斤么?一百套马甲下来四千斤成品,至少要六千斤铁料,另外马蹄铁一匹我且算他两斤精铁,这一千一百匹就是二千二百斤,用料二千五百斤,还有骑甲、环首刀、骑枪、长矛、投枪、腰刀、箭枝……”

    看着冯营嘴唇不断翻动,报出一串串数字,刘策被呛的哑口无言。望了眼刘策铁青的面容,周围几个工匠心里头给冯英捏了把汗,自己这位工头胆子真是太大了……

    “如此下来,你算算看还剩多少铁料?还说我私藏不?”冯英一口气说完,盯着刘策问道,觉得嘴巴有些干,他拿起边上的瓷壶,往碗里倒了些水一口气喝下。

    高老汉见刘策神色难堪,赶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冯英你少说几句,将军这么做还不是为将士性命着想,再说了将军又不是匠户出生,一时情急不懂其中道理也再正常不过。”

    见冯英和刘策神色稍有缓和,便又对刘策说道:“将军,虽说冯英这话冲了点,可他说的一点没错,老汉可以保证他所说都是句句属实,断不可能私藏铁料……”

    其实刘策当然知道冯英不可能私藏铁料,只是不懂成品铁器制造过程中需要造成的损耗才在情急之下对冯英说了重话,想了想便对冯英微微鞠躬抱拳,轻声道:“老冯,确实是我唐突了,刚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冯英见刘策主动和自己道歉,也不好再说什么,叹了口气:“这也怪不得将军,其实将军虽不是匠户出生,但却能设计出这么多实用的兵器物件,我老下也是打心底里佩服,而且将军优待我等工匠,与那些士族官员截然相反,我们也是铭记于心。”

    冯英这番话,说的在场众人不住点头。是啊,眼前这位年轻将领不但奇思妙想设计出的东西让人大开眼界,而且给予自己的待遇一点不比精卫营差。要知道工匠在这个世界身份卑微无人重视,也就比乞丐流民好点,无论自己手艺如何精湛依然会被官员朝廷瞧不起,还要接受不断地盘剥,下场大多比较凄凉,劳累一辈子可能连全家饱饭都吃不到几回。

    “但是……”冯英怔了怔,继续说道,“我真没见过将军你这么个练兵法的,当然我是说给士兵的装备。先说说这武器,矛头刀具全精铁打制,你去看看其他地方官军的制式,整个旗团一两万人都没法做到数千纯精铁打造的兵器,再说这铁甲,现在精卫营中披铁甲者达七百人,其余全是镶嵌铁钉的皮甲,试问一句这种全营四千多号人全员披甲放眼整个大周几个人办的到,雷霆军我不晓得,他赵元极的地方军,一个营二三千号人有百副铁甲已经算精锐了,大多数别说铁甲,皮甲都没几件,找件衣服,内中镶几片破铜烂铁就算一套布甲了,我真不知道将军还有什么不满的?还要下这番血本给人人身披铁甲,光这所需用料先不说,单说这人力就是一个庞大数字,目前还是只有几千人,以后如果几万人几十万人难道也人人披身铁甲么?”

    刘策知道冯英说的没错,但他心中的精卫营理应是一支从内到外武装到牙齿的铁血军队,只要有精良的武备做后盾,将士们就能少流血不惧生死,时刻保持高昂士气摧毁一切阻挡自己的敌人。如若空有血勇,身无片甲以血肉之躯迎敌,再勇猛的士兵也终究会白白死于利刃之下,毫无体现他应有的价值。一套精良的盔甲,一把合格的兵器是对每一个士兵生命的尊重,即使要死,也死的有尊严!有气魄!

    想到这儿刘策说道:“老冯啊,我知道你说的对,但是你想过没有?将士们因为你们打制的武器盔甲在战场上保住一命,直至战胜强敌时,你就不会这么想了,要知道你们手中的技艺直接影响到精卫营将士在战场的发挥啊,老冯你明白我说的话么?”

    老冯万万没想到刘策对工匠态度如此严谨,将他们地位直接摆到了士兵生死线上,内心不由一阵感动,其他工匠或者学徒听到刘策话语也感触颇深。很多人再也不以自己身份感到自卑,内心涌起一股暖流,暗暗发誓要精益求精打制出更优良的兵器铠甲报答眼前这位年轻人的器重。

    刘策说这番话,一半发自肺腑,另一半则是有自己的考量……前世自己所在的国度在宋亡之前,铁器铸造技术那是世界闻名,可惜匠人地位一直很低,多年来所打制的士兵盔甲基本都是以札甲为主,哪怕宋朝出名的步人甲也依旧是札甲拼制而成,并且由于工匠身份低微,生活窘迫,一套札甲从制作到完成往往要好几个月,实为懈怠所致。而史书中所记载的山文甲、明光凯之类的高端盔甲那都是为领军将领或仪仗队量身订做,并无法大规模列装到部队中,对大场面战争无任何实际意义。另外由于工匠薪水微薄,吃饭都是问题,哪还有创新精神去琢磨改进工艺水平?而且士兵手中的兵器多以生铁打造,坚硬而脆,往往一次战斗下来,无论胜败,士兵手中兵器基本都要报废大半……

    到了明清时期,同时期的欧洲在铁匠工艺上逐渐超越了东方。随着工匠地位收入提升,仅盔甲一项就得到了十足的进步,这当中涉及各方面知识。十六世纪初,欧洲某国二十六名熟练工匠五个月内便完成一千八百套铁甲的制作,而且铁甲价格因为市场化和锻造技术系统化普及等因素渐渐变得如同白菜一般,很快便实现大规模列装普及,一名士兵只需花费四个月到六个月薪水便能购买一套半身板甲。武器方面也变得具有针对性的改革,钢铁工艺的普及造就了欧洲全面超越东方最直观的体现。

    而同时代的明清时期,耸人听闻的匠户制度导致兵甲制造工艺近百年毫无进展,甚至呈现倒退趋势。一套盔甲价格至少需要一名士兵一年半时间不吃不喝还要防止上司克扣才买的起,而且铁器依旧以铸造为主流,冶铁工艺和欧洲一比被远远甩在身后。明末北方军械器具因为克扣贪污出现大量的粗制烂造,结果被兴起的清帝国打的落花流水,到了清朝,情况并未得到根本性好转,甚至出现更为倒退的局面,与欧洲更近一步拉大差距最终导致鸦片战争中被列强暴打的局面,这一切就是当权者不重视工匠潜力所带来的恶果……

    很幸运也可以说很遗憾,刘策目前所处的世界和前世一样,工匠同样身份低微,甚至比原来世界认知还要严重的多。但这也就给了自己一个改变的机会,将工匠身份待遇提高,鼓励创新精神,这样总有一天精卫营会成为一支钢铁洪流,横扫四方。

    当然,这些都是自己内心设想,现阶段只能画饼充饥。目前最现实的问题就是解决铁料不足的问题,这让刘策不由蹙眉,和冯英几个打声招呼后便离开匠铺回房去想办法了……

    府衙大堂内,刘策和秦墨、叶斌、封愁年、杨开山、孙承正在商议关于铁料的问题。

    封愁年率先表态这个问题自己没办法,他只管领兵打仗,其他一概不管。

    刘策摇了摇头,心想早知道不把他叫来了,于是便看向秦墨。

    秦墨沉思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表示这次自己也没办法。孙承、杨开山自然也没什么主意,虽然有心想替刘策解决这个难题,但却是有心无力。

    叶斌见刘策一脸为难,暗中点点头道:“将军,精卫营中将士已经人人披甲,何需再如此烦恼呢?”

    刘策道:“叶先生有所不知,铁料不足不单单是因为甲胄难全,现今骑兵所配环首刀也不过百把,只达预期三成,一日不能将全员披上铁甲武装到牙齿我便一日不得安心。”

    叶斌叹了口气:“只叹现在身在河源,若走出这片在泉阳省地界,我倒认识些贩卖私铁的商户,或许能为将军解决这些难题。”

    秦墨也道:“如今河源地界虽有不少铁矿采集场,但多在南方地界,此地甘州一片平原,据我所知无甚铜铁出产,即使有大多也在洞窖之内,根本无法开采……”

    孙承接话道:“其实我精卫营甲胄比率已经很高了,我看将军就暂且不要为此事烦恼了!”

    众人七嘴八舌依旧没说出个解决办法,刘策不由一阵头痛,无论如何必须要让全员披上铁甲,至少战兵营的人必须披上。

    一副步兵铁甲十八斤,加上肩甲、甲裙在内总重二十三斤。如今战兵营缺口二千多套,除去铁料消耗也需要五万七千多斤精铁,还不算其他兵器打制……仔细一算之下刘策倒吸口凉气,总算明白老冯所说的“等你有矿”这句话深意……可笑之前自己还吵着搞甲骑具装,就十几万斤铁料还真觉得自己能为所欲为,如今被现实一巴掌甩醒,刘策来回踱步,异常煎熬。

    “我看你们都别愁眉苦脸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缺铁料么?上高阳城抢一把不就什么都有了么?”封愁年大大咧咧的说了句。

    刘策猛的一惊,望向封愁年道:“你说什么?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封愁年见刘策直勾勾望着自己,不由暗叹一句倒霉,不插嘴不就行了,于是闭口不言。

    “说!”刘策见封愁年没反应,厉喝一声,满目精光。

    封愁年被盯的难受,只得挠挠头说道:“高阳城什么都有啊,抢一把不就行了?”

    刘策突然上前抓住封愁年肩膀:“你说的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疯子,这次记你一功!哈哈哈!”

    封愁年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刘策在说什么,身后的秦墨叶斌吓得差点跳起来,连忙阻止:“将军三思!高阳城不比湄河镇,城高壁厚,又有十数万流贼镇守,我精卫营目前没这个能力打下高阳啊,将军切莫义气用事!”

    刘策却充耳不闻,笑着对秦墨叶斌说道:“秦先生,五梁镇那面流贼和官军对峙多久了?”

    “算算时日,快七个月了,预计最多一个月,大战就将爆发。”秦墨一时不解,怎么又扯五梁镇去了?

    刘策和众人道:“高阳城防卫严密,我刘策又怎么会蠢到拿几千人去硬悍十几万人呢?更何况还有高墙阻挡,但是六道口那的百万流贼总得吃饭吧?因为即将开战所以需要大量打制的兵器,那这些东西从什么地方运输呢?高阳城!”

    “将军是想劫持流贼辎重队?”孙承一下子明白过来。

    秦墨点头道:“这法子可行,一来铁料问题可以暂时解决,二来打击了流贼气焰,给五梁镇的卫怏获得喘息机会,三来……呃……”

    说到这儿,秦墨欲言又止,还是忍住没把第三条最重要的说出来,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刘策没多加细想,道:“卫怏死活和我无干,派人去把韩锋韩旗总叫来,我有话要说!”

    “又要打仗了?太好了,嘿嘿!”封愁年一听要开战顿时兴奋的不住搓手,席上的孙承杨开山也是满眼精光。

    “对了,让陈庆过来,他不是没机会立功么?我给他个机会!”刘策这次决心将陈庆的骑兵带上作为主力,看看这段时间操练成果……

五十三 精英初显

    七日后,韩锋所部苏文灿从高阳城返回,带来了重要的消息,高阳城的辎重队真的向六道口开始运输粮草军械,而且从此次情报中探知,这次运送的军姿数量极其庞大。张恢为防意外,派遣了八千贼兵押送,其中锐兵多达三千,胁裹万余当地百姓流民共同押送,以苏文灿估算,在自己回到湄河镇前一天开始就应该已经出发了。

    刘策得到这条情报后,当即下令精卫营集结,准备点兵出征,一下子整个精卫营上下都沸腾起来……

    “听说又要出征了?太好了,这次我定要立下军功领取犒赏!”

    “就是!前些日子出征各地流贼拿到手的犒赏远远不如那些老旗,听说这次是条大鱼,将军肯定不会亏待我等!”

    “你们就想着拿什么犒赏,这次我不要犒赏,粮食够吃就行了,现在只想立功拿个伍长什长当当!”

    “听说这次流贼有两万多人,我们就这么些人能行么?”

    “两万人有什么好怕的?以我精卫营四千多人的战力每人捅个几矛就全收拾了!”

    “哈哈,说的好,你知道么?将军当初在万家庄操练我们的时候说过,我精卫营不问敌人有多少,只问敌人在哪里。”

    “我去!这话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太他娘的有气势了!”

    “说了有用?你刚进的时候字都不识半个,听得懂么?”

    “哈哈哈……各位这趟我们要发了!但是要严格遵守军纪!”

    “什么时候出发?我等不及了,自从杀过几次流贼,这几天一闲下来就浑身不自在!”

    “快了,等旗总他们从府衙出来就知道了……”

    就在校场上各旗将士摩拳擦掌商讨着怎么出征时,府衙内部却出现诡异的一幕……

    只见大堂上,一边是各旗之间为出征名额吵的不可开交,杨开山和封愁年大眼瞪小眼,吵的面红耳赤。其余孙承和郭涛、杨帆也是争的血气翻涌,要不是顾及刘策在场,恐怕就要大打出手。

    封愁年见实在争执不下,索性大吼一声道:“不用吵了,我卫旗将士最骁勇善战,这先锋我当定了!谁敢说个不字,老子把他脖子……”

    “放你娘的屁!”杨开山立马爆出粗口打断他,“你卫旗最骁勇善战?是不把我杨开山所部放在眼里了?你也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让你当先锋你觉得在场几位会答应么?”

    杨开山说着企图将孙承几个拉来助威,但很快发现孙承他们三个根本没心思管他们几个。

    “孙承,你立的功够多了,给我郭涛个面子,这次出征名额归我了!”

    “你面子值多少军功?再说你有听说嫌军功多的么?少在这碍眼,还是乖乖留守湄河镇吧!”

    “孙承,不要欺人太甚,别以为比老子多带几天兵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就是……”一旁的杨帆也加入郭涛阵线帮他一同把矛头指向孙承。

    这边吵的不可开交,另一边刘策、徐辉、韩锋、秦墨以及陈庆杨又怀几个却围在一张桌子前,桌上绘制着一副秦墨所画地形图。

    “将军你看……”秦墨指着地图说道,“此处山林密布,不利我骑兵展开作战,需再向前三十里,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流贼若想快速抵达六道口,必须从这平原经过。”

    刘策缓缓点头,随后道:“韩锋,这次押送辎重军械的流贼将领是何人?”

    韩锋道:“从苏文灿传达的情报来看,此次押送辎重流贼将领名唤裴绪,是流贼营中一员猛将,而且此人军伍出生,颇懂行军列阵之道。”

    刘策洒然一笑:“再懂行军列阵又如何?如果手下都是酒囊饭袋,纵使当世名将指挥也避免不了惨败命运,我精卫营将士虽然人数不多,但上下齐心抱作一团,纵使面对数万大军也能勇往直前,你们要记住,将威是靠士兵打出来的!”

    “末将谨遵将军教诲!”杨又怀、韩锋、徐辉、陈庆四人齐声抱拳。

    刘策点点头,忽然将手重重往桌子上一拍,大声道:“你们吵够了没!”

    顿时堂内五个人安静下来,怔怔地望着刘策……

    刘策见众人安静下来,一副很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一个个都成何体统?这么点事有啥好吵的?传出去不怕丢人!听我军令!”

    “哔!”所有旗总一下站的笔直,等候刘策指派。

    “封愁年、杨开山、郭涛、徐辉、陈庆、韩锋!明日你们六部随我一道出征!徐辉所部留下五百士卒!”

    “遵命!”被叫到的名字的各人面带喜色。

    “杨帆、孙承、杨又怀!你们三部留守湄河镇,徐辉部留下五百人你们自行分配!”

    “遵命。”三人见自己不能随军出征略感失落,但还是严格遵从刘策命令。

    “别垂头丧气的!”刘策见他们如此,安慰道:“我精卫营在外征战,后方不可不防,湄河镇是我精卫营根基,内有诸多粮草辎重,肩负保护百姓重责,为防流贼趁虚而入,你们断不可掉以轻心!放心吧,以后仗有的你们打!”

    “末将领命!”三人见刘策这么说,顿感肩上担子重了不少!

    “叶先生就有劳你留守镇中多多帮衬了。”

    “哪里,哪里,行军打仗本就不是我长项,将军这么安排正合我意,放心吧我定督促好将士,等待将军凯旋而归!”叶斌对这安排十分满意。

    刘策对叶斌抱拳施礼,随后对秦墨道:“这次麻烦秦先生随军一道前行,先生对地形颇为熟悉,正好一路为我将士指引,以免万一。”

    秦墨笑道:“将军言重了,秦某能帮上忙真是三生有幸。”

    话毕,众人便各自散去交接相关事宜,刘策也向自己的正旗营走去……

    刘字大旗下,三百五十名士兵各牵一匹快马正在自己长官指挥下训练马术。

    除了三百五十二匹战马连同三百五十匹快马交付给陈庆外,余下的四百多匹快马其中三百五十匹被刘策调入自己正旗营。刘策计划中想要让精卫营所有士兵学会骑马,成为马上的步兵,他们不需要像陈庆所部那么高强度训练,还要学会在马背上战斗,只需要能适应马上行军便可。由于目前马匹数量有限,只能先从自己正旗营开始,等日后获得更多马匹装备整个精卫营,那么自己部队机动力就大大提升,任何战事都能从容应对。

    “子俊,过来。”刘策叫了声正在操练将士骑术的一名军官。这名军官名唤楚子俊,是湄河镇本地人士,在刘策攻下湄河镇第二天就应召主动入伍,在随军数次作战中表现优异,第一次杀人能面不改色,后更是屡立战功,被刘策封为自己旗下百长,并对他犒赏有加。

    “将军,有何吩咐?”楚子俊来到刘策跟前,一脸的恭敬,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对这位比自己年轻不了几个月的将军和他领导的精卫营佩服的五体投地,为自己能加入这么一支强悍的军队感到自豪。

    刘策望向楚子俊,温和的问道:“将士们操练的怎么样了?”

    楚子俊道:“这一个多月下来,将士们已经完全适应在马上颠簸,还能在马上投射投枪,已经达到将军要求,如若继续训练下去,不出几月,定会不输陈旗总麾下的骑兵。”

    “做的好!”刘策听他这么说,很是欣慰,随后道,“告诉将士们,下午操练结束,回去好好歇息下,明日,随我出征!”

    “遵命!”楚子俊眼中满是炽热。

    看着楚子俊离去将出战消息传达到各人耳中时,整旗将士爆发出一阵惊天欢呼,刘策知道自己手中这支军队已经成为一支虎狼之师了。何谓虎狼之师?敢战!求战!渴战!训练时刻苦用功,挥洒汗水!忍受一切煎熬!对敌如狼似虎,发泄一切怒火!以坚强的意志力将敌人全部碾碎!这就是虎狼之师!

    刘策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未来还要面对无数血雨腥风般的挑战,但他相信只要有这支军队支撑着自己,将无惧任何阻碍!

    中午,各旗出战将士有家室、有父母高堂的都放假半日享受团聚时光,精卫营内将士必须居住在刘策划定的连片空屋内,平日里不得擅自离营。所以即便在同个城镇内,将士同家属之间也很少有机会独处,因此这难得的机会都会好好把握。

    楚子俊回到家中拜见了自己母亲,又给过世的父亲上了柱香,随后开始帮自己的母亲做起家务。

    楚母今年不到三十七岁,生养过三个孩子,可惜前两个都不幸夭折,只余下楚子俊一根独苗,对他疼爱有加,父亲是一名教书先生,与三年前生病过世,只留下楚子俊母子相依为命。

    数月前,流贼霸占湄河镇,将镇内洗劫一空,为了口饭果腹,楚母想尽一切办法,甚至委身事贼才让自己和儿子活了下来。每每想到自己母亲被流贼凌辱的情景,楚子俊都心如刀割,对流贼是恨之入骨,暗暗发誓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孝顺自己母亲,杀光流贼。

    好在老天开眼,仅数月时间,精卫营便以雷霆之势突降到湄河镇将金衡所部彻底剿灭。当楚子俊亲眼看到刘策一声令下,数千流贼降卒倒在血泊中时,便深深的被震撼。因此在刘策招募新兵时,第一个应召加入精卫营!不想一个月时间自己由于战功显著,被刘策亲自提拔为自己旗下百长,想想自己人生短短几个月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私下里也是唏嘘不已。

    “儿啊,明天又要出征了么?”楚母端出午饭,竟是慢慢一盆白米饭,一大碗肉还有三四个蔬菜。

    楚子俊收拾完一切,来到饭桌前对母亲道:“嗯,戌时之前回营,明日辰时整点出发。”

    “唉……”楚母叹息了一声,“为娘又要担忧你安危了,记得上战场小心点,能躲就躲,不要太过拼命,刀剑无眼啊。”

    楚子俊一听不乐意道:“娘~你又来了?儿子身为精卫营一员,还是百长重职,岂能为保自己性命苟且畏战?这样岂非对不起我麾下兄弟,辜负将军对我的信任?”

    “好好好,都是为娘的不是,可为娘不也是担心你么?早知道这样不该由着你性子让你从军,省得每日提心吊胆。”楚母慈祥的说道。

    “娘亲,精卫营不同其他官军,军营中赏罚分明,人人都想着立功得到封赏,您不知道我身居此位有多少人不服,时刻惦记着我的位置想把我拉下来。我楚子俊得将军厚爱,升任百长之位,如不思进取只为私利保命,岂不是辜负将军栽培?”

    “好好好,为娘不该这么说,你说的这些为娘又岂能不晓,你从军当日将军便遣人送来粮食银两,你获军功所得封赏娘也都收到了,家境也逐渐殷实起来,前几日那个光头(封愁年)将军又送来些米肉油盐,我儿所在军营有这种待遇其实为娘打心眼里欢喜,更欣慰的是我儿从军以来长大了、懂事理了,不用为娘操心,其实为娘只是发发牢骚而已。”

    楚子俊见母亲这样说不由感到一阵暖意:“娘你放心,儿子今后一定好好孝敬您,争取多立军功拿更多钱粮让您安祥太平。”

    楚母笑道:“瞧你说的,为娘还不老,你有这份心我就知足了,你送家里的那些犒赏为娘早就够用了,只需安心领兵作战便可,吃饭吧……”

    整顿午饭就这么在安静的环境下渡过去,由于楚父的规矩食而不语,母子俩就这么无声的吃着饭食,期间楚母不住将肉菜夹到自己儿子碗里,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吃着,满脸的慈祥。

    饭罢,楚子俊打了个饱嗝,望着空空的碟碗赞道:“精卫营饭食固然好,始终比不上娘的手艺啊!”

    楚母笑道:“油嘴滑舌,吃完就去休息吧。”

    楚子俊起身道:“娘我来收拾,你且歇息。”不等楚母出生,便飞速的收拾起碗筷到厨房内,不一会儿功夫便响起清洗的声音。

    楚母来到他丈夫灵位前,点上一炷香,道:“江海,你看到了吧?咱儿子长大了,出息了,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他啊……”

    下午,楚子俊读了会儿书,由于父亲在世时地教导,他本就有功底,在精卫营中令所有人几乎都头大的学字、写字、背书难题阻碍,在他这里毫无障碍,但他知道想要出人投地必须更加加倍的努力。

    读完书后,他又到院子里自己操练了一个时辰,感觉有些乏累,便回房歇息,等他再醒来时,已经快接近酉时了……

    简单的吃过晚饭,和母亲道别后,便穿戴整齐踏步向门外走去,刚打开院门便见到一人正在门外等他。等他的人叫武镇英,是精卫营老兵,同属正旗营刘策麾下的百长,在楚子俊初入营时,教了他不少军伍操练之道,还暗地给自家送了不少米粮,正因为眼前这位老营百长,自己才能飞速成长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一道结伴而行向精卫营所属地走去……

    等楚子俊和武镇英到达校场时,绝大部分士兵已经在营地等着点卯,身后还有不少陆续赶来的将士,在寒冷的冬天分外热闹。

    “咚!咚!咚!”三声大鼓敲过,点卯开始了。

    当楚子俊和武镇英点过卯后,同一名甲长模样的军官擦肩而过,那军官躬身抱拳打了声招呼后便匆匆离去,武镇英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看了他背影一眼,喃喃说道:“是他,没想到这家伙也赶上了。”

    那甲长模样的军官来到自己所属杨开山部的浴舍中,脱下衣服身上露出三四道刀疤,他满不在乎的哼着曲调取下一条干净的毛巾,拿起角皂向军营内澡堂走去。

    这澡堂是刘策让城内吴立文帮忙招人打造的,也没什么花样,就是请木匠打造了几百口大木桶,每个桶上方都有两根用竹管打造的水管,按有一个皮塞,只要松开,就有提前烧好的热水或凉水冲下来,可以盆浴也可以淋浴,全凭自己喜好。

    “呦!黄甲长,你伤好了?这么快赶上出征啊?是不是装病偷懒啊,一听说出征就屁颠屁颠跑来讨要军功?”一名正在淋浴的甲长笑着打趣道。

    “去你娘的,左硕!上次要不是老子受伤,让你小子钻了空子,就你那身板能升任甲长?”那姓黄的甲长笑着回骂。

    那名甲长拿毛巾一甩挂在肩上,笑道:“黄甲长,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能有今天地位可不是钻空子钻出来的,那是真刀真枪拼来的,这次出战我想捞个百长当当……”

    “滚,哈哈哈哈……”

    这两人一个叫黄横云,一个叫左硕,都是老兵。黄横云在一次攻打流贼中不幸受伤,错过了继续立功机会,那左硕一战从伍长升到什长,再到今天的甲长,都不是省油的灯。

    “两位甲长,等发达了提拔提拔我啊,我聂磐可是做梦都想着当甲长。”一名叫聂磐的新兵伍长突然从水桶底下冒出头冲他俩说了一句。

    “滚!”黄横云没好气的骂了句,“你又不是我杨字旗的人瞎凑什么热闹,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瞧你那德行,找你家封旗总说去!”

    “唉~实在太不尽人情了,真是令人失望啊!”说完聂磐摇摇头又将头埋入桶水中……

    谁都不会想到从楚子俊到聂磐这几个百长甲长伍长目前来看的小人物,未来的人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然这是后话。

    点卯结束,出战将士已经一个不落全部到位,整个营地内都热闹非凡,丝毫不担心即将到来的战争,因为!流贼这道坎已经完完全全被踏过去,并且用脚狠狠地踩平了……

五十四 秦墨的回忆

    “咚!咚!咚!”

    “呜呜呜~”

    卯时整点,雄壮的号角混合大鼓雷击般的轰鸣声先后在精卫营住宿区域上空响起,回荡在僻静的街道。

    “吱吖~”一声,一间房屋的大门被打开了,率先走出一名穿戴整齐的士兵。他走到大门口,一阵寒风吹过脸庞,让他昏沉的脑袋清醒了许多,于是整了整自己的棉皮帽,随后伸了个拦腰回头看了一眼,大声道:“都利索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出征机会,要出什么篓子看本甲长怎么收拾你们!”

    随后,屋内嘻嘻哈哈传来将士们的笑闹声,不一会儿功夫十九名士兵在便跟随这位甲长一道缓步向食堂走去,路上各住宿大门都已经陆续打开,走出各甲将士,僻静的街道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涝嗷嗷~呸~”食堂门口水井边的漱洗台前,几十名士兵正在洗脸或用烘干的竹叶洗刷自己牙齿,随后杯中水倒入口中清理了下口腔吐到用青石条铺就得水槽内……

    “开饭啦!开饭啦!”这时一位伙夫用棒子敲着挂在食堂门口的铁片,并大声喊叫。

    由于出征的将士当日无需再操练,因此今日早饭提早了半个时辰,洗漱完的将士踏入食堂内,有序的排好队领取自己的伙食。

    “肉包子!”一名眼尖的士兵看到一个士兵手里端着碗汤和一盘五六个散发猪肉香味的包子,忍不住大喊一声。

    “狗日的,我就知道每次出征前就吃的额外好……”

    “瞧你说的,平时吃的不好么?看你加入精卫营才个把月,少说也长膘了三五斤吧?每次到点看你吃饭就跟个饿鬼投胎似的……”

    “哈哈哈哈……”周围一些士兵爆发出一阵大笑,搞得那说错话的士兵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赶紧辩解道。

    “我不是这意思,精卫营伙食那是极好的,只是平日很少吃到包子,我这不是嘴馋么?嘿嘿嘿,大家别笑话我了……”

    “不准喧哗!”就在这排士兵嬉笑之际,一声训斥在他们身边响起,这排士兵猛的一惊,却发现孙彪正端着盘子站在一旁。只见孙彪昂首挺胸,脸上横肉轻轻跳动,一看便知是在装摸作样耍威风。

    “百长!”众人连忙打了个招呼,闭上嘴巴不敢再言语,乖乖的排好队。

    “嗯,这还差不多。”孙彪点点头,对他们的态度表示满意,然后端着盘子向一张桌前走去。

    “百长!”孙彪来到一张桌子前,各人连忙起身打招呼,孙彪示意他们坐下不必拘礼。

    “这次出战机会千载难逢,你们都要好生听从指挥,奋勇杀敌!以报将军他老人家的知遇之恩。”说着孙彪竟双手升到自己左肩上方抱拳挥了几下,看的其他士兵一脸黑线。将军老么?你比他大多了好不好,这马屁已经拍出一定境界了……

    不远处另一张长桌前,杨开山和韩锋、封愁年、徐辉、郭涛、陈庆六人坐在一桌,商讨着出征事宜。

    杨开山道:“此次出征不同以往,之前都是我精卫营主动攻打流贼据点,流贼都缩在据点不动,这次是要抢在流贼之前到达伏击地点,仅高阳便离此四百里,如果不能按时抵达那片平原,可就白忙活一场了。”

    陈庆道:“我精卫营每日除了日常操练外,还负重徒行来回二十里锻炼各将士耐力,相信以我军行速定能赶在流贼之前到达伏击点。”

    韩锋点点头:“没错,更何况流贼胁裹上万百姓运送如此庞大辎重,一日行程最多二三十里,六道口离高阳城五百里,而伏击点离此地八百三十里,按秦先生地图绘制所说抄道而行,湄河镇到义和路点不到八百里,我军徒步一日保守八十里,定可以赶在流贼之前到达。”

    郭涛道:“更何况,此次将军有意要让骑兵前行探路,战马一日急行军近三百里路,缓行一百五十里,算算时间,骑兵能在裴绪大队赶到前两三天抵达义和伏击点。”

    徐辉为难道:“话虽没错,但目前我精卫营中只有陈兄一支骑兵,算上将军的正旗也就七百骑,即便能提前赶到伏击点,面对十倍强敌如何应对?”

    陈庆笑道:“徐兄弟,你有所不知,将军说过,一支强大的骑兵哪怕只有百余骑也能击败几万毫无组织纪律的士兵,更何况只是群胁裹百姓的流贼,不足为患。”

    郭涛道:“是啊,更何况这次我部也随骑兵一道而行。”

    “啊?”徐辉惊道:“可郭兄你部都是步兵,没经过什么训练啊!再说也没那么多马匹……”

    封愁年啃着包子笑道:“徐辉兄弟,你忘啦?每日操练完后,我精卫营将士都要跑马场跟陈庆他们讨要快马骑上一阵,各旗大部分将士论骑马打仗有点难为他们了,但呆马上不摔下来,那是没啥问题。”

    杨开山点头插话道:“而且,陈兄弟地方七百匹马,介时分出一半快马给郭旗将士,这问题不就解决了么?我和封愁年、韩锋护送你部辎重一道上路,保证能在流贼抵达前和将军汇合。”

    徐辉这才恍然大悟,又商议了一阵,各人便飞速扫空盘前的包子,吃完后打着饱嗝相互道别回自己旗部准备相关出征事宜。

    ……

    “唏律律……”

    校场上,一千一百多匹快马分别立在将士身侧,等候高台上的刘策下令。

    刘策和身旁的叶斌低头说了几句,便整整衣冠来到高台中间,望了下方整装待发的将士一眼也不废话,大声说道:“吹号!出征!”

    “呜呜呜~”

    六十多把长号同时吹响,令人无比的兴奋!徐辉部率先转身,百十车物资由骡马拉送,缓缓走出校场,封愁年部紧随其后,再是韩锋的弓箭手和杨开山的左旗一道而行……

    城镇街道两旁立满了人,不少是精卫营将士家属,默默注视着自家男人孩子精神抖擞的奔赴战场……

    “徐辉,我们就在此分道扬镳,我带骑兵先行一步,切记一路小心。”镇口处,刘策和徐辉他们几个步兵将领不断叮嘱。

    “放心吧将军,有我封愁年在,保证万无一失!”封愁年拍拍胸脯打着包票。

    “将军放心,我徐辉就是死也不会让辎重队出半点意外,保证在流贼抵达前和将军汇合!”徐辉重重的抱拳,他知道自己有今天全赖刘策照顾,绝不能辜负他所托。

    刘策又看了封愁年、杨开山、韩锋一眼,点了点头,然后一拉马缰跑向前方,身后精卫营的旌旗随即跟上,千余战马踏着沉重的马蹄声从步兵一侧缓速冲过,马蹄铁敲打在干硬的地面不住带起一片片飞沙走石,渐渐消失在众人视线……

    “不要掉队!”马上的孙彪万分激动,因为自己马术不错,也被刘策从杨开山地方调来一道前行,同来的还有韩锋部的苏文灿等各旗几十名马术精湛的士兵……

    “我骑军卸甲负与马背,身披棉袄皮甲,腰缠粮袋。待战时再披甲而战,这样可保证行军速度,也可避免半道贼匪截击能从容应战,又能保证将士有足够体力与流贼决战。”

    一路上,秦墨不断回想着刘策跟自己所说的“轻装简骑”,想想非常有道理,实在佩服刘策对行军之道了解如此透彻。

    “每行三四十里,便歇息一二刻钟,再喂以豆料以便恢复马匹脚力,也好让骑士调整下状态,如此一来交战时人马皆可有富余精力,而不至于疲惫应战。”

    秦墨想到此处,不由思绪飘到了远东边境……凶狠矮壮的呼兰骑兵给如同梦魇般时常浮现秦墨脑海中:一人双马来去无踪,精湛的骑射让远东将士只能龟缩在城墙内不敢应战……数千义军徒步叫嚣着迎面向呼兰骑兵杀去,结果却被奔腾而过马蹄声无情淹没……远东百姓的哭喊声无时不在自己耳边回想,丑陋的呼兰骑兵如同狩猎般的戏弄手无寸铁的平民,将他们一个个围住用弓箭马刀杀死……当呼兰人的马蹄声响起时,便是一场又一场的屠杀,噩运无数次降临在远东百姓的头上……依稀记得一名伤重的义军将领临终前死死抓住自己的双手时所说的话。

    “秦先生!在下战死沙场死得其所,但在下无能!无法完成您的嘱托,再也不能保护远东的百姓了!”

    又回想到义军被朝廷和姜浔列为反贼,在呼兰骑兵和姜浔地方军两面夹击下全军覆灭。依稀记得一名断了一臂的义兵见到自己时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保护家园免受胡虏欺凌难道也有错么?秦先生!秦先生啊!你一定要救救远东的百姓!我烂命一条,死不足惜!可远东的父老怎么办啊?秦……秦先生……”

    每每想到那名断臂小校死在自己怀中双目圆睁时,秦墨心如刀割,于是在自己被家族除名后,便游历天下,明面上是看淡一切游山玩水,实际上一直都在找寻拯救远东百姓的办法。每年开春时节和秋收时分,他内心都无比煎熬,因为这两个时节远东各镇庄园又会遭到呼兰人的劫掠和屠杀,百姓凄厉的哭喊声一次次回荡在自己耳畔……

    “秦先生?怎么了?风大么?”一旁并骑而行的刘策发现秦墨面颊带泪,于是关切的问道。

    秦墨一怔,才发现自己脸上挂满了泪痕,便挥袖抚去,尴尬到:“今日确实有点冷,让将军见笑了。”

    不等刘策开口,边上孙彪便大大咧咧开口道:“怎么会冷呢?你看这身棉裘多暖和,秦先生你也总不要待在屋子里读书,应该多出来运动运动,毕竟将军说过‘身体是征战的本钱’,你看本百长,这身肉都是运动出来的。”

    秦墨笑道:“孙百长说的是,墨一定多锻炼锻炼。”

    刘策瞪了孙彪一眼,说了句:“就你话多。”便不再搭理他,回过头对秦先生道:“我这有几副布面甲,秦先生不介意的话,暂且拿一副带脸上好挡些寒意?”

    秦墨罢罢手道:“将军好意墨心领了,只是一时不适应罢了,无妨。”

    刘策见他如此也就只能作罢,随后从出战辅兵中调来的王诚所部十几名士兵敲响了手鼓,示意已经四十里了。

    “全军听令!原地歇息!”刘策大喝一声,千余骑兵立刻拉住马缰,翻身下马,开始照料各自的马匹。

    “苏文灿!你速去前方打探,以免有流贼把守,阻碍我军行程。”

    “遵命。”苏文灿答应一声翻身上马同几位韩字营士兵一道向前方疾驰而去……

    看苏文灿远去后,刘策来到秦墨边上,从腰中解下水袋递给他,秦墨接过仰头倒了几口,但没让嘴唇碰到壶口,随后还给了刘策。

    刘策坐下来道:“秦先生似乎有什么心事,如不介意,可否说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你当然能帮忙!”秦墨差点控制不住大叫出来,但还是忍住了,缓缓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离开远州太久,有些怀念罢了。”

    刘策道:“如果没记错,秦先生离开远东已经五年多了吧?”

    秦墨叹了口气:“再过半月,刚好六年了,出门在外这么多年,一次都没回去过。”

    刘策拍拍他肩膀道:“这又是为什么呢?”

    秦墨道:“回去干什么?我已被家族除名,早非士族中人了,更何况胡骑肆虐,所过之处遍地狼藉,回去也只是睹物哀叹罢了。”

    刘策叹了口气:“秦先生至少还有个惦记的地方,而我刘策……却连家在哪都不知道……”

    秦墨一怔:“听将军口音,因是南方人士?怎会……”

    刘策打断他道:“我自小就是孤儿,在破庙被长老收留长大,后长老去世那年我十二三年岁,便沿路卖艺乞讨一年,后到了河源,恰逢地方官军招募兵勇,一念之下加入了赵元极的军队,过了几年就被雷霆军选入成了下属营团一员……”

    “将军定是吃了不少苦吧?”秦墨叹道,眼前这年轻人出生经历也是充满了传奇。

    刘策突然起身,对秦墨说道:“不讲这些了,先生好好休息,马上又要出发了!”

    说完刘策转身而去,自己真实身份他不会和任何说起,即便说出来也没人相信,只能烂在肚子里。

    ……

五十五 意外之变

    “唏律律……”

    风吼马啸,精卫营三旗骑兵风餐露宿,日行一百五十里,终于在第六天上午抵达了伏击地点。

    刘策翻身下马,蹲在地上查看有无车痕脚印,同旗的武镇英和楚子俊也一道勘察地形……

    “从这些车痕蹄印来看,最近次大规模人马至少一个月之前从此处经过,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赶在流贼大部之前了。”

    听着武镇英慢条斯理的分析地形概况,刘策不由点点头。

    “流贼行军散漫,又有大批辎重运输,纵使我精卫营距此千里之遥,赶上他们也是在意料之中,依我看至少还要三四天流贼才能抵达此地。”楚子俊神采奕奕,自己的骑士没被陈庆部落下,这让他很是兴奋,说明将军正旗主部有成为骑兵的潜力,平日里听刘策说骑兵的威力,还不怎么在意,直到这次行军才明白什么叫兵贵神速,什么叫“机动力”。

    “你们很好。”刘策赞许道:“能准确分析敌军动向,对周围地形勘察细腻,有成为将领的潜力。”

    “多谢将军夸奖!”楚子俊和武镇英同时抱拳,心中一阵狂喜,看来将军很看好自己。

    “我说的实情,但这还远远不够,你们分析的对不对,等苏文灿回来再做确定吧。”刘策说完便挥挥手,示意他们去安顿下将士和马匹。

    郭涛见来时路上一片林子不错,便对刘策提议:“将军,前方林子不错,可否在那扎营安歇以待流贼到来?”

    刘策点点头,表示认可,众人立刻牵着马匹进入林中,开始砍伐树枝细木生活取暖。

    孙彪用松脂干草点燃一堆篝火,然后众人围在一起把马匹按倒在地置于身后,脱下皮手套,将冻僵的双手放在火上烧烤。

    “来,喝一口!”孙彪拿出一壶酒袋,递给一名士兵,那士兵也不客气,接过就小嘬一口,然后递给边上另一名士兵,最后一圈下来又回到孙彪手中。

    精卫营中禁止饮酒,但考虑到这次出征天气实在寒冷,刘策破例每人携带少量酒水,在休息时驱寒之用。但绝对不能喝醉,否则处罚后果那是十分严重,极有可能按军法处事!

    “孙百长,反正现在闲来无事,你跟我们几个说说你和将军在雷霆军中的事迹吧。”

    “对对对,说说吧,我们都很想知道呢。”

    眼见众人不断催促,孙彪索性一拍大腿道:“好!我说,我记得将军刚入营时,一见到他我就暗暗震惊,深觉得此人日后绝不简单……”

    就在孙彪将自己和刘策的事迹瞎编乱造,改的面目全非添油加醋的讲述一番时,苏文灿带着几骑人马回来了……

    苏文灿一见到刘策,立马下马抱拳道:“将军,高阳方向四十多里我和兄弟们都探查过了,没有大股流贼踪迹,以我估算,理应还在百里之外。”

    刘策道:“你如何探知流贼在百里之外?”

    苏文灿道:“末将为查探流贼行踪,特意翻上山坡观望,远处无甚人烟,只有寒鸦飞鸟环绕,由此可以断定流贼离此断在百里之外,如若将军不信,我愿亲自再行前往流贼大队查探……”

    “不用了,我相信你,你们几个也累了,先进林子烤烤火,歇息下。”刘策对苏文灿的话感到满意。

    “多谢将军关爱。”苏文灿应了一声便向林子走去,刘策望着他的背影思索着是不是该专门训练一支情报斥候了。

    秦墨搓了搓手道:“将军,如此一来,我军现在应该赶在流贼之前了,接下来就等杨、封、韩、徐四部人马抵达汇合,就能和流贼开战。”

    刘策道:“杨开山他们到哪了?”

    秦墨想了想道:“按时间推算距离此地应该尚有三百里。”

    刘策闭目沉思了一阵,开口道:“战场瞬息万变,如若徐辉他们赶不到,那也要做好完全之策,这批物资无论如何也要拿下,这事关到我精卫营存活!”

    三百里外……

    “快快快!跑起来,将军他们肯定到了,战机贻误不得!”杨开山所部正不断催促麾下士兵赶路。

    另一侧的韩锋大部也飞快的疾驰而行,他们每人身后一副步弓,收了弓弦,弓身裹在一片棉布中防止打湿影响使用。

    封愁年部也是一路小跑,他跨在马上不住大声催促加快脚程,要不再快点,别说吃肉,可能汤都喝不上了。

    徐辉部则赶着骡马行在四旗之中,马车上装有行军粮食以及百来套轻装马甲,命令全军稳定跟随在大军之侧,绝不掉队。

    ……

    义和口平原密林中,刘策斜靠在一棵大树上闭目休息,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着大战到来。

    “嗯?”忽然刘策猛的从树上跳下,不远处的孙彪也猛的起身,楚子俊和武镇英也一道来到刘策身边。

    “西面,马蹄声,百骑以上,还有许多脚步声,带甲叶,不足二里……”孙彪单耳伏地,报出了对面逼近的人数、距离。

    刘策面色凝重,对楚子俊道:“子俊,你速去通知陈庆、郭涛两旗,准备战斗!”

    楚子俊答应一声迅速没入密营内,不一会儿细细碎碎响起了不同声响,迅速扑灭烟火,很快就集结完毕,隐蔽在密林深处等待刘策下一步指示……

    “难道是来接应的六道口流贼的?”刘策暗自揣摩,但从预计的人数来看,似乎实在太少了,不管怎么样,先吃掉这些人再说。

    马蹄声越来越近,不远处已经有一片黑点印入刘策眼帘,他示意身后各人沉住气,苏文灿已经将弓弦装上调整好了力度,一支羽箭搭在了弦上……

    “吁~”那数百人马为首一人四十几岁,穿戴一身虎面银光铠,手持一柄偃月刀,但铠甲上尚有未干的血迹。只见他拉住马缰,对身边一名将士说道:“前方何处?”

    那士兵脸色惨白,嘴唇因为干渴挨冻导致微微裂开,神色满是疲惫。他走上前看了几眼道:“启禀将军,前方是义和口……此处平原地带,除了那片密林外,无其他有伏击地点……”

    “派人去打探下,流贼应该不至于在这里埋伏一军吧?”那领头将领道。

    就在此时后面有一名士兵“哐啷”一声倒下,众人赶紧上前搀扶,却发现他已经断了气。

    随即,马上的骑兵也倒下一个,很快便没了生息。

    另一名士兵苦苦哀求:“将军,他们都活活累死了,歇息下吧,兄弟们已经四天没合眼了,流贼又怎么会料到我们会行进到此呢?”

    “连着四日,同流贼大战十余场,战马损失六十匹,五百甲士如今不足两百人,还几乎人人带伤,实在疲惫不堪,跑不动了啊。”

    只见那将领大喝道:“不行!我们耽搁实在太久了,必须尽快赶到蔡州城和薛大人会合,告知他凉州省情况……”

    “可是……兄弟们真的已经走不动了,你就可怜可怜我们,歇息会儿,喝碗热水,打点野味充饥下再赶路吧!”

    “是啊,将军!歇息下吧!”

    眼见众将士不住求情,那将领眼中闪过不忍,沉思了会儿说道:“好吧!就歇息一个时辰!但不能在这里歇息,为防流贼偷袭,必须去前方密林内,带上他俩尸身,立刻动身。”

    “多谢将军!”那几个士兵跪下谢了声,总算束了口气。

    “弟兄们且放心,等我见到薛大人,一定请他还好奖赏你们,战死的兄弟也会有抚恤,我薛鹏绝不亏待自己兄弟。”那名唤作薛鹏的将领见自己麾下将士毫无斗志,不住打气道。

    但效果不怎么理想,众人依旧眼神呆滞,一士兵道:“我不要什么奖赏,只求现在让我好好睡一觉……”

    “唉……”薛鹏叹了口气,一道向密林行去……

    密林内的刘策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却已经看清这不到二百人却人人身披铁甲,而且那二十多匹战马一看就不同凡响,顿时双眼发亮。

    “这二百套铠甲不错,正好可以补齐一个旗的甲胄……”刘策已经下定决心要抢夺了,虽然眼前这些人一看就是百战之士,又和之前遇到的流贼锐兵不同,似乎更为强悍些。但那有怎么样?看他们这么疲惫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这些人都已经是粘板上的肉,任自己宰割。

    思到此处,刘策对王诚说道:“准备吹号,一刻钟内结束战斗!”

    “遵命!”王诚掏出角号,正准备吹响,却立马被秦墨按住阻止。

    “将军不可!他们不是流贼!”秦墨急着阻止精卫营进攻。

    刘策奇道:“莫非先生认识他们?”

    秦墨道:“那些士卒所穿铁甲,如不出所料,正是盛州薛家所部的护卫军。”

    刘策奇道:“那又如何?”

    “将军有所不知,那薛家护卫军的薛鹏、薛翼和我是至交,墨以人品担保,他们和官军不一样!皆是人中豪杰!还请将军卖我几分薄面,不要为难他们了。”

    “嗯……”刘策想了想,忽然大手一挥,吼道:“列阵!出林!”

    “呜呜呜呜~”角号响遍整片密林。

    瞬间整个林子内一声齐喝,除了陈庆部外,刘策部和郭涛部,挺着七百支长矛缓缓步出密林……

    “将军!”秦墨万万没想到刘策不听自己所言,竟是率军主动迎了上去,不由冒出一身冷汗!

    “敌袭!列阵!”薛鹏和他所部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密林内真有伏兵,赶忙下令结阵迎敌。

    “这是……流贼?怎么感觉这装备这气势比雷霆军还可怕?”望着缓缓毕竟的长矛阵,薛鹏脑子都有些不好使了,眼前这支军队给他感觉实在无法用言语表述清楚。

    薛鹏部虽然面带惊容,浑身带伤疲惫不堪,但一百九十六名士兵还是迅速结成了五人为一组的队伍,手持刀盾长枪等武器立在自己位置,随时准备再次开始搏杀,他们加入薛家护卫队第一天开始就是为了杀人和被杀,已经习惯了生死……

    “停!”刘策大喊一声,王诚所部立马一声鼓号响起,精卫营七百名将士立刻在距离二十步左右停止脚步,最前两排的二百名士兵将冰冷的长矛对准了正前方薛鹏军队。

    这种令行禁止,整齐如一的军阵让薛鹏心惊之余也不由叹为观止,“这是一支绝对的精兵!”薛鹏暗自想道,别说现在自己这二百人疲惫带伤,就算巅峰状态五百人整装而待胜负也犹未可知,流贼到底什么时候有这么一支精锐部队?

    刘策踏步上前,对薛鹏道:“尔等还不投降么?”

    “哼!”薛鹏负于马上,手中偃月刀缓缓抬起,“我薛家卫队只有战死的将士!没有投降的孬种!流贼!放马过来吧!”

    刘策笑了笑道:“薛家?敢问你是薛鹏还是薛翼?”

    薛鹏双眼一眯道:“本将军正是薛鹏,有胆就尽管上前,我手中偃月刀势斩汝等!”

    “哦?”刘策玩味的笑道,“勇气可嘉,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投枪!”

    “叮!”一声清脆的青铜撞击声从王诚手中响起,但见后方最后排百余支投枪手已经蓄势待发做好投掷姿态……

    “你……”薛鹏眼睛睁的滚圆,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按常理出牌派人和自己单打独斗,反而选择了最无耻的方式。看那些投枪一旦掷过来,恐怕自己和麾下大半将士都要交代在这里。死不可怕,就怕这样死的毫无价值。

    “将军,不可啊!万万不可!”就在这时,秦墨连忙跑出来打圆场,深怕刘策一声令下,眼前近二百名薛家卫队便落得全军覆没下场……

    “秦先生?是你!”薛鹏一下便认出了秦墨,但随即眼色冰冷道:“秦先生,我薛鹏敬重你的为人,为何要加入流贼,助纣为虐?你忘记远东……”

    秦墨连忙打断他的话,道:“误会,都是误会,薛将军你真的误会了,眼前这支并非流贼军队,而是这位刘将军的义军,精卫营!”

    “薛将军,让你的人放下兵器吧,我绝不为难你们。”刘策缓缓说道,见薛鹏正要拒绝,立马开口阻断他的话继续说:“事到如今,我若真的要害你,就不会和你这么多废话了,你麾下将士早就疲惫不堪,同我进林子调养一下,有些话先进去再说,你看如何?”

    “这……”薛鹏陷入沉思,他看了眼秦墨,知道以他人品是断不可能加入流贼的,不由信了几分……

    “如若将军拒绝……”刘策见薛鹏还在犹豫,冰冷的说道,“那恕刘某不给秦先生面子了,实话跟你说,我精卫营在此地有一番大事要做,断不会放你等离开,而且为了避免意外发生,本将军只能让你们永远闭嘴了。”

    “我不能信你,但我相信秦先生,诸位兄弟,放下武器!”薛鹏考虑良久,终究还是放下了武器,很快众人在精卫营带领下向密林走去……

五十六 佳人落难、千金买马

    密林内,薛鹏和他麾下将士吃着精卫营递过来的肉干和热水,不由得一阵狼吞虎咽,过了半晌,咀嚼声才逐渐淡了下去。

    发现精卫营确实不会害自己后,不少薛鹏手下的士兵紧张的神情一松懈,便靠在树干后沉沉的睡去,这些日子他们实在太累了。

    “薛将军,喝口酒吧。”秦墨将自己的酒袋子递给薛鹏,薛鹏接过灌了两口顿感身子又舒服了些。另一边的刘策一言不发,将两块肉干插在树枝上,正放在火上熏烤。

    秦墨见薛鹏这幅狼狈的模样,忍不住问道:“薛将军不是在盛州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唉~此事说来话长……”薛鹏将手中的酒水递还给秦墨,秦墨摇摇头,示意薛鹏自己留着。

    薛鹏面带屈辱,为难的道:“这件事本不欲和人启齿,但秦先生对我有救命之恩,又是人中豪杰,跟你说来也无妨……”说着还看了眼一旁的刘策,只见他神色平静,似乎毫不关心。

    薛鹏顿了顿道:“薛大人家的爱女先生可曾有所耳闻?”

    秦墨点点头:“薛大人的掌上明珠墨岂会不知?虽无缘相见一面,但听闻此女倾国倾城容颜,琴棋书画无所不知,亦无所不晓,虽年幼却比很多我等饱读诗书的不少儒生还要明事理有抱负,而且听闻不少名门望族家的公子挤破脑袋不惜代价也要迎娶薛大人家的爱女?不是有首童谣‘姜家若颜赛嫦娥,京畿如鸢肤胜雪’的说辞么?怎么?薛将军在此莫非是跟如鸢姑娘有关?”

    薛鹏叹了口气,点点头表示默许,随后说道:“三十年前凉州省易主,被夏国蛮子占据,赫赫有名的逐雁军便在那时全军覆没,现今朝廷想重组逐雁军,但缺少优良战马,与是派使者前去夏国购买战马匹,夏国当然一口拒绝,但圣上依然不依不饶遣使交涉,最终夏国同意派使臣来我大周商讨相关事宜……”

    “逐雁军?可否就是大周王牌铁骑,当年李羡、李冶父子所领的逐雁军?”秦墨惊叹道,西凉逐雁军虽然已殁三十余载,但他的威名一直让秦墨心中向往。

    薛鹏道:“然也,可惜李羡、李冶两位将军在行军徒中被奸细所害,中了蛮子埋伏,二万逐雁军全军覆没,连同他们父子也一并战死沙场,自此之后,凉州也从我大周版图中被划分出去,而我大周再也没诞生过一支像样的铁骑……”

    秦墨点点头,满是惋惜,随即道:“扯远了,那夏国使臣来我大周商讨交易事宜,然后呢?这又和如鸢小姐有何干系?”

    “先生有所不知。”薛鹏面带苦色,“那使臣不是他人,是夏国酋奴元天昊的第三个儿子,西陲王元穆灏,本来双方一切都已经谈妥,可就在这当中出了茬子,元穆灏在游历神都洛神河畔途中偶遇薛小姐,惊为天人,便提出了想纳薛小姐为王妃的要求……”

    秦墨一惊,看了眼一侧的刘策,只见他依旧面无表情专注着熏烤手中的肉干,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秦墨道:“如此一来皇室和薛家便答应了?可据我所闻,如鸢小姐已经和江南史家次子史宗杰有婚约了啊!而且据闻如鸢小姐和史公子相互之间也是一见钟情,花前月下吟诗作对,一曲琴箫合奏令人如痴如醉,如此才子佳人,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

    “唉~”薛鹏叹口气说道:“薛大人又怎么会答应呢?无奈那元穆灏扬言,如若得不到薛小姐,不但战马交易取消,而且还会陈兵十万,威胁我大周边境。后经薛大人和皇室大臣再三周旋,那元穆灏才同意将薛小姐作为质子,去往凉州三年,待三年过后会放薛小姐回来……”

    秦墨久久无语,以前他还觉得牺牲一个女人换来王朝利益那是再合适不过,但自从在刘策身边待久了受他影响,自己思维方式也在渐渐发生变化。

    “可惜了……”秦墨良久吐出一句,“史家公子和如鸢小姐这对璧人就这么被拆散了,可惜~”

    薛鹏摇摇头,随后道:“薛小姐识大体,含泪挥别史公子,为大义牺牲自我,末将悲痛之余实在钦佩……”

    突然,一直沉默不语的刘策出声道:“敢问薛将军,夏国卖给朝廷的战马价格几何?数量多少?”

    薛鹏不知刘策为何这么问,便开口说道:“一年一千匹优良战马,每匹价格一万三千两,共计三千匹,分三年交付……”

    “哼~”刘策冷笑一声,“一年一千三百万两,好大的手笔,听闻草原上一匹良马不过几十两银子,战马不过百两,花百倍巨资买一匹马,外加搭送个女人,还振振有词说赚了,什么大义?被人当猪宰了都不自知!”

    薛鹏一时不知所措:“我……你不知道我大周现在缺乏良马……想要不被欺凌必须……”

    “缺乏良马就是被异族欺凌的借口么?”刘策打断薛鹏的话,双眼发冷,“大周男人数亿之多,却被几十万异族蛮子轮番欺凌,家园被毁、妻女为奴,然后究其原因居然缺马?可笑!”

    刘策忽然正色对薛鹏道:“京畿郊外没马场么?江南没马场么?远东没马场么?你可能会说马匹血统不如人家,是!没错!观你所骑战马一看就知来自西域,马力非凡,可你别忘了!大周如此多马场凑出几十万好马没什么问题!为何遇到蛮子还是屡战屡败?不是因为马匹问题,而是将士各个怯战!没有勇气去面对蛮子的屠刀!只会送去财帛和女人去博取异族欢心来换取太平!”

    “再说那什么史家公子,简直废物一个,是个男人就该不顾一切将自己女人守在身后,哪怕万箭穿身,千刀万剐也在所不惜,而不是做那什么可笑的挥泪相别,是不是还要载入史册传为千古佳谈!他史什么来着也算个男人?再说你那位薛大人,将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简直禽兽不如……”

    “不准你诋毁我家大人!”薛鹏被刘策的连珠炮般说辞怔的面色发青,刘策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让他无法反驳,在说到家薛大人时,终于忍无可忍起身大声呵斥。

    秦墨第一次见识到了刘策的毒舌厉害到什么地步,字字句句完全在理,让他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噌!”

    周围孙彪部六个人听到薛鹏喊声立马拔出腰刀围了过来,楚子俊和武镇英率部也随后跟了过来将薛鹏团团围住,一时剑拔弩张。

    “都退下,干什么?把刀收起来!”刘策回头怒吼一声,孙彪、楚子俊、武镇英互望一眼将刀收回鞘中,准备离去。

    “等等,拿去。”刘策叫住孙彪将手里的肉递给他,孙彪接过,嘿嘿傻笑了一声,又回瞪薛鹏一眼便拿着肉边啃边回自己篝火堆。

    “好了好了,别吵了,坐下,薛将军你快坐下。”秦墨赶忙打着圆场示意薛鹏冷静,薛鹏见刘策一副无所谓的神态恨的牙痒痒,但还是忍住再次发狂的冲动坐了下来。

    刘策喝了口酒,将边上一些松脂丢入篝火中,火苗立马跳动起来,散发一股植物的清香。

    “薛将军,我说的有错么?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将自己儿女送给蛮子换取安宁么?”刘策将酒袋子收起,开口问道。

    薛鹏脸上青筋跳动,想了想说:“薛大人和我们不一样,他考虑的比较多,他老人家不忍边境百姓生灵涂炭,也是忍痛割爱啊……”

    “罢了,此事暂且不提。”刘策知道和他再说下去也没意义,索性闭口不再说话,气氛一时十分尴尬。

    一边的秦墨见此,出声问薛鹏:“薛将军是回去复命么?为何从此经过?”

    薛鹏道:“这说来话长,原本我是想通过五梁镇通关而去,无奈那边已经处于开战边缘,卫军长已经下令禁止任何人马靠近五梁镇,有擅自闯关者,格杀勿论!无奈之下,末将只能带领麾下弟兄冒死突破六道口随着腾江口一路奔逃至此,一路连遇数股流贼阻拦,折损了大半人马,直到遇到秦先生和……”

    薛鹏说着看了眼正在烤火的刘策,不再言语。

    秦墨道:“向东前行便是流贼高阳据点,更头上万流贼正在向此地赶来,将军你若再前行,恐有不测……”

    “嗯?”薛鹏一惊,“此事当真?有上万流贼将经过此地?”

    “没错,五梁镇局势岌岌可危,高阳的流贼正在运送这批物资赶往前线,有三千锐兵押阵……”秦墨见刘策没什么反应,继续道,“我精卫营就是为此事而来……”

    听秦墨说完大致经过,薛鹏大吃一惊,满脸不可置信:“上万流贼即便辎重队也不容小觑,你们这千余人就敢在此埋伏打劫?”

    刘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不然我们千里奔袭抢在流贼之前干什么?就为了在这儿挨冻么?要吃饭啊!”

    “可是……”薛鹏顿时脑子有些不好使,即使埋伏也要数量相当才行,但流贼八千人胁裹万余百姓流民,那可是有两万人马啊。再者就算他所说的一千多步兵辎重能在战前抵达,那也是和流贼相差足足十倍以上啊,就算雷霆军直属旗团二千人对上两万人马那也是极难取胜,眼前这个年轻人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不由得让他好奇起来。

    “薛将军你不知道,精卫营一向都是以少胜多……”秦墨见薛鹏一脸惊讶,笑道,“将军用兵与众不同,你若有兴趣,等过几日就知道了……”

    见秦墨一幅风淡云轻的模样,薛鹏更是震惊,感情他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要不是知道秦墨为人,不会信口开河,他真怀疑这儒生已经疯了。

    ……

    百里之外,裴绪正指挥着上万百姓牲口运送粮草兵械,十分焦急。

    由于现在是冬季,下过雪后的天气异常坚硬光滑,不少挑着沉重担子的挑夫百姓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身边立马有个流贼将鞭子狠狠抽打在他身上,大声催促着赶紧起身。不远处一辆装满物资的驴车陷进干硬的泥坑中,有半个轮子这么深,周遭十几个少百姓使出吃奶的力气顶着寒风在推拉,还有数个流贼就在一旁催促,时不时一鞭子抽打过去。另一侧,一名背着上百斤重物的百姓终于支持不住,活活累倒仰面倒下,没了呼吸,一名流贼踢了他几脚发现他没了反应,吐了口口水,暗骂一句废物,便凶狠的指使两个人将他身上重物卸下绑到另一人背上,那死去的百姓就这么躺在大路中间,无人关注。

    裴绪骑在马背上,拉着马缰,对目前进度十分不满,对一个锐兵说道:“太慢了,一天不到二十里,什么时候能送到六道口?你赶紧催促他们加快行程,贻误军机你我可担待不起!”

    “这段路确实难行,只要到了义和口就好走多了,这几天那群挑夫、流民已经死了好几百个。”那锐兵答道。

    “老子不管!那些平民死多少我都不管,我只知道要是不能按时将辎重送到六道口,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加快行程!”

    “是!”那锐兵将马头一拨,向那些流贼监工跑去!

    “快!加快行程!不然宰了你们全家老小!”那些监工接到锐兵命令,更加凶残的虐待押送百姓,鞭子一下下不住抽打那些脚步稍缓的挑夫身上。

    “砰!”一头骡马终于承受不住身后车内山一样的重物,重重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住抽搐!周围百姓一下子吓的面色煞白。

    “愣着干什么?怎么不走了?”一名监工挥着鞭子来到骡马车前。

    “大爷,这骡子怕是不行了……”一名百姓怯生生的说道。

    那流贼监工走到骡子前看了几眼,又踹了几脚,发现骡子确实不行了。

    “那你们还楞着干什么!还不把东西卸下来背走!”那监工皮鞭一挥恶狠狠地道。

    百姓无不惊惧,要背这么重的东西走那么远的路,顿时瑟瑟发抖起来。

    “啪!”监工一鞭抽打在一名百姓手上,顿时衣袖破开一道血红的鞭痕清晰可见,疼的他惨叫一声。

    “还不赶紧的!”面对流贼监工的暴戾行径,那些百姓屈服了,纷纷将车上货物卸下,用条粗绳捆绑在自己双肩和腰部,踏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前行……

    “你偷懒么?”那监工见一个瘦弱的少年背的东西好像没其他人重,不由怒斥。

    “大爷!他还是个孩子……”一位汉子忍不住企图那监工替那孩子求情。

    “滚!有你说话的份么?”监工一鞭子虚空抽了一下,“你给他求情是吧?好!来啊!”说着那流贼叫住一辆驴车,让人从车上卸下几十斤重的粮袋,狠狠地套在那求情的汉子身上,那汉子身上重物又一压,豆大汗滴不住向下掉,双腿也开始不住颤抖。随后同样几十斤重物压到了那瘦弱少年身上,那少年咬紧牙关,整个身子都已经呈弯曲形状,但他死死顶着背上货物,不说一句话,粗糙的麻绳将他两边肩胛深深的凹陷进去……

五十七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军队

    三日后,义和口密林内……

    “这天越发冷了,躲在这破林子里吹了三天冷风,等老子回去一定要好好喝一杯去去寒气!”孙彪几个躲在用砍伐来的木头所搭建的木棚内,不住将手放在火上烘烤,身边的武镇英和楚子俊也是冻的有些发抖,好在身上棉裘和睡袋够结实,否则在这大冷天早就冻出病来。

    武镇英道:“算算日子,流贼差不多也该到了,相信最迟明后天我们就可以和流贼好好干一把!”

    楚子俊道:“承蒙将军厚爱,让子俊以新兵之资有机会升任百长高位,每日不甚惶恐,唯有上阵多杀流贼以报将军恩德。”

    孙彪笑道:“子俊啊,你这马屁拍的将军可听不到啊。”

    楚子俊连忙说:“孙百长说笑了,子俊此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半点虚假,将军平日里不喜阿谀奉承,只能将心中所想向诸位倾诉……”

    武镇英点头道:“子俊这话深得我心,将军平日里待我们不薄,唯有奋勇杀敌,多立战功,才能报他对我等栽培之恩情……”

    孙彪一听,暗道一声果然读书识字也有好处,看人家这话说的多动听,这马屁拍的也比自己有味道,看来要多多努力了,否则自己别说再往上爬,自己这百长位置也坐不安稳,于是笑道:“你俩这马屁一个比一个拍的好听,也别总在背地里笑话我了。话说子俊,你相貌堂堂和徐辉那小子在咱精卫营里可是并称儒将,咋就不寻思找个媳妇儿呢?”

    楚子俊怔了怔,说道:“子俊自然不敢比肩徐旗总,但俗话说的好,大丈夫立与世间应该成就一番事业来,介时又何患无妻呢?”

    孙彪摇头道:“不对不对,我孙彪这几天也读了些书,所谓成家立业,理应先成家再立业,连个媳妇儿也没有谈什么干一番事业出来?”

    身旁的武镇英也不住点头赞同:“孙百长这话说的好,子俊,你也不小了,理应成个家室,我精卫营对有家室士兵那待遇可是非常优厚的,更何况我听说以后精卫营再进一步壮大,想要往高处爬第一条便是必须有家室者才行。”

    “嗯?”孙彪一听来了兴趣,“老武,你听谁说的?”

    武镇英颇具玩味的笑道:“自然是秦先生他们了,你俩啊都好自为之吧。”

    楚子俊、孙彪一脸懵逼,楚子俊还好说,就这相貌加上逐渐殷实的家底不愁找不到漂亮媳妇儿。但孙彪就不同了,他这长相算不上丑,但和帅字压根沾不上边,而且五大三粗的脾气也不好,谁会看上他?

    “完了,我老孙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就我这副嘴脸哪家姑娘看得上我?将军他老人家这不是折腾人嘛……”孙彪唉声叹气,不住摇头自嘲。

    “谁说的?”就在这时,陈庆和郭涛拉开木棚口挂的挡风布条走了进来,拍打着铠甲抖落身上挂着的雪子。

    “见过陈旗总、郭旗总。”三人立马起身抱拳打招呼。

    “免了,免了,这酒谁的?我先喝一口,冷死了,这鬼天气真是难受。”郭涛戴着手套的手拿起挂在火堆上方烧的发黑的竹杯,不顾烫嘴喝了一口,顿时浑身有了暖意,随后递给陈庆,他也饮了一口,一道和众人坐下。

    “孙彪,你这话就错了。”郭涛说道,“我精卫营成立至今,你也不打听打听,多少姑娘家想嫁给我们手底下将士?前些天操演一结束,我郭旗门口就站满说媒的人,搞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应付。”

    “就是。”陈庆插嘴道,“我旗中也一样,每天好几十对在我住宿门口等着说媒,不知如何应对,你们说我一个练兵的对这个屁都不懂,都快成红娘了。问将军怎么处理,你猜将军怎么说?让我们自己看着办,这种小事以后别去烦他了。”

    “妈耶,这还算小事?”孙彪一下眼中火热起来,“这好事怎么轮不上我啊!”孙彪今年已经二十七了,就算在刘策所处的那个年代,基本都已经结婚,更甚者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他也想娶门媳妇儿让自己安定下来,传宗接代,也好对自家祖宗有个交代。

    郭涛看了他一眼,接着说:“只要疼自家女人,对她好,怎么会找不到媳妇儿呢?男儿相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担当有责任,这可是将军在万家庄时亲口教诲我们的,放心吧老孙,你好好努力,以后娶个三四个都不成问题。”

    “嘿嘿,瞧您说的,搞的我好像很猴急似的。”孙彪不住搓手笑道。棚子内气氛一下活跃起来,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

    “苏文灿,流贼行进到哪里了?”在另一间木棚内,刘策递给苏文灿一杯热水,示意他喝下去后再说。

    苏文灿饮下热水后,道:“不到五十里,今日过后便是不足三十里,依在下估算,后天早晨便会抵达义和口。”

    “好,你再派人打探下徐辉他们现在到哪了。”眼见局势紧张,刘策询问徐辉所部方位,好早做安排。

    “不用了。”苏文灿说道,“在下已经查探过,百里之内无动静,预估在一百五十里之外,最快后天下午才能抵达。”

    “你做的很好。”刘策发现这苏文灿心思缜密、处变不惊,又能提前将自己所需要的情报打探清楚,不由觉得是块可造之材,于是道:“待此战结束,我有意组建一支斥候,你可愿担任这支斥候领带?”

    “多谢将军栽培,在下万死不辞!”苏文灿眼中精光一闪,心中狂喜不已,抱拳单膝跪地。

    “起来吧,组建斥候部队后,你要好好操练,你这支部队可是我精卫营的眼线耳朵,断不可马虎,明白么?”

    “请将军放心!组建斥候所部后在下定严加管教,为我精卫营立下汗马功劳!”

    “好了,下去吧,等此战结束你去韩旗总那交接下,剩下的相关人选我会替你安排妥善。”

    刘策看着苏文灿带着满是兴奋的神情步出棚外而去,暗暗感叹:这精卫营上下都已经从温饱线挣扎着活了下来,逐渐有了野心,不过这样也好,有野心才有动力,才能让精卫营更加有活力,更加的上进。

    就在此时,秦墨和薛鹏拉开挡风布帘走了进来,见到刘策秦墨便开口道:“将军,我刚看到苏文灿一脸得意的离去,是有什么好事么?”

    刘策挥挥手,示意他俩坐下说话:“没什么,只是勉励几句罢了,怎么样,事都处理好了?”

    薛鹏起身抱拳道:“多谢壮士所赠的金疮药以及棉袋,让我麾下将士免与伤痛和寒冷侵袭,我薛鹏记住壮士这份恩情。”由于刘策所部是义军,并没有被朝廷认可,所以这几日他一直以“壮士”相称呼。

    “不用谢我。”刘策没好气的坐在一旁,“要谢就多谢秦先生,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要不是看在秦先生面子上,才懒得搭理你们。”

    薛鹏被呛了一句,面部抽动了几下,心道这小子太那啥了,可就是想不出一句话来形容此情此景,非要有,那就是实在欠抽。

    秦墨笑道:“若不是将军仁义,我秦墨几分颜面都不够用啊……”

    刘策摇摇头道:“秦先生你就别抬举我了,说吧这次来有什么事?”

    秦墨和薛鹏对望一眼,缓缓说道:“刚才我和苏文灿简谈了几句,流贼已经到了五十里开外?”

    刘策道:“不错,就这两天可以抵达义和口,马上要开战了。”

    秦墨上前一步,继续说道:“如此看来,在开战之前杨开山徐辉所部是来不及抵达此处了,墨有个不请之情,还望将军思虑一番。”

    刘策道:“先生请讲。”

    秦墨又看了眼薛鹏,只见他眼中满是渴求的目光,于是鼓起勇气道:“墨在想,流贼数量巨多,能否将薛将军以及他麾下的马匹兵器还给他们,也好一同随军杀敌?薛将军麾下各个都是百战老兵,多一份助力就多一分胜算啊。”

    刘策闻此,起身开始思虑,凭心而论,薛鹏所部从那日被俘表现来看的确称的上精锐,在如此疲惫之态下都能从容结阵应战。并且秦墨这几个月和自己相处下来,有他做担保断不会出什么差错,只是薛鹏手底下军队和自己并非一个系统,和精卫营打法完全大相径庭,依旧停留在个人勇武层面,会否对战局造成变故呢?

    见刘策来回踱步,薛鹏一脸欲言又止,受人恩惠理当回报这是他薛鹏做人原则,更何况他这些天和秦墨了解了些精卫营战绩,也十分想看看这支军队有何与众不同。

    “罢了。”考虑良久,刘策对薛鹏道,“秦先生都这么说了,在下又岂好驳了他颜面,待会你就随秦先生一道去取回兵刃马匹,但有一条,这次作战你得全权听从我指挥,不要有其他想法!”

    “多谢壮士成全!”薛鹏见刘策答应,不由感激道。秦墨也是对刘策另眼相看,相信他绝不是单单给自己面子这么简单,定有自己的思量。

    ……

    又过了两日……

    “小文,你怎么了?你醒醒,来人啊!”

    流贼运输队中,之前那位瘦弱少年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背上重重的物资将他整个人压垮在地。

    “嚷什么?嚷什么?”一名流贼监工一脚踹开喊叫的百姓,俯下身子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少年,“死了没?没死赶紧给老子站起来!”

    那监工说着一鞭子甩在他脸上,那少年闷哼一声,艰难的爬起来,内心不住道:“我不能死,不能死在这儿,我还要给我爹娘报仇,怎么能死在这里。”

    ……

    望着熙熙攘攘的队伍逐渐抵达义和口平原,裴绪总算舒了口气。最艰难的地势总算熬过了,接下来脚程就可以加快,本着要货不要人的想法,这二百多里路已经有一千多人永远的倒下了。

    “加快行程!已经耽误许多时日了!”裴绪对着下面流贼大吼一声,队伍果然比之前快了许多。

    “唏律律~”

    忽然裴绪胯下快马不安的叫了起来,还来回踱步,一时竟不好控制。

    “怎么回事?”裴绪见自己马匹这番模样,顿时心中有股不祥的感觉。

    “呜呜呜~”

    沉闷的号角声在义和平原附近的密林中响起,随后林中缓缓探出一根根冰冷的长矛,一队队精卫营士兵满眼嗜血的光芒,整齐的走出密林出现在流贼眼前。

    “敌袭!结阵!”裴绪来不及多想这支军队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连忙大喝一声。那三千锐兵慌乱一阵后立马各自结阵,准备迎战。而那五千贼兵则如同乱头苍蝇般四下乱撞,那些运送物资的百姓则赶忙抛下身上物资,面带惊恐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妈的,总算来了!害老子吹了这么多天风!”孙彪手握四米长矛,列在第二阵首位,胸中一团火在燃烧,“多赞些钱粮好回去娶个娘们来,嘿嘿嘿!”

    另一策的郭涛部则如同群狼注视着眼前流贼,仿佛把他们看作猎物般……

    武镇英和楚子俊各带自己百人队望向对面流贼如同看着一具具死尸般,踏步前进。

    陈庆则带着自己骑兵和秦墨、薛鹏的人马隐匿在密林中,现在还不是他们出战的时机。

    一面血红大旗立与刘策身后,上面所印正是精卫营的图腾,在列列寒风中如同一面骄阳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在精卫营图腾升起后,各旗之间的主将旗号也缓缓竖起。裴绪见对面旌旗林立,又见这些士兵气势磅礴,不由倒吸口冷气,虽说人数不足八百,但所感受的压力如同排山倒海般向自己心中涌来。

    “喝!喝!喝!”

    最前排的身披铁甲长矛手在离流贼六十步远地方,停下脚步,将盾牌立与地面,一支支令人闻风丧胆的长矛对准了流贼前阵,随后而来的第二队铁甲长矛兵将手中长矛探出前排士兵左右缝隙口……

    望着密密麻麻的长矛,裴绪头皮不住发麻,这怎么打?看那旗号,莫非是精卫营?

    想到此处,裴绪不由一阵颤抖,但多年的征战生涯让他立马冷静下来。

    “先看看到底有什么手段,这精卫营只有不足八百人,我有锐兵三千,战兵五千,又有何惧?”想到此处,裴绪大吼一声:“战兵出阵!杀!”

    话音刚落,两千多名流贼在身后锐兵驱策下,散乱的向长矛阵吼叫着杀来。

    “流贼真是死不悔改,这么久了,还没学到教训么?”武镇英见流贼袭杀而来,不由轻蔑道,身旁将士也如同看着傻子一般,眼中满是“同情”……

    “噗~噗~噗~”

    “啊,不要推我~”

    “别挤~啊”

    ……

    利刃入肉的声音很快响遍长矛阵前,这些不知死活的流贼还没冲到第一阵盾牌前就被长矛手纷纷刺翻在地,倒地的流贼绊倒了一群向前奔杀得同伴,不少都直接撞在精铁打制的矛尖上,带出体内五脏六腑,死不瞑目。

    “向前两步,刺!”郭涛刺死一名流贼后大吼一声,一侧辅兵听闻后立马敲了一下战鼓。

    只稳齐喝一声,最前排长矛手举起盾牌,挺着长矛向前两步,将盾牌重重立在干硬的地面。后排长矛手随即跟进,在盾牌立地瞬间,和前排同时刺出,立马在流贼群中绽放一朵朵血花……

    连行十步,百人一列的长矛手每一步便刺中几十上百流贼。在行进到五十步时,流贼惊吼一声,彻底崩溃了,剩余一千多人疯狂的向本阵跑去,一路不住地嚎叫,神怕那些可怖的长矛向自己刺来……

    “这……这……这……”密林内的薛鹏以及他麾下士兵看着战场上那一幕幕,不由瞪大眼睛,说不出半句话来。才多久二千多流贼就崩溃了?这到底是支什么样的军队?刘策到底怎么练的兵?

    薛鹏震惊之余暗自庆幸当日没有犯浑和刘策死扛,否则下场绝对和眼前流贼一样……

五十八 铁骑出动

    在薛鹏被震住的同时,精卫营的杀戮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全列前行两步!”武镇英大喝一声,前排长矛手整齐一致的踏步向前,将还未来得及逃出长矛范围的数十名流贼一一刺倒在地,随后踏过他们的尸体继续向流贼前阵压近。

    裴绪看着眼前的一幕,头脑一片空白,久久说不出话来,现在他终于明白那些从湄河镇和其他据点逃回高阳城内的残兵败将为何一说到精卫营就满脸恐惧,语无伦次了。这种整齐如一,行令禁止抱团作战的方式叫人怎么打?不要说眼前十几步外的溃兵,就算自己这三千锐兵上去,下场也不会比他们好多少。

    “将军,快放弓箭吧!别让他们再靠近了!”边上一名副将的吼叫将裴绪思绪拉了回来,对啊!没错,他结阵而来又如何?如此密集阵形,不到五十步,完全可以拿弓箭压制啊!只要对面阵形一乱,然后自己率部杀过去,就能反败为胜。

    “弓箭手!准备!”裴绪一声令下,正准备下令射出箭矢,但马上发现身后那些流贼开始四下慌乱的跑辎重处翻找起来。

    物资缺乏分类以及混乱的管理让流贼体会到了一丝绝望,加之根本没料到会有人敢半路截道,所以导致了眼前这乱哄哄的一幕。

    “闪开!找到了!哈!找到了……”当一名流贼一脚踹开蹲在地上的百姓时,终于在一辆驴车上发现了急需的步弓,他的喊声吸引了无数流贼上前哄抢,但很快发现另一个难题。

    “箭枝呢?箭枝在哪?快去找啊!”一名手持步弓的流贼还没高兴多久,猛的想到箭枝没在这车上,不由得大喊大叫起来。

    “全军听令!”刘策望向流贼的眼光冰冷,“向前十步!”

    “喝!喝!喝!喝!”

    甲叶的晃动伴奏出死神的乐章,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来自地狱召唤,阴森地长矛如同索命无常,不断地刺激着前阵不到三十步流贼的神经。

    “弓箭手!还没好么!快!快!快呀!”裴绪双眼通红,他知道最前三十步外列阵的一千多流贼根本无法抵挡住精卫营的攻势,唯有寄望弓箭手能给对面造成混乱。

    然而,裴绪悲哀的发现,身后的流贼一片混乱,有的人甚至弓弦的都没有装好,不由感到绝望。

    “不管了,张寅,你带五百锐兵上前督阵,无论如何不能让那一千人后退!王超,骑兵准备!眼下只有博一博了!”裴绪也算久经战场,知道眼下弓箭手已经来不及发挥效用,果断下令布置第二道方案,他还有依仗,那就是身侧的一千二百多名骑兵。原本这些骑兵是要开赴六道口攻打五梁镇之用,可现在裴绪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是!”张寅大喝一声,带着五百锐兵奔往前方流贼阵列。王超则带着一千二百余名骑兵迅速向后退却百余步,一旦前阵被精卫营突破,还有足够的空间让骑兵加速撞翻那支长矛军队。当然,面对眼前密密麻麻的长矛,肯定会有不小的伤亡。

    “嗖嗖嗖~”

    十几步外上百根投枪从长矛阵后方掷出,带着破空的尖啸,呼啸着飞入流贼前阵,顿时飞溅的血液和哀嚎声混杂在一起,流贼前部一片混乱。

    “嗖嗖嗖……”

    又是一轮投射,拥挤的流贼面对空中毒蛇般的投枪扑向自己,深深感到绝望……

    “噗噗噗噗~”

    大片流贼被沉重的投枪破开身上可有可无的布甲,枪尖毫不留情的钻入他们身躯,将他们体内五脏六腑绞成一团,不少人还来不及呼喊就被黑暗飞速地吞噬……

    遍地的血腥味,同伴可怖的死状,加之最前排长矛手又在不停地逼近,终于让阵前的流贼崩溃了。

    “不准跑,退后一步,杀无赦!”身后的张寅大喝一声,手起刀落结果了一名正在逃窜的流贼,其余五百锐兵也拔出手中刀剑砍向正在奔逃的流贼。

    “妈的!老子累死累活给你们卖命,连口饱饭都吃不上,临了还敢对老子下毒手?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有种你们为啥不上?兄弟们,反正横竖都是死,跟他们拼了!”一名流贼眼见逃跑的同伴一个个被锐兵砍倒在地,大声怒道。顿时阵前流贼将满腔怒火对准了锐兵,毕竟身后而来的精卫营长矛手阵形密不透风,不如选择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锐兵,没准还能夺得一条生路。

    “拼了!嗷……”

    那五百锐兵顿时瞳孔放大,尤其张寅暗道声:“不好!”阵前最忌讳的事情发生了,哗变!

    “迎战!胆敢冲阵着格杀勿论!”事到如今张寅知道必须要用更凶狠的手腕来制止眼前疯狂的流贼了,五百锐兵挥动手中兵刃向跑来的流贼砍去……

    “呀!去死!”一名流贼狠狠地将一名身披皮甲的流贼扑倒在地,然后将手中的尖刀狠狠地扎进他的胸口。眼见那锐兵已死,正待起身,顿时感觉脖子一凉,一名锐兵正狞笑着望着他,他手中刀刃有一道鲜红的血痕……

    “想造反?”那锐兵杀了这名流贼后不屑的冷笑道,突然感觉一股杀机从一侧传来,他刚要转身看看,就感到一团黑影将自己重重撞翻在地。

    “娘的,找死!”锐兵怒吼一身一跃而起,想看看撞自己的究竟是谁,然而还没来的及细看,一根投枪钻入他的太阳穴,将他整个脑袋从左到右给洞穿……

    刘策见流贼本部自相残杀,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果断下令投枪掷射。百余根投枪面对密集流贼,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杀伤力,几乎每一根投枪掷出都能带出一阵浓浓的血腥味,有几根投枪甚至将正在相互搏杀的流贼串连在一块。随后阴冷的长矛步步逼近贼群,每一次长矛从盾后探出都能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给我死!”张寅愤怒的将两名冲阵的流贼砍翻在地,望着入眼遍地哗变的流贼和前方精卫营长矛的挺近,逐渐将自己手中五百锐兵吞没,顿时说不出话来。

    “此地不能再留了!”张寅打定主意转身向后方跑去,但没跑几步,就被之前那个引起哗变的流贼扑倒在地。

    那流贼因为恐惧趋向疯狂,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张寅,他起身骑到张寅胸前,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因为用力过猛,嘴角口水都流了下来,滴到了张寅脸上。

    “平日里不是很嚣张么?再对老子吼个看看啊!吼啊!”

    “呃……”张寅脸上一片惨白,长大嘴巴拼命吸气,双手死死抓住那流贼手腕,想要扳开。可眼前这个看上去远比自己瘦弱的流贼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力气变得如此巨大,双手如同一块顽石般怎么都扳不开。

    就在张寅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名锐兵轰然倒下,将那流贼压倒在一旁。张寅连忙直起身子不住咳嗽几下,拔出腰刀誓要杀死那不知天高地厚流贼。就在他目光对准那流贼时,却发现那流贼却浑然不惧,脸上甚至浮起一股诡异的笑容,和之前疯癫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一股透骨寒意传遍张寅全身,他从那流贼眼中看到了一股满足感,那是即将得胜的眼神。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一转身,眼前这一幕让他毕生难忘。一根粗长的矛尖破开了自己身上的甲叶,将自己的胸口整个洞穿,他刚要开口呻吟,边上另一根长矛钻入了嘴中,凶猛的去势,将他半截舌头以及后脑盖整个掀飞出去。

    “妈的,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我刚吃完饭!”前排一名士兵对身旁捅死张寅的那名士兵忍不住小声吐槽了句。

    “娘的,老子瞄准的是他喉咙,谁知这厮居然张口,我有什么办法?”那名士兵不满的说道。

    “好了!禁止喧哗!”武镇英目光冰冷,将长矛一收拉过张寅的尸身,一盾砸在他身上拔出长矛,大喝一声,“再吵每人回去三十军棍!皮痒的尽管开口!”那俩士兵立马闭嘴,不再言语,继续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哈哈哈!杀的好!杀的好!”那流贼见张寅惨状,不由大笑起来,“你是锐兵又怎么样?还不是死在老子前面了?哈哈哈哈!就凭这点老子赚了!哈哈哈……”笑着笑着他张开双臂,对着精卫营的长矛缓缓迎了上去。

    “噗……噗……噗”

    三根长矛无情的刺入他的身体,在那流贼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恍惚间有无数双大脚从自己身上踏过,“如果有下辈子,老子宁可要饭也不做流贼……”这是那名流贼陷入无边黑暗前最后的意识。

    裴绪望着前阵已经彻底崩溃,虽在自己意料之中,但还是异常震惊。七百多人就将自己数千人杀至这种局面,更赔进去五百锐兵,心里不住在滴血,这让自己如何跟张恢和段洪交代?眼下想挽回这局面只能让骑兵去赌一赌了!否则损失的不单单是这些,恐怕身后巨量物资都要不保了!

    想到此处,裴绪大吼一声:“骑兵准备!”一千二百多名骑兵拔出马刀,拉住马缰,冷冷的盯着前方百余步外的长矛阵,就等一声令下开始冲锋!

    “不可啊首领!”王超急忙阻止裴绪下令,“眼下满是溃军,如果此时出动骑兵,恐会殃及同袍,更会阻碍我骑军马速!”

    “那你想怎么样?”裴绪怒道,“眼睁睁看着那些长矛逼近阵前么!”

    “这……”王超一时语塞,裴绪说的没错,一旦让长矛兵抵近,那自己骑兵优势就完全丧失了,更何况自己这些骑兵只不过是会骑马的步兵罢了。

    “传我军令!全骑冲锋,将眼前阻碍骑军前行的人全部斩杀!冲!”

    “嗷嗷嗷~”

    一千二百多骑在马上的锐兵顿时发出一阵嚎叫,在王超带领下,缓缓向前方混乱的阵形冲去。

    “嗯?立!”刘策见对方骑兵出动,立马下令停止行军,百人一列的阵形顿时改变。最前排的士兵丢掉盾牌,将手中三米长矛矛尾呈六十度角立与自己胯下,双手死死抓住矛杆。第二排第三排二百士兵也同样如此,后阵四列分成两波各站一角,将手中长矛平握紧紧贴在一起,每列间距为两米……

    “发信号!让陈庆的骑兵出来吧!”刘策见缓缓逼近的流贼不由捏了把汗,考验自己精卫营毅力的时刻到了,到底自己所设想骑兵战术有没有效,马上就能得到验证。

    “咻~”一支响箭穿过天际,密林里陈庆的骑兵早就整装待发,缓缓步出林子,从侧面向流贼骑兵所部袭去……

    “嗯?不好!”裴绪见到密林里窜出数百骑兵,顿时大吃一惊!只见最前面的一百多骑兵人人身披铁甲,一看就知道是精铁打制的优良甲叶明晃晃的十分耀眼,更可怕的是每名骑兵头上除了头盔外,脸上还带着一副黑色的铁质面甲只露出眼睛和鼻孔看不清面甲后到底是怎样一副神情,手中所持长矛非常的长。而那战马头部都被套上了一个熟铁所制的面帘,马脖上挂了一层坚硬的甲叶,马身两侧各有一面的圆盾,替代铁甲守护马躯……

    “赶紧掉头!赶紧!侧翼!侧翼!”裴绪撕心裂肺的呐喊,多年的作战经验告诉他眼前这支骑兵绝对非比寻常!

    流贼骑兵听到命令,艰难的拨转马头,放弃几十步外阴冷的长矛阵,向几百步外的陈庆的骑兵缓缓奔去。

    “唏律律~”

    随着战马的嘶吼声,马蹄铁敲打着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一步步向流贼所部逼近。最前排马上的骑兵缓缓的将手中的骑枪压下,枪尾部分夹在腋下,如同一片黑云压境,即将带来暴风骤雨般的杀戮……

    “嘶……”

    “呼……”

    密林内,薛鹏和部下以及秦墨不住的吸气呼气,感受着陈庆铁骑带来的巨大震慑力。

    “秦先生,这些真的只是义军么?”薛鹏不敢相信一支义军居然有这么强悍的一支步兵,眼前的骑兵虽然还未进入战阵,但他知道这支骑兵绝不寻常……

    然而,秦墨并没有回答薛鹏的话,虽然平日里陈庆训练他也观摩过,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直观的感受到这支骑兵的气势。

    同时惊讶的还有流贼所部的百姓和贼兵,他们望着小坡上滚滚而来的铁骑,不由得楞在原地,喉咙不住上下滚动。马蹄声引起的共鸣每一下都不断敲击在他们灵魂深处,刺激着那薄弱的神经。而之前那名少年在惊惧之余,眼中散发出了异样的光彩……

五十九 冷兵器时代的王者

    “赶紧阻止他们,快!”王超望着山坡上滚滚而来的铁骑,不住督促自己的骑兵列阵前去迎敌,然而遍地溃兵严重阻碍了马匹行进,根本无法提速列阵。

    “唏律律~”

    战马离流贼不到百步,陈庆骑在马上拉下了挂在头盔上的面甲,最先三排一百二十六重骑逐渐拉开前后距离,保持在两个马身左右,每排骑兵之间间距始终分开在两到三步以内,远远望去,如同一面带刺的骑墙正在匀速挺进,巨大的压迫感迎面扑来,此时连呼吸都是一种奢侈。后边二百多骑分列两排,同样手持骑枪准备开始杀戮。

    “五十步!”陈庆大吼一声,双腿一夹马腹,开始缓缓加速冲刺,前后三列骑兵同时将马速渐渐提升。

    “杀啊!”在这个时候,流贼的骑兵也终于勉强集结完毕开始嚎叫着向陈庆所部冲杀过来,但由于距离空间问题挤在一起,很多马匹速度无法迅速提起。

    沉重的马蹄声震慑着这片大地,双方的骑兵越来越近。十几步距离,精卫营的骑兵已经能清晰的感受到对面流贼所散发出来的暴戾狂躁。而流贼骑兵望着对面一张张冰冷的面甲,看不透面甲后的面容究竟是怎样的一幅表情,但也能感受到肃杀的气息正向自己不断逼近,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吁~”

    “唏律律~”

    王超的骑兵终于和陈庆的铁骑接触在一起,两骑一个错身刹那,验证战果的时刻终于到来……

    “噗~”陈庆的三米骑枪直接将一名手挥马刀的锐兵扎穿胸膛,借助战马去势,手中的骑枪前端应声而断,那名流贼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胸前的半截枪杆,仰面摔下马来,被滚滚而来的铁骑瞬间淹没……

    陈庆一击成功,立刻松开下腋丢掉断裂的枪杆,拉住鞍前一条坚韧的细布用力一抽,但见一片寒光扫过眼前一名贼骑,那锐兵还未看清这是何物便感觉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喝!”陈庆大吼一声,拉着布条结果一名贼骑后,又是一阵挥动,另一名错身而过的流贼顿时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打满铁钉的皮甲尽有一道整齐的裂痕,口子内不断有血浆涌出……

    “噗噗噗”

    “咔嚓!”

    利刃刺入肉躯的声响和枪杆断裂的声响不住回荡在战场,四十二人一列的三整排骑兵竟无一人落马,纷纷将自己眼前的锐兵捅落马下,随后寒光刺目,上百把环首刀回旋着收割其余擦肩贼骑的性命,将战果近一步扩大。

    “叮~”

    一名骑术高超的锐兵在和精卫营一名骑兵错身瞬间弯腰俯在马背上闪过骑枪来势,挥出手中的马刀砍中了他,但精铁打制优良铁甲在遭受马刀挥砍瞬间,并没有出现他意想中的一片殷红,只是带出两片砍中的甲叶。

    那锐兵望着自己卷刃的马刀错愕瞬间,只觉得眼前一道精光逼近,等反应过来时,只觉得有一骑兵从自己眼前一闪而逝,下一刻他突然感到脖颈割裂般的疼痛。他惊恐的丢掉马刀,跌落马下双手死死捂住涌血的脖颈,但没多久,他发现一只粗壮马蹄印入自己眼帘,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清晰的看到马蹄底部好像镶嵌着奇怪的铁块布满了尘土,还来不及细究这玩意到底是干什么用,那马蹄便重重踏下,的将他整张脸如同西瓜般踩爆……

    陈庆的骑墙依旧在匀速推进,所过之处一片人仰马翻,几个侥幸从第一排躲过枪环首刀攻势的锐兵很快便被第二排第三排交错列阵的精卫营骑兵扫落马下,被身后滚滚而来的骑兵踩成肉泥……

    “不,不,不!”裴绪亲眼看到王超冲击骑墙被一刀扫落马下,他并未立即死去,而是奇迹般的双足落到地面,直挺挺的站着,可惜还不到一息时间就被疾驰的战马撞飞出去,等再看时,早已淹没在马蹄声响之中,找不到半点踪迹,裴绪见此忍不住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

    一瞬间,冲在最前的三百余贼骑已经看不到一个骑在马上的身影,而后面流贼骑兵的马速根本没有提起来,在这种时候失去机动力的骑兵远不如一名步兵有战斗力,等待他们的命运可想而知。

    “跑啊,快跑!”眼见王超已死,一名锐兵见汹涌而来的骑墙,顿时心生恐惧,拨转马头想要逃跑,无奈身后拥挤的马匹实在太多,想走又谈何容易?

    “唏律律~”

    战马嘶鸣的声音越来越接近,沉重的马蹄声不断回荡在这些锐兵耳中,渐渐将他们的最后一丝血勇击成碎片!

    “啊!”一名锐兵眼见对面铁骑逼近,自己又进退不得,索性翻身下马疯狂的向后跑去,其余锐兵见此也纷纷弃马而逃,将后背留给身后滚滚而来的铁骑,这一刻他们和那些普通流贼并没有什么区别。

    “干的好!”刘策对自己的骑兵有此表现深感欣慰,见那些贼骑弃马而逃,眼神一闪,“长矛手!挺进!”

    “喝!喝!喝!”

    七百名刘策和郭涛两旗合并的长矛阵再次开始向流贼裴绪所部逼近,失去战马的骑兵面对精卫营的铁骑步阵两面围击,等于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噗~”

    一名精卫营骑兵将手中环首刀划过正在逃跑锐兵的肩甲,未开刃的刀锋借助马势破开了他身上的甲叶,将他肩胛整个如同掰橘子般砍裂半挂在身上,森白的骨骼和血红的浆液冒着丝丝热气暴露在空气中,那锐兵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左肩胛的惨状,刚要哀嚎,身后又一骑疾驰而过,挂在马身一侧的圆盾狠狠得将他的脑袋撞裂,下一刻他意识模糊的飞了出去,重重摔在数米远干硬的地面上……

    “啊!不要!不要!我投降!别过来!”一名锐兵眼见身后骑墙滚滚而来,吓得大小便失禁,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求饶,然而回应他的确是一双双打了马掌的马蹄将他胸口一下下踩凹,直到铁蹄凿穿他的身体,遍地都是流淌的血液……

    “哈哈哈!继续冲!不要停!”此刻的陈庆意气风发,真的是前所未有的畅快淋漓,手中环首刀不停挥舞旋转,收割眼前一切可见的流贼性命。自己这三百五十骑如同一群闯入羊群的饿虎,贪婪地将可见的一切猎物吞入口中!

    “嘶~”后阵的锐兵看着眼前这一幕不停的发抖,太可怕了,这简直不是人,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裴绪看着自己的锐兵一个个不住的被精卫营铁骑追上、砍翻、撞飞、践踏,从脚底升起的冰冷感迅速透遍全身。

    “完了!彻底完了!”当裴绪看到最后一名逃跑的锐兵淹没在骑墙身后时,知道眼前这一千二百骑兵已经彻底损失殆尽,顿时面如死灰喃喃自语。

    “喝!喝!喝!”

    另一边,刘策带领着七百长矛手正不停地向裴绪主阵靠近,沿途不断收割着溃散流贼锐兵性命。裴绪看了眼列阵的锐兵各个面带惧色,再望了眼不远处四散而逃的“义军”,最后看向缓缓逼近的骑墙和那令人不寒而栗的长矛手,知道大势已去,不由闭上了眼睛,“看来天意不在我顺义军这边啊,我裴绪奋战这么多年到底为了什么啊?”

    突然他拔出腰间那把陪伴自己十多年的宝剑,向自己脖子狠狠抹去,一道血注飞洒而过……

    “头领自刎了!”身旁一名锐兵眼见裴绪倒落马下,惊吼一声。列阵锐兵顿时一愣,相互看了一眼,集体嚎叫一声,丢掉手中兵器开始向后跑去……

    “立!”刘策见裴绪自刎而死,锐兵开始溃逃,便下令停止追杀脚步,自己结阵而行,必定追击不上全速逃命的流贼,剩下的交给陈庆他们吧……

    “哈哈哈……压上去!压上去!将他们赶到辎重那边去!”陈庆指挥着自己的骑兵不急不慢的挺近,看着眼前飞速逃命的流贼大军,面甲之后满是笑意……

    “不要,不要!别过来!”一名锐兵耳边响起了那令人闻之胆寒的马蹄声,知道噩运即将到来,不住的边跑边喊。突然一把环首刀落到自己头上,将他脑袋活活披成两半,地上满是令人作呕的污秽,属于精卫营的屠杀正式开始了……

    “娘的!”密林内薛鹏目睹了这一切,重重的将拳头砸在一个树干上,那树干承受不住薛鹏的力道,应声而倒,林内马匹受了些许惊吓,不住的嘶鸣,仿佛在表示抗议一般……

    “秦先生!这位刘将军真的不是名门之后?”薛鹏今天第一次见识了精卫营的战法,让他浑身上下感到热血沸腾,颠覆了以往的认知,不由的对刘策身世好奇起来。

    秦墨摇摇头:“薛将军,你听说过我大周建国以来有刘姓的名门望族么?刘将军是庶族出生这点勿用质疑!”

    薛鹏叹了口气道:“这样的人才朝廷为何不重用呢?”他也是军伍出身,最佩服的就是驰骋沙场的英雄豪杰,眼见刘策年纪轻轻就操练出如此精锐的军队,怎么能不让他敬佩呢?何况开战至今,还没出现精卫营有人倒下的状况,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秦墨笑了笑道:“朝廷有重视过庶族百姓么?”

    “呃……”薛鹏尴尬的闭嘴,随即道:“秦先生,我是否也该出去杀他一阵了?你看我手底下的将士都已经摩拳擦掌,等不及了。”

    秦墨点了点头,道:“差不多了,薛将军多加小心。”

    “放心吧!”薛鹏飒然一笑,回头对身边的士兵道:“弟兄们,流贼追了我等那么多天,杀了我们这么多弟兄,今天咱们借精卫营弟兄的风头!把这场子找回来!跟我杀!”

    说完,薛鹏提起偃月刀,跨上那匹西域战马,率先冲了出去,随后那些薛鹏部下也嚎叫着杀出密林。

    “噗~噗~噗~”

    “砰砰砰~”

    陈庆的骑墙依旧在不断推进,沿途砍杀撞飞无数的流贼、锐兵,由于战线拉长,他骑阵也随之发生变化,原本四十多人一列的阵型变为六十三人,如同一道巨浪般将一切阻碍拍倒在行进地征途中……

    “跑那边,那边有条路!”慌不择路的流贼见到密林边上有一条小路,不由如同抓到一把救命稻草般大吼一声向那边跑去,流贼溃兵立马分成两股逃窜。

    “哪里走!嘿!”薛鹏单骑冲向流贼一侧,手中偃月刀高高举起,一名流贼刚要呼喊,就被一刀劈成两半。薛鹏刀势坠地,猛的一抬,带出一阵飞沙走石,一名流贼眼珠子被石子击中,透出后脑勺,当场死去。

    “呀,喝!”薛鹏的偃月刀刀口斜角压下放与马身,借助胯下战马脚力飞驰而过,带出十几道血柱。

    “杀啊!”薛鹏的下属终于杀到溃兵阵前,五人一组,将经过身边的流贼一个个放倒……

    “薛鹏的军队不亏都是百战老兵。”远处的刘策看到薛鹏所部的战况,不由点点头,虽然拼的依旧是个人勇武,和自己练兵作战方式完全不同,但或许这就是冷兵器时代独有的残忍和魅力吧。

    “轰隆隆~”

    “唏律律~”

    精卫营的铁蹄声响已经逼近了辎重地点,望着潮水般退去的流贼,陈庆喝住了骑兵追赶,再往前就是坑坑洼洼的山道小路,自己骑兵进入那里,优势便会荡然无存,没准还会被反咬一口,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打仗先稳后奇才是上上策。

    看着遍地瑟瑟发抖的百姓以及劳力,陈庆大吼一声:“尔等都待在原地不要乱动!只要听从指挥,我精卫营断不会伤害你们!全军听令,下马休整,恢复马力,等候将军指示!”

    ……

    “终于跑出来了,哈哈哈……”另一边,尽管有薛鹏所部阻截,但无奈逃亡的流贼数量实在太多,还是有六七百名流贼逃到了那条小路内,一名流贼喜极而泣,不住大笑。

    “飕飕飕……”

    突然一阵箭雨出现在他头顶上空,不由让他的笑声嘎然而止……

    “啊~我的手,我的手被射穿了~”

    “眼睛,我的眼睛!”

    “脚掌,我被钉住了~”

    无数哭嚎声在这些劫后余生的贼群中响起,但闻一阵鼓号响声,又一波箭雨带着霹雳般的破空声,尖啸着窜入密集的贼群,带起一片片血花绽放在空气中……

    “娘的,终于赶上了!卫旗将士听令!给老子杀!一个不留!”封愁年的嗓门响彻整条小路,不用徐辉部鼓号下令,卫旗三百五十名士兵将长矛对准了眼前的流贼,齐喝一声,缓缓向他们逼近。

    “啊~这里也有伏兵!啊,老天啊……”那些流贼看到和之前同样密密麻麻的长矛时,内心终于承受不住多重煎熬,彻彻底底地绝望了……

    ……

    战争过后,望着遍地残肢断臂,铁蹄所过带起的一片片腥风血雨,纵使刘策自己也是唏嘘不已,想起前世网络上流传的一句话:“骑枪之下,众生平等。”骑兵!不愧是冷兵器时代野战王者!”

    刘策不住的感叹道……

六十 刘家军

    封愁年、杨开山不住的懊恼,由于道路难行,自己四旗这两日只能日行六十余里,哪怕加快脚程,但依旧只是收了个尾而已。望着自己麾下气喘吁吁面带不满地将士,杨开山、封愁年实在感觉有点对不起他们,打算回去后好好安抚一番……

    徐辉带着麾下五百辅兵正在打扫战场,将散落一地的兵器铠甲收集到自己带来的车上,同时派人清点俘虏和辎重。

    韩锋则带部看管那些蹲在地上百姓劳力,十几名眼尖的士兵在苏文灿带领下仔细甄别是否有流贼混入其中,不时有一些鬼鬼祟祟可疑之人嚎叫着被他们拖出……

    陈庆旗中将士则各自爱抚拍打着自己爱马,脸上容光焕发。

    “此次作战各旗伤亡统计上来了,我旗总计十七人受伤,无人阵亡,且都为轻伤,敷药包扎后不影响行军……”郭涛将各旗损失一五一十的向刘策报道,“受伤多为骑兵撞击挥刺时反噬造成的,另有两名骑兵肩膀和腿被刀割伤,现已经用金疮药和绷带将他们伤口包扎,避免感染……”

    刘策点点头,非常满意:“那些手腕关节受伤的将士也要用跌打药酒擦拭下,这样能好快些,这么冷的天别落下病根啥的,去找徐辉拿药吧……”

    “多谢将军关爱。”陈庆抱拳领命而去,心中一阵暖意。

    “郭涛,你旗中伤亡如何?”刘策接着问身边郭涛。

    “启禀将军,伤八人,无人阵亡,受伤将士已经涂抹药物包扎完毕。”郭涛对自己旗部今天表现很满意。

    “子俊,我正旗统计出来没?”刘策望向楚子俊,一脸关切。

    “启禀将军,我正旗四人受伤,无阵亡,现已……”

    听完各旗伤亡报告,刘策呼了口气,心道:我精卫营此战总计二十八人受伤,而且都是轻伤不影响行军,对战八千清一色贼兵锐兵大获全胜,这种战绩放眼整片河源还有几个人能办到?值了!

    就在刘策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徐辉带来了这次战争胜利果实。

    “启禀将军,发现流贼尸首三千七百六十具,俘虏一千四百有余,收获皮甲四百七十套,铁甲八十七套,马匹一千一百三十三匹,其中可用做坐骑九百八十留匹,兵刃总计三千四百件,只有近半能用,其余需要找冯师傅修补下。另外辎重中步弓八百四十套,箭枝八万五千余支,除此之外各类铁制器具兵刃预估过十万斤,还发现精铁所铸造的铁条铁块二万八千斤,尚有粮食八万二千石,牲口草料三万余捆,还有木炭千余袋,刀伤药物若干,可用骡马、驴四百余头,手推车……”

    听着徐辉报来的缴获物资,刘策知道这趟又赚大了,最令他头痛的铁料问题暂时得以解决,精卫营实力将更近一步得以提升。

    徐辉报完这些数字后,叹了口气:“可惜早赶晚赶,还是迟了一步,没能及时将马甲送达,还望将军责罚。”

    刘策笑道:“无妨,此次行军就当是一次长途奔袭操练吧,更何况人力岂可和马力相提并论,也是我思虑不周,以后我定要让精卫营上下人人骑马增强行军效率,以免贻误军机。”

    徐辉点点头,随后道:“将军,那些百姓怎么处置?”

    “嗯?”刘策闻言望向蜷缩在辎重边的百姓,陷入沉思……

    “陈庆,你小子这次立大功了!”杨开山面带嫉妒的神色对正在喂坐骑黑豆的陈庆说道,语气透着一股子酸味,他从孙彪等人地方了解到了此战陈庆三百多骑杀的数千流贼是人仰马翻。

    陈庆见手中黑豆已被爱马吃完,不由对杨开山笑道:“还不是将军教导有方,将如何训练骑兵作战的方法告知与我,加之骑甲、骑枪、环首刀以及马镫、马鞍之助才有如此大捷,咱们这将军真是神人啊……”

    杨开山点点头,深有同感:“将军确实神人,从与他相遇至今已经见过太多奇迹……”

    陈庆拍拍马脖,又道:“将军还说了,以后每日训练要加一项骑术训练,所有精卫营将士必须学会马上行军,增加机动效率,争取做到一支来去自如的‘龙骑兵’,能迅速抵达任何战场。”

    ……

    另一边,薛鹏和秦墨看着精卫营士兵打扫着战场,忍不住叹道:“我薛鹏服了,想我薛鹏也是久经战场,从未见过这样的打法,到底是如何办到的?”

    秦墨笑而不语,只是看向远处刘策的目光更为坚定……

    “你确定这些人都不是百姓,而是流贼混在其中?”刘策来到辎重所在处,看到一边被苏文灿几个捆绑成一团的上百个人问道。

    苏文灿道:“我已让那些百姓指认,断不会出甚差错,另有十几名企图逃跑已被我就地正法。”

    “很好,回去后你就任斥候队长吧,人马我会给你安排好,暂且先一百人吧。”刘策对苏文灿的表现非常满意。

    苏文灿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拱手抱拳道:“多谢将军栽培!”

    刘策摇摇头道:“无需多礼,前几日我就答应你了,就应该履行承诺,你且记住断不可懈怠!”

    苏文灿眼神一秉:“遵命!保证不辜负将军所托!”

    “嗯……”刘策点点头,“将这些流贼带至俘虏圈,过会儿一并处置。”

    苏文灿领命将这些乔装的流贼带了出去,随后又看向那些百姓,不由开始发愁,该怎么处置这些人?

    就在刘策准备转身走向其他地方时,突然一名少年挡在了他眼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你这是做什么?”刘策并没有阻止他,“有什么话起来说吧。”

    那少年跪在地上抬起头,只见他披头散发,满脸污渍说道:“请壮士收容我吧!我愿意做牛做马跟在左右!只求能为我爹娘报仇……”

    刘策一听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和边上的武镇英互望一眼,随后说道:“老武,你带他去徐辉地方涂点伤药,然后让人准备做饭,这几天竟吃干粮,不来点热的真是受不了。”

    说完,刘策就不理跪在地上的少年踏步想要离去,那少年猛的抱住他的腿道:“求壮士收留!”

    “放肆,不准无礼。”武镇英赶忙将他从刘策腿边拉开。

    “请壮士收留!为我爹娘报仇!”那少年撕心裂肺的吼叫。

    刘策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冷冷说道:“我凭什么要为你报仇?你当我精卫营是什么?啊?你复仇的工具么?”随后不等那少年出声,又对武镇英道:“老武,叫徐辉多做点饭,就用辎重的物资,估计也搬不完,索性把那些百姓的份也一并做了!”

    ……

    阵阵炊烟在战场上空飘起,百余口大锅前,上百辅兵和几百名百姓正在观察着火势,不断观望锅内冒泡的米汤,时不时填些柴火到火堆内。

    “唉,可惜我聂磐这次还是没机会收获军功,真是令人伤感,不然此战过后好歹是个甲长,唉~”一口大锅前,封愁年麾下的伍长聂磐正不断地哀声叹气,但看那表情却又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令人十分诧异。

    “我说聂兄弟,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地方不满啊,叹什么气啊。”黄横云路过时听到聂磐自言自语,不由停下脚步问道。

    聂磐一脸难堪道:“黄甲长,你有所不知,这次错过,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再立新功,唉~刚封旗总和我说了,鉴于此次我表现太差,我伍只刺杀了几十个溃贼,甲长之位是没指望了,只是会和将军说给我个什长当当,我心下很不是滋味……唉……干什么……哇……”

    黄横云气的直接一脚踹了过去,妈的装毛啊,难怪老子见你一副叹气的模样好像还在笑,感情要升官了。

    “小子,别跑,给我回来!看我不抽死你!”黄横云大喊着和聂磐就这么在人群中追逐起来,同时心下有了危机感,必须要努力了,否则被新兵爬到自己头上那可就太丢脸了。

    “切,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计较,真是丢咱老兵的脸。”不远处左硕不屑地看着一大一小来回跑圈,不由摇摇头。

    ……

    一顿热饭下肚,刘策、郭涛、陈庆以及秦墨薛鹏等人舒坦了许多,尤其薛鹏他好几十天没吃到热食了,此时捧着肚子靠在一块大石后,望着战场上自己麾下将士狼吞虎咽的啃着干肉喝着热汤,心下感到一丝愧疚。

    秦墨对薛鹏说道:“薛将军,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

    薛鹏一怔,缓缓说道:“自然是想法子先到蔡州城,再转道盛州将小姐消息回禀老爷。”

    秦墨说道:“可如今河源南部已经全面封锁,薛将军又如何前往蔡州?”

    “这……”薛鹏忧心的就是这些,现在自己和麾下将士奔波数月,已然成了一支孤军无处可去,现在南部道路又不通,这大冷天缺衣少粮没个落脚去处该如何是好?

    刘策见薛鹏面带难色,便出声道:“如果薛将军不介意,不如就随同我精卫营暂且回湄河镇歇息,等五梁镇之战有了结果再做打算,如何?”此次剿灭流贼大获全胜,薛鹏的军队同样出力不少,刘策对他看法渐有好转,也不忍见他再四处流转,才打算邀他同进湄河镇驻扎。

    薛鹏一听,又看向秦墨,只见秦墨笑着点点头,立马躬身对刘策答谢:“如此,薛某就不客气了,多谢壮士!”

    刘策回礼道:“薛将军多礼了,今日一见将军武勇过人,等回湄河镇后还望不吝指点一番,莫要推辞。”

    ……

    “你不痛么?”辎重处,徐辉部辅兵正在给那少年敷药,包扎伤口,但见药物敷在伤口上时硬是忍着一声不吭。

    “我要报仇!”那少年一直喃喃自语,两眼满是恨意。

    那辅兵叹了口气:“小兄弟,不瞒你说,我们和你一样都是被流贼祸害的普通百姓,要不是遇到将军,恐怕活不到今天,谁没有仇?你看我精卫营哪个不是对流贼恨之入骨?”

    那少年眼睛一亮,大声道:“我要加入精卫营!”

    “别多想了,你这么小,将军不会要你的。”那辅兵摇摇头。

    “大哥,你说!怎么样才能加入精卫营?”

    “断无可能,看你模样也就十三四岁,将军不会收你的。”

    那少年一听,眼神立马黯淡下来,刚升起的希望又转瞬破灭。

    “准备行刑!”一声怒吼,将少年从茫然中拉回,他痴痴地望去,顿时眼瞳放大。

    但见远处跪在地上被绑成一串的流贼身后,一排排长矛正对准着他们身上各处要害。

    封愁年现在心情非常的不好,可以说极差,因为这次战斗没赶上大场面。虽说还是有所斩获,但追杀些溃兵溃将根本体现不出自己多勇武,千里奔袭大多数人连汤都没喝到已经私下里颇有不满,听闻这些后让他更为恼火,于是这次行刑交给了他和杨开山两部各挑些怨气最大的士兵行刑,好平息他们焦躁的情绪。

    “行刑!”封愁年一声怒吼,在流贼哭喊声中,身后面带怨气的行刑士兵,将手中长矛狠狠扎进他们后背,并且都残忍的扭动矛杆,疼得那些流贼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完毕!下一组!”确认这些流贼已经断气后,封愁年又是一声大喝。

    正待要下令行刑时,一名流贼突然大吼起来,“凭什么杀我!凭啥!老子也是义军!狗屁精卫营……”

    “啪!”他还没说完,封愁年就一角将他踹倒在地,然后一把抓起他头发,恶狠狠地道:“娘的!老子现在心情不好,不想死的痛快是吧?那你就换个死法吧!”

    话音刚落,封愁年用力一按,将那流贼面部死死按进干硬的地面,脑袋四周竟压出一道蛛网状,然后怒吼着不停挤压他后脑勺,但见那流贼身体不住挣扎扭曲,没多久听闻一阵清脆的“拉”骨裂声响,一摊摊血迹就从那流贼面容下四散流开……

    等杨开山上前拉开发狂的封愁年时,那流贼早就停止了挣扎没了气息,有大胆的士兵上去翻开他尸体,顿时脸色惨白。只见那流贼脸上哪还有半分人样,整个面部就是张碎裂的骨肉,令人看的背后直冒冷汗,登时那些行刑士兵情绪平复了许多,而边上跪地的流贼见那惨状,顿时吓的不再哭喊……

    一千多流贼就这样全部被处死,薛鹏望着这一幕久久无法平静,望着边上淡定的刘策欲言又止。

    下午时分,缴获物资已经分类清理完毕,一车车满载辎重的马车已经蓄势待发,由于物资太多,刘策和秦墨等人商议下终于决定把这些百姓全部迁移到湄河镇再做打算,顺道可以搬运这批辎重。

    “这些乱七八糟的就不要了,看看,都什么玩意儿,难怪流贼十几年还是这幅鸟样。”韩锋看着一百多尊半人高神像久久无语,打仗要这玩意儿干什么?还有那些什么春宫图、女人内衣、秀帕等物统统丢掉,减轻行军负担

    “杨旗总,还有七千多石粮食怎么处置?”另一边空地上还有些粮食实在搬运不过,一名士兵头痛的询问杨开山。

    杨开山大手一挥:“全烧了!一粒粮食也不给流贼留下,饿死这群狗娘养的……”

    “旗总威武!”孙彪不失时宜的拍了下杨开山马屁,“放火这事我在行,交给我,保证等流贼发现时连粒米灰都得不到!”

    杨开山满意地点点头,孙彪立马带着几十号人将缴获的一部分酒水倒在米粮上面,然后架上柴火掏出火褶点着,不一会儿场上燃起熊熊烈火,在寒风吹拂下,额外壮观……

    “出发,回湄河镇!”刘策骑上战马,大喊一声。随即场上数千将士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下雪了……”秦墨望着天空不断飘下的雪花自言自语,思绪又飘回了远东,怀念起自己的妻儿……

    庞大的部队缓缓踏上来时的小路,远远望去如同一条长龙。不同的是现在的心情并没有来时那么紧张,杨开山和封愁年的旗部也跨上了缴获的马匹,虽然只有单马镫,有些不适应,好在只需在马匹上坐稳前行便可,倒是没那么困难。

    “此情此景,我想高歌一曲。”杨开山忽然不知道怎么的,望着漫天雪花很想唱歌,孙彪封、愁年、陈庆一听也点点头,表示也正有此意。

    “想唱就唱吧,不用憋着,不过要唱大家一起唱,徐辉!乐队奏乐!”刘策洒然一笑,吩咐徐辉所部军乐队伴奏。

    一声异族单弦琴响起,欢快的节奏随之点燃激情。周围士兵齐声响起了“嘿呦,嘿呦”的前奏

    刘策望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带头唱道:

    白雪纷飞看那战场

    谁愿意孤独留在中央

    铁马金戈空自辉煌

    马儿我能往何方

    白酒一杯再加胆量

    敢问世间不平乱象

    管他面前障碍多强

    誓把乱世化呈祥

    狂沙一阵卷走哀伤

    尘埃落地不再流浪

    家国天下尽饮豪放

    一杯酒醉倒四方

    虽万千人矣又何妨

    我自提剑上战场

    管他路有多少万丈

    铁了心回到家乡

    虽万千人矣又何妨

    好汉何惧万重浪

    管他敌有多么狠强

    势守妻儿和家乡

    势守妻儿和家乡!(歌词大漠英雄略做改变,旋律鸿门宴刘家军)

    “嘿呦~嘿呦~嘿呦嘿~”

    数千精卫营将士的歌声响彻云霄,回荡在山谷两旁,令薛鹏内心无比的激动,被这首精卫营将士称做‘刘家军’的军歌,震慑的心旷神怡,久久无法平静……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0413/ 第一时间欣赏异界烽火录最新章节! 作者:江南的风雨所写的《异界烽火录》为转载作品,异界烽火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异界烽火录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异界烽火录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异界烽火录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异界烽火录介绍:
大周帝国迎来建国近四百年以来最大的危机,内有流贼作乱,河源、靖泰两省几乎沦陷;外有异族强敌虎视眈眈,西北之地的大夏王朝吞并凉州行省三十年,如今羽翼已丰;南蛮之地,蛮王屯兵南境之外;塞外草原上,蒙洛帝国强势崛起,时刻威胁着远东地区的安危;而在朝堂上,皇权士族依然一片歌舞升平;民间,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在这混乱的异世界,穿越者刘策这个最底层小兵如何活下去?异界烽火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异界烽火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异界烽火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