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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烽火录全文阅读

作者:江南的风雨     异界烽火录txt下载     异界烽火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异界烽火录全文阅读

一 异界战场

    河源省甘州平原上,一场血腥的杀戮刚刚结束,遍地尸骸,战死的马匹,破碎的甲胄兵器,一股浓浓血腥味充斥着整个硝烟弥漫的战场,令人作呕。

    两个时辰前,大周皇朝的士兵刚和义军进行了一场正面交锋,6000全副武装的大周军队对阵装备简陋的30000流贼大军,战斗过程异常惨烈,义军虽然人数占据绝对优势,但和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大周军王牌军团雷霆,这些所谓人数优势变得微不足道,在雷霆军队付出近2000人伤亡后,30000义军几乎全军覆没,仅仅只剩不到百余人向柳州方向溃逃。

    如今,在这刚结束不久的战场上,一名雷霆军中倒下的士兵扒开压在身上死尸,缓缓站了起来。

    刘策,本不是这世界的人,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尽然魂穿到了和自己同名同姓的普通士兵身上,好在刘策心理素质过硬,很快适应了这个残酷的世界,在这世界主人记忆中得到的消息,这个世界是类似地球上古代一样,叫神洲大陆,自己所属的军队是叫雷霆军团,是大周皇朝十大王牌军队之一,如今奉皇命协助河源行省总督赵元极平息河源行省农民义军。

    在刘策穿越到这个世界不到一个月时间里,已经经历了6次讨伐战役,自己从第一次杀人的恐惧恶心到现在的习惯麻木,这短而漫长的一个月时间里,刘策已经彻底适应了这个士兵的身份,成为一名合格的老兵,目前死在自己手中的义军已经有二十多个,这次在战场上和一名流贼将领肉搏时被迎面而倒的马匹压到昏了过去。

    “惨烈!”尽管来到这个世界快一个月了,但望着遍布战场的尸骸和硝烟,刘策依旧觉得如同在梦里。随手捡起自己已经砍得有很多缺口的制式腰刀和惯用的长枪朝着自己所部扎营方向而去。

    一路行来,入眼遍地残骸,连一处完整的田地,房屋都找不到,刘策看到一名断成两截的流贼死尸,上半身和下半身分开十多米远,露在身外的肠子还没干透,留下一道道长长的血痕,而那流贼的表情极其狰狞,双手五指早已扭曲不成形,双目圆睁死不瞑目,可以想象死前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远处另一名流贼脑袋上半边已经没有了,脑浆和鲜血混在一起,令人不寒而栗……

    残肢断臂,死无全尸……以前只出现在书本上的文字,如今却以这种立体方式展现在刘策眼前,近一个月每次战斗都能见到这种场面,有流贼的也有士兵的,想要活下去就要适应这个恐怖的世界。

    远处高耸的城墙被城外弥漫的硝烟包围,只露出一个朦胧的轮廓,这是河源中部最大的城池-高阳城。尽管城外遍地战火,但城内达官贵人依旧过着奢靡的生活,在他们看来,城外士兵和流民拼死血战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士兵本身就有保护他们的义务,至于流民为何会造反也不是他们考虑的问题,敢反抗,杀了就是,无需知道太多理由,士兵和流民的生死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连串的数字,根本不能和自己相提并论。

    刘策独自行走在回营路上,不时回忆起前世另一个时空和平年代的生活,自己的父母可还好么……

    一阵呻吟声从一片矮墙后面传来,刘策路过本不予理会,这类战后重伤被抛弃的例子这一个月来比比皆是,由于流民大多是穷人,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物件,士兵连打扫战场也懒的做了,只是草草砍几颗首级回营内好邀功改善下一天伙食,当然这首级军功自然而然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顶多表现好又会拍马屁的会被上司额外青睐,提拔个亲卫兵比普通士兵多吃一顿小灶而已。可刘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这呻吟声吸引,鬼使神差的绕到矮墙后面,只见一名双手尽断,浑身是血的士兵不住的哀嚎,左臂到肩膀处还露着一截阴森的白骨,血水顺着骨尖缓缓滴下,看来他身上的血都快流尽。

    刘策近身到那名士兵跟前,低身开始摸索他身上财物干粮之类的物件。

    “兄,兄弟……”那双臂尽断的士兵见有人前来,有气无力的说道,“腰……腰带里……有我攒……的……五两银子……还有……胸口那有半张饼……你……都拿去吧……只是求求你……给……给我个……给我个痛快……我受不了了!”那士兵前面断断续续说着,最后句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刘策闻言,没有半丝犹豫,抓起地上半截断刀划过他的脖子,那士兵眼睛突然睁的很大,整个身体开始不住扭动,带血的脸庞极其狰狞,但随后整个身体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就这样圆睁双眼死去。

    “走好,下辈子生在太平盛世。”刘策将他双眼合拢,随即开始扒他身上细软,在那士兵胸口内果然找到有血迹的油纸,里面包着没吃完的半张饼,刘策直接把饼塞入口中。杂粮制成的干饼,没有任何味道,刘策吃了几口饼,嗓子干的发疼,赶忙拿出自己水壶倒入口中,喝空水壶之后几口就把剩下的干饼全部吃完,随后又从那死去士兵腰带里摸出5-6两散碎的银子,全部塞入自己腰包,又摸索一阵确定没什么值钱东西便拍拍手起身继续向营地走去。

    营地越来越近,陆续从战场死人堆爬出来的士兵也加入到回营行列,各人神情麻木,在进入营地大门时,出示了下标示自己身份的腰牌后,便一脸疲惫的朝自己所在营帐走去。

    营地门口另一侧,有不少百姓两人一组抬着一幅幅担架,上面裹着一层破旧的草席,一边露着半截赤脚,可想而知这些都是重伤无治而死的士兵。

    “呦呵,小霸王回来了?”刚到营地门口,一名彪型大汉双手抱在胸前嘴里嚼着根稻草对刘策发出嘲讽。刘策看了他一眼,此人名叫孙彪,早在魂穿前就和刘策不对付,处处找茬,由于这具身体原先主人身性懦弱,只能任由孙彪欺负,但现在的刘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凌的软蛋……

二 斗殴、现实

    刘策冷冷看了眼,并没有理会他,径直往军营内走去,可孙彪见他不理会自己,瞬间觉得好似被看轻,立马横在半道截住刘策去路。

    “别以为杀了几个地痞就拿自己当回事了,你不看看这军营里哪个手里没几条人命?!”孙彪不屑的笑了笑,“要过去也行,从老子胯下钻过去,不然打得你满地找牙。”

    刘策闻言,将手中长枪丢在地上,正当孙彪以为刘策被唬住得意时,只见刘策拳头狠狠砸在孙彪腹中,吃痛之下孙彪身体成弓型。

    随后顺势将刀鞘狠狠砸向孙彪脑袋,瞬间孙彪就血肉模糊倒在地上大声呻吟,呻吟声引来大批围观士兵但刘策并没有这么放过他,抄起地上长枪枪身不停往孙彪身上挥砍。

    “住手!”眼看孙彪被打的出气多进气少的时候,负责这片军营的管队邓蛟大声制止,“刘策,好你个混账东西,你想打死他不成?信不信我将你当成叛军拿下?”

    这邓蛟素日里和孙彪、牛三等人交往颇深,克扣军饷、敲诈勒索等不光彩的事,邓蛟都让孙彪出面去办,而孙彪等人虽有一身武艺,却不思杀敌立功,只会巴结邓蛟这个上司,因此面对如此胡作非为,营内各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而刚才孙彪刁难刘策时,邓蛟早就知晓,并未阻止,因为一来这刘策没有什么背景,只是一个孤儿,打了也就打了,第二就是最近邓蛟看到刘策短短一个月时间杀死流贼二十七人,与先前懦弱个性大相径庭,便想杀杀他的锐气,这样自己在这片军营的地位才能继续巩固下去,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平时生性懦弱的刘策尽然不到一合就揍得孙彪满地打滚。

    “邓管带,这事不能怪我,你也看到了今天是这厮无理取闹,我只是教他做人罢了。”

    “放肆!”邓蛟怒道,“分明是你动手在先,孙彪见你杀敌归来只是慰问,你却把他打成这样,我要把你军法处置,来人!打一百军棍以儆效尤!”

    “大人,你这是要袒护孙彪了?”刘策手持长枪,眼神变得阴冷,“若大人执意偏袒这厮,是非不分,那我刘策也绝对不会乖乖束手就擒。”

    “好啊!你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邓蛟大怒,“人呢!给我拉下去,狠狠的打!”

    就在邓蛟大怒之际,突然,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一名士兵连滚带爬的闯进军营,对邓蛟道:

    “快,快,快去禀报将军,流寇杀回来了!这次怕有十万多人!”

    “十……十万……”邓蛟一听慌了,几个时辰前刚面对三万流贼大军取得胜利,这才多久又来一群?而且人数是之前几倍!

    “你不会看错么?确定有十万?”邓蛟知道事态严重,在见旗团长之前必须确认清楚。“大人,小的岂敢谎报军情,真的,快马都跑死两匹,快带我见将军吧!”那士兵焦急的道,“快随我来。”邓蛟带着那士兵速往将军营帐方向去了,临走前狠狠瞪了刘策一眼。

    见人已经远去,刘策提起长枪扛在肩上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孙彪,头也不回的朝自己营帐走去……

    见斗殴结束,周围围观的士兵便悻悻然散去……营地一个空旷的场地上立着一个巨大的破旧营帐,里面不断传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呻吟声。

    刘策知道哪里都是些重伤无治士兵,由于缺少药材,加之就算治好了也残废拖累整个大军,这些重伤号就被拖入营帐内等死,营门口盖草席的尸体大部分都是从里面抬出来的,抬出前还会把尸体上下都把个精光,随后草席一卷到营地外随处找个地方掩埋。

    这种情形整个大周所部军营都随处可见,药材和医士优先供给给大周最精锐的直属部队,即使刘策所在的所谓王牌军队,也有直属和下属之分,自己所在部为下属部队,待遇和直属有着天壤之别。

    直属军营内高级军官都是清一色士族将领,与士族门阀利益密切相关,无论医疗方面还是伙食薪水,装备补给,同下属军队根本不在同一水平线。

    刘策路过各营帐,帐口的士兵或站或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不远处一个营帐外两个不知名士卒光着膀子旁若无人的搂在一起,令刘策感到一阵恶寒,头皮发麻。

    由于长期在外征战,一年都见不到几回女人,加上待遇差,一些士兵尤其那些老兵心理产生极度扭曲,对相貌清秀英俊的新兵威逼利诱,行那龙阳之好,而营中管带对此视而不见,有的甚至也养着几名面目清秀的士卒,甚至一度成为营中风气。

    离自己营帐不到十步距离,草丛里蝇虫飞舞,到处都是士兵的排泄物,正值炎夏,散发着一股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刘策捂着鼻子又行进了几步,来到了自己所属有的营帐,还好自己营帐前算是比较干净。

    并不是说自己营帐内士兵都爱卫生,而是刘策穿越后无法适应这种恶错环境,一有空闲就把营帐口打扫的干干净净,时间一久,帐内各人或许觉得过意不去,或许觉得干净环境比较舒适,也开始不随地便溺,收敛了许多。

    ……

三 冰冷的营帐

    刘策踏入自己所属营帐中,将长枪腰刀解下脱掉身上皮甲放置与自己席前,来到水缸前拿起葫芦瓢舀器起一瓢水往自己嘴里灌,随后又舀起几瓢水浇在自己脸上随便拿了块布擦干才觉得有了点精神。抬头看了眼帐中,共有8个人。

    靠在门口擦刀的叫孙承,27岁,刀盾兵,尤其那把腰刀耍的非常老练,在数次征伐流贼中死在他刀下的贼军已达18人,沉默寡言,很少说话。

    坐在孙承对面的叫杨帆,23岁,同样是刀盾兵,与孙承同样不善交流,死于他手中流贼数12人。

    斜对面躺在席子上光着膀子壮汉叫封愁年,25岁,身高按刘策估计有前世的两米出头,性子十分火爆,使用一把开山斧,曾主动冲入数百流贼阵中硬生生把流贼吓退,外号疯子,死在他斧头下流贼高达60多人,也是整个营帐军功最高的,可惜不会做人,好喝酒,喝完酒屡次跑上司地方撒酒疯,因此从军7年来一直都是个普通士卒,谁都无法忍受这么个疯子,而他本人看上去倒也无所谓,每月微薄的军饷全部买酒喝,过一天算一天。

    封愁年边上席子坐着个书生模样青年,17岁,比刘策小一岁,也是全营帐最年轻的士卒,刚从军不足3月,至今手头没军功首级,叫徐辉,长得眉清目秀,营地不少心理扭曲的老兵甚至管带都在打他主意,成天没事手握一本史书或兵书,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最里侧席子上坐着三人,分别叫王彤李志韩锋,他们一个村出来的自然喜欢围在一起,三人分别使刀盾枪以及步弓,韩峰猎户出生 22岁,一把步弓算不上百发百中,但几十步内死于他弓箭下的流贼也有23人,王彤李志倒没什么特别之处,二人首级加起来也就8个而已。

    帐中间一名40多岁老兵是这个营帐甲长,叫曾从严,从军20年来本本分分,也参加过对塞外异族战役,可惜军功虽有,但家境贫寒,没钱贿赂上司,一直无法得以升迁,只能在这营帐中当个挂名甲长而已,事实上整个营帐根本没人会在意他,他抽着旱烟,劣质的烟丝呛的众人挥袖捂鼻,烟雾罩住了他那张历经沧桑的脸庞。

    刘策扫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到自己席前躺下,斜眼看了眼边上席铺,空空如也。一个营帐满编20人,如今就剩9人,前一天还有说有笑,转眼就没了,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活一天算一天的世界,生存!是最大的难题。刘策挥去脑袋里这些想法,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旗团本部大营内……

    “你看清楚了?十万多人?”雷霆军下属第四旗团总旗将军朱嵩再次和邓蛟以及探马确认消息可信度。“回禀大人,句句属实,小的来的时候贼军已经聚集十万之众,现在恐怕还不止这个数目,如不出所料,最快明早就会到达高阳城郊,届时恐怕不会少于二十万!”

    听完探子回报,朱嵩沉默了,低头望着高阳城郊地形图,如果真是这样,这一仗很悬,自己旗团一年多转战,从满编二万五千多人到现在不足一万三千人,还分兵去支援五梁镇雷霆直属旗团,现在手中满打满算不过6000兵力,即使加上高阳城守军,也不过九千多人,而且高阳城地方守军这战斗力和装备根本不能与自己相提并论这可如何是好。

    “报!”就在朱嵩头疼时,营帐外又一快马来报,“军部密令,请总旗大人亲自拆封。”来人满头大汗的把一封密信递给朱嵩,朱嵩忙拆开看了一眼,眼睛突然一亮,忙道:“小将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随后让邓蛟将各部靠的住的管队叫往自己营帐……

    不多时,各营心腹管带尽数集中在朱嵩营帐。

    “各位听好。”顿了顿,朱嵩说道,“接到本部密报,贼军数十万正在朝聚集向本阵方向靠近,本部密令我们在明日日落前将高阳城内士族子弟迁出撤往蔡州城。”话音刚落,下座各管带副将窃窃私语,数十万流贼进犯让人倒吸一口冷气,朱嵩继续道:“诸位将军,安排各自心腹,今晚随我进城,明日随同城防军一道撤往蔡州城,切记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大人,那高阳城怎么办?”一名副将问道。

    “守不住了,高阳城内粮草不足,富户早就走了七八成,没必要再守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剩余士族子弟全部迁往蔡州城,只要此时办妥,诸位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那大人,数十万贼军在前,如何安然撤离?”又一名管带问道。

    “我会将指挥权全权交给副总旗,你们只管带兵随我入城,记住我只要信得过的人,至于其他人……”朱嵩手指敲了敲桌子,冷冷的说道,“希望他们能活着回到蔡州城。”

四 战前的宁静

    这一觉刘策足足睡了有3个时辰,等他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营帐里打呼声此起彼伏,除了那个叫徐辉的外,其余人都睡死过去,尤其封愁年这家伙,呼噜声跟雷打一般。刘策摸了摸肚皮,打开自己随军布袋,拿出两个干硬的烧饼,随便拿到营帐口的篝火边烤了下就着凉水啃了起来。

    由于粮草短缺,加上军官克扣贪污,营中普通士兵一日只有两顿饭,都是以一大碗稀粥为主,外加两个高粱饭团,早晚各一餐。像刘策这类有战功的士兵还会随身发个干粮袋,里面有馒头饼炒米之类食用两三天的干粮,新来的或战功低微那是什么都没有,只有随主流一天两顿吃个半饱而已。闻到烧饼香味,徐辉不由咽了口口水,自己当兵几个月以来几乎没一天吃饱过,对这类干的食物几乎没有抵抗力。刘策吃完一张饼,看了眼缩在席子边的徐辉,将剩下一张饼撕下一大半扔给了他,徐辉接过有点温热的饼感激的看了一眼刘策便躲在角落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刘策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虽说在一个营帐里,但营帐各人根本就没怎么交流,每次开战各人都是抄起各自兵器前往自己所属阵列,刘策依稀记得自己分配到这个营帐中快一年时间,除了各人姓名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有时几星期几个月都不会说一句话,包括甲长曾从严也一样,并没有和营帐中人做过多交流。这种情况不单在刘策营帐,甚至整个雷霆军,乃至整个帝国所属军营都是如此。原因就是每个营帐分配的兵种所属不同阵列,有弓手阵列,刀盾阵列,长枪阵列,也有即使同兵种也分不同管辖的情况。这就让刘策觉得不可思议,这种安排怎么可能有战斗力,据一些老兵说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战斗减员时一个营帐过于伤感,但刘策觉得这纯属屁话,只有两种可能:互相监督和防止抱团作乱。

    徐辉吃完饼,缓步走到刘策身边,作揖道:“多谢刘兄弟赠饼之恩,徐辉铭记于心。”话毕,又深深做了个揖。

    “坐。”刘策望着这张清秀的面庞,指了指边上示意他坐下,“我看你年纪轻轻眉清目秀也不像穷人家的孩子,为什么来当兵?”

    “不瞒刘兄弟,小弟家中原本也富庶,家父经商数十载,挣得田产也有数百亩,在庐阳县开有两家布缎庄,日子过得虽比不上大户人家皇亲国戚,但也算滋润。”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惜后来因琐事得罪了当地门阀士族,田产布庄全部被抄,家父被士族指示的官府活活打死,全家被贬为奴隶,只因我当初年幼逃过一劫,但无奈穷困潦倒,不得已投军只为一口饭吃。”说完这些,徐辉又叹息一声,仿佛对自己遭遇感到不公。

    “那你觉得军营这碗饭吃得么?”刘策没有细问何人陷害徐辉,因为现在这种关系没必要刨根问底,即使问了也没资格替徐辉做点什么。

    “刘兄弟,小弟我知道本领低微,比不得你和帐中各位兄弟杀敌不过儿戏,但小弟现在也没办,无处可去,既然从军了,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早点睡吧。”刘策擦了擦枪尖和腰刀,平稳放在自己席边,“明天也许会是另一个修罗场,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走出这片地狱。”说完不等徐辉回复便再次倒头睡去,白天那名探子对邓蛟所说的话一直印在刘策脑子里,如不出所料,明天又是一场恶仗。

    此时朱嵩营帐外,不少士兵全副武装,在校场待命……

    “人都到到齐了?”朱嵩身着一身白色鱼鳞铁甲,威风凛凛的坐在帐中。

    “回禀将军,都到齐了,各营管带总计二千零七人,算上大人的亲卫,刚好二千四百整。”身边小吏小声的回报。

    朱嵩眯了眯眼又道:“副总旗那边可有异议?”

    邓蛟忙答道:“大人放宽心,末将已经跟副总旗大人打过招呼,等战事一开就会趁乱带亲信往蔡州城方向与大人汇合。”

    “只可惜这次让他干这茬花费了本将军五千两白银和两千石军粮。”朱嵩心里暗暗叫苦,心疼那些财物,虽然这些也只是他贪污的冰山一角而已。“传令下去,即可行军,一个时辰后,我要看到大军进城。”

    …………

五 争食、讨贼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回荡在空旷的营地,刘策抬眼望了望微微有些发亮的天际,按估算现在应该是寅时过半,约摸前世凌晨四点多的样子,此刻正值盛夏,燥热的天气没有一丝凉风,营帐内弥漫一股汗臭气息。刘策起身来到账外,校场上各营帐内骂骂咧咧陆续窜出些无精打采衣衫不整的士兵。

    刘策拎起一个木桶到边上水缸内舀起半桶水,脱掉衣衫洗漱了下,又擦了擦身体才使自己感觉有一丝丝凉爽,重新穿好衣服后走回营帐内,营内各人也相继起身穿好铠甲胡乱梳洗过后不言半语便提起各自兵器走出帐外朝校场走去,徐辉临过刘策身边时,朝他微微点了点头。望着徐辉瘦弱的身体穿着那身和自己体型格格不入的皮甲,一路小跑的跟在韩锋等人身后,刘策摇了摇头,不紧不慢的将那套保住自己无数次生命的精良皮甲穿戴整齐,又将干粮袋系在腰间,随后拿起席子边的腰刀系在另一边,提起斜放在门口武器架上的长枪,回头望了眼空荡荡的营帐,大踏步向校场走去,他有种预感:今天过后,自己和这个营帐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等刘策到校场时,已经密密麻麻聚集了近千人,远处飘来一股股米面特有的香味,令人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食指大动。果然不一会儿几十个伙头兵两人一组挑着一大桶馒头、烧饼、菜汤、番薯以及一箩箩碗筷来到校场中心。

    只见一名胖的流油的伙夫头头大喊:“兄弟们敞开肚皮吃,副总旗大人说了,今天这顿管饱,想吃多少都行,吃完了将军会来和你们说话!”

    然而,在场各人早已听不进去,疯狂的抢起箩筐里碗筷朝馒头烧饼冲去,之前提早差不多一个时辰被吵醒的怨念一下子化为争抢粮食的动力。

    “给老子滚开!”封愁年一手提起阻挡在自己前面的小兵,丢向前面争抢的人群,瞬间人群被砸倒一片,各种骂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再吵把你脖子拧下来!”不顾众人叫骂,封愁年一手拿起筐里三个碗,另一手抓起一把筷子就向盛伙食地方挤去,见挤不进去,封愁年退后几步一声巨吼,猛的一冲用肩撞向拥挤人群,登时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前面争抢伙食的士兵像秋收的麦子一般成片成片摔倒在地上。

    “我曰你娘,疯子你他妈给老子记住,我黑皮一定把你肩膀卸下来喂狗!我……啊!卧槽……”那个叫黑皮的被撞倒在地一看是封愁年这个疯子立马气不打一处来,但面对人高马大的封愁年又不敢真的和他动手,只能和周围众人一道躺在地上放嘴炮,可还没说完,疯子就一脚踩在他身上跨了过去,疼的黑皮大喊大叫……

    疯子一冲到木桶前,一把筷子扎进饼桶,一下子就有七八张卷饼搭在他筷子上,不等众人呼喊,盛起一碗菜汤就跑校场空旷地美滋滋的吃起来,还挑衅的看了眼被撞倒在地的士兵。这个场面在各处营帐内不断上演,毫无纪律可言,弱肉强食在这里得到充分验证。

    另一边食桶前,刘策迅速将七八张卷饼和几个馒头塞入干粮袋,随后又拿起两个红薯和馒头挤出黑压压的人群,也来到离封愁年不远处的空地上坐下,剥开一个红薯外皮,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封愁年吃下两张饼,看了眼对面刘策,暗自冷笑一声,继续吃自己手里的食物,发现有点噎着了,便喝了一大口汤……

    韩锋三人也抢到了伙食,坐在一起食用,孙承杨帆这两只冷面虎也都在拥挤的人群中抢到了属于自己的一份,只有徐辉这个新兵蛋子,挤不过那些身强体健的壮汉,被人群甩在地上,吃了一脸的灰。

    “哈哈哈,小辉子,又没抢到吃的?要不要大爷我给你个馒头啊?”

    “呦,这不是徐辉么?怎么?饿了么?要不要跟老子做个相好,我给你一张饼。”

    “小辉子,瞧你那身段,那脸蛋儿,不去唱戏真是浪费啊。”

    “来,爬过来给大爷香一个,这碗汤就是你的了。”

    “小辉子,你卖屁股吧,你这模样肯卖还用得着天天饿肚皮么?”

    听着周边士卒冷嘲热讽,污言秽语,徐辉脸憋的通红,他起身拍了拍皮甲,整了整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重新带好头盔,不顾众人嘲弄继续朝拥挤的人群挤去,但无疑又失败了,被人一脚踹了出来,再次跌倒在地,周围又是一阵爆笑,疯子和韩锋等人也发出一声冷笑,孙承和杨帆只是看了一眼,摇摇头就不再关注他了。

    就在徐辉再次起身试图抢夺伙食之时,一根粗大的筷子出现在眼前,上面有一个散着热气的红薯和一只馒头。徐辉二话不说夺过,连皮都没剥就对着红薯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吃到一半望了眼,正是昨晚给自己半张饼的刘策,不住感激的点了点头,找了个地方继续进食。

    刘策望着徐辉,没说什么,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下等会儿出征,这时对面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入耳中,“哎哟,看人家刘策,早把小辉儿**了,你们几个晚了哦……”

    刘策倒退几步,转过身走到声音发源地,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起:“怪不得那么疼人家,还主动送食呢,嘿嘿……”

    说话的是一个端着碗啃着卷饼长相较为猥琐的士兵,刘策认识他,叫赖三,最爱挑拨,也是个靠卖屁股吃饭的货色。见刘策走来,也不怕,就这么直直望着他。

    刘策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子问道:“你再说一遍?啊?”

    “自己干的事自己……”赖三正要说话,但马上发现自己身子飞了起来,随后又感觉腹中一痛,整个人飞了出去,撞翻了后面的木栏,汤水洒了一脸,烫的嗷嗷直叫。

    一脚踹飞赖三后,刘策像个无事人一样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扭了扭脖子,扬长而去。

    “这小子个把月时间怎么判若两人?”孙承望着刘策离去背影,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和他同属一个营帐一年时间,虽不怎么交流,但刘策什么性格还是有些了解,可一个月前就变了,变得突然爱干净,性格也变得不再软弱,给人一种异样感觉。孙承的想法同样在所属营帐内各人脑子里想过,但怎么想都不会知道原来的刘策在一个月前就死了,现在的刘策只是同名同姓的灵魂在这具躯体里罢了。

    约摸休息了小半时辰,一队身负铁甲的将军亲卫,在甲叶撞击声响中手持阴森冰冷的长枪踏入校场,随后便有一名传令官大喊:“副总旗宗盛宗将军到!”

    话音刚落,但见一名身着银白色札甲,约摸40出头,略显肥胖的高级将领一脸红光的走上检阅台,校场众人立马胡乱的排列阵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站的笔直,军中阶级概念早就深入骨髓,对这类士族门阀、有权有地位的达官显贵向来十分敬畏。

    宗盛的看了眼校场上众人,冷哼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拿起铁皮制成的扩声器,大声喊道:“兄弟们!数万流贼昨夜已经跨过甘州地界,正向高阳城袭来,你们是大周王朝赫赫有名的雷霆军,保护高阳城百姓安危是你们的责任,现在朱总旗已经把军队指挥权交给我了,我命令你们一刻钟后在营门口集合!前往厚土堡迎击流贼,为国效力!”

    话毕,便丢掉铁皮扩音器皿,在众亲卫兵护送下,走下检阅台,出营而去。

    “数万?呵……”刘策昨日亲耳听到报急探马内容,恐怕十万都远远不止,今天宗盛却说成数万?也对,昨日刚经历一次大捷,士气正盛,让很多士卒都觉得自己真的所向披靡,事实上刘策心里知道,昨天这种仗根本不算什么,30000流贼真正战兵不到1000,其余都是连像样兵器都没有的流民。就这样还伤亡2000多人,可见自己所属部队真正战斗力并没有所想象那么强大,看着校场不少人摩拳擦掌,侃侃而谈,刘策突然感到无比的凄凉。

    一声沉闷的鼓声敲响,营地中士兵都回归到自己所属分列,缓步行向营门口,刘策握紧长枪,踏步进入枪兵阵列,随大军一道踏向那未知的命运……

六 厚土堡

    大军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厚土堡出发,路过昨日战场时,依旧遍地残骸,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许多野狗和正在此地来回徘徊,不时啃食着地上尸体,见有人经过,警惕的抬起满嘴鲜血的狗头,微微发绿的狗眼令人不寒而栗。战场上方干枯的树上,停满了乌鸦,在某只领头一声叫唤后,纷纷扇动翅膀飞到半空中组成一个黑色漩涡,随后朝尸体方向扑去,俨然一副末世的景象。

    当军队到达厚土堡时,天已大亮。刘策刚开始时就发现不对劲,原本整个旗团营地理应还有6000余人,可现在少了三分之一,而且除了副总旗宗盛亲兵卫队和几个营地管带外,总旗朱嵩本部和几名参将一个都没在。理了理思绪,刘策觉得事有蹊跷,但也不及多想便被安排到所属防守区域。

    厚土堡,大周历76年所建,原为堡民屯田所立,初建时此地良田约60万亩一年可收4次稻米(异界粮食设定成长周期短),足够供给十里外高阳城一年所需。然而后来吏治败坏,士族门阀和富商勾结强取豪夺,纳为私田,当地村民纷纷破产另谋他路,到大周176年起,厚土堡可缴纳粮食土地不足十万亩,而且逐年减少。到大周历202年,高阳城每年需从外地进购上百万石(一石150斤)粮草才能维持城内数十万百姓牲口一年所需。持续到大周历232年,厚土堡内已经全部转化成私田,原来堡民要么另谋出路,要么给那些士族门阀当佃户混一口饭吃……大周历288年,由于士族门阀垄断,加之官府腐朽不堪,河源省爆发大规模农民暴乱,但被当时的河源总督赵震垣残酷镇压,据说当年六万参与暴乱的农民俘虏全部被赵震垣处死在浑河边,血水染红整片浑河,几周不见褪去,而厚土堡在那次起义中,首当其冲,数十万亩田地被践踏,两百多名堡民被红眼的破产暴民残酷虐杀,人头都被叠成一座小山。

    大周历322年,河源省再次遭遇大规模农民暴乱,时值赵震垣之子,赵英山当总督,他手段比他爹赵震垣更加残暴,据说抓到的农民全部被削成人干喂狗。而那次暴乱厚土堡又再次被暴民践踏,数十万亩地全数被毁,堡民又有数十人被杀,士绅损失巨大。

    赵英山死后,他长子也就是现在的赵元极继任总督之位,可惜好景不长,他继位第五年,也就是353年,便爆发了大周史上最大规模的流民起义。有破产市民商人农民和异地到此求生百姓以及军中不满现状的士兵将领组成的大规模流民队伍,席卷了整个河源北部中部地区,赵元极无力面对着糜烂局面,便向大周中央求援。大周皇室十分重视便派遣中央王牌军之一的雷霆军入驻河源省平乱,然而十几年过去了,局势比之前更加糜烂,大周军队和流民义军就这么僵持了十多年,区别就是流贼越打越多,而厚土堡在大周地方军中央军和流贼数次洗劫下,早就一片荒凉,再无大周立堡初年的繁荣景象。

    厚土堡是通往高阳城必经之所,如果绕道,需要再走上6-7天时间,因此,流贼此次前来必定会先攻下厚土堡。流贼人数虽多,但刘策知道他们粮食却极为紧缺,甚至都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因此不可能绕道而行,宗盛派兵把守这里,他心里是十分认同的,能坐上雷霆军这个重要位置,封为将军,掌旗使的人,要是单单就靠士族门阀的名声,是绝对不可能的。

    刘策来到自己所列防守之地,一段长达半里仅在自己胸口的土墙映入眼帘,这段土墙厚不足一米,坑坑洼洼毫无规则,只要是个人,都能轻松翻越这片土墙,如果对面身体素质过硬甚至单手就能翻越。

    刘策皱了皱眉头,自己所在地就是流贼所需冲破第一道防线,可这么简陋的防御工事,对面如果有一队弓箭手进入百米范围内,绝对会被射成刺猬,这不是叫自己去送死么。好在刘策历次与流贼交战,对面弓箭手数量极其稀少,即使有,箭枝也是分散,对自己形不成有效威胁,刘策很感激这幅身体原主人能将武艺练到这种地步,让自己好几次在战场上活着走下来。

    刘策被分在枪兵第三列,五列枪兵1000名加两侧各125名刀盾手,总计1250人镇守第一道防线。身后第二道防线后土墙同样是1250名相同阵型士兵,只不过他们的土墙位置比自己高了一层,土墙高度并没有和自己有什么变化。刘策对这种安排无语,虽说自己所在旗团弓箭手稀少,但如果把这几百弓箭手集中起来放在第二段土墙后对冲锋的流贼先射上几波,那么自己所列队伍正面压会小很多,对流贼也能起到震慑效果,而不是把弓箭手分散四处放冷箭各自为战。

    第三道防线1500人,依旧以枪兵和刀盾手为主,不过多了些使用重武器的士兵,比如疯子的几十斤重长柄巨斧,以及不少链锤,狼牙棒等各类兵器。

    再之后便是宗盛的150名亲卫队,无语的是,这支身披铁甲,用的上等精铁铸造的兵器,几乎人人有马的军队永远都躲在战线最后方,战事顺利时会出动追杀获取功勋,战事危急时刻,永远都是第一个同指挥使撇下众人扬长而去。更具讽刺的是这些装备精良的亲卫队都是各营地军功彪炳的人马组成,但加入亲卫队那一刻起,很快就腐朽了,无论胆识还是作战能力都急速退化,除了能在普通士兵面前耀武扬威外,一无是处,典型的成了各总旗参将的私兵,在刘策眼里就是群酒囊饭袋,只可惜了那身纯铁打制的叶甲。

    呜呜呜~

    兽骨制成的号角响起,刘策紧紧握住手中长枪,举目望去,天际的一角,出现一个个窜动的黑点。

    “终于来了!”刘策按捺下焦躁的情绪,死死盯着地平线上越来越多的黑点,渐渐的变成一道道粗线…………

七 黑云压境

    远处地平线上密密麻麻的黑点不断涌现,几十万流贼逐渐聚成一处形成一个个巨大的漩涡,如果此时从高处看下去绝对令人头皮发麻。

    看来情报差距太大,从这一望无际的黑点漩涡来看,远远超过10万,恐怕得有二十万以上的流贼,望着身边士兵一个个脸色苍白的喘着粗气的,再也没有早上在校场中的耀武扬威,刘策知道今天运气不好的话恐怕就全都得交代在这里了。

    刘策明白,这次不同以往,义军这回是铁了心要拿下高阳城,而自己这边几千雷霆军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抵挡得住几十万流贼人海战术,要想活命就只能见机行事了,除非雷霆军主力和州府兵马能及时回援,可此地离雷霆军团主战场五梁镇少说也有3天路程,就算快马12时辰不间断求援一来一回也需要4天时间,更何况五梁镇战况同样不容乐观,近百万流贼聚集在五梁镇周围,根本分不出兵力来救援。

    因此,刘策已经在思量退路,自己目前撑死也就是小卒一个,没必要给雷霆军送葬,要在这个吃人的世界打出一片天地,首先就是活下去,握了握手中的长枪,刘策把不安和恐惧抛诸脑后,冷冷的望着黑色漩涡朝自己这边缓缓袭来。

    “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流贼人虽多,但都是乌合之众,你们是大周帝国赫赫有名的王牌军团,是先帝亲封的雷霆军团,只要撑住三天,三天后会有十万大军前来增援!”副总旗扯着嗓子鼓舞士气,但周边将士早已麻木,在刘策看来这种鼓舞手法很低级,没有实质性奖励,没有对士兵的承诺根本就毫无效果,甚至会产生反感情绪,缺少军魂的军队再勇也会被打成狗的一天。

    再者,三天后援军到来无疑痴人说梦,就算真的三天后有援军到来,如果自己是指挥官肯定把军队拉进高阳城抵抗比在这旷野之地仅依靠不到一人高的土墙防住几十万流贼胜算要大的多。看来这一切似乎都是有目的,自己这边所部数千人被当成炮灰了,恐怕总旗使朱嵩和那些管带参将的2000心腹早就打着维护治安的旗号躲进高阳城内了,至于目的,刘策现在能想到个大概:绝对不可能抵抗流贼,高阳城内不过几千地方守军,朱嵩不会蠢到把自己带入绝境;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朱嵩作为这个旗团最高指挥官,对高阳城闪失有不可推卸责任,但如今这种局面,只要转移城内士族门阀和商贾富户到安全地带,那么自己丢失高阳城的责任就能降到最低,甚至只要动用自己门阀关系,不但不用降职,极有可能还会得到褒奖,最差结果也就是不升不降,依然是雷霆军下属第四旗团总旗,至于那些可能被流贼虐杀欺凌的平民百姓……呵呵,想到此处刘策自嘲的笑了笑,大周皇室和士族门阀心中什么时候有过百姓,真有过百姓怎么会有这么多流贼?而且这流贼越打越多?从几万打到十几万,从十几万打成几十万,又从几十万打成几百万,真可谓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望着自己手中长枪,长约2米左右,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枪头6公分长短,看这材质,不能算上等,但也算是精铁打制而成,枪尖已经有些钝,但依然可以刺穿戴皮甲的流贼,更何况流贼中无甲居多。

    再看看自己腰间挂的腰刀,刀身长50公分左右,重约3斤,同样是精铁打造,但这精铁品质也分高低。将军卫队也就是亲卫队的装备一律上等精铁,不易破损,但上等精铁炼制不易,数量不多,只能供给给少量核心部队装备。而用上等精铁打制的铁甲更少,而且也容易被同样上等精铁所制的长矛箭枝刺穿,因此大周帝国着重在兵器上发展,对铁甲产量依旧只能满足一小部分精锐之师装备,大部分偏师或地方军依然以皮甲甚至布甲为主的防护手段。

    刘策虽然不懂这类军事,但依稀记得前世中西方古代战争一套优良铁甲意味着什么。

    看向远处滚滚而来的流贼,刘策突然发现被人当成一枚棋子,还是弃子是多么的凄凉,多么的无奈,真希望自己能在这异世界可以掌握自己命运的一天,只为了能活下去……

八 血战上

    远处的几股黑色漩涡已经融合在一处行成一望无际的黑云,雷霆军这边各人吞咽口水脸色惨白,粗重的呼吸此起彼伏,不少人握枪的手都开始发抖。

    刘策握着长枪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按流贼作战方式,最先出击的必定是手无寸铁的流民,这些没经过训练的流民全靠一口血气吊着,只要攻势一挫,立马会士气尽泄四处逃窜,而后几波便是经历过几次战斗的流军贼兵,手持各类五花八门的兵器,主要短矛和铜刀为主,论战斗力只比流民略高,也比较容易击溃,但无奈数量太多,几次人海战术自己就算没死与他们手中,也会消耗巨大体力,甚至被活活累死,最后就是流贼中的精锐了,有的甚至身披铁甲,虽然数量不多,但各个都是百战中存活下来的老兵,战斗力远比省府地方兵要高,甚至和雷霆军直属军团比也可能仅是装备上的差距而已,而自己所在军营只是雷霆军下属部队,虽然打着雷霆军旗号,但装备补给和粮饷等物资分配上和直属军团有着天壤之别,或许还不如某些省府地方军待遇,遇到精锐流贼,发生什么情况犹未可知,因为多次和流贼交战,极少有机会遇到过这类精锐贼兵,也只是偶尔听到地方军和直属军团的士兵说起过。

    刘策估算,最多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自己所部即使不被吃掉也必定崩溃,被几十万流贼撕成碎片,照目前形式来看高阳城是无论如何都守不住的,自己必须寻好退路活下来。

    黑色云团缓慢而又杂乱的前行,刘策目测离最前方流贼离本阵还有五六里的路程,看这数量预估30万人以上,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头,给人带来绝望气息。

    最终约摸半个多时辰后,在离两阵差不多2里处,黑云缓缓停了下来,不多时流贼大军中蹿出三匹快马,打着白旗飞奔到阵前对着雷霆军喊道:“里面的人听着,尔等速速投降,不要做无谓抵抗,没必要为那狗皇帝卖命,我义军行天道,只要归降必保全尔等性命!”

    如此劝降三四遍,但阵中没有任何反应,或者说是麻木了,不少人依稀记得某些地方军归降后因为缺粮而被义军活活做成“肉干”填充军粮的实例。虽然自己军中克扣军饷已成惯例,几个月没发薪水那是司空见惯,但每日勉强吃个半饱还是可以的,吃人这事在军中还未有过先例,因此哪怕在这种局势下,不少士兵宁可战死也比成为饥民口粮要好的多。

    几番劝降无果,那三名流贼骑兵只得归阵,不一会儿,不少衣衫褴褛手持木棍扁担,竹刀竹枪的流民列与阵前,约两万余人,在身后流贼督军鞭笞下,吼叫着向自己这边冲来。

    “来了。”刘策位列枪兵第三列,清楚的看到逼近的流民或者说是饥民一幅幅狰狞趋向疯狂的表情,这样的场景穿越一个多月来已经无数次经历,自己要做的就是把冲到面前的饥民扎个窟窿,送他下地狱。

    不到两里路1000米左右距离,饥民冲到阵前时已经气喘吁吁,但依然还是和土墙后第一列枪兵以及刀盾手撞在一起,一时血花飞溅,饥民还未翻过土墙就被长枪手成排钉死在土墙外,后面的饥民踩着同伴尸体再次攀爬上土墙随后又被扎死翻落土墙,几百人在一瞬间就失去了生命气息。

    这时一名手持竹刀饥民的翻过土墙,跳下一刹那被刘策所在最前列长枪兵狠狠刺死在墙角,那饥民眼中气息逐渐消逝。但还未等那名长枪手拔出枪头,另一名手持短锤的流贼猛的从土墙上跳下狠狠砸在那名长枪手头盔上,劣质铁盔顿时破裂,碎渣也嵌入那名枪兵脑袋,顿时血肉模糊口吐鲜血也被黑暗迅速吞噬……

    见那名抢手倒了第二列枪兵迅速补上,长枪刺向那名流贼,那流贼就地打滚躲开那致命一枪随即一锤砸在那士兵脚掌,一时那长枪手大声呻吟起来,但还未呻吟多久那流贼就起身一锤砸到他脸上,瞬间那士兵五官剧变,深深凹陷进去,连眼珠子都挂在脸庞,当那流贼挥舞短锤踢翻那名士兵尸体时,突然感到脖子一凉,不可置信的往后退到墙角边用双手紧紧捂着血流不止咽喉,只见刘策手持腰刀冷冷的望着他,随后他同样被黑暗吞噬,成为一具尸体。

    刘策果断杀了那流贼后,迅速收刀抓起长枪,一个直刺,将一名刚翻墙落地的饥民钉死在土墙边,随后一脚踹在墙上拔出枪尖飞身一扫,三四名在土墙上的饥民纷纷被扫落,又是一个挑刺,左侧一名刚翻上土墙的饥民被甩飞出去,随后再次抽出腰刀回身劈翻了一名妄图偷袭的饥民,做完这一切后,刘策侧身挤入大军空隙中,他要做的就是保存体力以便逃跑

    “看来流贼这次不同以往。”刘策发现这次流贼改变了以往作战方式,饥民和战兵混在一块了,刚那拿铁锤杀死两名长枪手的流民不可能刚加入流贼就有这战斗力,望着不远处土墙上越来越多的饥民和各种手持铁器的流贼,刘策有不好预感。

    饥民为诱饵,战兵混其中,流贼战术也在逐步提高。土墙被攻陷只是时间问题了,这时,又一声角号吹响,第二波饥民(流贼)开始进攻了!

    由于土墙前尸体堆积差不多有半人高,因此第二波流贼很轻松的就翻上土墙很快就和土墙前一线士兵混战成一团,长枪入肉之声此起彼伏,流贼和雷霆军厮杀也进入白热化。

    刘策捡起一名阵亡刀盾手的盾牌,挡住两名饥民袭来的木棍后一举借力挑开随后长枪精准刺入其中一个饥民咽喉,不等另一名饥民扑来,丢掉长枪飞身一跃盾牌狠狠砸向那饥民天灵盖,那饥民整个脖颈都陷入肩膀,没了气息。刘策踢起长枪,浑身浴血,周围一遭已经有数十具敌我双方的尸体。

    不远处,徐辉手挥腰刀,不停的阻挡六七名饥民的逼近,他所在列队已经全部战死,就剩他一人,他头上铁盔也不知去向,披头散发,大声吼叫着,试图将那些饥民吓退。

    此时一个饥民趁他不注意一把扑上前抱住徐辉,两人同时摔倒,其余饥民一拥而上按住他,其中一名饥民红着眼将手中捡来的腰刀奋力朝徐辉胸口捅去,就在徐辉觉得自己一命呜呼时,那柄腰刀尽然捅不进皮甲,还断了一小截。那饥民更加恼羞成怒,居然扔掉断刀,死死掐住徐辉脖子,徐辉身体手脚被其余几名饥民按着动弹不得,只能双目圆睁,死死的盯着那名已经疯癫状态的饥民。

    就在徐辉认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杆乌黑的长枪扫了过来,那名疯癫的饥民喉结活活被刘策这一枪敲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渐渐窒息而死。

    不等周围饥民反应过来,刘策抬起一脚,将按住徐辉左手的饥民下巴踢碎,随即一盾砸翻另一侧饥民,随后单手枪出如龙将压在徐辉腰和脚两人刺成一串,剩下一名饥民满脸恐惧,转身就跑,刘策踢起之前饥民丢掉的断刀,从后背贯穿那饥民前胸。

    一气喝成连杀六人后,刘策也有些气虚,在抽回两个饥民身上的长枪,确定暂时安全后一屁股坐在徐辉边上恢复体力。

    徐辉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过神来起身坐在刘策身边,泪流满面。

    “哭什么哭!”刘策白了他一眼,发现他裤裆都湿了,怒道:“你怎么这么窝囊,当什么兵!”

    徐辉浑身忍不住发抖,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不住哽咽。

    “听着,你他妈给我听着!先别哭!听老子说!”刘策抓起徐辉皮甲内衣领,大声说道,“你要想活下去,要么就拿起刀把那群兔崽子杀了,要么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寻机会逃跑!老子不可能次次都能救你,因为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你他妈听到了么?回答我!听到了么?听到了就点个头!”

    看到徐辉点了点头,刘策便放开了他,继续靠墙休息,就在此时,几十名手持长刀身披护心皮甲的流贼翻过了土墙……

九 血战下

    数十名身披精良皮甲手握铜长刀的流贼踏着同伴尸体越过土墙。这批流贼不同以往,各个身体强壮武艺精湛,在落地那刻,最前方稀松的枪兵阵容瞬间被这股流贼冲退数步。

    一名枪兵深吸一口气,一枪朝一个手舞长刀的流贼刺去,那流贼见状长刀一挡顺势拨开枪势,近到枪兵身前,不及那名枪兵反应,长刀便划过他脖子,那名枪兵的脑袋瞬间飞了出去斩首。

    杀了那名枪兵,流贼舔了舔带血的刀身,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杀去……

    另一侧,王彤举盾抵挡一名流贼长刀猛劈,自己的腰刀砍不穿那身镶了铜片的皮甲,只能一味举盾防守狼狈不堪,那流贼不停挥舞长刀击打在盾上,压的王彤喘不过气来。

    “咻~”

    就在王彤手臂发麻快撑不住的时候一声尖锐破空声袭来,一支拇指粗细的狼牙箭射穿那流贼脸颊,带出一股飞溅的血柱,那流贼一声不吭就这么被射翻倒下。

    王彤朝箭枝射来放向望去,不远处一座矮房上,韩锋手握步弓,一脸关切的注视着王彤。

    王彤笑了笑,超韩锋举了举手中腰刀以示感激,毕竟他们仨一个村落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出来打拼,一起当兵,一起上战场,这种死党之间的感情甚至比亲兄弟都重。

    韩锋刚要挥手回应,突然呆住了,不远处王彤的胸口被一支短矛从后背贯穿,举着腰刀的手一时僵在半空,渐渐感到浑身力气被抽空,无力的栽倒……

    “不!”韩锋歇斯底里的怒吼,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迅速从身后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朝那流贼射去,那流贼长刀一转打掉射来的箭枝,对朝韩锋露出个挑衅的表情,随后转身砍翻几名枪兵淹没在人海之中。

    在这几十名流贼悍不畏死的搏杀下,土墙前士兵伤亡惨重,留下了不少空地,给后面流贼进军提供了便利。望着如潮水般汹涌翻墙而来的流贼大军,第一道防线基本被攻破了……

    刘策望着眼前这一切,算算时间不到半个时辰,第一道土墙便要被攻破,1200多名士兵伤亡过半,离崩溃只差一步了。

    刘策起身抓起长枪,看了眼还在墙边瑟瑟发抖的徐辉,不再理会他,朝第二道土墙跑去……

    “谁让你来的,退回去!再靠近一步,格杀勿论!”看到刘策往第二道防线这边跑来,土墙后指挥官大声呵斥!

    刘策道:“大人,前面已经顶不住了,求你快快派兵增援!”

    “大胆,你以为你是谁?敢对本将军指手画脚?我命你立刻回去杀敌,否则……”

    “你瞎了么!”刘策打断了那指挥官言论,厉声道:“前面快顶不住了,一旦军队崩溃你想想有什么后果?你想逼那些当兵的和流贼一起冲阵么?”

    “放肆!你敢冲撞本将军?念在如今战情紧迫,本将军可以既往不咎,现在命你即刻回去杀敌,再多言一句,莫怪刀剑无眼!”话毕,十几张步弓弯弓搭箭对准了刘策。

    刘策愤怒的看了土墙上一眼,不再多言,回身走向第一道土墙。既然求援无果,那么就只有放手一搏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士兵在这个时候崩溃。

    刘策长枪一甩看都不看一眼跑过来的饥民,一枪将他扫飞,随后纵身一跃向密集的贼群扑去,最前方数名流贼直觉头顶有一片乌云急速降下,随后一个身影重重的将这片贼群压倒一整片。

    刘策连忙起身手,手中长枪或点或挑,不断收割着眼前流贼性命,枪身都已经被鲜血染的血红,但翻过土墙的流贼越来越多,源源不断的朝自己方向杀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刘策望着蝗虫般杀之不尽的流贼,必须要尝试着做点什么,把那群墙内流贼赶出去,这样才能有时间撤到第二道防线,不然今天就都得交待在这里,望了眼不远处韩锋所在土房,刘策举枪一挥,“咳嚓”,一名流贼战兵脖颈被活活敲碎……

    此时的韩锋因为王彤的死已经陷入疯狂状态,手中步弓一箭又一箭射向流贼人群,每射一箭就有一名流贼倒地,如此已经射出去二十多支狼牙箭,手臂早就发麻快到极限,但他依旧不知疲倦抽出箭枝,搭弓射出。

    此时一名流贼战兵已经盯上了他,只见他一声招呼,推开人群,迅速跑到韩锋视线死角,随后口叼长刀,踩着边上石墩借势一跃而起,抓住土房后侧绳梯向屋顶爬去。

    那流贼战兵刚刚爬上屋顶平台,便和同样攀上屋顶的刘策打了个照面,二人互视一眼,都从各自眼中看到一股发冷的寒意。二人就这么僵持着,而韩锋浑然不觉身后有两个人,只是红着眼在人群中寻视杀死王彤的那名流贼……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刘策同那贼兵,互视大概几秒钟……就在韩锋的弓箭又一发射出的刹那,刘策和那贼兵竟然同时发动攻势。

    铿锵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传入刘策耳中,震的耳膜嗡嗡直响,刘策那把刃口多处有裂痕的腰刀应声而断,而那流贼也被刘策刀劲逼退两步,长刀插入水平面,扬起一道黄色尘痕,勉强保住了自己平衡,见刘策兵刃断成两截,那贼兵冷笑一声,拔起长刀狰狞的朝刘策砍过来,刘策面对刀势逼近,不闪不避,就在要砍到自己脸上瞬间,身体立刻向右一闪,那贼兵刀势挥空的刹那,刘策手中断刃闪电般的划过他咽喉,一时那贼兵难以置信的丢掉手中长刀,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脖子,试图阻止血液涌出。

    刘策不紧不慢的丢掉手中断刃,捡起地上长刀,缓步走到那名贼兵身后,一脚将他踹了下平台。然后看了眼手中长刀,刀身长80公分的样子,宽10公分左右,重量有7-8斤,估摸精铁质量不好,因此刀身比较厚,才有这么重。但这刀还算完整,只有一两个缺口,暂时拿来给自己保命还是够了。

    就在刘策要开口和韩锋说话时,韩锋猛的转身,手中步弓搭着一支拇指粗细的狼牙箭,阴森的箭镞散发着嗜血的光芒。刘策瞥了韩锋一眼,在箭枝脱弦刹那急速扑倒在地,狼牙箭几乎整根没入刘策身后流贼胸膛,那流贼被如此近距离箭矢射中,整个人被掀飞出去。

    韩锋射完这一箭,毫无预兆的跌倒在地,自己双臂已经使不出半点力气,控弦的手指已经肿的发紫。刘策起身,对韩锋轻轻点点头表示感激,可见他这幅模样,也不再说什么,继续跃到另一个较高的平台。

    “应该就在这里。”刘策自言自语,他印象中之前一世原本身体宿主在历次讨贼中经过厚土堡时,发现高处某个屋子里暗藏了大量的火油,都是用瓦罐装着,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火油找出来扭转眼前糜烂的局势,只要能让流贼停止一刻钟不再进攻,自己和土墙前剩余的几百人便可以从容退往二道防线后暂时休整。

    终于他连翻三个平台,在一个房间里找到了用蜡密封的几十坛火油。刘策在每个封口上都扎了一个洞,随后抓起一坛跑屋外从屋顶浇下,刺鼻的火油几乎全部浇在尸体上……倒空一坛又一坛,在倒完十坛侯刘策从身上掏出火折子和一根燃芯草(异界植物,易燃,可做煤油灯芯),点燃后朝下扔去……

    一股火苗蹭的窜起,土墙前一片空地上的尸体被点燃,刘策又拿起两坛子火油,猛的又砸下,瞬间火势变大,其中一坛火油罐子炸开,火花溅到几名流贼身上,粘稠的火油十分易燃,很快这几名流贼身上火势越来越旺。

    灼热的疼痛使得这几个流贼惊慌失措大声喊叫着四处奔跑,反而引燃了附近的洒过火油的尸体。有几个稍显冷静的就地打滚,不想也同样点燃了地上尸体,行成一片火海,这十几名流贼就这样活活被大火吞噬,火势迅速蔓延开来,行成一个长数十米的火墙还在以肉可见速度疯狂扩散。

    刘策将长刀挂在背后,用绳子将剩余十几坛火油系在一起,分成两组,又随手找了条破棉布,见下面流贼和士兵已经一片混乱,躲避火势时,便捂住嘴鼻,按原路跃回地面,随后向没燃烧的地段疯跑,罐子内火油一路撒在路面上被蹿过的火苗点燃。一口气跑到另一边时,火油几乎已经撒空,望着身后浓烟滚滚的大火,刘策将手中罐子全部砸向前方流贼翻越的土墙,土墙瞬间窜出一团火焰,逼退了正在翻墙的几名流贼……

    长达200多米的火墙,浓浓的黑烟令人枪的无法呼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恶心的熟肉的味道,流贼顶不住这呛人的浓烟和逐渐增强的火势,纷纷回身翻越土墙逃命而去,途中又有不少同伴被踩死或踩伤被大火吞没。

    第二道土墙后的士兵目瞪口呆,不少人亲眼见证了刘策一人上蹿下跳改变整个局势,此时只见刘策身边聚集了百余多人向第二道土墙跑来。

    之前那位指挥官望着眼前这一切,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厮好狠,还是少惹为妙……”

十 布阵

    在刘策等百余人进入第二道土墙防线后,已经疲惫不堪,脸上被黑烟熏的如同煤炭,不顾众人投来的目光,刘策径直来到一口水井前,打了一桶水不顾一切浇在自己身上缓解灼热的肌肤。

    刘策丢掉水桶,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剩余士兵争先恐后挤在水井前抢水桶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二道土墙前的守军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大火,一脸震惊,尤其几位指挥官,原本都已经觉得第一层土墙被破流贼华裔趁势攻上自己防线,那么自己所列军队结果也同第一道土墙那些士兵一样很快被攻破,但现在刘策这种不要命的作战方式竟然活生生的挡住了数万流贼疯狂的进扑,给自己获得了喘息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说兄弟们,”见众人在水井前挣抢的差不多,刘策清了清有点被烟熏的干痛的嗓子,说道,“待会儿可能还有硬仗,想活命的话就听我一句,不能再这么打了。”

    从第一道防线死里逃生的一百多名士兵齐齐回头望着刘策,只见刘策继续说道:“我知道诸位武艺各个不凡,对战那些流贼饥民哪个不是以一挡十,哪怕对上流贼精锐也不在下风,但他们人数实在太多了,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蚁多啃死象,不要再各自为战。”

    众人一想也觉得有道理,面对七八个扑上来的流民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凭借一身勇武或蛮力尽力反抗。

    “那你说怎么办?”在流贼和火丛中死里逃生的韩锋问道。

    看了眼韩锋,他脸上被烟熏得如同张飞一般,看不清什么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看来还处在丧友之痛中。对韩锋点了点头刘策继续说道:“我有一个想法,众人必须拧成一股绳,共同御敌。”

    随后从边上捡起一块木条,在地上划了几个线条,众人逐渐围在刘策身边观看地上简易图形。

    “枪阵排数列,每列数人,刀盾手穿插在各列中间,所有人只需盯住各自正前方位置的敌人,来一个杀一个,至于侧身袭来的流贼,你们只能相信自己身旁队友,刀盾手补漏砍倒从间隙冲过来的敌人便可……”

    一连串的想法从刘策口中说出,一下子颠覆了这群常年在刀口舔血的汉子。历来军中作战都是以个人勇武为尊,团队作战根本没什么意识,指挥操练自己的将领从来没说过这么有想法的战术,只说过打仗靠的是血气,用强大的武力让对手害怕绝望直到死亡,被敌人杀死只能说明自己武艺不到家……

    可眼前这位不过18岁的少年居然有这种别具一格的想法,一时间无法适应,但自己的命几乎就是他所救,虽然这场火也烧死了不少自己人,但能把几十万流贼挡在堡外,让自己安然退回第二道土墙,足以证明这家伙绝不简单。

    “怎么样,你们愿不愿信我一次?”说完,刘策抬头问道?众人面面相觑,都在思考他这个方略可行性……

    “这样就能保证我们活下去对么?”终于有一名士兵提出异议,毕竟他所说的话也代表了众人心里所想。

    望了那名士兵一眼,刘策又看看众人道:“不能。”

    一听这回答,众汉子不少冷哼了一声,搞了半天还是会死,那你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但能让你们活的久点,有机会逃跑!”刘策一字一句说道。他当然知道目前这种战术对整个战事无济于事,流贼最终还是会攻下厚土堡,很多人会死,而这战术列阵刘策也只是依照前世网上对古代中外战争的描述改编,具体有没有效果还有待实战确认,更何况这群士兵根本没经过这方面系统的训练,能发挥多少战斗力也是个未知数。

    “信我的,就表个态,不信的,自己去和守军一道吧。”刘策丢掉手中木条,拍了拍手,眼前137人,只要有一半人同意,那么这套方略就可以实施,否则还是自己找机会跑路吧。

    陆续有人离开,他们无法接受刘策这种新颖的作战方式,还是传统的认为个人武艺是保命最佳手段。最终统计下来,有103人愿意选择相信刘策,反正横竖也是死,不如索性拼一把……

    见还是有很多人选择留下来,刘策总算呼出一口气,对他们说道:“我刚才观察了下地形,看那边。”望着刘策指的放向,只见通往第三道防线前不远处有道可以勉强容纳6个人通过的巷道,在那里是阻挡流贼最佳场地,另外我改变下阵型,刀盾手五人一列,分为3列,每一列身后穿插一排长枪手,刀盾手责任就是挡住冲杀贼群,长枪手趁机刺死刀盾手前面流贼,记住你们只需顾住正前方流贼,其余请务必信任身边战友……”

    吩咐完毕后,刘策等人就起身和各人简单训练了下如何列阵,还好这群士兵虽然没有经过系统训练,但好歹也从军多时,这么简单的排列不多时便学会。随后刘策便带着众人朝巷子里行去,准备迎接新一波的厮杀……

    第二道土墙后的守军位置比第一道土墙高出差不多一层楼,此时要有滚石擂木之类守城工具那么就可以给流贼进击带来巨大伤害,可惜旗团出征根本就什么都没准备。必要的防御工事都没有,仅仅依靠这一段段废弃的土墙强行拉开防线,若不是刘策使出火攻之计恐怕流贼再来一波直接被攻克也说不定,镇守这道防线的总指挥官董伦望着黑烟弥漫的场景,心里一阵后怕。他完全是一个平民在军营中摸爬滚打,硬是靠军功和为数不多的俸禄巴结讨好朱嵩、宗盛才有今天的地位,原本以为这回只是和前几次一样普通的缴完匪就可以回营,却没想到柳州方向的流贼数十万聚集这里要攻打高阳,自己极有可能要交代在这里,死倒是不怕,就是自己家里还有老母亲和妻儿怕没人照料,大周皇室对自己这些草根阶级可谓刻薄到了极点,虽说现在是个参将,表面上看拿到手的俸禄和士族同级将领一样多,可背后的隐形待遇可是差距巨大,士族参将战死家属可得到最高700两白银和五百石粮食以及数不清的福利抚恤,哪怕伤残也能拿到十个月俸银和每月十石粮食补贴;而一个草根参将战死,最多只能得到75两抚恤和120石小麦,中途还可能被克扣大半,伤残更是什么都没有,顶多发饷银三月退伍。即使正常生活中,士族子弟参将级别都有皇室安排的住所,不愿意住的每月可额外领取10两白银,要知道一个下属营参将一月也才20两白银……董伦越想越气,但也只能把这一切归结为天命,谁让自己命不好没有出生在士族世家呢?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仅仅只是大周皇室公认的高级炮灰而已,随时可以舍弃。

    “大人,统计上来了,邓字营1257人,撤入防线内士兵共计277人,参将、指挥使以上将领已经全部战死,剩余的其中37人伤势过重,恐怕挨不过去,你看是不是……”一名吏员小声和董伦汇报撤进土墙后兵员数据,眼神流露出一股杀机,做了个抹脖子举动。

    “这事你去办吧,注意要做的隐秘点,这种时候千万不可再动摇军心,坏了大事。”董伦挥挥手,小声示意道,他现在尽量让自己冷酷无情,向士族将领靠拢,只有这样才能被上面赏识,再进一步……

    人群中的一角,一名瘦弱的士兵正抱着腰刀瘫坐在地上,脸上满是烟熏痕迹,此刻仰面正大口喝着眼前一名老兵递过来的水袋,等喝空水袋才收回仰着的头。此人正是在战场上吓得尿裤子的徐辉,而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同个营帐相处了两个月的老甲长曾从严。

    曾从严依旧那副老样子,抽着旱烟,烟杆里冒着丝丝白气,却不同以往的劣质烟丝,散发着一股类似刘策前世咖啡的味道,一点不难闻。他就这么看着眼前的徐辉,只不过眼神里却流露出一股罕见的关爱。

    “谢谢甲长。”徐辉将水袋递给曾从严,但他并没有接,只是摆了摆手,说道:“你留着吧。”说完抽着烟不再说话就这么眯着眼睛看着徐辉。良久深吸一口,吐出一个云团,后敲了敲烟锅,倒掉烟渣,放入烟袋中又是一阵捣鼓。

    “我儿子要还在,也该像你这般大了,可惜他三岁那年村里大旱,家里除了我之外全都饿死了。”曾从严似乎沉寂在回忆中,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甲长,我……”徐辉不知道怎么回复,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已经42岁看上去却像50多的老甲长。

    曾从严笑了笑:“臭小子,你自打来到营帐我就注意到你了,我就奇怪你胆子这么小,怎么还有胆识当来兵?那晚你和刘策对话我都听到了,说实话我是不信你那套说辞的,而刘策那小子我看也不会信你,你这谎话漏洞百出,除了封愁年那头熊外,谁信?”

    “甲长,你……这……”徐辉不知所措,要不是被烟熏黑看不出脸色通红,早就当场出糗了。“你不用说,我也没心思管你从哪里来。”曾从严把手重重搭在徐辉肩膀上,“等会儿流贼冲上来你跟紧我,只要我还有口气,就保你活下去。”话毕,就掏出火镰和装满烟丝的烟枪,吊着烟嘴一边打着火镰一边喃喃自语,“上好的烟丝,可是我花了两个月俸禄买的,今天不抽过瘾也许就抽不到咯。”

十一 坚韧

    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从远处传来,曾从严打着火镰的手登时楞住,叹息一声,将烟杆收入烟袋系在腰间,提起长枪朝徐辉使了个眼色。徐辉用袖子擦拭了下有些湿润的嘴角,鼓起勇气提着腰刀跟在曾从严身后……

    另一边,刘策正忙着和其他士兵拆卸堡内门板以及板车上的平板,刚将木板架在巷道口,还未来得及加固,就听到流贼再次攻击的号角。众人神色各异,流贼这么快又发起攻势了?大火还没灭呢。

    “别管他,将门板固定好,能不能撑下去就在此一举!”刘策说完将一根小腿粗细的圆木,用屋子里搜出来的一把榔头狠狠砸下,好在厚土堡这片土地比较松软,没几下就死死的将圆木固定在地上,每块木板后都有两到三根圆木做固定架。

    另外几名士兵把门板平放在地面找了几根粗长的门栓固定在一起,由于没有钉子,只能从韩锋等几名弓箭手上的箭枝拿来折断当钉子用,刀鞘渐渐将箭簇嵌入门栓……一阵忙活之后,一面长达四米高2米2左右的厚重“巨盾”行成了。

    这面“巨盾”有四面门板合成,每扇门中间留有半个人的空隙,这是刘策临时起意搭建的,因为刀盾手实在太少就12人,仔细考虑了下才这么做,专门找来那些厚重门板充当“刀盾手”。

    流贼叫喊声震耳欲聋,由于黑烟阻挡视线,董伦和土墙上其他守军看不到具体数量,但可以肯定,这次攻势远猛于之前。

    一阵阵沙土烟尘从燃烧的地面扬起,流贼扛着沙袋,向火点撒去,火势逐渐被控制下去。

    在火势差不多被扑灭的时候,无数流贼蝗虫般的翻墙涌入,烟雾有些散去的时候,董伦亲眼看到墙外不远处还有几十张云梯在前行。

    “弓箭手,射!”董伦赶紧下令,30多名弓箭手拉弓满圆朝下方流贼纷纷射去。

    咻!咻!咻!

    噗!噗!噗!

    箭矢破空声和入肉的声音交响在一起,根本不需要瞄准,密集的人群几乎每一箭就有一名流贼被射翻。如此两轮过后,董伦连忙喊停,因为他发现这样毫无意义,面对发疯的流民,这只是图耗力气而已,不如留点箭枝射那些抗云梯的流贼……

    云梯终于一步步接近到土墙附近,在董伦等指挥官命令下,30多名射手再次把箭矢倾泻到扛云梯流贼身上。

    扛云梯的流贼或脑门、面颊、脖颈,或手臂小腿胸口中箭,几十架云梯瞬间倒了一大半,但很快下面流贼就再次抬起云梯朝土墙前行。

    “可恶!”看着云梯最终一架架被竖起,朝土墙倾斜而来,董伦狠狠地把手击在土墙上,扬起一小片沙尘,随后拔剑道:“准备搏杀!”

    无数流贼被守军刺落跌下,又有无数流贼爬上云梯,再次被挑落……眼见局面僵持不下,突然第一道防线的土墙一角尽然完全崩塌,一辆简易的冲撞车缓缓的驶近,周围暴发出一阵刺耳的吼叫,流贼们更加疯狂了。

    “这……流贼什么时候有冲撞车?”董伦惊讶的不知所措,印象中流贼根本不具备攻坚能力,可如今……

    只见那冲撞车四个木轮缓缓推进,一根巨大的圆木被车上六个大腿粗细木条拼成的支架用三条麻绳挂着,圆木前方被削成椭圆形,还镶嵌了一层厚厚的铜皮,冲撞车前方有两块长3米宽1米5的木板挡着防止箭矢袭击,十几名流贼用力推着冲撞车朝土墙大门处前行,周围还围了不少流贼掩护,随时都可以加入推车行列,前方又有几十名流贼冒着烫伤危险将烧焦的尸体搬开给冲撞车清除障碍……

    “弓箭手,瞄准冲车别让他靠近!去几个人抵住大门!督卫营带一百长枪手,到门口,准备肉搏!”董伦慌忙下令试图阻止冲车靠近。

    土墙上弓箭手,纷纷把箭头对准冲车,但大部分都被挡板挡住,无法造成太大伤害。一名弓箭手瞄准一个推车的流贼,正准备松开拉弦的手,突然胸口一痛,全身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一样,他难以置信的望着没入胸口的羽箭,倒了下去。

    咻~噗~

    又一声利器划过空气的声响,另外一名弓箭手也被射翻。

    “流贼有弓箭手!”指挥官大喊!但随后,这名指挥官也被一箭射穿脑袋,伴随着红白污秽的溅出,倒了下去。

    土墙下,三个长相怪异的异族人龟缩在冲车挡板前随车缓缓移动。这三人是远东地区的渔猎民族,因为草原蒙洛帝国的崛起,塞外草原上各族被不断屠杀吞并,他们逃入大周境内后鬼使神差的加入了流贼阵营。因为三人骑**湛,在流贼阵营中地位很高,本来流贼首领是舍不得将他们派出来,但这次都是自己主动请缨,首领也没办法,只能多派战兵保护他们。

    土墙上的射手不断被他们射翻,真是例无虚发,百发百中。一个额头留着疤痕的异族人不知道和周围人说了句什么,随后从箭匣里抽出一支重箭,箭头呈半月型,瞄准了一个土墙上只露出小半个脑袋的弓箭手……

    那弓箭手躲在土墙下不敢出头,就在他认为已经安全之际就感到头顶一凉,身后一名枪兵的胃部被射穿,仰面躺倒,口吐鲜血…….那弓箭手正在暗自庆幸躲过一劫,忽然觉的头顶湿漉漉一片,伸手一摸,立马发出非人的喊叫半个头盖骨被射飞,红白脑浆流了一脸,在惊吓中死去,表情恐怖至极……

    在失去弓箭手的威胁后,冲车如愿来到了土墙大门前,十二个流贼拉动麻绳狠狠地朝大门砸去,墙头不少碎石尘土掉落,顶在门后的一排士兵被震的全身发麻,但还是死死顶着墙门试图阻止冲车的破门而入。

    一下又一下的撞击撼动着整个土墙,终于圆木撞开一个巨大窟窿,一名士兵被冲进来的圆木当场震碎心脉飞了出去,口中鲜血直流死不瞑目……其余士兵见状知道再顶门已经毫无意义,便退到身后枪兵阵列准备厮杀……

    冲车又一下把窟窿砸的更开,木栓即将断裂的声响刺激着众人耳膜,终于在门外呐喊的声音中,圆木狠狠的又一下砸来,彻底将木涮连门一起砸倒,再扬起一阵尘土后,无数流贼蜂拥着向台阶上的士兵袭来,战斗又一次进入白热化……

    土墙上,孙承冷冷的盯着一个即将爬上墙头的流贼,手起刀落,将他砍落墙头。

    “第九个……”他暗自计算着今天已经杀了多少人。而另一边的杨帆同样将一名已经脚落地的流贼活活捅落墙头……

    “孙承,我不会输给你的……”杨帆心里暗暗发誓。

    “跟紧了。”土墙正中间,曾从严嘱咐了一句徐辉,一枪把一名流贼刺落土墙,随后一个花枪旋转,两名意图上前的流贼被活活扫飞出去……徐辉看的目瞪口呆,老甲长技艺不输刘策兄弟啊……

    巷道内,木板后的一百多人就这么半蹲着,默默等着流贼杀过来,刘策把身后长刀递给了一名叫郭涛的年轻人,和他交换了手中长枪。

    “我们就这么干等着?”其中一名叫陈庆的士兵无聊的问道,“被指挥使大人知道恐怕会被就地正法。”

    刘策白了眼这个比自己小两个月的少年道:“这么急着找死,我也不拦你,不用宗盛动手,那群流贼很快会要了你小命。”说着指了指缝隙外的战场,陈庆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引起周围众人一声哄笑。

    刘策怔了怔望着众人缓缓说道:“感谢各位兄弟相信我这个不起眼的小兵,如果这次我们能活下来,希望能在一起干一番事业,从今后就是生死之交。”

    听着刘策这番肺腑之言,众人也是一笑而过,并没有几挂在心上……

    “十三个……”孙承握刀的手有些颤抖,盾牌早就破裂被丢在一旁,流贼数量实在太多,已经有不少流贼陆陆续续登上土墙,而且这些也不再是之前饥民,而是流贼中坚力量的战兵。孙承眼神依旧冰冷,发白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望着冲上来的一名流贼,孙承机械的举刀挥砍……

    另一边,砍翻一个流贼后,杨帆气喘吁吁,但登上楼墙的流贼已经源源不断的向自己杀来,容不得自己半点疏忽……

    “臭小子,捡起那张盾牌。”曾从严挑翻一个流贼,对徐辉嘱咐道:“训练时候忘记啦?左手护盾胸前,右手持刀挥砍,别当他们是人,就当是牲口,你心理负担就会小很多。”说话间又有一名流贼近身,曾从严枪势一转,雷霆般的拍在那名流贼头骨……

    “将军,不好了,台阶那已经被流贼突破了,赶紧撤到最后道防线吧,再晚被包围就来不及了。”董伦身边一名亲卫慌张的说道。

    “可恶,全军听令!准备……”然而命令还没下达,一支狼牙箭尽然射穿了他所披的锁子甲,没入腹中,一股寒意袭遍董伦全身,踉跄的靠在身后土墙上,还未说话,又一支狼牙箭没入肺部,顿时一口鲜血狂涌而出。

    “将军!来人,将军中箭啦!”亲卫慌忙大喊,但话音刚落,一支箭矢射入他嘴中贯穿后脑勺……

    土墙下那三名异族人见射翻墙楼上那戴着铁甲的指挥使后,互视一眼嘀咕了几句,便转身向最外侧土墙跑去,不一会儿消失在人海中……

十二 不可思议

    “不好啦!指挥使大人死啦!”激战中不知道谁喊了声,登时整个守军阵线一片混乱!原本还有口气吊着的将士,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一下子惊慌失措,原本还算严谨的阵型立刻变的松乱不堪……

    随着翻过土墙的流贼越来越多,混乱的士兵中不知谁带了个头,惨叫一声朝后跑去,他这一举动,直接导致土墙上守军大溃逃!

    孙承和杨帆见势不妙,也绝望的加入逃跑阵容,他们心里不断在颤动,今天恐怕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跑,快跑,不要回头!”眼见大势已去,曾从严赶紧抓着徐辉随人群朝后方奔跑,徐辉手中的腰刀也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左手只提了面盾牌护在身前紧紧跟在曾从严后面。

    流贼大军士气高昂,纷纷冲入第二道防线,密密麻麻的人头窜动令第三道防线后的守军头皮发麻。宗盛已经起身,准备下令撤退。

    从交战至今不到两个时辰两道防线就已经崩溃,自己这边也肯定同样结局。宗盛也看到了,并非士兵不尽力,而是流贼实在太多了,面对几十倍的敌人,又是这种简陋的防御工事,前方两道防线能顶到现在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宗盛想来时间也差不多了,高阳城那边应该已经处理妥当,是时候离开这鬼地方,去和朱嵩会合了。于是同边上传令小旗点了点头,那小旗心领神会,举起手中令旗,刚要挥下,突然被另一名士兵阻止……

    朱嵩勃然大怒:“你干什么?”

    那士兵跑到宗盛身边,从怀中摸出一份信函交于朱嵩,宗盛接过拆开一看,倒吸一口冷气:“这朱嵩够狠!”说完将信件揉成一团塞入自己怀中,对着小旗又摇了摇头,那小旗见此便将手中旗帜缓缓放下……

    惨叫声不断在战场周围响起,无数流贼将逃跑的士兵一个个扑倒砍翻,不少流贼趴在士兵尸体上抢夺着兵器和皮甲,还有流贼不顾被人踩成肉泥的威胁,在士兵身上搜索着食物,尤其那些饿的眼冒绿光的饥民直接扑倒在尸体身上疯狂撕咬。

    巷道内,刘策等人通过几道门板的间隙了解外面溃逃的景象,不由一阵后怕……要是自己先前不听刘策的话,和守军一道站土墙后御敌,这后果不堪设想。

    刘策此时也纳闷,这才刚开始多久就溃败?也太快了,紧了紧自己的腰带,握住长枪对周围士兵嘱咐了几句便聚精会神盯着逃窜而来的士兵……

    此时宗盛起身,和身边亲卫嘀咕了几句,那亲卫便和宗盛一道悄悄走下高台,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不一会儿,在厚土堡不远处,数百浑身铁甲的将士踏上百余匹快马,朝着高阳城方向策马而去……由于守军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并不知道宗盛和他的心腹亲卫已经撇下他们独自逃跑……

    “长枪准备,刀盾手握紧拉手抵住门板。”见流贼和溃兵向自己冲来,刘策果断带头将的枪身探出门隙,五根冰冷的枪尖对准了前方,四名刀盾手斜蹲着身子一手持盾一手背靠背紧紧拉住门扣开始抵御即将到来的冲击。

    一名疯狂叫喊的士兵不顾木板间锋利的枪尖直接撞了上来,门板后众人一阵犹豫,虽说之前刘策有言不管敌我冲击巷道就地格杀,可真到了需要实施时候,虽然彼此关系冷淡,可毕竟也同袍一场,对自己人下手,还真是有些不忍。刘策二话不说一枪将那士兵刺倒,又一名溃兵跑来,刘策依然面无表情的刺倒……

    “这种时候,你们再犹豫就等于把命都交待在这里了,想活命就把冲击本阵前方的任何人都刺倒!”刘策怒吼了一声,他知道失去约束的士兵比流贼更可怕,如果这时候巷道内众人再婆婆妈妈做妇人之仁,就一切都完了。

    又是一名溃兵冲到门板前妄图将门板撞倒,陈庆手中长枪猛的从间隙探出,刺中他胸口溅出一道血柱。刘策点点头,没想陈庆的心理素质这么坚挺,才一会儿功夫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这时流贼已经疯一样的冲向刘策所在防线,不管不顾的撞了上来,刀盾手被撞的差点摔倒,好在身后刘策等人死死顶住,才稳住了身体。

    “抬枪!杀!”刘策怒喊一声,一枪从缝隙中刺出,周围其余四人也同时将长枪扎入流贼身体,飞溅的血液在收枪时分从**喷出,如同一道道绽开的花朵,娇艳又残忍。

    “抬枪!杀!”

    “杀!”

    几番厮刺杀下来,众人还未有一人伤亡,可见这方略暂时可行,大家配合也逐渐默契起来,多余的花枪全部省下,只需要抬枪,刺,收枪就可以,节省了不少体力,后面还未加入战斗的士兵在阵型有些后退时赶紧齐心抵住回推。

    在前方两列十名长枪兵连续刺过4枪后,逐一从巷道两侧向后方退去休息保存体力,身后的士兵立刻上前添补空缺继续刺杀。

    而刘策依旧站在第二列位置,一枪挑死正在拉门板的流贼,别人可以休息,他现在不能,这百余人能有多少活下命来逃跑都得看自己指挥,一旦后退,这临时拼凑起来的防线不知道会不会迅速崩溃。

    密密麻麻的人影布满了整个第二道土墙防线内,己方士兵的身影已经逐渐消逝在人群中。董伦强撑着一口气不让自己倒下,他努力蠕动自己身躯拄着一杆长矛向后方撤去。一名溃兵从他身边跑过,不知哪来的力气董伦一把抓住他,眼里满是哀求之色,那士兵看了他一眼伸手一甩,竟没甩掉,一气之下一脚将他踹倒,没跑几步他就被两个流贼砍倒在地。

    望着几名流贼不怀好意的朝自己这边看来,董伦满脸恐惧,口吐鲜血身子不住向后退却,自己的妻儿需要自己照顾,自己还有大好的荣华富贵,怎么甘心死在这里!踏不顾浑身伤痛强行翻了个身向一边的空地爬去,仿佛只要到了那里就能安全似的。正当他爬了数步突然两条腿被人拉住,飞速的向后倒去。

    “不,我不能死,不!”董伦内心疯狂的呼喊,双手不停地扒动地面试图阻止拖动的速度,但一切都是徒劳,等身体停下来的时候,被人一脚踢翻过来,疼的咧牙呲嘴。只见引入眼帘的是无数双眼冒绿光的流贼饥民,他们就这么直盯盯的望着他……

    “不要杀我,求求你们,别过来……”董伦用尽全身力气向这些流贼讨饶,但下一刻,流贼扑上了他的身子疯狂的搜刮着自己身上的一切,“不,这是我的,你不能拿走,这是给我娘的……”一名流贼从他腰间搜出一个装有三十两白银的袋子,眉开眼笑,但手却被董伦狠狠抓住,那流贼见挣脱不开,抄起边上的断刀一下将他手臂如同剁菜一样连砍了数刀,整条卸了下来,露出森白红间的骨肉……董伦登时疼的昏死过去,身上的物件被一件件扒走,一身锁子甲也被剥下不知被哪个流贼拿走,董伦就这样在恐惧中死去……

    又一枪刺死一名门板前的流贼,刘策手臂发麻,握枪的手有些微微颤抖,门板外已经遍布了一地溃兵和流贼的尸体,在前面抵住门板的士兵再次将堆积在前方的尸体推倒后,流贼们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情,意识到这个巷口是不可能攻破,便转移目标朝两侧的缺口追击其余溃兵……

    见流贼暂时退却,刘策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周围士兵也暂时放下紧绷的神经席地而坐恢复些许体力。由于初次配合阵型,依旧有二十人死于流贼间隙间刺来的长矛中,但这结果让剩余的士兵觉得微不足道,对刘策刮目相看。

    “刘大哥,我们营要早按你这方法迎敌,流贼早就扫荡干净了……”一旁的陈庆连口吻都变了,从之前“刘兄弟”变成了“刘大哥”。军中对有能力的人,尤其能救自己命的同袍还是很尊敬的。

    “少贫嘴,流贼是杀不完的,这天下百姓一日吃不饱饭,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加入流贼……”刘策打断了陈庆的马屁。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郭涛小声询问。

    “休息一刻钟,如果这边情况稳定,我想就依阵后撤,退到第三道防线。然后,见机跑出厚土堡,至于之后大家如何安顿,就看自己本事了。”刘策缓缓而道。

    “不用说了,刘大哥,我就跟着你干了,这破营,什么雷霆军,我是不想再待了。”“我也跟着刘兄弟,你去哪我就跟着你到哪。”陈庆和郭涛立马表态,还有十几名士兵也同声应道,剩余的人包括韩锋在内一言不发,他们对刘策战术是信服的,但内心依旧觉得跟着大军才有前途,要他们放弃相对安逸的环境跟着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士兵前往未知的路途,那是不可能的,即使有,还得掂量掂量风险多大。

    “跟着我?”刘策笑道:“我之前也就随口一说,你们就当真了?”

    “之前我还有疑虑,不过现在我铁了心要跟着刘大哥一起干一番事业。”陈庆拍了拍胸脯道,郭涛也点了点头,再望向那十余名士兵,也同样神色坚毅。

    “先活下来再说吧。”刘策望着外面人影窜动,无奈的摇了摇头。

十三 溃散

    “快打开门,让我们进去!”

    第三道土墙前,孙承杨帆以及曾从严和徐辉等一行人对着土墙后士兵喊道,他们历经搏杀,好不容易跑到第三道防线前沿,只想进去躲避流贼追杀。

    “没有总指挥使大人的命令,不能擅自开门!你等速速回去杀敌,莫要在此喧哗!”土墙后守将对这几十名溃兵毫无同情之意,只想赶紧驱逐。

    “这位将军,求求你让我们进去吧,流贼实在太多了,兄弟们全都拼光了!”徐辉依旧苦苦哀求着眼前土墙后的守军。

    “莫再多言,速速退去!”那守将怒喝道。

    “徐辉兄弟,可有见到韩锋王彤他们?”这时土墙后一名士兵问道,此人正是和韩锋王彤同村的李志。

    “李志大哥,我没见到韩锋他们,那场火把我们都烧散了,你劝劝这位将军放我们进去吧。”

    李志想了想,又望了眼孙承杨帆和曾从严,提起勇气对那守将道:“王将军,还是放他们进来吧,流贼……”

    “李志,你想违抗军令不成?这有你说话的份?闭嘴守好自己位置!”那守将粗暴的打断李志求情话语,命弓箭手对准了曾从严等人,气氛立马紧张起来……

    就在此时,守军阵线后传来一阵骚动,原来封愁年实在看不下去,不顾众人阻拦跑到后方高台的屋内去找宗盛开门,但推门进去宗盛和他的亲卫早就没了人影,立马知道他跑了,于是跑高台上大喊起来,殊不知这一喊直接导致防线产生一片混乱!

    “直娘贼!宗盛这牲口撇下兄弟们跑了!”封愁年一怒之下挥动大斧砍断了还挂在高台前的宗字大旗,这下子彻底乱了套。

    “什么?大人跑了?”

    “我说怎么这么久没动静?”

    “刚才还看宗将军在台上坐着啊,不会假的吧?”

    “你傻啊,没看到疯子把旗杆都砍断了么?怎么会假的?”

    “那我们怎么办?我不想死啊!”

    “要不我们也跑吧,反正留在这儿也是死!”

    “对,横竖也是死,跑吧!”

    “好,跑!”

    …………

    随着喧哗声愈来愈大,第三道防线内已经开始引起巨大骚乱,尤其见到总指挥使的大旗倒了,最前面不知情的将士立马大喊“副总旗死了”。

    于是众将士不顾守将威慑,纷纷抛弃自己所守岗位,如潮水般朝后方堡外涌去……

    “怎么回事?怎么了?”还在巷子里休整的刘策等人被外面这阵骚乱震动,隐隐约约听到“宗将军战死”的言论,可流贼目前还未攻打到第三道土墙啊?就在刘策还在思索怎么回事之际,又一声沉闷的号角响起,新一波流贼开始进攻了……

    “全部听我命令,休息结束,保持阵型,缓步从后退出巷道!”刘策提起长枪,果断下令,不知不觉中有一股不同以往的威严笼罩在在场众人心头。

    众人缓缓小跑到第三道防线时,眼前景象让众人不觉倒吸口冷气,只见土墙后守军你争我夺,纷纷向堡外逃去,而流贼已经在逐渐逼近墙口。

    “列阵,准备战斗!”刘策长枪对准流贼,现在要和时间赛跑,要赶在流贼大军之前抵达离自己十几步远的缺口,好从容撤离……

    韩锋搭起一支羽箭对准一名流贼射去,准确无误的射中那流贼胸口。周围流贼见这厢有一支数十人的孤军,便纷纷围了上来……

    “抬枪,杀!”刘策将仅剩的80余人分成四列,有伤在身的排在最后,方便他们到达缺口后迅速翻墙而过。

    十几名冲在最前方的流贼被长枪刺穿倒地,空隙间有些机灵的流贼战兵企图穿越近身也被第二排交叉的枪兵钉死,但由于紧张和配合熟练度以及默契不足,还是有三名长枪手被流贼杀死。

    “抬枪,杀!”刘策又一声令下,二十杆长枪如毒蛇般出洞,钻入敌人身体,不少没死的流贼抱着伤口满地打滚,有些伤口挂着肠子的贼兵更是发出不似人间的惨叫声。

    陈庆又一枪刺穿一名流贼小腹,还没来得及收枪,旁边一名流贼手持长刀袭来。正当陈庆自忱必死之时,边上一杆长枪精准的刺进那名流贼的面颊,登时那流贼整个脸庞血肉模糊,在痛苦中死去。

    陈庆回头望了眼面无表情的刘策,心中不由一阵感激,回想起之前要无条件信任身边将士的话,不由切身的体会到了这句话含义……

    离缺口越近,流贼数量也越多,刘策嗓子都有些干痛,依旧机械的下令抬枪刺杀,在阵形周围倒下数百具尸体后,以伤亡27名将士为代价,逼得流贼心生恐惧,不敢再擅自上前,刘策一行人最终抵达到了缺口,然后前阵警戒,有序的翻墙而过……

    在刘策陈庆郭涛等人最后顺利翻过土墙的时候,新来的流贼也蜂拥而至……“兄弟们,现在都各自逃命去吧,有命的日后自会再相见!各位保重!”刘策一枪挑死一名正在翻墙的流贼后,对身后共同作战的士兵抱了抱拳,不等众人回复,直接随溃兵一道向堡外逃去,此时再布阵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除非这道阵线1000多人能供自己指挥调度……

    “韩锋兄弟!”李志在人群中发现了韩锋,挤开人群朝他奔去。

    “李志!”韩锋劫后余生和李志抱在一起,“太好了,我以为你死了,对了,王彤呢?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面对李志的询问,韩锋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说话啊?王彤人呢?”李志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但还是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都是我没用,没保护好王彤!我没用啊!”王彤此时情绪彻底爆发,脸上血泪纵横,犹如一头发疯的狮子狠狠的用手捶打自己胸前的皮甲。

    “不怪你!这不怪你!”王彤忍着悲痛阻止了韩锋,“你还活着就好,快走吧。”

    就在王彤拉着韩锋向堡外逃去之际,突然土墙上跃过一名巨大壮汉,手持狼牙棒如割麦子般将挡在眼前士卒纷纷扫飞。

    “小心。”就在那名巨汉狼牙棒扫向韩锋和王彤之际,王彤举起手中盾牌奋力一挡,瞬间整个盾牌粉碎,王彤也猛吐一口鲜血飞了出去!

    “呸!”那流贼巨汉吐了一口溅到嘴里的木屑,举起狼牙棒向韩锋砸去,韩锋急忙闪开退后几步抽出箭枝刚搭在弦上,就见那巨汉挥起地上狼牙棒带起一片黄土扫中了韩锋眼睛,韩锋顿时眼前一片模糊,只是隐约间感到狼牙棒向自己袭来,连忙拿弓一挡,步弓一下断成两截,好在弓弦韧性足,死死的缠住了狼牙棒来势,韩锋手掌都被弓弦磨得鲜血直流。

    那巨汉一怒之下把狼牙棒猛的往回一扯,韩锋手中弓弦猛的被抽走,就在狼牙棒横劈过来的时候,韩锋怒吼一声撞向那流贼巨汉,两人一起跌倒。那巨汉起身,拍了拍手,也不去捡掉落在一旁的狼牙棒,而是流露出一股嗜血的冷笑,望着还在地上睁不开眼的韩锋,冲上去就是一脚,韩锋整个人被踢起来,顺势又是一拳砸在他的脸庞,一片血肉模糊般的被打飞到一旁木栏。韩锋此时已经意识模糊,红肿的半边脸望着一个巨大的身影慢慢逼近,可身体已经没有任何反应,刚才一脚一拳已经差点把自己魂都打飞……

    “去死吧!”那巨汉提起韩锋正欲再给他一拳,身后的李志猛的一下子窜到他身上死死抱住他。那巨汉见挣脱不掉,便丢下韩锋,抓住李志左手腕就是一个过肩摔。李志左手腕已经在举盾抵挡巨汉狼牙棒一击的时候已经碎裂,此时被这么一抓整个手腕已经彻底断了,疼的咧牙呲嘴,重重的摔倒在地,随后又被一脚踢到一旁。

    那巨汉收拾了李志,正要再向韩锋动手之际,李志再次扑了上来,双手环住巨汉的腰,断裂的手掌就这么挂着,破裂处依稀可见触目惊心的白骨。

    “找死!”巨汉大怒,一拳砸在李志后背,李志吐出一口鲜血,依旧死死抱住流贼巨汉腰部没有松手的迹象。

    “快走啊,韩锋,走啊!你在干什么,快跑啊!”李志凄厉的呼喊声传入韩锋耳朵,他努力让自己清醒点,无力的站起来。只见眼前流贼狠狠的将拳头不断敲打在环抱着自己腰前李志,他很想做点什么,但身体不听大脑的使唤,眼前景象逐渐模糊……

    那壮汉见怎么砸李志都不肯松手,立马将一只胳膊死死架在他脖子上,另一只手掌捂住他的嘴:“既然这么想死,那老子成全你!”说完手一扭,只听“咳嚓”一声脆响,李志双目圆睁,就这么活活被扭断脖子不甘的死去。

    “别急,马上轮到你了!”那巨汉将李志尸体扔在一旁,慢慢朝还在“梦游”状态中的走去,脸上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

    突然那巨汉背部一痛,差点摔倒,一转身只见一杆阴森的长枪朝自己胸前刺来。那巨汉猛的握住刺来的枪杆,夹在自己腋下。只见对面一个四十来岁的士兵目光如,一看便知是历经百战的老兵。

    巨汉大怒,另一只手不断压着枪杆,枪杆开始弯曲,隐约有股要断的态势。

    “小辉!”那老兵正是曾从严,他之前带着徐辉正好翻过土墙,见到巨汉正在同李志韩锋交手,本来不想管随溃军一道逃亡,但偏偏徐辉心地善良,一定要求曾从严去救李志他们,只因李志之前是唯一一个向守将求情的人。

    一旁的徐辉手持盾牌飞身而起,狠狠砸在流贼巨汉的头上,那巨汉一下被徐辉砸倒在地,正欲起身徐辉又一下砸在他脸上,留出一道血印,曾从严见势,一杆子砸中巨汉肩胛骨,那流贼冷哼一声便这么倒了下去,手中长枪一下断成两截。

十四 路在何方

    徐辉搀扶起韩锋,望着边上的李志尸体,不由一阵心酸,这么短的时间这人说没就没了,真是人命如草芥。

    曾从严道:“走吧,流贼还在后面追着呢,一切等出去再说。”于是丢掉手中半截长枪,抽出腰刀和徐辉一起搀扶着韩锋缓缓向堡外走去,身后不断有流贼窜入趴在士兵或同伴尸体上搜刮一切可用物资……

    曾从严从军以来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多年军旅生涯磨平了他心中的斗志,从地方军到如今的中央王牌军,军营处处透露着**。塞外那场对阵胡人的战役中,三十万大周军队被不到三万的塞外骑兵杀得几乎全军覆没,只因军中装备补给严重不足,朝廷官员和军中将领克扣军饷器械中饱私囊,上阵的官兵只能穿着可怜的布甲,在冰天雪地中冻的瑟瑟发抖,却连件御寒的棉衣都没有,克扣下来的有限物资都优先给予士族背景的军队,这种制度下的军队怎么可能打败如狼似虎的塞外骑兵……

    如同眼前混乱的局面,仿佛让曾从严看到了当初在寒冷的戈壁滩上对阵胡骑时一触即溃的情景,不禁百感交集,望了眼徐辉,这小子和自己儿子太像了,那眉毛眼睛,一样的胆小,一样的善良,自打他进自己营帐第一天起就额外留心,早上在校场上自己本来也要送吃的给他,可刘策那小子提前站了出来……

    曾从严胡乱的想着,突然感觉身后一股冰冷的杀意传来。多年军伍身涯让他的神经反应比谁都迅速,猛的松开搀扶着韩锋的手,左手腰刀回旋斩出,但闻一股金属交接的声响,手中腰刀被一根狼牙棒震飞出去……

    只见之前被打倒在地的流贼巨汉此刻满脸是血的站在曾从严面前,曾从严在狼牙棒第二次挥下的瞬间俯身冲上前抓住他的腰一个抱摔,口中大喊:“小辉,快跑!跑啊!”然后骑在巨汉身上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徐辉见状,立马搀扶着韩锋急忙朝堡外而去,只要翻过几十步外的土墙,或许就能保证自己安全……他不住回头看着曾从严,心中一阵酸楚,哽咽道:“老甲长……”

    曾从严拳头狠狠地砸向那流贼巨汉,一拳快过一拳,然而那流贼巨汉双手护住头部要害,曾从严无法对他造成有效伤害,他身上一层铁甲更是坚硬无比无从下手。

    过了一会儿,曾从严拳势渐弱,巨汉趁空隙抓住他的双手翻身反将曾从严压在身下,同样一拳一拳落下。曾从严迅速护住头部要害,但巨汉双拳如磐石般坚硬无比,两拳就将曾从严挡着的左手砸成骨折,曾从严硬是没吭一声,在巨汉第三拳落下的时候猛的头一偏,巨汉一拳砸在地上扬起一阵黄土迷住了双眼,吃痛之下,曾从严双腿一蹬借腰力用右手将巨汉推倒一旁,此时周围流贼围了上来……

    一名流贼一刀砍向曾从严,曾从严回身一闪用右腋夹住刀身,然后吃痛的用左肩撞飞流贼,随后腋下一松,长刀掉落瞬间右手接住刀柄,一个回砍,另外两名上前的流贼胸前溅起一道血柱……

    曾从严就这么反手握刀,如同一尊浑身浴血的战神冷冷的盯着眼前一大群流贼……

    “都给我退下!”那巨汉从地上翻身而起,踢起狼牙棒,将一个企图再次上前的流贼一棒扎成刺猬,“他是我的!”

    周围流贼形成一个半圈将曾从严围在中间,巨汉挥舞着狼牙棒一脸凝重。曾从严神色不惊,手中长刀缓缓举起……

    “就一招!”巨汉大吼一声,狼牙棒举过头顶,咆哮着朝曾从严挥来,曾从严见此刀尖拖地,急速向巨汉跑去,在错身的一刹那,狼牙棒和长刀同时出手,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石锤撞击骨头的声音先后响起。

    巨汉立在原地,额头满是冷汗,胸前的甲叶尽然没了小半圈,里面肌肤还有道深红的血印……他回过身望着同样屹立在不远处的曾从严,眼里流露出一道敬畏的目光……

    “不准糟蹋他的尸体!”巨汉对着曾从严微微鞠了一躬,大声吩咐了一声,随后继续向剩余溃兵追杀而去,周围的流贼绕开曾从严随巨汉而去。

    曾从严用尽最后剩余力气将长刀按入地下,缓慢的靠在刀身上,吃力的摸出腰间的烟杆,吊在嘴边打开了火折,将它凑近烟锅,点燃后,火折掉落在地,深深吸了一口,突然感觉很呛,但却吐不出来,烟雾缭绕中他发现周围景象都变了。

    他看到他儿子正喊着爹爹,笑着跑过来让自己抱抱,自己的妻子正在晒洗衣服,见到他报以一个甜甜的微笑,阳光下是那么的迷人,自己的爹娘正坐在饭桌前,桌子上满是可口的饭菜,爹娘正慈祥的望着他,似乎等他一起入座,曾从严抱着儿子拉起妻子得手坐到桌前……

    “甄儿,小慧,爹,娘……”曾从严最后嘀咕了几句安详的闭上了眼,口中的烟杆无声息的滑落……

    …………

    厚土堡外,刘策如同一具杀人机器,将任何阻挡自己眼前的流贼溃兵一一挑杀,只要自己能活下去,刘策已经不顾一切。周围溃兵见到刘策如此疯狂,纷纷对他避而远之,只有那些不知死活的流贼一个个上来成为他枪下亡魂。

    一口气跑出五六里,刘策看到一条溪流,便不顾一切一头倒入水中,疯狂的将溪水灌入自己口中,周围一起跑出来的溃兵也做着同样的事情……

    感觉有些窒息,刘策猛的抬起头,提起枪杆向四周警惕的望去,见都是溃兵,并没有流贼再追来的迹象,便放松了下来,找了块大石缓缓坐下。远处厚土堡依稀可见,几个时辰前经历的这一切令自己终身难忘,暗暗发誓绝对不能再过这样的日子。

    望了眼四周,只有几十名士兵,看来大部分溃兵依然朝高阳城跑去了,可笑即使逃回高阳城又能怎么样,恐怕早就没半个守兵了,还是逃不过被流贼攻陷的结局,这厚土堡只是流贼大军通往高阳城的绊脚石而已……

    刘策躺在大石上开始思索下一步路怎么走?加入流贼?绝无可能,现在流贼只是群乌合之众,靠胁裹饥民保持战力,自己加入难保不会被当成炮灰;自立山头落草为寇?这片地域大部分平原,一道可用的天险都没有,自立山头就算不被官兵围剿而死也会被流贼攻陷,就算两者都不来攻打,饿也饿死,难道要学流贼吃人肉?刘策自认为还没残忍到这种地步;那继续从军?没有士族背景从军升级的可能性小的很多,而且即使能任个一官半职,军营中能整自己的大有人在,尤其自己这种没身份没地位的平民,更是被士族军官任意欺凌的对象;自创义军,推翻大周?这也只能想想了,没有海量的钱粮和人力物力,只能痴人说梦,流贼都兴风作浪十几年了,还不是就只在靖泰、河源两省等地流窜,想想自己腰包里就7-8两散碎银子和几十枚铜钱,苦笑了声。到底该何去何从?刘策心中一片迷茫,想了许久,感觉头痛欲裂,索性不再去想,眼下想那么多都是多余的,最实际的情况就是如何脱离这个流贼遍地的行省,活下去,哪怕当个平民也好。

    休息片刻,远处地平线上出现点点滴滴人影,刘策看不清到底是士兵还是流贼,索性起身,不顾周围休息众人提起长枪继续向远处行去,离这越远一分,就越安全一分,有几名士兵也起身跟在刘策身后缓缓而去。

    傍晚时分,刘策赶到一片树林,决定暂时在这里安歇一夜再做打算,身边也跟着十几名溃兵,当然只是一起顺路,各自为营……

    刘策来到一条河边将水袋里的水灌满,然后脱光衣服下水洗掉一身污秽,其他士兵也有样学样在水里打闹起来。望着水中倒映出自己健壮的体魄,左肩胛上有一小块拇指大小淡红色印记,刘策由衷感叹这幅身体原主人是多么刻苦艰辛,印象中他5岁就开始习武一直苦练,刀枪骑术箭术几乎样样都会,14岁就从军继续苦练,几乎日以夜继到了走火入魔地步,17岁因为武艺出众被选入雷霆军下属军团进河源讨伐流贼,直到一个月前自己取代这具身体,除了个性孱弱,什么都好。

    刘策洗完后又洗了下满是血迹的皮甲和衣服,然后拧干就直接穿上,将皮甲折好就近爬上一棵三米高的大树躺好拿出干粮袋取出一张已经发硬的卷饼就着水壶喝了口凉水就吃了起来。

    天逐渐暗了下来,刘策一阵倦意袭来,迷迷糊糊中就将皮甲盖在自己身上睡了过去……

    这一夜,刘策睡的十分沉,在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凌晨4点左右。听着周围一片呼噜声和蝉声结合形成的交响曲以及蚊虫嗡嗡的噪声,刘策缓缓爬下大树将皮甲步靴穿戴整齐,又在河边灌了壶水,提起长枪悄悄走出树林,继续自己的逃亡之路。

    ……

十五 高阳沦陷、神都朝议

    大周历三六八年六月十七,流贼三十万众攻破厚土堡这座通往高阳城的最后要塞,全军朝主城袭来……

    高阳城内守军不足千人,而且都是老弱病残,城内士族富豪在厚土堡破前就已经全部向蔡州城方向转移,而平民得到流贼进犯消息时,一切都太迟了。

    六月十八,流贼大军屯兵高阳城下,由于守军将领早就弃城而逃,数十万百姓和近千守军惊慌失措,纷纷朝城外逃去,无心抗敌。

    六月十九日,流贼不费吹灰之力攻陷了高阳城城墙,下午时分各主要街道被流贼占领。到晚上,这座大周立国数百年的河源大城彻底沦陷。

    当夜,无数百姓家的面色娇好的妻女被流贼们掳掠到城主府,供流贼高层淫乐,一整夜城主府传来一阵阵男人的淫笑声和女人哭叫声。

    六月二十日,流贼奉行掠城三日政策,高阳街道上,不少商铺被抢,百姓妻女甚至被流贼当街排队奸淫,面对劫掠稍有不从的平民以及商户都被流贼直接杀死……

    “不,放开我的闺女,他才12岁啊!求求你们了!”街角一间民房内,一名妇女死死抓住自己闺女的手,边上一个流贼狠狠地将她踹开。“娘,我怕,娘……宝儿好怕……救我,娘……”一群流贼抱着哭泣的女孩,按在桌子上,扒下她的衣服裤子,那发育还未成熟的躯体,刺激着这群禽兽的荷尔蒙,“娘,宝儿好怕,娘……”不管幼女和妇女苦苦哀求,桌前一个流贼粗暴分开那名幼女双腿,狠狠的压了下去!传来那幼女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畜生啊!你们这群畜生!宝儿啊……娘对不起你啊!我跟你们拼了!”那妇人眼见自己女儿惨状,不顾一切想冲上前阻止,可刚起身又一脚被踹倒,同时几名流贼淫笑着向她扑来……

    “大爷,求你了,这是我们家最后一点口粮了,你不能拿走啊,拿走了我们都要饿死了!”一名老汉死死抓着一袋小麦不肯松手,那流贼拖着他从屋内到门口,实在不厌烦怒道:“老东西,再不松手,一刀砍了你!”说罢拔出刀架在老汉脖子上,但老汉说什么也不放手:“大爷求求你,行行好吧!留一半吧!”“老东西,找死!”那流贼话毕一刀抹过脖子,一道血液染红了小麦袋子,那老汉就这么死在自己家门前,那流贼吐了口痰,背起粮食袋子就往大街走去。

    “宝儿,你怎么样了,说话啊,不要吓娘!”流贼陆续在宝儿母女俩身上发泄后提上裤子搜刮完家里一切可用食物细软后满足的离去,妇女全身赤果随身套了件衣服就朝桌子上的女儿爬去,只见宝儿两腿耷拉在桌沿,下体满是鲜血,赤果的身体满是乌青和牙印,双眼已经迷离失去神采……

    “娘,宝儿好痛,宝儿好痛好痛……”“我苦命的女儿啊……”见到女儿这幅惨相,妇女抱住她嚎啕大哭……

    整个高阳城在这一天如同末日来临,城内各个角落,悲剧在一幕幕上演……

    大周历368年,七月十六。

    远在千余里之外的神都大周王朝的政治经济中心,巨大的城墙内拥有300万常驻人口。

    城内依旧繁华似锦,高耸的塔楼直入云间,各处街道宽敞无比,街道两旁各色店铺酒楼应有尽有,在此交易的商贩车水马龙;靠近洛神府的白马河畔风景拟人,无数佳人才子在此相会吟诗作对,荡起一丝丝涟漪,白马河上一艘无比奢华的观光船缓缓驶过,船头站着些光鲜亮丽附庸风雅的文人雅士摇着折扇和身边好友指点江山,俨然一副风度翩翩,引得桥头踏青的富家少女一片春心荡漾,矜持的用丝制团扇折住半边脸抛去一个个媚眼;远处正街道高达十余米的牌楼前,一阵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各色乐器演奏出适合这个时代最流行最喜庆的乐曲,不知是哪家士族王公子弟今日成亲,骑着雪白的高头大马引得无数人争相观望,流露出羡慕嫉妒的神情。

    好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与数千里外高阳城的人间惨剧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毫无瓜葛。

    在一座异常雄伟的红色高墙内,大周王朝的政治中心太极殿,此时的朝堂上文武百官身着各色品级官服,分立两旁,静候坐在黄金龙头宝座上大周主宰者卫稹发话,开始一天的朝议。

    端坐在龙椅上的卫稹,身着金黄色龙袍,袍上用名贵丝线绣成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再过一个月就四十岁了,十八岁登基以来也算一路顺风顺水,很快就掌握了禁军军权,又通过和姜家、李家联姻以及跟一些士族权利交换,稳固了自己在神都地位,有了绝对话语权。此时卫稹双眼微颌,俯视着朝堂百官,内心流露出一股油然而生的满足感。

    “远东局势如何了?”卫稹缓缓开口,言语中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这话虽然对文武百官所说,但大家都明白,这是在问丞相姜晏。

    因为谁都知道江南三府和远东六省都是姜晏家族的范围。姜家自大周开国以来一直都是朝中不可缺少的士族力量,其家族势力遍布天下,尤其一手经营的远东六省和江南三府,一直是大周重要战略物资和税赋钱粮主要来源,占到财政收入近五成,而姜家也是富可敌国不可一世,只是近些年,蒙洛帝国崛起让姜家威望地位下降不少,尤其十五年前远东重要军马产地冀州省,被蒙洛帝国霸占后,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再加上呼兰骑兵年年扣关,让姜家在远东实力大大受挫,只能默许些许家族进驻远东分一杯羹,但姜家在远东势力依旧坚不可摧。

    “回禀皇上,据定州总督范畴来报,呼兰人屯兵十六万与边境,预测八月下旬就会叩关南下,臣自会请各省官府做好防备。”姜晏毕恭毕敬的回答,只是把六万呼兰骑兵说成十六万,好让卫稹明白自己所面临的压力非常巨大,当然他自认为还是很有节操的,比那些把几千敌军说成几十万的士族同僚要“务实”的多。

    “爱卿有这份心就好,现在国难之际,当务之急就是安顿好百姓,共同御敌,不要再搞个靖泰、河源的乱局出来。”卫稹话中有话,矛头直指靖泰河源最大势力范围的赵家和林家,在他看来,远东乱局反而有利自己局面,远东越乱,姜家势力就能受到打击,对自己威胁会逐步变小。

    而河源靖泰乱局发展到今天这地步就不是自己所乐见的,十几年平乱到现在已经一片浑水怎么都洗不干净,卫稹是乐于见到士族势力削弱,但不能容忍流贼继续坐大,威胁到这两省(府)控制权,这关系到皇家威望。

    卫稹想法是河源靖泰在乱局中自己皇族势力可以插进去,所以才有了赵元极一求援,立马屁颠屁颠派雷霆中央军20万人不惜每年上千万军饷投入进驻两省,原本计划中最多三年平定流贼,然后将皇族势力范围延伸进两省进一步削弱赵、林二家影响力,可现在的计划完全和当初设想大相径庭。

    河源靖泰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泥潭,还不得不往里跳,不但要跳,还要跳的非常主动,跳的面带微笑,这时候要是抽身而出,那么皇家颜面会彻底扫地,觊觎自己的士族门阀都会蠢蠢欲动,威胁到自己的权威。

    “微臣有罪,请陛下责罚!”赵有荣,林自忠二人慌忙出列跪倒在地拼命磕头,浑身发抖,二人如今的势力声望在朝中已经大不如前,可以说是夹着尾巴做人。

    “好了,爱卿平身吧,朕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无需如此。”见到赵、林二人这番做作,卫稹心理得到极大满足。

    “朕收到密报,听闻高阳城已经沦陷,不知此事可否当真?”卫稹话锋一转,朝赵有荣问道,赵有荣心头一惊,还是瞒不住啊。

    “启禀陛下,微臣也是前几日才收到消息,收到消息后也是震惊的夜不能寐,恐皇威震怒,所以不敢向陛下禀告此等噩耗,但陛下圣明,早已洞知一切,微臣无能,欺瞒陛下,罪该万死,请陛下治罪。”说完赵有荣老泪纵横,头嗑的咚咚直响。

    朝堂百官闻言,不禁暗自佩服,这招以退为进真是高啊,不亏是百年老字号的不要脸,先把自己贬低一番,然后暗暗拍了皇帝马屁,这赵家能在朝堂立足,势力是一方面,这说话水平、揣摩圣意也是值得我辈学习之楷模。

    卫稹望着不住磕头的赵有荣,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暗道一声老狐狸,见火候差不多了,随后道:“爱卿无需如此,赶紧平身,朕说了不会怪罪与你,只是你要督促好赵元极,五梁镇不可再有闪失,配合卫怏(雷霆军军长)大军早日平定流贼,收复高阳城,解救百姓与水火。”

    朝堂百官一听,面面相觑,不会治赵有荣的罪完全在意料之中,可这番说辞简直是把中央军的失利完全掩盖,责任都是因为赵家的地方军和雷霆军实力不在同一水平线拖了后腿导致的。

    虽然河源地方军烂的程度大家心知肚明,但要说雷霆军毫无半点责任,那真是比说书还好听了,看来皇族这是铁了心要插手河源,只是这黑锅必须得赵家来背,否则怎么体现皇恩浩荡呢?

    “谢陛下不杀之恩,微臣一定严加督促赵元极,尽全力配合好雷霆军作战,早日平定流贼,光复高阳城。”虽然这黑锅赵有荣背了,可现在上面既然给了自己一个台阶,那就暂时先背着吧,赵家在河源经营百余年,根基深厚,怎么会让你皇族随意拨弄?也太小看自己了。

    “朕听说高阳城内士族门阀已经安全撤往蔡州城,这点爱卿你做的很好,也该给参与此事的卫怏所部和赵元极予以嘉奖,拟旨!

    卫怏调度得当,未伤我国之根本,赏黄金千两,白银三万两,绢一千匹,米一万石,郊园华宅一座,麾下将士美酒万坛,饷银百万;河源总督赵元极,配合雷霆军得理,恪尽职守,赏黄金五百两,白银一万五千两,绢五百匹,米五千石。”

    这赏赐更是将卫稹维护雷霆军的用心摆到了台面上,朝堂之上就是再傻也明白卫稹意思,个人赏赐差足足一倍不说,那雷霆军白银一百万两,酒上万坛,而对地方军呢?只字未提,很明显就是告诉群臣:赵有荣你赵家没我皇室中央军什么都不是。

    “陛下圣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百官闻言,立马下跪叩首大呼道。

    望着跪伏百官,卫稹瞟了眼身旁太监,那太监和卫稹眼神对视后,扯着嗓子尖声道:“退朝!”

    话毕,刚欲起身的百官再次跪下叩首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卫稹心理再次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在百官跪伏中,让太监搀扶着走下龙椅,朝后宫方向去了。

    …………

    望着御花园内妃子的嬉笑声,卫稹心思又飘到了远东……

    “看来必须要再插一个有分量的人进去啊,可又有谁能扭转远东战局为我所用呢?”卫稹坐在御花园内喝了口侍女刚泡的进贡热茶,在心里酝酿着人选。

    这远东局势不比河源,胡人战力不容小觑,禁军是绝对不能再派了,否则等于和姜家直接撕破了脸皮,万一禁军被呼兰人击败,搞不好再来个全军覆没,皇家就不单单是脸面问题了,恐怕这朝堂都坐不安稳,必须另外选个合适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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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0413/ 第一时间欣赏异界烽火录最新章节! 作者:江南的风雨所写的《异界烽火录》为转载作品,异界烽火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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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烽火录介绍:
大周帝国迎来建国近四百年以来最大的危机,内有流贼作乱,河源、靖泰两省几乎沦陷;外有异族强敌虎视眈眈,西北之地的大夏王朝吞并凉州行省三十年,如今羽翼已丰;南蛮之地,蛮王屯兵南境之外;塞外草原上,蒙洛帝国强势崛起,时刻威胁着远东地区的安危;而在朝堂上,皇权士族依然一片歌舞升平;民间,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在这混乱的异世界,穿越者刘策这个最底层小兵如何活下去?异界烽火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异界烽火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异界烽火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