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凶肆
李淙的深沉维持不过半刻就被无情的拆穿，当下心中郁闷的跟着叶云深的脚步去找安长月，同样都是大唐的好百姓，怎么他就不能有这本事？
安长月直接找了唯一的目击者，是个四十上下的妇人，一听又是问当时看到了什么，不由皱了皱眉说道，“这都说了两遍了，咋还得再说？”
随后见又有俩小伙子来了，顿时那脸上的不高兴就变了，赶忙拉了拉自己的袖子说道，“算了，这也是为民除害，我就再说一遍。www.uu234.ccwww.uu234.cc”
她说话间眉眼冲着李淙挤了挤，吓得李淙要上前的脚步顿时改成了后退，叶云深一把抓住李淙，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妇人对李淙有意思，有他在，相信这妇人能多说些。
“那天晚上呀我就站在这楼舍上第二间屋子里，你们看，就是那里。”妇人说着指了指上头开着窗户的一间，从他们现在站着的位置能看到里头房顶的一角。
“基本我们都知道，我想问的是细节，越细越好。”叶云深推了推李淙，李淙赶紧说道，安长月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大理寺的好员工，就该为了大理寺不惜一切，包括色相。
妇人听见这声音也这么讨喜，立刻喜笑颜开的上前一步说道，“好，你想知道多细咱都说，都说。”说罢瞧见其他其人还看着呢，就呵呵笑了两声道，“除了说过的，我想想啊。”
她说着想，眼神却一直在李淙身上溜达，好一会儿才收回来，接着往下说，“那阵儿风里似乎有点味道，应该是花香之类的，我对那东西过敏，你看我这胳膊上还起了疹子。”
妇人说着把自己的袖子拉上去一截，露出底下有红色小疹子的皮肤，“也不知道厉鬼哪里来的香味，杀了人不说，还害了我呀。”
“花香？”安长月眼珠转了转，朝不远处的杨义德使了个眼色，他立刻走了过来，“你能看看是这个花的香味吗？”她说着直接伸手去杨义德怀中拿了上次见到的那瓣花。
妇人的眼睛这时已经从李淙的脸上移到了杨义德脸上，不过见安长月直接伸手入怀拿东西，不由讪讪的一笑，再然后看到她取出的是一瓣残缺了的花朵，眼睛顿时一蹬，“就是这个，赶紧拿走拿走，我这身上的疹子还没落呢。”
杨义德等人眼中都是惊讶，这花的香味淡的几乎可以忽略，尤其是安长月的手还没递到妇人跟前，她怎么就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
“好，确定是它？”安长月把花拿回来，但又似乎不太放心，再次举了出来，那妇人立刻满脸惊慌的说是，她对某些固定的香味过敏，闻一次就能记住。
安长月这才满意的把花给了杨义德，随后问那妇人可有看见女鬼到底怎么杀人的没？妇人脸上带着一些奇怪，她摇头说没有，当时天色本身就黑，如果不是楼下还有些微光亮，再加上夜里的月光，她根本看不到底下有人遇害了。
“说来也奇怪，那黑影一闪而过后，我就听到有人惨叫，紧接着就看到那人躺在地上，已经被开膛破肚了。”妇人自己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她一直没多想，这会儿突然被问到才觉得奇怪。
安长月眯了眯眼，问那妇人能不能上去她当时站的窗子前看看，妇人自己心里也疑惑，便领着几人到了楼上，站在窗子往下看，安长月确定那位置没什么遮挡视线的东西，想来就是障眼法吧。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其他也帮不上你们。”妇人脸上疑惑，但又觉得这事儿不该问，可到最后也没忍住，“那个，这到底是不是鬼怪所为？我听说都死了两人了。”
“当然不是，案子大理寺正在调查中，不变过多透露，今日多谢帮忙了。”安长月笑的十分乖巧，和妇人点头后转身直接下了楼。
从楼舍往牛家凶肆不过百来米，安长月和叶云深一道过去，让李淙和杨义德跟着仵作回去查一查牛二的情况。
凶肆很多时候都是晚上来生意，过了夜禁有时候也能接到生意，不过这种生意多半家中有些权势，这才能买通市门上的武侯进来。
凶肆此时已经有差役前来通报，安长月到的时候见一年轻女子正伏在一侧哭泣，她身边有个年纪稍长的男人和一个伙计，两人正劝着她。
“这位可是牛家大娘子，牛莹莹？”安长月问了句，那女子抬眼看来微微点头，“正是，不知诸位是？”
安长月自我介绍了一番，把目光移到了一侧的男人身上，不过仍是问的牛莹莹，“不知你阿耶今晚去楼舍是做什么？”
牛莹莹一愣，有些疑惑的看着安长月，她是如何知道她阿耶是去楼舍？
“他是去谈生意，晚间有个小厮来说有笔大生意要谈，阿耶想来想去觉得不去不行，所以就去了。”牛莹莹脸上还挂着泪珠，这俏生生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怜惜。
“对了，这是我二叔牛杰，听闻阿耶遇害，便赶来主持大局。”牛家一共就这么两家人，她一个未出嫁的女子，很多事情都不方面去做。
安长月朝牛杰点了点头，眼珠微微一转问道，“牛二平时是什么样的？他可遇到过什么事？或者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来找过他？”
牛二一看就是不被牛家看好的孩子，他连名字都显得十分随意，反倒是牛杰被给予厚望，这样的反差难免不会造成矛盾。
“阿耶平日里十分温和，从不与人争执，生意上即便有些吃亏也不会计较，至于最近什么奇怪的人...”牛莹莹想了想，随即摇头说道，“好像没有，除了杜家人外，基本没有其他生意上门。”
安长月环顾一眼凶肆内的陈设，倒像是富贵人家会需要的地方，店中成品棺木摆了一些，还有一些画样，“杜家谁来定的棺木？”
“是杜夫人亲自来的，她与我阿耶说了几句就放下定金走了。”牛莹莹不知安长月怎么会突然问这个，一脸探究的看着她。
第197章：牛家一家
安长月忽略了牛莹莹的探究，哦了一声便问能不能在凶肆中转了一转，牛莹莹没有拒绝，倒是那位牛杰觉得夜里在凶肆走动不是很好，不过安长月坚持，他便也没有继续阻拦。
凶肆内到处都是没有用完的木料，有些堆积在地上，有些则靠在墙上，还有一些刚刚钉了个雏形，约莫是有人已经定下了的。
安长月围着那些木材看了看，随后走到一间十分不起眼的小屋前，屋门上了锁，她扭头看了眼跟过来的牛莹莹，她摇头说钥匙只有牛二有，如今人被抬走了，只能去河南府府衙取。
整个凶肆内确实没什么可疑的地方，除了那间上了锁的小屋，不过安长月没打算非得今日进去，她觉得也许缓一缓会给别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溜达了一圈之后就和叶云深一道离开了，临走前对牛莹莹咱三叮嘱，如果见到什么可疑之人一定要记得报官，或者她想到了什么也可以随时去河南府找她。
牛莹莹答应的很爽快，可眼睛里的迟疑一点没逃过安长月的眼，她抓了抓下巴，这牛家看上去很正常，可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味儿。
牛杰即便当时就得知了牛二的死讯，他又是如何从北市外进来的？可见他根本就是在凶肆，所谓的大生意牛杰一定知道，或者还给出了主意。
也许这牛家两兄弟并不如她想的那么对立？
回去的路上，叶云深小声嘀咕道，“你说奇怪不奇怪，这么大一个凶肆，怎么一具成型的棺木都没有，都是七零八落的，人家定了起码得上了漆风干一段时间吧，偌大的洛阳城，连一个过世的人都没有？”
安长月嘟了嘟嘴，“也许就是这么邪门，出了凶案只卖凶案的棺木，没出凶案指不定就有自然过世的了。”这一点她刚才倒是没怎么注意，原也以为是生意不好。
但兄长说的对，偌大的洛阳城不可能一个寿终正寝的人都没有，这确实不太合理，一天两天可以理解，可听牛莹莹的意思，至少月余都没有生意了。
“对了阿月，明日可七月十四了，晚上还是不要出门为好，万一咱们也碰到啥不干净的东西，那多晦气啊。”叶云深说着朝四周看了眼，他们俩刚才跟河南府差役和那俩哥们分开走，这会儿整条街上就他们俩活人，他觉得自己脊背上都是凉的。
安长月不以为然的摇头，如果明日夜里再来一出厉鬼索命，那效果才是最佳的，鬼节有厉鬼出来杀人，想想都知道百姓之间会如何恐慌。
“但愿明日的鬼多了，那女鬼有个应酬什么的，别出来害人啊。”
“啊？鬼还有应酬？”叶云深嘴角微微动了动，安长月撇撇嘴，“鬼还杀人呢，这有什么稀奇的？”
当天夜里安长月睡的极其不稳，似乎总能感觉到有人在身边盯着自己，但她实在懒得睁眼，一直到天亮才在不舒服中起身，发现桌子上放着一包东西。
她挠了挠头，把长发随意弄到身后，坐在桌旁伸手拿过来就要打开，冷不防门被人一把推开，进来的是叶云深和李淙，两人身后还跟着眼睛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的杨义德。
“阿月，有一个大消息，这个牛家不简单呐。”
“谁家简单了？都出人命案子了，能简单到哪儿去。”安长月无语的看了眼李淙，继续拆那只油纸包，也许里面是今天的夕食呢。
结果拆开一看，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里面不是什么夕食，而是一块染了血的帕子，安长月仔细看了眼那帕子，上头的血迹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分别染上去的，有些血迹已经乌黑，有些则还是新的。
“我就说昨夜有人闯进来，看来感觉的没错。”安长月小声嘀咕道，叶云深一听顿时急了，“昨夜有人闯进院子里？你怎么不早说？咱们家可还是头一遭出这种事啊！”
安长月说了句大惊小怪，昨夜是她吩咐李叔如果有人闯入不必惊慌，只要保证不伤了自己人就随人去，结果这人竟然跑到她房间放了这东西。
叶云深这才稍稍安心，只要不是自己家的问题就好，不过阿月的胆子真是太大了，自己明知道有人闯进来，竟然还能一觉睡到现在。
“说说这牛家一家人到底怎么个不简单法吧。”安长月把话题重新带回到几人来找她的目的上，李淙这才想起来重新说起了今日一大早做的调查。
牛家这一大家子如今就只有这兄弟二人，牛二死后牛杰就是唯一的牛家人了，他不仅可以接管大哥留下的凶肆，还得抚养牛莹莹。
可实际上牛杰根本无力支撑起凶肆，他是个彻彻底底的读书人，除了读书外一无是处，听闻连自己的房间都是牛莹莹帮着收拾的，一日三餐也是靠邻里帮忙解决，然后牛二每月给那户人家一点钱财。
这样的人如何让他去支撑起一个店面？且做的还是死人的生意，牛杰恐怕自己本身就不会愿意。
“至于牛莹莹似乎跟牛二的关系不是特别好，凶肆后门顶头就是一家屠户，有时候深夜能听到牛莹莹的哭声，说这孩子可怜，当初被牛二领回家的时候身上被打的哪儿哪儿都是伤，好不容易养好了，牛二却死了。”
李淙学着屠户媳妇的样子说完这段话，他当时听了听惊讶的，照这么说牛莹莹还不是牛二亲生的，她是被牛二后来领回家的孤儿。
“不是亲生女儿？你查清楚没有，万一这是人家在外的私生女呢？”叶云深脑子相当活泛，张嘴就问，李淙咧咧嘴说不是，牛二这活计再加上那长相，实在很难有哪户人家的女儿肯嫁给他。
李淙说完故作深沉的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也是从屠户家得知，又一次夜里他们家人看到牛杰偷偷找牛莹莹，两人说了好长时间话，最后牛莹莹含泪离开的。”
这事儿他不知道真假，不过觉得大晚上的人家俩说话，她是如何得知的？还能在漆黑的夜里看清牛莹莹是含泪离开，这视力着实不错。
第198章：头绪
安长月哦了一声，说了这么半天除了牛莹莹不是牛二亲生外，似乎跟牛二的关系都不大，可现在死的是牛二，难不成还能怀疑牛杰杀了牛二？
她认真思考了这个可能性，随即在心里否定，当时去凶肆时牛莹莹和牛杰的鞋子上十分干净，不像是出过门，而牛二死的地方有那么明显的污迹，如果是两人所为，必定会有痕迹。www.uu234.cc
而且当时在凶肆里转了一圈都没发现什么污泥，显然当时这两人应该没有说话，只是牛杰可能隐瞒了他本身就在凶肆而已。
“还有呢？”安长月侧头问，李淙哦了一声继续往下说，他还以为阿月会有些疑问要问他，结果什么都没问，他便只能继续往下说。
“牛二的为人有目共睹，都说他十分厚道，不管对牛莹莹还是对街坊邻居都一样，所以绝对没有仇人，他跟杜庆民不一样。”
安长月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既然如此，又怎么会被厉鬼索命？这中间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事，当然，你如果后续有补充，那就另当别论。”
李淙挠了挠头，他没什么要补充的，今天走访那几家都是如此说，牛二此人看起来并没有被杀的理由，他不如杜庆民早年辜负人又致人死地，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凶肆掌柜，唯一可能的是他卖了棺木给杜家。
但他不觉得这能成为他被杀的理由，也许安长月说的对，他们查到这个还不足以说明牛二这个人，他们只看到了表面。
杨义德见李淙沉思，接下去说道，“还有一件事，牛莹莹其实不是孤儿，她是被父母丢弃后才被牛二捡回了家，不过我打听过，前两年牛莹莹的亲生父母突然暴毙，牛莹莹现在唯一的依靠就是牛二，但他现在也死了。”
安长月突然想到刚才李淙说屠户妻子说看见牛杰和牛莹莹说话，两人说完之后牛莹莹含泪离开，也许当时牛杰说的就是这事？
想了想，安长月决定再去一次凶肆，李淙则和叶云深一道往牛莹莹亲生父母所在地查访，幸好那两人就在许州，对叶云深来说也是旧地重游，所以他很乐意跟着李淙去了，不过去之前再三叮嘱杨义德，一定要照看好安长月。
在叶云深碎碎念里终于两拨人分开行动，杨义德有些不解的问为何他们俩姓不同，却能像亲兄妹一般，这事儿之前李淙也问过，但安长月不打算多解释，只说自己随母姓，从小跟叶云深一起长大，他们俩的性格就是亲兄妹的模子。
杨义德明白安长月简单话里的意思，点点头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他也想有自己的亲兄妹，可惜他连自己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现如今那几个义兄总想着争点什么，哪里会有叶家兄妹这么温馨。
去凶肆的时候大门是关着的，一问才知道牛家人都去了河南府府衙，安长月转脚就往河南府府衙过去，她想着难不成牛莹莹想到了什么，所以去府衙找她。
到了府衙才知道牛莹莹和牛杰是来询问牛二尸身的事，比之昨晚，牛莹莹的面容憔悴了些，但眼神里似乎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她像是突然之间不如昨晚那么忧郁了。
安长月和两人说了几句话，便问牛家人是不是知道杜家的事儿，牛莹莹一脸好奇，牛杰点头说是，那个杜庆民就是之前死的那个，他听说这人害死过人，多的就不了解了。
牛杰算是稍微有点敏锐的，他立刻追问自己哥哥的死跟杜庆民有什么关系，他哥为人老实憨厚，不管对谁都十分温和，且还收留了无家可归的牛莹莹，不该被厉鬼索命呀。
“该不该也都已经如此，牛二到底为何会被厉鬼盯上，相信你们心知肚明，但有一件事我希望你们清楚，大唐律法规定，知情不报同罪，牛大娘子你知道吧？”
安长月见两人并无往外说的打算，反倒想从她嘴里知道点什么，不由蹙眉说道，“对了，早前牛杰去找你说了什么事？你为何会含泪离开？”
牛莹莹一愣，下意识去看牛杰，那天他们见面十分隐蔽，眼前这人是如何知道的？
“我...”
“想清楚再说哦。”安长月眉眼一动，给牛莹莹暗示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为了试探所以才问出这话，牛莹莹立刻就慌了眼神，好半晌才低声说道，“我亲生父母突然暴毙，二叔悄悄告诉了我，所以...”
她说着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虽然当年父母抛弃了她，但她仍旧心中惦念他们，这么多年一直心心念念想回到自己父母身边，只是这个事儿她并没有跟牛二说。
那天她和自己二叔私下见面，说的就是这个事情，结果得到的却是一个晴天霹雳，她一夜之间亲生父母全没了，只剩下自己孑然一身。
“那可知道你父母为何突然暴毙？”安长月当时疑惑的就是这个，好巧不巧怎么就那时候突然双双暴毙？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儿。
牛莹莹摇头说不知道，她只私下里远远见过自己的父母，他们一家三口过的十分温馨，看上前有她没她都不影响，当时心里着实伤心了一阵，但她还是想回到自己父母身边，尤其父母家看着稍显富裕。
“当时只远远看了眼，两人看上去挺健康的，所以二叔告诉我父母突然之间双双暴毙，我本是不信，可二叔没有骗我的必要，且后来我托人打听过，双亲确实去世了。”
“那你的意思是那个家便只剩下你弟弟一人？”安长月问道。
牛莹莹没有问安长月为什么知道剩下的会是弟弟，只苦涩的一笑点头说是，“听闻家中长辈接管了双亲底下的生意，弟弟也被妥善抚养，我如果现在出现，便显得有些别有用心，所以也就断了这个念想。”
虽然她只是女孩儿，但到底在外多年，若真这时候出现，少不得会被人说三道四，尤其是抚养弟弟的长辈心里定然不舒服。
第199章：打听
和牛莹莹谈完之后，安长月便没有再多留二人，她知道问不出更多，她也相信牛莹莹亲生父母的事她自己确实知道不多，一切还得看兄长叶云深和李淙能带回来什么。www.uu234.ccwww.uu234.cc
送走两人，安长月打算再去仵作那里转一圈，杨义德没意见，他不惧这些，他的志向是在战场，当年也随着义父上过战场，那里的血腥远不是这些能比的。
仵作一见两人来了，赶紧迎了上来，“正要找你们说点事儿，这个牛二身上的伤口小人都检查了，除了拖拽摩擦伤外，还有一些淤青和掐痕，应该是女人留下的，对了，他手指头上有个指甲盖儿缺了一块，上头有血迹。”
他把尸体里里外外都给翻了个遍儿，就只找出这些不同，其他倒是跟杜庆民一样，都是被人开膛破肚，然后在心脏上直接扎了个窟窿。
安长月抓了抓下巴，看来这次凶手杀人有些费力，应该一击未全中，这才造成牛二后背上有拖拽伤，牛二当时是想跑，但伤势过重，他的挣扎只是徒劳，紧接着凶手上前将他彻底杀死，而后快速离开。
看来是凶手低估了牛二这个大男人，与杜庆民想比，牛二算是个粗糙的，常年与木头为伍，身上定然有把子力气，凶手失算了。
不过结果没有改变，牛二还是死了，只是到底因为什么事儿？牛莹莹偷偷去见亲生父母的事儿，牛二真的不知道吗？这牛家肯定还有别的秘密。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安长月脑子里的东西一转，对着仵作道了声辛苦，便拉着杨义德往外走，她现在觉得有必要见一见刘招，起码得在他溜之大吉前见一见。
刘招正要收拾包袱回长安，迎面碰上了笑颜如花的安长月，他心里咯噔一下，不过还是仰着满脸笑恭敬道，“劳烦跑这一趟，我这便回长安主持大局。”
安长月笑的更加灿烂，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说道，“不急不急，我有事想找刘掌柜打听打听，咱们屋里说？”
刘招看了看收拾东西的伙计，抿了抿唇，硬着头皮应了下来，三人转身进了屋子，刘招先发制人说道，“小主人，有些事不是我不帮你，这，规矩你知道的肯定比我清楚。”
安长月也不接话，只伸出手转了转手腕上的串珠，意思很明显，这东西都在自己身上，他该知道代表什么意思，阿娘给了她权利了，还是从兄长叶云深那里直接拿过来的。
“这，小主人想问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我权限内的事儿，旁的我也帮不上忙。”刘招看了眼手串，这东西之前不是在小公子手上吗，怎么现在到了安长月手里？
但他不好多问，西域那位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叶家这两兄妹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历来关系好的比亲生还像个亲生，他们心里有时候虽有疑问，却仍是觉得这样挺好。
“我不多问，我就想知道牛二的事儿。”安长月笑的眉眼弯弯，这件事跟楼里可挂不上任何关系，就是些琐碎杂事，刘招即便得了消息也只是放到杂事中处理，只要有权限，谁都可以查看。
“牛二呀，这个人很奇怪，平时周围人都说他温和憨厚，私下里却不然。”刘招叹了口气，要不是这人出了事，楼里根本不会查，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没想到这牛二伪装挺好。
“他去过青楼？是，艳春楼？”安长月问了一句，刘招点点头，“就在不久前去的，但这不是重点，牛家人丁单薄，除了牛二之外就只有牛杰，这些我想小主人都查到了，那个牛莹莹却是个大问题。”
安长月打起精神示意刘招继续说下去，她虽然知道牛莹莹有事隐瞒，但到底隐瞒了多少，如今心里还没个底儿。
“牛莹莹并非牛二亲生，而是他从外捡来的，但这个孩子却并未巧合偶遇，而是他特意捡了回来。”刘招顿了顿继续道，“牛莹莹亲生父母早年做了点小生意，就在北市，与牛二有过几次接触，当年他们家离开洛阳的时候女儿丢了，牛二还好心的帮忙寻找，但实际上是他暗中将孩子带走。”
“拐卖？”杨义德惊讶道，随即想到牛莹莹并没有被卖掉，而是被牛二自己养了起来，忍不住皱眉想牛二这是做什么？
“不是，他只是为了报复当初那户人家对他的不屑。”那家人早前二老不在了，就是在牛二的凶肆里定了棺木，但后来棺木有点问题，牛二不承认，那户人家就对他说了几句重话，便造成了后来牛莹莹被拐走。
“只是因为这个？”安长月有点不敢相信，只因为几句置气的话，牛二竟然把人家孩子拐走，果然看着温和憨厚的人不一定真的老实巴交，这爆发起来也太可怕了，且还只因为一些小事。
“只是因为这个，再后来那家人去报了官，但当时的县令是个糊涂鬼，稀里糊涂便把这事儿给掀过去了，那家人见寻回无望，伤心之下再没回过洛阳。”
刘招叹了口气，也许不仅如此，如果当初丢的是个男孩儿，怕是怎么着都会去寻回吧，当然，这些只是他猜测，按照现在人的想法，也不一定真会因为这个。
他想到了武后当朝的时候，当时的女人们可以在官场上叱咤风云，那时候女人一点不比男人差呀。
“这也许就是他被杀的原因，不过我总觉得欠缺了什么。”安长月沉吟道，如果是因为这个被厉鬼索命，那牛莹莹岂不是更可怜？
“当然不止这些。”刘招敛了衣袖继续说下去，“前阵子牛莹莹的亲生父母突然双双暴毙，这事儿小主人已经知道了吧？”
安长月点头，她觉得此事蹊跷，就让李淙和叶云深一道前往许州查探，如今两人还没回来，不过相信明日就能有消息。
“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这件事跟牛二应当脱不了关系，牛杰都知道的事，牛二怎么会不知道，牛莹莹还是太小瞧自己这个养父了。”
第200章：两者的关系
安长月听罢没有任何惊讶，她想过牛杰和牛二因待遇不同心生嫌隙，也想过兄弟俩感情深厚，当然，这些在后来得到了证实，牛杰读书读的有些废寝忘食，牛二就拜托邻居帮忙照看，可见二人关系不错。www.uu234.ccUU小说
不过想了一遍之后，她还是更想知道牛二所去的青楼是不是就是艳春楼，她还记得那个艳艳，她隐瞒了什么，牛二跟这个艳艳会不会...
“牛二去的青楼是哪个？所会之人又是谁？”安长月想到便问，刘招以为她会先问牛杰的事儿，不曾想却突然问起了牛二这些风流韵事。
“是艳春楼，听闻小主人之前去过，至于会的是谁，倒是有好几个，其中有个叫艳艳的徐娘半老，也不知道牛二是怎么想的。”刘招轻声说道，这些东西自家小主人虽然不会忌讳，但他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女子，且还是自己的小主人说这些，他就觉得别扭。
安长月眯了眯眼，果然是艳春楼和艳艳，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杜家和牛二招惹的到底是谁？
见她良久不说话，刘招试探的道，“那，小主人还有什么吩咐吗？如果没有，我便先回长安去了，离开这许多日，长安定然堆积了不少事情需要处理。”
谁知道安长月收回自己的思绪，斜斜的看了眼刘招，那一眼让刘招有些心虚，当初离开长安就是不想卷进那件事里，不过好在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大理寺和刑部也清理了不少番邦细作，否则他决计不敢出现在安长月面前。
“刘掌柜这么操劳，我是不是该跟阿娘说一说，让以前的老掌柜稍微帮帮你。”安长月凉丝丝的说着，刘招连忙摆手，不过说到前掌柜胡越，刘招忍不住叹了口气。
安长月眨了眨眼，不过说说而已，怎么招惹的刘招叹气了？她刚才那话重了？不至于吧，她叶家的伙计不都是铜墙铁壁吗？
“出了什么事？”脑子只简单过了一下，就知道刘招的叹气不是为了她的话，应该是因为胡越。
刘招又叹了口气，微微蹙眉说道，“胡掌柜自打卸任之后就很少露面，我私下里去见过他几次，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人也憔悴的很，许是家中事仍旧让他烦心吧。”
“到底胡越家中到底发生了何事？”自年前她就想问，但一直被俗事缠身，到现在都没能弄明白胡越当初为什么急匆匆的决定要退下。
“不知道啊，楼中有规定，伙计们的事掌柜的可以掌握一些，胡掌柜却在此列，要想知道他的事，还得问溶月楼那位。”刘招双手拱了拱，示意得问纤娘。
安长月哦了一声，决定洛阳的事儿了了回去就问纤姨胡掌柜的事儿，虽说家事外人不好插手，但胡掌柜这事儿明显不寻常，这都多久了，以胡掌柜的手段不至于啊。
“行了，你赶紧回去吧，长安那边确实需要重新部署。”李朝隐和韦抗在长安的搜捕即便不算大，也早就人尽皆知，许多地方被牵连处置，叶家的人怎么能不趁着这时候稍作部署？
刘招拱手应了声是，随后起身走了出去，安长月和杨义德又坐了片刻，在刘招走的时候也离开了宅子。
“这个牛杰和牛莹莹串通一气，牛杰又可能跟牛二互通有无，怎么感觉牛家这三个人这么复杂？”杨义德一边说一边皱着眉，都说长安权贵关系错综复杂，没想到一个凶肆里的百姓家也是如此。
安长月听着杨义德说话，心想寻常百姓家多是简单，不过也有心思诡谲的，牛家的情况稍有复杂，那三人又都各怀心思。
“牛二去过艳春楼，而艳艳又是艳春楼的侍酒，这算不算把杜家和牛家联系到了一起？”安长月说着咝了一声，抬眼扫了眼杨义德。
杨义德不觉得这些就能把杜家和牛家人联系在一起，虽然都是经商的，但杜家的生意可比牛二的凶肆要大很多，不仅大，他们所走皆是权贵，这一点牛二根本比不得。
更何况杜家在长安城中还有自己的靠山，安长月也许不知，但他却是知道的。
安长月知道杨义德想了什么，不过也无所谓，他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不过她会证明她的想法不是无稽之谈。
“走吧，去艳春楼一趟，杨公子这次可要有所表现才行。”她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看的杨义德脸色一阵红白交加，他早年来过艳春楼，那里可跟长安城的平康坊不同，着实勾的人有些受不住。
站在艳春楼门前，杨义德一瞬间便被淹没在了女人堆里，安长月抿唇笑的十分愉快，招手叫过来一个美人，给了她一张帛，示意她去叫艳艳过来。
那美人十分上道，了然的娇笑着转身离去，不过多时便请他们二人去了楼上，艳艳已经在屋内等候。
杨义德这一圈儿下来身上沾了不少脂粉味儿，脸上还不知道被哪个放浪的娘子亲了下，一个红唇印就那么大肆印在上头。
安长月抿唇忍着笑，招手示意艳艳跟着坐下，三人一人一杯酒先润了润口，安长月不等艳艳说什么，就直接问到，“牛二你可认得？不久前才来找过你。”
艳艳本想否认，但看安长月似乎知道些什么，犹豫了片刻说道，“认得，他自己说自己是做生意的，出手不算大方，不过我也不是当年正红时，也不计较这些。”
“他死了，与杜庆民一样的死法，这厉鬼索命的范围可够广的，难不成厉鬼还帮其他鬼报仇？”牛二是不是因为做了什么坏事被杀，这一点暂且不提，就单单说这厉鬼，坊间话本子可没说她还懂得只杀坏人啊。
“这，我怎么会知道？”艳艳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下去，她哪里知道厉鬼为何只杀坏人，就算知道，她也不会说的。
安长月抿着唇笑起来，“也是，艳娘子哪里会知道这些，不过我很好奇，你似乎对杜庆民和牛二的死都不觉得奇怪，你好像知道他们会死啊...”
第201章：大胆猜测
从艳春楼离开已经近黄昏，安长月抿着唇突然想问起杨义德刚进城那日的事，杨义德愣了下，随后知道她问的是那日他们走后，他和李淙遇见鬼的事儿。www.uu234.ccwww.uu234.cc
杨义德不知道安长月为什么这时候突然问起，不由纳闷道，“这个事还有什么不妥吗？”当日夜里那么多人一起奔逃，可谓是壮观之极。
“没什么，就是这心里多少有些不安，总觉得今晚也许还会出事。”安长月伸手拢了拢衣领，片刻后歪头说道，“也许那日你们见过凶手了，可当时咱们对城中这些事并不熟悉，所以才被蒙混过关。”
“见过？”杨义德皱眉，他仔细把当日夜里的情况回想了一遍，确定他确实没有遗漏，当时只觉得有脚步声断断续续，还有女人的哭泣声。
他而后又想起第二日捡到的黄泉之花，高昌舞姬的坟头上也有那花，且看起来他捡到的就是从高昌舞姬坟头上折下的。
“只是猜测，七月十一我们来前杜庆民死了，七月十二晚上你和李淙遇见到诡异的女鬼，七月十三入夜后牛二被杀，今晚是七月十四，明日便是七月十五鬼节，那可是鬼门大开的时候，岂不是那厉鬼为所欲为的时候？”
杨义德听着安长月的话，片刻后蹙眉说道，“也或许是你多心，当日夜里只是有些怪异，且那日算不上太晚，我们被吓走之后凶手仍旧可以行凶。”
安长月伸出手指摇了摇，“也许那晚厉鬼要索命的人就在你们那一堆人之中？”
“怎么会？那可是巡夜的卫士，且那么多人，凶手莫不是敢在那么多卫士中杀人？”这一点杨义德是不相信的，虽说东都不复以往荣耀，但城中卫士仍是骁勇。
而且安长月的话全都是猜测，并无切实证据，也许那日只是有人作祟，并不是凶手...
杨义德心里这么想着，连自己都觉得有点没有底气，安长月既然能说出来，多半是有了自己的判断，而她的判断多半都是对的，这一点他见识过很多次。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凶手，我只能猜到这里。”安长月歪头笑起来，随后小声嘀咕道，“不过那日她又是怎么打算的？”
如杨义德所说，那日长街上不少卫士，这些卫士可不是其他良莠不齐的杂牌军，想要在这么多人中杀其中一个，确实有些难度。
“你是说凶手？”杨义德没有再反驳安长月的猜测，不管事实到底如何，安长月已经说了她只是推测，既然只是推测，那就当推测来想来说便是。
安长月点点头，杨义德凝神想了想，“如果是我，我不会动手，不合适，不过有其他装神弄鬼的办法，说不定会不同。”
他的话让安长月笑了笑，她还不知道杨义德还是个谨慎性子，原以为他也是杀伐果断的，没想到会权衡利弊这么仔细。
杨义德不知道安长月笑什么，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仔细想了想，好像并无不妥，于是就伸手在脸上摸了摸，难不成是脸上有什么？
两人很快回到了叶家宅子，临走前刘招得了信儿，今日晚间叶云深和李淙就能从许州赶回来，也不知二人到底跑死了几匹马，这才不过一天夜啊。
一直等到差不多要夜禁时，叶云深和李淙才回来，两人风尘仆仆的模样跟逃荒的差不多了多少，一进门二话不说拿起水就喝，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真是大消息。”叶云深比李淙缓过来的快，他一屁股坐下，喘了口气说道，“那牛莹莹的双亲确实是暴毙，却是被人故意杀害。”
“猜到了啊，所以才能兄长去确定一下，顺道查些别的。”叶云深本以为安长月会惊讶，没想到她竟然云淡风轻的点头说知道。
他沉了沉脸，继续往下说道，“我们找到了当时负责案子的仵作和衙役，从他们那里得知二人是在荒郊野外被山上的落石砸死，不过那座山基本没落过什么石块，尤其是那么大的。”
李淙跟着点头，“我们后来又问了那户人家周围的人，有邻里说事发不久前有个男人在那家附近游荡，时不时还会打听一些那户人家的事儿，再后来那男人就没出现过。”
安长月嗯了一声，那个人不是牛二就是牛杰吧，这二人早就知道那户人家住在哪里，会寻上门很正常，如果二人离开那么长时间，牛莹莹不该一点没察觉啊。
“牛莹莹肯定说谎了，这两兄弟可能都瞒着她什么事儿，尤其是牛二，他也许早就知道牛莹莹去见了亲生父母。”叶云深说道，李淙跟着点头，他这么一趟下来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牛莹莹为什么要说谎，如果她的亲生父母是牛二所杀，以她对亲生父母的态度，应该不会为了牛二隐瞒罪行。
她到底为了什么呢？
安长月抓了抓下巴，再问了一句，“那他们家如今谁掌管？”
叶云深说这一点牛莹莹没说谎，那户人家如今是一位长辈管着，他家唯一的独子也由那人抚养，那家人对孩子十分喜爱，看着倒是不错。
“对了，那人肯定是牛二，我们询问了那人的体貌特征，就是牛二。”李淙补充了一句，叶云深还觉得他多余，以他妹妹的聪明，肯定早就知道去的人是牛二。
然而安长月确实没确定去的是谁，至少她没多想，这会儿李淙提醒一句，她才嗯了一声表示知道，心里不由对牛莹莹真假参半的话更加狐疑。
牛杰说谎可以说是为了自己大哥，但牛莹莹要是知道自己父母的意外暴毙是牛二所为，她又怎么可能为牛二开脱，即便牛二养了她那么多年，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吧。
“我猜牛二的死牛莹莹一定知道些什么，她似乎跟艳艳一样，但我就是想不明白，她们到底在隐瞒什么？”安长月挠了挠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说道。
“也许杀人的就是她们？”
“不会，她们都有不在场证明，一点假都做不了。”
第202章：猜测应验
当天夜里，四人对坐在桌前大眼瞪小眼，李淙唉声叹气，这一路风尘仆仆的，可比在大理寺还累，且案件还没有什么进展，着实让人发愁啊。www.uu234.ccUU小说
叶云深则不然，他脑子里直接放空了，根本什么都不愿意想，反正一切费脑子的事儿妹妹喜欢琢磨，他只管护着妹妹便是。
杨义德就想的多点，他在想今日一整天所查所看，可总也跳不出安长月话语里那个怪圈，他竟然越来越觉得安长月所说有理，也许今晚或者明晚确实会出问题。
正想着呢，门外传来一人的声音，是李叔，说门外有府衙的人求见，还说出事了。
安长月一听到这里忍不住皱起眉，看来她的猜测又对了，一日一人，七月十二那晚果然不是巧合，厉鬼要杀的人恐怕就是巡夜卫士里的人。
示意李叔备车，她率先走出去见了那个差役，得知这次死的是一个卫士，安长月便问了那人七月十二晚是不是就在巡夜的队伍里，那差役惊讶的点头说是，当晚他说遇见鬼了，一直休息到今天，没想到今日该职守也没见着人，下了职守他们就去找，结果发现他死在了家里。
“死状跟前几个一样，我们去的时候周围有一阵很清淡的香味，但我们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对香料实在不怎么在行，也没闻出那些香有什么特别。”
差役一边说着一边跟在安长月等人身后往外走，外面马车已经准备后了，差役见他们上了马车，这才翻身上马在前面领路，期间又说了一些关于当时的情况。
安长月从他形容的香味和周围情况来看，手法和之前一样，妖风伴随异香，还有黑影与长发红衣女鬼，老套路，却次次都能得手，看来那人越来越熟练了。
杨义德心中早就接受了安长月之前的说法，所以当知道死的这个是那天晚上一起的难兄难弟后，也没多大情绪波动，反倒是李淙完全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于是杨义德就又把之前安长月的推测说了一遍，叶云深觉得妹妹推测的很正确，李淙则张大了嘴巴，她是如何从哪些琐碎的事情里推测到这一步的？
安长月摆摆手，“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大胆推测而已。”她当时所掌握的线索不多，不过既然厉鬼索命都是有异象，那当晚李淙和杨义德听到的女人哭泣及细碎脚步声，说不定也算是，只是与其他案发时不同，但谁也保证不了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动。
很快到了出事的地方，河南府的衙役和仵作已经到了，仵作正仔细查验着尸体，当下就查出这尸体跟别的有点不通，他跟人打斗过，手指甲缝儿里还有一些皮肉，应该是挣扎的时候抓伤了凶手。
这一发现顿时让人振奋起来，所有人这才相信绝对不是鬼魂作祟，而是人假扮厉鬼杀人害命。
仵作很快检查出了另一个不同，他的尸体上残留了一些奇怪的白色粉末，这些也在他的手指缝儿里，混合着血肉被保存了下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安长月若有所思，看来那股妖异的大风不是没有道理，起的时候将迷药伴随着风吹到人跟前，落的时候又将东西带走，这些东西恐怕就是从那株黄泉之花里提炼出来的。
她想到了那股一直伴随着案子的异香，可惜灵香不在，否则可以让她闻闻，她自从脸被毁了之后，倒是在香上更加精进了，如今不仅名声与白若大师相差无几，更出了一款让人争相购买的香。
如今所有作案手法她全部都了解了，可动机呢？这些人查来查去，背后倒是都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可所有跟这些见不得人事情有关的人又全部都有不在场证明...
全部？安长月蹙了蹙眉，她朝李淙说道，“查他的所有，一丝不能错过。”
李淙点点头，和杨义德一起往四下街坊邻居家中打探，安长月则转头问仵作死者基本信息，仵作沉声说道，“死者男，二十有三，名叫王顺，是从长安调过来的侍卫，在洛阳任职已经半载有余，目前就一个人住在这里。”
仵作对这人多少也有点了解，就多少说了句，安长月哦了一声，起身开始找与死者相熟的卫士问话，其中一个卫士说了前几日晚他们遇鬼后王顺就一直心神不宁，他这几天也来看过他，稍微好了点，还说今天就恢复职守，结果人没来，他们下职后就来了。
“我们几个进门后就看到他死在了自己家中，我们当时都吓懵了，立刻就去报了案。”其中一个卫士说，另一个卫士紧接着说道，“当时屋子里还有一种很奇怪的香味，我不曾闻到过，应该不常见。”
其他卫士跟着点头，其中一个说道，“王顺在洛阳就自己一个人，真想不到他会得罪什么人，以至于招来杀身之祸呀。”
“他好像不是一个人。”最开始说话的卫士有些迟疑的说道，“我们俩关系还算不错，都是从长安那边过来的，他有时候会跟我说的比较多，我记得他曾跟我提起过一个女子，还说对那女子倾慕已久。”
安长月来了兴致，“是什么样的女子？”
“好像是个青楼女子，叫什么他没说，不过似乎那女子身世有些悲苦，是被自己家人给卖了，后来辗转到了青楼之中做了歌姬，王顺时常逛一逛青楼，我跟着去过一次，不过没跟进去，就在外面等他进去送东西，倒是依稀看见了那女子的模样，是个美人。”
安长月原本想着会不会又是艳艳，却不曾想是个歌姬，并非艳艳那样的侍酒，不由蹙眉说道，“麻烦你跟差役去把人请到河南府衙，我们稍后回去再问。”
那卫士嗯了一声，跟着差役走了出去，安长月看了眼两人离开的背影，不知道这个王顺背地里干了什么足以被杀的事情，会不会跟前两个案子一样，有动机的人仍旧没有杀人的时间？
第203章：歌姬粟箬
在王顺家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这时李淙和杨义德也问了一圈儿回来了，收获不大，这个王顺平日里就一个人，鲜少跟周围人走动，除了当值就是在家休息，街坊邻居对他了解很少。www.uu234.ccwww.uu234.cc
府衙里当差的人也都已经勘察的差不多了，几人便跟着几人一道往府衙去，她还得去见见那位王顺心心念念的青楼歌姬，不管有没有收获，流程还是得走一遍的。
马车上，晃晃悠悠中安长月脑袋不小心撞在了车壁上，李淙下意识伸手帮她揉了揉，十分自然的说道，“阿月，想事情别太入神，到时候把你这个珍贵的脑袋给磕坏了，我还不得被叶兄和纤姨给撕碎咯。”
安长月努努嘴，伸手在刚才撞的车壁上拍了两下，“磕坏了也怪它，怎么能怪我想事情提入神？”
两人的互动十分熟稔，杨义德看着微微蹙眉，但随即又从两人脸上和眼睛中看出了他们并无儿女私情，安长月竟然能和李淙也亲如兄弟，真是神奇的女子。
“对了，这个王顺我好像在哪里听过。”李淙突然想到了早前想到的一点事情，当时被别的事情给打断了，这会儿才再想起来。
安长月哦了一声，示意他赶紧说，李淙抿了抿唇说道，“王顺之前确实是从长安调过来的，但在那之前，他本身就是洛阳人，家中因故才去了长安定居，后又被调了回来。”
这些都是李淙早前在兵部侍郎家中看到的东西，当时还跟在自己阿耶身后，不小心看到了兵部侍郎案几上的卷宗，那时候好像就是王顺调往洛阳的案卷。
“你是说王顺本身就在洛阳？”安长月见李淙点头，忍不住皱眉，既然本身就是洛阳人，此次又因公调了回来，不至于一个认识他的人都没有吧。
“看来他之前并不住在这里，这些恐怕得裴府尹才能查到。”杨义德接话道，正是安长月心中所想，她嗯了一声，叶云深赶着马车的速度便加快了几分。
到了府衙，裴迥刚从外面赶回来，他这才刚回家，连外袍都没来得及脱下，就被手下给叫了回来，这才知道又出事了。
安长月看见裴迥的身影便快速跳下了车，吓得杨义德欲伸手去扶，却见人稳稳落在了地上，而李淙和叶云深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那手就有些尴尬了。
“裴府尹留步，有件事希望裴府尹能帮忙查一查。”安长月几步跑到裴迥身边，裴迥吓了一跳，见来者是她，松了口气说道，“何事？安娘子尽管说。”
“王顺的户籍裴府尹那里可有？”安长月直接问，裴迥没想到她是想调阅王顺的户籍，赶忙叫人去拿到大厅，又顺道问了问王顺到底怎么回事？
安长月一边做了请的手势，一边说道，“王顺跟之前死者的样子差不多，不过这次有些突破，他似乎跟凶手有过打斗，可以确定杀人的确实是人，不是厉鬼。”
裴迥这才松了口气，“原来真的是人啊，那就好，那就好。”
走进大厅，安长月便看到一个身穿艳丽儒裙的女子，那女子只那么坐着，就似乎有万种风情，只是这种风情和纤娘比，却还是差的太远。
女子见大厅中又来了人，不由皱眉问道，“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奴家晚间还有客人，可不能总在这里等着。”
李淙眨了眨眼，像是见了什么瘟疫般扭头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想起来叶兄马车没拴好，我去查看一下。”他可没忘记自己为什么从长安到了洛阳，以后大抵对这些女子要敬而远之了。
安长月忍不住抿唇笑起来，老吴那时候好歹还给人掉了几滴眼泪，这李淙怎么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
“你便是跟王顺相好的歌姬吧，叫什么来着？”安长月眉眼弯弯的坐到女子对面，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粟箬，你说王顺？王郎他怎么了？”粟箬只听这么一句，就联想到了王顺出事，他昨日说要来看她，却今日入夜都未见到人，她正担心呢。
“死了，就在不久前，所以...”
“你说什么？！王郎死了？”粟箬不等安长月把话说完，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害怕的事，整个人看着都被恐惧笼罩了。
安长月挑眉，粟箬的反应未免太大，她似乎也知道点什么，“是，死了，开膛破肚，与之前被厉鬼索命之人一样，粟箬娘子可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粟箬浑身一抖，随后软软的瘫坐下去，“他，他跟奴家说过，他被厉鬼盯上了，他会跟那些人一样没命的，奴家当时还觉得是胡说，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
“你是说他知道自己会死？”在场所有人都诧异了，尤其是李淙，他一脸狐疑的问道，“既然知道自己会死，怎么也不到官府报案？”
“奴家哪知道他是说真的，奴家不过一个小小歌姬，哪里管得了他呀。”粟箬脸上的泪珠扑簌簌往下掉，一脸伤心欲绝，她怎么都没想到人真的没了，努力那么多年才抓住这么一个痴心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安长月皱眉看着粟箬，一个差役站在她身后小声说了几句，安长月忍不住挑眉，“还有这样的事儿？”她咧着嘴角笑了一声，“粟箬娘子原来是春娘的姐姐，这倒是让我意外了。”
“你是说她就是卖了春娘的那个人？”李淙心里那个惊讶，一旁的杨义德和叶云深心里的惊讶也不比他的少，两人都以为那个女人谁是个彪悍的，没想到竟然这么柔弱。
“春娘？你们竟然认识春娘？”粟箬脸上的伤心瞬间收了起来，瞪大了眼睛问道，“她在哪儿？肯定是她杀了王郎，一定是她做的。”
此话一出众人再一次惊讶，这次最惊讶的莫过于安长月，怎么春娘还跟王顺有什么关系？她不是杜庆民的通房吗？
粟箬此时已经完全顾不上装柔弱了，站起身来回踱步，“一定是她，她还记恨于当年，一定是她杀了王郎，她还会杀了我的。”
第204章：其中隐情
安长月费了好一会儿工夫才从失去理智的粟箬嘴里得知了所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由整个人都不怎么好了，春娘那女子真是太可怜了。www.uu234.cc
原来当年王顺就住在粟箬和春娘家隔壁，粟箬父母因为家中小儿子，所以便起了将大女儿卖了的打算，粟箬当时便察觉到了父母的意图，心中觉得不忿，便和王顺商量。
但当时的王顺其实是中意春娘的，可春娘那时胆小，粟箬又有几分妖娆，王顺最终没能抵挡得了粟箬的游说，在她被双亲卖了的同时，帮着粟箬把原本可以跟着家人往长安去的春娘也给卖了。
可怜春娘那个时候哪里会知道倾心于自己的万顺变了心，竟然和自己的亲姐姐联手把自己给卖了，若这事儿放在安长月身上，哪怕再亲的人，她也绝不原谅。
“你们这两人真是太坏了，竟然合起伙来卖了春娘，一个是倾心的人，一个可是亲姐妹啊。”李淙实在忍不住了，上前一脸气愤的说到。
粟箬站起身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意，“那我活该被卖吗？我也是亲生的，为什么他们要狠心卖了我？春娘怎么了，她不就是柔弱了几分，看着要惹人怜了几分，可那又如何，还不是跟我一样被卖了。”
她的脸上早就不见了风情，取而代之的狠厉和阴毒，双亲不是只卖了她这一个女儿吗？反正都是女儿，失去一个失去两个都一样，那她不如帮帮他们，顺道把碍眼的春娘也给卖掉。
他们以为她不知道，他们去长安就是为了等儿子考的功名，随后再用春娘为他铺路，可惜了，这下有了钱，却再也没有女儿了。
“你难道就不想想为何只卖了你一个？”这话安长月并不想说，不过粟箬这样的情绪，她觉得有必要给她一个当头棒喝。
粟箬被安长月的话给说愣住了，她微微蹙眉看着她，安长月继续往下说，“定然是你与人不合，以你刚才那话里的意思，多半觉得自己受苦就得天下人跟着受苦，却从不想自己的原因，这一点春娘可比你强多了。”
安长月说完心里想了想，她似乎跟春娘不熟，不过看个表面样子总不会差太多。
“你胡说，我哪一点比那个贱人差？家中活计多半都是要我来，可他们竟然还要将我卖了！”粟箬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做了那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场没有人说话，都有些不赞同的看着粟箬，即便如此，也不该把气撒在自己的亲妹妹身上，做出决定的是双亲，又不是无辜的妹妹。
“无论如何，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们现在不是查这个案子吗？我告诉你们，杀万顺的一定是春娘，因为，因为当年王顺不仅帮着我卖了春娘，还强奸了她，春娘因此心灰意冷，这才会甘心入了贱籍。”
粟箬的话让人心里更不舒服，许多跟王顺有些关系的衙役和卫士都跟着皱了皱眉，他们着实没想到一向看着正直的王顺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安长月脸色阴沉下来，她原本以为王顺只是为美色所惑，没想到他还干出这种事情，为了让春娘能安心被卖，竟然用这种方法将她内心的希望彻底摧毁，他简直不是人。
大厅里一下子安静的很，粟箬似乎才意识自己说了什么，脸上有一阵懊悔，但很快她便把这种情绪抛诸脑后，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哪怕为此付出点代价也无妨。
她脸上的变化安长月都看在眼里，心想这个人怕是没什么救了，她连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哪怕春娘的悲惨是她一手造成的。
“把春娘传唤来吧，顺道查查王顺死时她在哪里，在做什么。”安长月朝身边的差役说道，那差役看了眼裴迥，随后才躬身退了出去。
粟箬总算松了口气，只要春娘来了，这一切就都结束了，她跟杜庆民有过节，但，但似乎跟牛二家没什么关系，她微微蹙眉，瞬间又松开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差役带着春娘来了，此时的春娘看上去有气无力，似乎被饿了许久，一张脸比之前憔悴多了，连人似乎都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春娘踏进大厅的一瞬间目光就定在了粟箬身上，她眼中瞬间涌出泪水，但那泪水不是其人重逢，而是充满恨意，她恨粟箬。
粟箬原本以为自己能坦然面对春娘，但当对上春娘充满恨意的眼睛，她到底还是转移了目光，侧过头不想看跟春娘的目光对上。
“春娘见过各位官人。”春娘深吸一口气，将脸上的眼泪擦了擦，朝着裴迥和其他几个人行了礼。
裴迥摆手示意她不用多礼，扭头看向安长月，安长月则看向那差役，差役拱手说道，“春娘一直被杜家关在柴房，小人去的时候人还在里面，早就饿的没了力气。”
差役没跟春娘说案情，所以春娘这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顺死了，跟杜庆民死状一样。”安长月像是早就料到会是如此，转头朝春娘说道，春娘先是一愣，下一刻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她的疯状没有让人觉得受不了，反而让人看着十分心疼，好半晌春娘才平复了情绪，脸上泪痕凌乱，一双眼睛红的如同兔子。
“粟箬，请问你还有什么理由说她就是凶手？”安长月叹了口气问道，粟箬的脸色顿时一白，结结巴巴的说道，“那，那也许是她指使人杀的...”
似乎这句话让粟箬有了底气，她突然激动起来，“对，就是她指使的，三个案子里两个都有她的影子，不是她还能是谁？官人们赶紧去查查，肯定跟她脱不了干系。”
这句话瞬间惹怒了春娘，她突然站起身来指着粟箬便骂，“你这个蛇蝎心肠之人，当年害了我，如今还想再害我一次？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费尽心机的害我！？”
第205章：一团乱麻
大厅里一时间不是女人的哭声就是女人的骂声，裴迥被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弄的有点懵，好半晌才沉声说道，“好了，私人恩怨请回家解决，这里是河南府府衙，不是菜市场。www.uu234.ccwww.uu234.cc”
裴迥好歹是个府尹，粟箬和春娘再怎么失常也不可能跟府尹对着干，除非她们俩觉得命长了，日子太舒服。
“求府尹为奴家做主啊，王郎的死就算不是春娘所为，也一定是她指使的。”粟箬重新恢复了那副妖娆姿态，也不再自称我，朝着裴迥可怜巴巴的说着。
裴迥皱眉说道，“此事本府只负责从旁协助，这案子已经交由大理寺负责，你求本府也无济于事。”他干脆把麻烦直接推给李淙，他是大理寺卿的儿子，又是这次案子的负责人。
可抬眼一看李淙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似乎从刚才就没进来过？
于是裴迥把目光放在了杨义德和安长月身上，又见杨义德似乎以安长月马首是瞻，便直接朝着安长月说道，“安娘子你看......”
他的意思是现下这情况该怎么办？是把人都放了，还是怎么着？
安长月撇了撇嘴，先看了眼粟箬，再看了眼春娘，“把这两人都暂且安置在府衙里，等明日再说。”她现在也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从杜庆民到王顺的案子，这些东西几乎没有任何交集，除了死者确实有该死的过往，就再也没了别的相通处，可春娘确实如粟箬所说，她不同，她是不同的。
回到叶家宅子，安长月几乎一夜未眠，她在想着各种可能，可不管怎么想，眼下所有怀疑的人都没有作案机会，他们每个人有动机却没有机会，这是一件让人十分想不通的事情。
安长月第二天破天荒早起，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荡来荡去，昨晚想了一晚上，还是什么都没想到，即便是交换杀人，也不可能一点破绽都没有啊。
她把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如果就是现下这些线索，即便有动机和作案时间，他们也不一定能完成这么复杂的动作，除非有人是杂技出身。
这一点安长月倒是觉得可能性比较大，但查来查去都没查出个所以然，什么杂技出身，连一个会武的都没有。
叶云深端了朝食过来就看到安长月坐在秋千上晃来晃去，也不知道她这么坐着晃了多久，“阿月，过来吃朝食，这都已经这月份了，你多少注意点，别再着了凉。”她这一着凉起来可是要命的，千万不能马虎。
安长月哦了一声，起身飞快走到叶云深面前，她老远就闻见一股香甜的味道，但这香甜又不是那么腻歪，是她喜欢的味道。
“阿兄今日准备了什么？”她说着探头看去，发现是一碗香喷喷的花羹，但她看了几眼，没看出到底是什么花，这月份的花似乎没这个颜色的。
“我也不知道，是厨子自己采摘的，不过听说是一种很难见的花，花开只一瞬间，花瓣就是那个时候摘下来的。”叶云深说着把碗放到了安长月手里，“赶紧吃，吃完了再想事情。”
安长月哦了一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顿时一股十分清雅的香气在口中蔓延，她都有点舍不得把这往下咽，这味道太好吃的，不仅味觉享受，连嗅觉都完全能满足。
她很快就把一碗花羹吃下肚，这才满足的叹了口气，昨日夜里的想不通和休息不顺一下子都被驱散，安长月重新坐回到秋千上，一边晃荡一边说，“我昨夜想了很多，那看我这眼圈都黑了。”
安长月指了指自己的眼圈，确实有一圈若隐若现的黑，一大早起来她就发现了，不过自己对着镜子念念叨叨有些不好看，跟自己兄长抱怨一下倒是不错。
叶云深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案子是重要，但咱们来洛阳是为了阿娘留下的东西，可不是为了破案，这事儿先让李淙头疼去。”
听他这番话安长月忍不住笑起来，还是兄长心疼她，李淙那家伙就知道破案破案的，哪里还有最初把她当女子那么处处周到。
不过这一切也怪不得李淙，她自己确实在很多事情上不太像个女人，“算了吧，就他那点水平，连李寺卿都不抱什么希望，我们还指望啊？”
“那倒也是。”叶云深忍不住笑起来，李淙确实不是个能指望上的人，不过他却有一腔热血和一颗正直的心，这一点十分难能可贵，即便能力确实不济，却也仍是个可爱的人。
兄妹俩吃过朝食才出门，才出门就遇上了火急火燎前来的李淙，却没见杨义德跟在他身后，“阿月、叶兄，昨晚都查到了点什么？”
昨晚他借口马车没栓好，真是等到那个歌姬走了才进去，结果什么都听到，杨义德又一晚上没回去，他被心里那点好奇折磨的一夜没睡好，这会儿觉得安长月差不多能起，就一路小跑过来问问情况。
安长月嘟了嘟嘴，“一团乱麻，这案子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有动机的没时间，有时间的没技术，有技术的压根不在这儿。”
她叹了口气，抱着手臂往前走，她打算先去府衙里找仵作问问情况，昨晚上不是说王顺的尸体上有不同吗？不知道这一夜仵作是不是发现了更多不同。
三人一道到了府衙，才进去就看到两个差役头发散乱的从内里走了出来，一问才知道这都是被粟箬弄的，那女人竟然在屋里发起了疯，非说有人要杀她，连差役都差点没把人给拉住。
李淙一听歌姬还在，顿时就有些心慌，脚下往前走一步都有点勉强，安长月忍不住叹了口气，“李兄不用这么害怕，你如果能不那么要身份直接拒绝，哪里还会有那么多事儿？”
“什么？”李淙恍惚了一下，他没要什么身份，只是看见扑上来的女人没办法而已。
“直接说出心里的想法，不想让她们靠近就拒绝，很难吗？”安长月实在忍不住了，人家歌姬、舞姬又没得罪他，干吗这么一副见鬼的模样。
第206章：潜入
因着差役们的话，安长月没有先去找仵作，而是到了粟箬住的地方，她跟春娘一左一右坐在两间临时被腾出来的房间里，也不知道为什么粟箬会觉得与她相隔一段的春娘会来杀她。www.uu234.ccwww.uu234.cc
“真的，她要来杀我，昨天夜里，昨天夜里有人装扮成鬼要来杀我，我看到了，她就在窗户外面。”粟箬一脸花容失色，虽然看着是被吓得不轻，但说话叙述却还算清楚。
安长月听着她说完，走到窗户前朝外看了看，外面就是府衙的回廊，再过去就是院子，什么人会潜入到这里来？似乎不太可能啊。
查看过四周环境，再低头朝地面看了眼，这窗下都是泥土，如果真会有人装神弄鬼过来，肯定会留下痕迹，可眼下泥地上什么都没有。
“你确定昨晚有人来过？是什么时候？”安长月扭头问粟箬，粟箬揪着自己的手帕一脸恐惧的看着她，点头说绝对不会看错，确实是有人假扮鬼怪来杀她。
而且她还看的十分清楚，那不是鬼，那就是装扮鬼的人，还是个女人，一头漆黑长发，一身红色衣裙，手上有尖利的指甲，不是杀人的凶手还能是谁？
粟箬的形容确实就是安长月他们所知的凶手模样，从杜庆民到牛二，再到现在的王顺，凶手的模样一直都是如此，安长月却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不是女人，但似乎粟箬看清楚了。
“你看清楚了？确定来的是个女人？”安长月眯着眼睛问她，粟箬早就被吓得有些傻了，这会儿好不容易缓过点劲儿来，实在不想去想昨晚看到的可怕东西，但又不能拒绝不说，生怕那扮鬼的人再来找她。
“是，我看的很清楚，确实是个女人，不过长相我没看清楚，我只看到了她胸前的雪白，那不是男人会有的，而且，而且我看到她的耳垂，上头可是有耳洞的。”
这些综合下来，粟箬断定那就是个女人，绝对错不了。
安长月听着点头说道，“你确定她第一时间出现在了你的窗户前？”不是她不相信粟箬，而是这件事这似乎并不是凶手的风格。
如果当年拐卖春娘这件事是让王顺死的原因，那当时就该把粟箬一起引诱过去一并杀死，但凶手并没有，而是只单单杀了王顺，可见王顺之所以死是因为他强奸了春娘。
那么凶手为什么会在杀完人之后再来找粟箬，当时可没人发现有她啊，她却也没动手，难道大老远跑来只为吓唬吓唬人？
粟箬用力点头，“她就是冲着我来的，她就漂浮在窗户外面，要不是我无意中触碰到了她，我还不知道那是个人在吓唬我。”
她想起自己昨晚的遭遇就忍不住后脊梁发寒，那人是把她打晕了，这要是顺道给她也来个开膛破肚，那她，那她......
“你碰到过她？”安长月疑惑的看着粟箬，少顷眯着眼睛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没说实话吧，既然能碰到那人，你又怎么可能是被吓成这样？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粟箬脸上的恐惧在一瞬间僵住，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没有，我不是，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她而已，我没说谎...”
她脸上的仓皇是个人都看的出来，这样的谎言说出来确实显得有些不那么可信，况且安长月之前就推测过，凶手杀人很有规律，一晚一人，又怎么会杀人之后再来找粟箬，且也没有对她下手。
倒不是她希望粟箬出事，而是心里觉得怪异罢了。
“说出实话，否则我们也帮不了你，到时候真出事的时候，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安长月并不是官府的人，她做事没那么多准则，人愿意让她帮我就帮，如果不愿意，那她也没办法。
粟箬咬着唇一言不发，她正在犹豫，那边安长月已经站起身打算往外走了，她还得去查案子，没工夫跟一个两个隐瞒着秘密的人纠缠。
眼见她是真的要走，粟箬脸上的犹豫一下子变成了慌张，“我说，我都说，我，我被打晕了，我去窗口查看的时候被打晕了，但我确定我看到的就是女人，只是我没看到其他的。”
她昨晚壮着胆子才走到窗前，就直接被一双惨白的长着长指甲的手给打晕了，只看到那女人的耳垂，没看到她胸前的雪白，那女人穿的衣裙就跟唱戏的似的，哪里会露出一点肌肤。
“也就是说你一上来就被打晕了，根本不知道那人来做什么？”安长月皱眉说道，既然不知道那人来做什么，又怎么能说她就是来找自己的呢？
她的话粟箬一下子就听出了破绽，她先是一愣，随即在屋中走来走去的说道，“是来找她的，一定是来找她的，我就说她一定恨极了我，她想杀我，就是她啊。”
她口中之人不是别人，就是她的亲妹妹春娘，昨晚春娘就在她不远处住着，如果凶手不是来找她的，那就一定是来找春娘的，这贱人，她还说自己没勾结外人杀人害命。
安长月皱了皱眉，她可什么都没说呢，只是说既然不是来找她，肯定还要找别人，或者她来是找东西？难道仵作那里有什么发现？
她站起身二话不说就往春娘的房间里走，进门看到春娘正坐在窗前发愣，见他们来了也不起身，只声音空洞的问了声做什么，
安长月把昨晚发生的事儿说了，春娘苦笑一声扭头看着安长月说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她确实是来找我，不过也不算找我，总之我不会告诉你其他，他们都该死。”
这话几乎告诉安长月她知道凶手是谁，但春娘却决定绝口不提，安长月脑子里便把知道的人再假设了一遍，发现仍旧没有一个合适的人。
“她跟你们关系不大吧，放心，我不指望你说什么，但我也一定会把凶手绳之以法。”安长月顿了顿说道，“你的遭遇确实悲惨，但这不是你们杀人的理由，以暴制暴不是长久之计。”
第207章：尸体上的秘密
安长月找到仵作的时候，他正蹲在地上捡东西，说是一大早来看见东西散乱了一地，也不知道是哪个不小心的给弄成这样。UU小说UU小说
“你还是先看看有没有什么丢的吧。”安长月心中不太安稳的说道，仵作愣了一下，他这里是验尸的地方，除了尸体没别的，就算是证据什么的，也都已经呈交上去，能到他这儿偷点什么？
仵作随便检查了一番，还真有发现，尸体似乎被人翻动过，不过昨日在尸体上找到的东西已经收起来了，并不在敛房啊。
“尸体被动过了，不会是差役吧。”他不觉得会有旁人前来，只能想到了差役，毕竟能在府衙里随便进来敛房，且必须来敛房的，只有差役了。
“昨夜可能是凶手潜入到了府衙，打晕了粟箬，又去见了春娘，之后我想就来了这里。”前面那么多步骤，极有可能只是迷惑他们，凶手真正的目的就是敛房内王顺尸体上的秘密。
安长月抓了抓下巴，看着仵作问道，“昨夜在王顺身上还找到了什么？”
“除了之前说过的，还有一块帛和一枚玉戒指，这些东西我怕出什么意外，找到后就拿到了书房，现在就在裴府尹手里，不过府尹今日不在城内，最晚入夜前会回来。”
毕竟今天是七月十五，是祭祖的日子，裴府尹出城说不定就是为了去祭祖吧，怎么着也得到黄昏才能入城了。
“出城？”安长月愣了下，扭头看向尾随自己前来的叶云深和李淙，两人对视一眼，李淙说道，“今日是七月半，是鬼节，裴府尹是祭祖吧。”
他说着看了眼仵作，仵作点点头表示应该是，他昨晚呈交了东西后才想起来，那时候裴府尹已经走了，他也不好追去人家家里要啊。
安长月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立刻抓住叶云深的胳膊说道，“赶紧的回家，今天咱们也要去祭奠故人的。”
叶云深啊了一声，突然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早年父母回来中原都会去祭奠一下邙山上的故人，他们俩今年恰好在洛阳，肯定也得去祭奠一番才是。
也不用安长月拽着了，小跑两位就往外去，仵作一脸迷茫的看着紧随其后叫喊着的李淙，摇头心想年轻人真是活力十足，他就懒得动那么快了。
李淙一路跟着安长月到了府衙门外，才知道他们所说的故人是谁，不由心中一凛，他想到了他们二人身份肯定不一般，却没想到身份这么不一般。
“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幼年时听阿耶提及过此人，是个英雄，不过我听闻李公不是陪葬昭陵吗？怎么会在洛阳也有坟冢？”
这一点几乎大唐的将士都知道，陪葬于帝王陵寝，那可是无上的荣耀，即便时至今日，也是段美谈呢。
“衣冠冢，是李公子为李公建造的，方便祭拜。”安长月说了句，并没有拒绝李淙跟着，反正李淙也是姓李，五百年前两人说不定就是一家，祭拜一下先辈也是应该的。
李淙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难怪了，不过他不曾听过李公后人有到洛阳立什么衣冠冢啊。
他心里那点东西怎么可能瞒得过安长月，才在马车里坐定，安长月便解释道，“义子，你不用多想了。”她叹了口气，阿娘有提起过当年祖母和祖父在洛阳的事，不过零零散散的不大齐全，她只能推测出李卫公当年是无奈之下才将自己的亲生儿子认为义子。
当然，这些安长月不能告诉李淙，这是叶家的私事，跟他没管，跟这次祭祀也没关。
马车很快到了城外，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遇上了裴迥，他确实同裴夫人一起在城外祭祖，不过却是给裴夫人的亲人祭奠，听闻裴夫人家中如今只剩下她一人了。
裴迥以为他们三个大老远出城是来找他的，不由皱眉不赞同的说道，“今日七月半，我与夫人一道来邙山祭祖，你们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可以等回去了再说呀。”
安长月还没开口说话，叶云深已经忍不住说道，“裴府尹多虑了，我们也是来邙山祭奠先人的，不巧遇上了你和夫人而已。”
裴迥神色微微一滞，很快意识到自己自作多情了，刚想说点什么，安长月却又开口说道，“不过相逢即是有缘，正好向裴府尹你讨要点东西。”
“什么东西？”他很纳闷呀，自己虽然是河南府府尹，但没什么值得大理寺惦记的呀，尤其是这位还是大理寺卿的儿子，就更没什么可惦记了。
“昨夜仵作不是给了府尹你一样东西吗？给我吧，这案子我在查，这东西我可能用的上。”安长月说着伸出手，一旁的裴夫人看见了，不由微微蹙眉，这小娘子看着怎么一点不懂规矩。
裴迥倒是没在意这些，转头吩咐人叫把昨夜仵作给的东西取来，仆役取来递到裴迥跟前，裴迥摆摆手，直接让仆役拿给安长月。
安长月笑了笑接过来放在车厢里，她一点不在意这东西是从尸体身上取来的，一点不介意这可能是王顺身上的某个部分，当然，这个可能性小之又小。
“多谢府尹，那我们便不打扰府尹和夫人了。”安长月朝叶云深笑了笑，叶云深一点不客气的直接把马车越过裴迥赶了过去。
李淙缩在角落里，还是觉得不安全，干笑两声说道，“那什么，车厢里有点闷，我去和叶兄一起坐。”他自己都记得自己上车前说外面风大，如今又改了口，这兄妹俩怎么可能想不到他是因为那盒子才出去的。
叶云深嘿嘿笑了两声，表示自己心知肚明，也不介意他现在出来跟自己坐，安长月耸耸肩，“请便。”
等叶云深出去，安长月才伸手把盒子拿到自己面前打开，顿时一股淡淡的香味弥漫开来，但却不是黄泉之花的香味，而是另外一种，来自青楼里的脂粉香。
这种脂粉味她闻到过，不过这盒子里却不是胭脂，而是一块帕子，绣了黄泉之花的手帕。
第208章：声东击西
从邙山上下来，天色已经不早了，安长月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催促着叶云深赶紧回城中，最好能跟上吃夕食，今日一天跑来跑去，实在饿的快了些。www.uu234.cc
顺路安长月买了几个胡麻饼和，李淙比她还饿，东西才刚一到手，李淙就报销了两个，安长月赶忙把自己的份儿放在身边，生怕被他给盯上了。
这些东西自然不够三人吃的，可今日特殊，现在天色不早，又加上今日是七月半，再者坊间厉鬼索命的传言不减反增，大家早早收摊回去也是理所当然。
几人回到叶家的时候，杨义德在里面等着，他那日去处理自己来洛阳的事，便耽搁了这一日，这会儿来找人才知道他们去城外祭奠故人了。
“怎么样？案子可有什么新进展？”杨义德问道，三人谁都没有正面回答，安长月直接吩咐李叔弄点吃的，他们这一行不吃饼还好，这一吃反倒更饿了。
见三人这样，杨义德摇头失笑，也没有再问案子的事儿，不过等吃饭这段时间安长月倒是自己说了起来，“仵作在王顺身上发现了一块帕子，那帕子的香味很特别，我在艳春楼里闻到过。”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万一是粟箬给王顺的呢？”杨义德问道，安长月摇头，“不会是她，如果是她，那凶手就没必要冒险潜入府衙，还把敛房翻了个遍。”
更重要的是，在去敛房之前她还打晕了粟箬，差点就误导了她的判断，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眼前最重要的是找出手帕的主人，也许这是最后的机会。
安长月有十分强烈的预感，今日鬼节过后，凶手再难抓住。
入夜时分叶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李叔很快领着人走了进来，是河南府的差役，那人拱手说道，“今晚情况特殊，裴府尹特意让小的前来请几位过去，马车已经准备好，请不要耽搁。”
表面上看这些安排是为了案子和他们的安全，实际上裴迥自己也怕了，七月十五中元节，届时鬼门大开，百鬼夜行，裴迥虽然心里不相信这些东西，可杜庆民、牛二和王顺的死着实诡异。
安长月没多问，跟着那差役往河南府府衙过去，一路上差役的眼睛一直在各处观察，生怕索命的厉鬼在黄昏时分就出没，看的安长月心中一阵好笑。
杨义德叹了口气，这世上本无鬼，就是这些人传的多了，便以为有神就得有鬼，而鬼莫名其妙就成了害人的东西，殊不知害人的除了鬼，更多时候可是人啊。
河南府府衙今日夜里十分热闹，大部分差役都被留在了府衙中，这些人中好多都见过安长月，知道他是从长安来的，也隐约知道她在长安的丰功伟绩，都一脸巴巴的希望她能帮着破了这案子，好让他们能消停几天。
当夜幕降临，本身在书房内批阅公文的裴迥突然一溜小跑到了安长月所在的大厅，这里围了不少人，见裴府尹这么失态的跑进来，立刻都警惕起来，以为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
大事确实有，裴迥跑这一阵儿气喘吁吁，捂着胸口断断续续的说道，“有，有，有鬼啊！”
这话一出顿时吓得一众人脸色发白，安长月扫了众人一眼，心说官府衙门重地，这些人怎么胆子会这么小？这可跟大理寺那帮没法比啊。
“裴府尹什么意思？”她张嘴问道，裴迥脸色煞白，“刚才有个怪异的人从空中飘走，对，是飘走，不是鬼是什么？”
安长月朝杨义德和叶云深看了眼，扭头问裴迥道，“府尹可看见人影往什么方向飘了？”
裴迥有些着急的说道，“往西，往西去了，今日是鬼节，现今已经入夜，万不可......”他真怕今夜会闹出什么大乱子，到时候可真不好收拾，百姓之间闹鬼的传闻恐怕会空前啊。
叶云深皱起眉来，心里有些不大情愿，但他知道安长月想干什么，只能点点头转身离开，杨义德紧随其后，却被挡了回来，示意他保护好安长月。
叶云深几步到了长街上，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什么鬼影之类的东西，他摸了摸自己双臂，夜里稍微有点凉意了，尤其是今夜鬼门大开，也不知道阿娘知道他在七月十四出门，会不会对他另眼相看？
安长月哪能安心在府衙里等结果，紧随着就到了长街上，叶云深见他们出来想说什么，突然余光里有什么东西飘了出去，立刻引起他的注意。
“不对，这黑影去的地方是城西，可发生命案的地方基本都在城东，他在声东击西。”安长月蹙了蹙眉，让跟出来的府衙差役立刻回去调集人手往艳春楼。
安长月叫住叶云深改了方向，他们跟着那黑影不会有收获，那就是来诱惑他们的棋子，真正的凶手恐怕这会儿已经动手了。
漆黑的夜里，马车在长街上一路狂奔，如果有人这时候看到，定然会惊奇，马车竟然也能跑的这么飞快，前所未见啊。
坊外冷冷清清，坊内则各家各户早就燃了香在门前，只求先祖如果魂魄归来，莫要找错了门才好。
安长月等人很快到了艳春楼门前，这时辰艳春楼该是热闹非凡，但这一次却冷冷清清的，走近了才发现大门敞开着，门口却没有一个人，倒是门内似乎聚集了不少人。
“死人了，死人了......”
一道无助的声音在里面响起，周围人惊慌的模样这才进入安长月的眼睛，她朝附近调集来的武侯迅速下了命令，“把艳春楼所有出口围起来，一个人都不要放走，哪怕是个孩子。”
武侯得令立刻散开，这还多亏杨义德的身份，若不是他拿着杨思勖的手令，这么多武侯想要随便调集，根本不可能。
安长月朝艳春楼里惊慌失措的众人喊了一声，没什么效果，于是换叶云深，一嗓子下去顿时鸦雀无声，安长月这才上前看了眼，死者是个女的，看穿着打扮并不是艳春楼的人，怎么会死在了这里？
第209章：死者汤兰
“谁是主事的，麻烦出来一下。www.uu234.ccwww.uu234.cc”安长月朝四周看了眼，发现上次见的那位妈妈并不在。
“是柳娘，她吓晕了，这会儿正在楼上休息。”说话的是个穿着十分轻薄的娘子，她见安长月看向自己，便微微屈身说道，“奴家如霜见过众位官人。”
如霜的眼睛在安长月身上打量了一圈，她虽然穿着胡服，但却不难看出是个女子，只是既然以这身打扮前来，如霜也不好直接称呼她为娘子。
“嗯，这人怎么会死在这里？她不像是楼里的人啊。”安长月看着眼前的尸体，女子的尸体是完整的，身上的伤口比较多，看样子这次凶手很仓促，没能把人开肠破肚，不过她猜测胸口上的伤口应该跟前几个一样。
如霜叹了口气，“确实并非楼里的人，这人是前街汤饼店的老板娘，不知道发什么疯，找女儿竟然找到了我们艳春楼，还死乞白赖的非要柳娘给个说法，这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呀。”
安长月蹙眉，汤饼店老板娘找女儿竟然找到了青楼，这，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官人是不是也觉得奇怪，哎呀，这人犯起糊涂来哪里还有理智可言，不过她都已经死了，奴家说这话可有些不大合适。”如霜说着拿帕子掩了掩嘴，脸上却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谁知道汤饼店老板娘和她女儿为了什么闹翻？”从如霜的话语里可以得到两个信息，汤老板娘跟她女儿因为某些事不合，汤家娘子时常来艳春楼。
前者好理解，后者安长月想了想，一个寻常人家的小娘子时常到艳春楼这样的地方来，如果不是有情非得已的理由，决计不会如此。
如霜看来在艳春楼里颇有一些地位，她朝四下里看了看，说道，“姐妹们，谁知道什么原因的就出来说一说，帮着官人们破了案也好让咱这人心稳一稳。”
话说的漂亮，周围几个看着姿色不错的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不知道这汤家母女到底什么私怨，更不知道她家女儿如何到了艳春楼。
安长月环视一圈，看见一个手里端着托盘的婢子欲言又止，她便直接问到，“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没关系，知道多少说出来。”
婢子手中的托盘微微一颤，随后上前一步小声说道，“奴见过那位汤娘子，她是来等人的，至于等谁奴便不知了，不过听楼外的货郎说过，汤老板娘之所以与汤娘子有嫌隙，是因为她的婚事。”
她说完看了眼周围的人，见众人都跟着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她刚才就想说，但生怕自己多嘴会惹来麻烦，这才一直没敢多言。
但她就算再孤陋寡闻，也知道知情不报会受到惩罚，所以那官人问她的时候，她才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婚事？”安长月诧异的看着那婢子，随后看了眼杨义德，杨义德立刻点点头出去，约莫过了一刻钟后回来，低声跟安长月说了什么。
安长月忍不住挑眉，不过她却没立刻让杨义德把人带进来，而是低声问道，“楼里盘查的如何了？有没有找到那人？”
她刚才把帕子给了武侯，这会儿约莫这时间差不多了，便转头询问了一句，等在旁边的武侯低声说了句，安长月嘴角挑了挑，找到了就好。
很快武侯押着两人走了上来，一人是艳艳，一人则是楼中的花魁。
如霜见武侯把自己楼中的两人押了上来，不由怔愣着问道，“如此是作甚？我们楼中的花魁和侍酒不会是凶手，官人们可是弄错了？”
安长月没有回答她，只笑了笑示意将人先押着，随后朝着杨义德点点头，后者嗯了一声去把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带了进来。
来人一见到地上的尸体就愣住了，然后有些不安的问道，“雁儿呢？雁儿怎么样了？她人在哪里？”
“你说的可是汤老板娘的女儿汤秋雁？”安长月问道，杨义德查出汤家母女为何闹翻，汤老板娘闺名汤兰，在北市边上开着一家汤饼店，丈夫早年因病亡故，自己独自一人带大了女儿，前不久经媒互人介绍，她正打算将女儿嫁给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为续弦。
“是，是，就是雁儿，她人在哪里？她怎么样了？”
安长月没有立刻回答，她打量了一眼眼前的男子，约莫跟她年岁相当，听杨义德说这人是酒肆里的伙计，名叫安武，是从安国过来定居者的后代，安长月倒是从他脸上看不出一点胡人的血统。
而后她想到了自己，自己也姓安，不过却是阿娘以长安的安为她的姓，不止寄托了对长安城的怀念，也寄托了对她长乐安康的愿望。
“安郎君和汤秋雁是什么关系？”安长月不答反问，安武被她一下子问住了，反应过来有些悲伤的说，“苦命鸳鸯的关系，我与雁儿两情相悦，但汤老板娘觉得我一个酒肆伙计没出息，硬是要拆散我们，还要把雁儿嫁给一个丧妻的中年男子，这我如何能眼睁睁看着？”
“所以你们本是打算私奔的，你借着到艳春楼送酒的空档与她相会，一起商议私奔的事儿，但后来被汤兰发现了，她这才追女儿追到了这里。”
安长月替他把后来的话说了出来，说完扭头看着艳艳和那个花魁，艳艳在楼里身份地位，一个侍酒寻常都是无所事事，自然会有空闲能知道这些事。
所以她脸上没有丝毫惊讶，花魁脸上也没有一点惊讶，这两人的反应跟其他人完全不同，即便是女妓，也不会对私奔这样的事完全无动于衷吧。
“既然如此，那杀人的最有可能便是眼前这位酒肆伙计，和汤兰的女儿汤秋雁了，不知安娘子把我们带来是为何？”艳艳拢着袖子看安长月，她们见过几次，每一次她都忍着那种被看穿的感觉与她周旋，但这一次似乎不一样了。
安长月呵呵笑了两声，听着耳边安武连声说冤枉，听腻了才开口道，“不是他，也不是汤秋雁，或者说直接凶手不是他们。”
她说完笑着看向站在一侧一直不说话的花魁，“这一点你们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第210章：死而复生
艳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她本想再说几句为自己辩驳，但很快她从安长月眼底看到了自信，她知道如果不是证据确凿，她不会这么说。www.uu234.ccwww.uu234.cc
“安娘子何出此言？”
艳艳没有说话，一旁的花魁却不解的看向安长月，她脸上的无辜和迷惘一点不带作假，她是真的不知道安长月所言究竟为何。
“哟，终于肯说话了，你当然不知她们在你背后做了什么，不过高昌舞姬阿蕴你不会也不知道吧？”安长月不怕花魁什么都不知道，她就怕她一眼不发。
她如今的自信全部建立在当年花魁救下阿蕴的前提下，她曾再次询问过仵作，当年阿蕴的尸身确实由艳艳认了，不过当时尸体脸部被乱石划伤，即便艳艳跟阿蕴相交不浅，怎么能如此确定那具尸体一定是阿蕴的？
安长月把案子前前后后推测了一番，所有可能都存在，又全都不对，她后来再细细追溯了牵扯到此事的人的身份，发现她们所有人都跟青楼或多或少有些关系。
艳艳和阿蕴不必说，两人都是奴隶，艳艳被卖进艳春楼的时候，阿蕴在大户人家里做家妓，两人偶尔有来往，她对艳春楼也不算陌生。
春娘和粟箬就更不用说了，一个歌姬，一个被迫卖身，虽然春娘后来被杜庆民收留，但在那之前，确实也在青楼待过。
至于后来的莹莹和汤秋雁，两人则是偶尔会跟青楼有生意来往，凶肆的薄棺客源基本都是青楼和贫苦人家，而汤秋雁的情郎是给艳春楼送酒的。
这么一想之后，安长月的目光就不得不放在这些人的集中点上，然后发现除了青楼外，毫无头绪，而这些人中只有与艳艳亲如姐妹的高昌舞姬阿蕴死于非命，其他几人身边死的都是所恨之人。
当时安长月就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便再一次把目光落在高昌舞姬阿蕴身上，这些时日不仅查案，也私下里托人查了当年的细节，果然发现许多不一样。
本没有想到凶手会是她，但线索越来越多，尤其是后来那方绣有黄泉之花的手帕，和其上的脂粉味儿，那脂粉虽然低廉，却有一种香味来自域外，中原少有这样的味道。
后来她找家里人查过，那种香味来自高昌，不过随着高昌亡国，很少有人会用那种香味的脂粉了。
“你...奴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高昌舞姬，什么阿蕴？”花魁的脸色变了变，很快便又是一副无辜的样子，可她隐藏的再好，只要有一丝变化，安长月都不会错过。
她没有着急接上花魁的话，而是扭头看着艳艳说道，“我听仵作说过，当时阿蕴的尸体被发现时脸已经成那样了，你是如何分辨出来的？可有什么特征？”
这些其实在裴府尹给的案卷上都有记载，她之所以问，只是想让艳艳自己被证据说出来。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就是阿蕴，我只看一眼就知道那就是阿蕴。”艳艳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略显慌张，这件事过去时间不短，她以为会忘的。
“是吗？可据我所知，你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安长月把那方手帕拿出来，将其抖开，那朵黄泉之花时隔几年仍旧鲜艳如新，如同当年在那人手中一样。
艳艳脸上的表情慢慢有了松动，她眼睛盯着那方帕子，心中五味杂陈，想到今日那人的交代，不由叹了口气，果然时辰到了，谁也留不住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伸手想拿那块帕子，安长月手一收，帕子重新放回到了自己袖子中，“你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吗？如果你不知道，那就把阿蕴叫出来吧，她肯定知道我在说什么。”
这下不仅艳艳和花魁惊骇，连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惊骇起来，高昌舞姬的事儿当年在洛阳闹的也不小，很多人都知道那个可怜的女人，听闻她被赶出杜家后流浪街头许久，而后才在城外摔死，怎么会还活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谁也想不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呢？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之所以认定她还活着，可都是你们的功劳。”安长月说着抓了抓下巴，“不过这个暂且可以不说，反正我相信她不会让为了替她隐瞒所有的姐妹背上杀人的罪名，我说的对吧？”
艳艳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花魁可以不了解阿蕴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她不会，安长月说的一点不错，阿蕴不会看着她们背下所有而不管的。
可是......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跟那些案子有关？我们当时都不在场，且有许多人可以作证。”艳艳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她虽然表面上镇定，可实际上对安长月到底掌握了多少一点底都没有。
“我没说你们都直接关系啊，我只是说你们协助凶手隐藏而已。”安长月眨了眨眼，一脸无害的说道，“这几个案子走下来，你们即便没有直接参与，但一定帮着她踩过点儿吧，这些只要仔细查也还是能查到的。”
艳艳没有说话，那花魁皱了皱眉，“不过寻常出门夜游，算不上踩点儿吧。”
“可我没说是夜游还是白日游啊，你怎么断定我能在夜游时分查到东西？”安长月歪头看着花魁，那脸上的笑让花魁脸色顿时变了变，她越来越觉得艳艳说的对，这小娘子果真狡猾。
花魁不再开口说话，安长月也不逼她说，她在原地踱步，等着府衙的人陆陆续续到来，仵作立刻对地上的尸体查验了一番，当看到汤兰衣服上的血口子，便着重看了心口的伤口。
“死者是被一击致命，直接贯穿心脏而死，凶器成细小的三角形刀口，跟之前那些的伤口一样。”仵作说着，又看了看汤兰身上其他地方可有伤口。
“果然是一样的，看来这次她没能故弄玄虚，我猜猜，是因为人多，还是因为引诱我们的人没能达到目的？”安长月继续笑，只是那笑带了几分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