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步步紧逼
安长月等着仵作继续说下去，汤兰尸体上除了心口的伤之外，还有被钝器击打的痕迹，看样子是被打晕之后才带到这里杀害。www.uu234.ccwww.uu234.cc
她看了眼四周的血痕，出血量不是很大，凶器上应该有一些止血的东西，不然这一刀下去，这点血量说不过去。
安长月眼珠转了转，她刚才就注意到了，只是觉得可能是地上地毯的缘故，现在仵作来了，她便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心口刺穿，这些血量正常吗？”
仵作愣了一下，开始用手按压了几下汤兰身下地上的地毯，随后说道，“刚才没注意，但这血量并不足，第一杀人现场应该不是这里。”
安长月嗯了一声，低声朝武侯说了声，很快武侯再一次在艳春楼内仔细搜查，这次连茅房都没放过。
她时刻注意着艳艳的表情，花魁娘子确实知道的不多，不过据城外郎中所说，当年救下一个胡人的小娘子就是如今艳春楼的花魁。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既然说我们有嫌疑，带走便是了，何必如此折腾？”艳艳有些着急的说，安长月笑了笑说道，“不急，既然人死在艳春楼，不过是不是你们所为，也总得先把案发之处查一查不是？”
“你！”艳艳眼中有怒意闪过，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周围不仅有府衙的差役，还有武侯铺的人，而此时就连一向不怎么跟出来的府尹也走了进来。
“案子如何？抓到凶手了吗？”裴迥的声音从安长月身后传来，她这才想起来府衙还有一位府尹没来，不由嘴角扯了扯，姗姗来迟是为哪般？
“差不多了，就等一个确凿证据。”正说着，从后院过来一个武侯，他神色匆忙的跑到跟前对着裴迥行礼，“见过裴府尹。”随后朝安长月低声说道，“在后院发现了一处翻动过的地方，在花坛一角，地下发现大量血迹和一支女人用的钗子。”
安长月没有立刻过去，而是朝杨义德使了个眼色，后者点头跟着武侯去看，就回来了，说那花坛正对着花魁的屋子，且花魁屋子的窗户是开着的。
安长月哦了一声，拿着武侯捡来的钗子晃了晃，“不知道这钗子是属于谁的？”她朝四周扫了一眼，顿时否认声一片，谁也不敢说这钗子是自己的。
唯独那婢子犹豫了一下，抬眼看向花魁和艳艳，一脸不知道该不该说。
“是我的，那钗子是我的，你们要找的凶手也是我。”艳艳突然上前一步说道，她脸上有凛然之色，看样子是报了必死之心了。
但凶手就是凶手，不是她说自己是，那边真的就是她，不然大理寺的官差的也太好糊弄了。
裴迥脸上一喜，他一早看过卷宗，一路调查下来，这个艳艳的嫌疑确实最大，既然如今她自己都认罪了，那这案子不就可以顺利结案了？
“好，既然凶手是你，本府尹便即刻将你押解入京，大理寺和刑部对此案十分在意，结案了也好。”他最后一句是心放回肚子里的自我安慰。
可惜安长月一挑眉直接将他这个安慰给打碎了，“裴府尹既然知道大理寺和刑部十分重视，可知草草结案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她说自己是凶手，难道没有说谎掩护真正凶手的可能吗？”
刚才她说出高昌舞姬并未真的死亡时，裴迥还没来，这会儿根本不知道安长月已经锁定凶手就是高昌舞姬阿蕴。
“这，可她，她难道不是凶手？那凶手是谁？”裴迥很快在心里把安长月的话过了一遍，知道她所言非虚，万一这艳艳胡说八道被识破，还不如现如今这么拖着。
杨义德低声在裴迥耳边说了几句，裴迥的神色一凛，“你说的可是真的？怎么可能弄错？”说着他看向仵作，仵作微微点点头，表示有这个可能，当初高昌舞姬的尸体只经过艳艳的辨认之后便草草入殓，确实有弄错的可能。
艳艳见众人根本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不由焦急的喊道，“我说了，凶手就是我，你们为什么不相信？”
她瞪着安长月说道，“我杀了杜庆民，我利用迷药将他迷住，而后越过院墙进去杀了他，其他人所用手法一致，这些我相信你早就看出来了。”
“我是看出来了，也看出你不是凶手，因为你所谓的杀人过程并不完整。”安长月笑眯眯的看着她，抬眼朝楼上看了一圈，大声说道，“她们为了你甘愿被当成杀人凶手，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阿蕴！”
整个艳春楼内一片寂静，众人都朝着楼上看去，好一会儿都没瞧见动静，安长月也不着急，“杀死汤兰用的便是这支钗子吧，这小小机关能瞒得住谁？”
她说着把钗子轻轻扭动一下，钗子上便分离出一柄约莫一指多长的锋利小刀，刀身是外薄里厚，如果直接刺在人身上，定然是个小小的三角口伤口，就跟这些人身上的伤口一样。
“汤兰找女儿本进不来艳春楼后院，应该是花魁娘子你看见她过来，这才把人叫了进来，随后你找了什么借口离开，汤兰自己在后院里，不久之后便被凶手看准时机杀害，她其实死的地方是在后院花坛一角。”
顿了顿安长月继续说下去，“随后有人帮着凶手把尸体带到了前厅，不过是怎么把尸体在众目睽睽之下仍在这里的呢？”
她装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余光看了眼婢子，果然见她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来这婢子一定看到了不少东西，也是，像她这样的婢子没人会注意，反倒能看到更多真相。
“奴，奴看到有两个遮着面容的人把箱子抬了进来，那时候柳娘和花魁在台子上说话，人都围到台子周围去了，没人注意到。”
婢子没看到尸体是不是从箱子里被倒出来的，但她当时确实看到了那两人很吃力的抬着箱子从一侧出来要进前厅。
“对对对，这样就说通了。”安长月朝周围人问道，“谁第一个发现厅中多了一具尸体的？”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抬了抬手说道，“是我先看到的，就是从台子边儿转身朝外走，结果一眼瞧见地上躺了个人，再一看人已经死了，随后你们就来了。”
第212章：坦白
安长月点点头，“过程我已经说完了，那么现在说一说这钗子的主人。www.uu234.cc”她拿着钗子看着艳艳，“钗子上头的味道跟你身上的味道明显不一样，这钗子根本不是你的，还有那方帕子，上头的味道也不是你，你说自己是凶手也没用，我知道你不是，你最多算是个帮凶。”
她说完看了眼仵作，仵作说汤兰约莫死了有一刻钟，从后院杀人到前厅抛尸，这期间总共才一刻钟，可见凶手不是临时起意，应该是早就想好了如何行事，只是没料到他们突然出现罢了。
“艳艳娘子一刻钟前在什么地方？”安长月问道，人群中一个男人说道，“在二楼酒宴上，花魁娘子也在，直到柳娘上楼喊人，花魁娘子才下了楼，官差来之前她都在二楼。”
安长月摊了摊手看着艳艳，不用说就直接排除了她们杀人的可能。
“事到如今，阿蕴你还不打算出来吗？不过没关系，艳春楼统共就这么点地方，外面有武侯把手，大不了裴府尹劳累些，让人把这里的人一一查验清楚放走，那么剩下的有嫌疑的就全部带回府衙好了，这么大的案子，就算把艳春楼给封了，也不为过吧。”
“你不能这么做啊。”如霜站出来一脸焦急的说道，“这，这楼里的姐妹大家都认识，要不，要不咱们自己认一认，互相说说自己的籍贯便是。”
安长月手一拍，“这个主意也不错，那就劳烦如霜娘子将楼中的人都带来。”她说着转头朝裴府尹说道，“凶手是个女人，帮凶皆是与案子有关的人等，楼里的客人只要查明身份，就都可以离开了。”
很快艳春楼里就只剩下安武和一众官差是男的，其余皆是女子，安长月这时候才发现，凡是在楼中过夜的，竟然没一个男人。
如霜赶忙叫人去看看柳娘醒了没有，这么大的事，她就算吓晕了也得给弄醒，不然艳春楼可就完了。
柳娘还没被叫来，二楼上缓缓走下来一个人，那人身姿窈窕，发髻高耸，只在鬓间插着一支金灯花，却说不出的邪魅妖娆，只是再仔细一看，却又带着冷霜。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安长月一直凭空喊着的阿蕴，那个死了又奇迹般生还的高昌舞姬。
叶云深上下打量了一眼这女子，果然有生的十分貌美，比之纤姨和那个汝阳王一点不逊色，就是她的眼珠却很他们不大一样，是茶金色，在灯光下一眼便能看出端倪。
杨义德也是在心中赞叹，大唐美人无数，这样级别的美人却是不多见，难怪杜庆民会在别人家的宴席上痴痴看着她了。
“从发现这些人有动机却没时间作案的时候。”安长月眉眼弯弯的说着，她那时就觉得奇怪，这些人似乎都知道自己恨的人会死，却都没有动手的机会，这一点不得不让人怀疑有人在帮着他们杀人。
“原来如此，可为什么觉得是我？”阿蕴也很好奇，她之所以出来不仅仅是为了这些个问题，还因为艳艳和花魁，她们救下她并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她不愿意因为自己再把她们拉向深渊。
“这个也很简单，排除这些牵连的活着的人，那就只剩下死去的你，我自然会去查你的死是否真实，这么一来二去，不就查出点不寻常来。”
世上无难事，只怕较真的人，只能说阿蕴不巧遇上她这么个怪人吧。
“汤兰的死我说的可有错处？”安长月问，阿蕴摇摇头，于是她继续往下说，“那就来说说杜庆民吧，他是中了迷药，昏昏沉沉间你利用早就设置好的绳索飞跃过了院墙，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将人杀死，迷药不是大风携带，而是春娘藏起来的烛台。”
那夜大风确实有，不过却是突如其来的自然之风，并非人为造就，所以根本不存在后来牛二那种情况，于是安长月便把目光盯在了春娘身上。
阿蕴点头说是，一双眸子淡淡的看着安长月，似乎出卖了帮助自己的人，根本无所谓。
“牛二是用了同样的办法，不过这次帮你送风的是早早在树上藏着的牛杰，他帮你完成杀人之后才又赶回凶肆，我差点就被他骗了，以为他确实没离开过凶肆，却忽略了鞋是可以换的。”
这个问题是她后来再一次去凶肆才想明白的，即便当日牛杰没有离开过，那凶肆后院的小道上也有污迹，不至于牛杰的鞋子会干净的好像刚洗过晾干一样。
“还有王顺，他本该是你第二个要杀的人，他那天晚上虽然没看到你的样子，但却想到了自己为什么会死，且一直准备着，没想到还是难逃一死。”
安长月说着叹了口气，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便只能等死了，阿蕴一次没杀得了万顺，第二次便更加谨慎，王顺怎么都没想到来杀她的人会真的是那个他以为的鬼魂吧。
“当年我被杜庆民打掉了孩子赶出家门，我知道自己身份低贱，我只怪自己遇人不淑，却没想到这才只是一切的开始。”阿蕴说着目光移到了地上汤兰的尸体上，“只不过一口饭食，她竟然给自己的夫君断了药，很快人便病死了，没有人怀疑到她身上。”
“还有王顺，他骗我到城外欲行不轨之事，我虽然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但也不是人人可欺的妓子，我不从，他便将我从崖壁上推了下去，幸好艳艳和花魁娘子不放心跟着去了，这才救下奄奄一息的我。”
阿蕴说到这里感激的看了眼艳艳和花魁，随后声音带着几分怒意的继续说道，“可却有别人被他害死了，为了不再被王顺和杜家纠缠，艳艳用那个女子的尸身冒充我，可不料牛二看出了其中端倪，时时威胁于她，我怎能放过他？”
安长月看着阿蕴叹了口气，一切起源皆是因为杜庆民，难怪阿蕴第一个就要杀了他，那个男人确实太不是个东西了。
第213章：拘拿
“我只是报仇，不仅为了我自己，也为了被这些人害死的人和折磨的人，我不觉得我错了，如果再来一次，我仍然会在这么做。www.uu234.ccwww.uu234.cc”阿蕴的眼神十分坚定，她真的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是错的。
安长月抿了抿唇，她是遭受了巨大的伤害，又遇上那么多糊涂的官，难怪会逼得自己动手惩戒恶人，但大唐有自己的律法，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同情你的遭遇，但不认同你的做法，唐律有规定，你即便心中对这里的执法者不敢苟同，也还有长安的大理寺和刑部，何必为了这些人再搭上自己好不容易被救回来的命？”
死的这几个或许都该死，但不值得一个本是好人的人葬送自己去惩罚，不然这世上岂不是又少了一个好人？
阿蕴被安长月的话说的笑了起来，仰头高声大笑，眼角的泪水却证明了她此刻的悲切与无助，她仰着头看着头上的灯火，“如果早些遇到你便好了，也许我还有机会，可这世上最不会再有的便是早知道。”
她闭了闭眼，朝着安长月俯身一礼，“我认罪，所有事情皆是我一人所为，请裴府尹拘拿我一人。”
话虽然是对着裴迥说的，但眼睛一直看着安长月，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娘子是什么身份，竟然可以让堂堂河南府的府尹都站在一旁等着结案。
“凶手确实是一个人，裴府尹赶紧结案吧，我们明日便回长安了。”安长月和阿蕴对视了片刻，在心中叹了口气，转头对裴迥说。
裴迥点点头，吩咐人把阿蕴押回府衙，等上报了朝廷再行定夺。
很快艳春楼里里外外的人都撤走了，安长月却没有立刻离开，她走到艳艳和花魁面前说道，“你们可明白她的意思？如果明白，我想你们会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
艳艳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往下一个劲儿的掉，花魁娘子的眼中也含着泪，“我们知道，安娘子放心吧，阿蕴宁可自己受罪也要护下我们，她是希望我们不要如她一般不可回头。”
安长月点点头，这时候才看到一个花枝招展的妇人从楼上颤颤巍巍的走了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着我这艳春楼就要被封了？”
柳娘一脸担惊受怕的看着花魁和转身要走的安长月，“不是死人了吗？怎么还要封咱们的楼？”
花魁娘子摇头叹了口气，和艳艳一起往楼上走，倒是如霜赶忙上前一步说道，“没事了，没事了，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明日便可照常营业。”
安长月叹了口气，转身走出艳春楼，楼外叶云深等人都在等着她，叶云深等她上了马车才问道，“当时咱们不是去过高昌舞姬的坟吗？你不是还说那些黄泉之花是因为有人给她吃了大把种子才长出来的，怎么突然之间就死而复生了。”
“我有说过吗？啊，对不起，我忘了。”安长月故作惊讶的说道，见叶云深撇嘴，才笑着说道，“后来我又请杨兄去跑了一趟，发现坟中有棺木。”
有棺木的话，就算阿蕴本身吃了再多的金灯种子，也不会在坟头上冒出来，所以那些金灯是有人特意种下的，后来她询问过一个上了年岁的老者，说这是恶花，通常死者才会使用。
当然，那个老者是当年随遣唐使到洛阳的倭国人，这花从大唐传入倭国后便有了一个十分可怖的传说，于是便有了黄泉之花的传言。
她想阿蕴之所以会选择这种花，为的就是更让人相信这是一场厉鬼索命的戏码，百姓确实信了，可王顺却没全信，所以他抵抗并发现了厉鬼就是阿蕴这一事实，可惜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一死。
“哦，我知道了，不过既然有棺木，那你又是怎么发现棺中不是高昌舞姬的？”叶云深还是不理解，看到棺木中有尸身，且已经过去那么久，尸身肯定早就化为白骨，阿月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不是高昌舞姬的？
安长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这个很简单啊，她们换下的那个女子并未有过身孕，只要仵作一查就能看出来，所以很显然死者并不是当年的高昌舞姬。”
到此她把自己的怀疑对象完全锁定在了阿蕴身上，只是不知道阿蕴为什么要杀其他人，所以才会在艳春楼说出那么一番话，拖延那么长时间，只是为了让阿蕴自己把自己的罪行说出来。
“也是个可怜之人啊。”叶云深和杨义德同时叹了口气。
“是啊，那些人的行为也许在当时给阿蕴造成了更大的伤害，所以她才会那么痛恨他们吧。”有人在自己身上划出伤口，人是会恨的，但还至于坠入深渊，接下来那些人一点一点把她伤口撕烂再踩上几脚，这才是最让人绝望的吧。
如果......
安长月摇摇头，没有如果，那些本就是恶人，又怎么能要求他们在对上阿蕴的时候能有些许仁慈？
汤兰可以因为这一个小误会就断了丈夫的药看着他死，王顺能被人怂恿着那么彻底的伤害自己心仪之人，牛二可以为了一些小过节拐人杀人，他们就算知道阿蕴的无助，说不定还会踩的更痛快吧。
“人还是该善良一些，不过也不能让自己的善良成为被欺的理由，这样便好。”杨义德这话说的颇有深意，安长月透过车帘看了眼他的背影，这个人有不愿说的秘密啊。
叶云深嗯了一声，“此间的事也算完成，咱们是不是该回长安了？”阿娘给捎来的东西中还有给纤姨的，他们为了案子在洛阳耽搁许久，再不回去，怕是又要被骂了。
“当然了，我可想念纤姨酿的酒了，听说这次送去长安的还有葡萄酒，我一定要多喝一些。”
“行行行，反正纤姨对你很宽容，咱们明日等李淙把事情办完就走，话说他刚才跟去府衙做什么？难不成今晚就能把事情办妥？”
“叶兄猜对了，李兄就是去办该办的事，明日一早便可启程回长安去了。”
第214章：桂花酿
长安城的八月十分清爽，一大早纤娘便把桂花酿提了出来，这些是去年收集起来一直窖藏到现在的桂花酿，她加了点秘密在里面，味道绝非一般桂花酿可比。www.uu234.cc
酒盖儿才一打开，叶家兄妹俩闻着味儿就出现了，一个手里拿着扫帚，一个还捧着一只半空了的汤碗，“纤姨酿的酒真是越来越好了，这味道一出，前街上那几家酒肆怕是要关门大吉了。”
安长月嘴巴像是抹了蜜一样，心想着只要能喝到桂花酿，且不管这是不是真话，就算不是真的，也得逼着自己觉得是真的。
“你倒是嘴甜，来，赏你一杯尝尝。”纤娘笑着给她倒了一杯，去年收集的桂花成色不错，酿出来的酒格外甘美，闻着就能让人心神舒爽。
安长月眼睛亮亮的接过酒杯，放到嘴边轻轻一抿，那味道顿时在口腔内迅速散开，又随着下咽在整个身体里游走，一瞬间如同置身桂花树下，身心皆是桂花的香味。
门外传来笑声，一个身穿官服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手中的唐刀看着崭新，像是刚刚打造的，“坊间传闻掌柜的酿酒天下无双，连这长安的品酒名家都争相购买，在下光是闻着酒味儿就勾起肚子里的馋虫了。”
听到声音的安长月扭头看去，果然见申屠正大踏步走进来，他似乎是第一次进来溶月楼，私下里打量了一番，点头说道，“地处西市繁华之处，又有如此好的手艺，难怪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闻言纤娘笑起来，一双美眸精光闪闪，“官人过奖了，不过是懒散度日罢了。”顿了顿又道，“来得早不如来的巧，这桂花酿刚刚拿出来，不如官人也尝一尝？”
安长月嘴角微微一抖，心想申屠大哥的月钱就那么点，这桂花酿又是刚刚拿出来，没个几百文恐怕根本喝不到，“纤姨，这个申屠大哥的月钱就那么点，你的酒他敢喝吗？”
“我乐意请，人家好歹救过你们兄妹，作为长者，自然该替你们好好谢谢才是。”纤娘斜了安长月一眼，拿了酒杯顺手给申屠倒了一杯递过去。
申屠却之不恭的接过，抿了口酒，脸上的表情不仅有赞叹，还有相见恨晚，“果然好酒，果然好酒啊，怕是喝过这么好的酒之后，别的酒便很难入口了。”
他的语气里一点作假和虚伪都没有，这一点安长月相信，因为她也尝过这桂花酿，确实很以往的酒不同，比起她心心念念的三勒浆和葡萄酒都更胜一筹。
“哎呀，那便是我的罪过了，这酒我只能请这一次，下次要再想喝，可只能去汝阳王府了。”纤娘掩唇说笑道，申屠也不恼，跟着哈哈笑起来。
“你这么说，那本王岂不是跟着罪过了？”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花奴你莫不是等在门外偷听这些话，好赖着我给你少些酒钱？”纤娘眉目带笑的看着从门外步入的汝阳王李。
一个眉目如画似谪仙，一个妖娆魅惑如花妖，这俩人此刻这般大喇喇的出现在众人面前，饶是见惯了美貌无双的阿娘，安长月这心里还是颤了颤。
她在心里哀叹，今日溶月楼的人要多受打击和折磨，闻着了桂花酿的味儿，最后却喝不到嘴里，这也就算了，还见着了李这样让人无地自容的谪仙，双重打击、双重折磨啊。
申屠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汝阳王，赶紧躬身行礼，“卑职大理寺寺正申屠见过汝阳王。”
李早闻溶月楼纤娘的两个小辈挂职在大理寺，在这里见到大理寺的人也不奇怪，“申寺正无需多礼，我今日就是来讨酒的客人，与你也差不多。”
他说着走到柜台前用力吸了吸鼻子，夸赞道，“今年的桂花酿非同一般啊，这味道如此醇正，莫不是换了酿法？”他把酒壶整个护到自己怀里，似乎怕有人来跟自己抢。
纤娘抿唇一笑，手在酒壶上点了点，沉闷的声响传进众人耳中，引得人都竖起耳朵等着听个究竟。
“花奴你真会说笑，桂花酿不就是那个酿造之法？还能有多新奇？只是去年八月的桂花成色很好，较之今年好上许多，所以这酒便好了。”
她说着看了眼安长月和申屠，安长月立刻明白纤娘这是要开宰了，这些血腥加刺激的事儿不方便让他们兄妹的救命恩人当场体验，安长月便带着申屠走到了一旁的桌前坐下。
“申大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可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安长月一边给他倒茶，一边问道。
申屠摇头说不是，只是今日正好路过西市，便过来拜会一下，稍后便要再去平康坊走访，“另外还想告诉你一件事，李寺卿家的公子从大理寺调走了，以后与你联系的不是我就是杨义德。”
“什么？李淙不在大理寺了？那他难不成调去刑部了？”安长月惊讶的挑眉问道，申屠笑着摇头，“不是，他去了京兆府做捕快，说是先从基础做起。”
“基础？那不是应该去长安县或者万年县吗？京兆府也算是基础？”安长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寻常捕快该是从县做起，当然，这还是因为李淙身份不同，如果是百姓家，那就更往下了。
申屠呵呵笑起来，把李淙为什么去了京兆府当捕快说了一遍，原来是在洛阳备受打击，回来又被李寺卿说了几句，这才一气之下决定脚踏实地扎扎实实从头学探案。
“如此也好，以他的基础，如果不用心学用心积攒经验，确实很难有所突破啊。”安长月撑着下巴说道，“对了，申大哥等会儿去平康坊走访什么？难道除了什么事？”
安长月歪头想了想，最近好像没什么大事发生，坊间连个新奇的传闻都没有，弄的她都无聊了好些日子。
“哦，不是什么大事，是帮户部一个忙，他们有个员外郎在平康坊失踪了，半月仍旧找不到人，户部侍郎裴耀卿与李寺卿有些交情，便托大理寺帮着一道寻找。”
第215章：坊间趣事
送走申屠，安长月便凑到纤娘身边看她从李腰包里往外掏钱，李真是被说的没辙了，干脆直接把钱袋直接给了纤娘，“今次只带了这些，再多没有，你这酒我必须拿走，顺道还有那一坛葡萄酒。UU小说”
李说着指了指柜台后的酒坛，那坛子不过巴掌大小，比他怀里的桂花酿还要小上一大圈，而搁在桌子上的钱袋子看样子少说有二十金，就只拿这两坛，还得以身份来压人，可见真是被纤娘给逼急了。
“得得得，花奴既然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也不能欺人不是，拿走拿走，都给你了，顺道再给你一壶醉梦。”纤娘故作大方的样子让人看着有些汗颜，安长月觉得自己的脸皮已经不算薄，但跟她比起来，火候不到。
李心满意足的拿着自己的酒离开了，安长月这才开口问道，“纤姨知不知道户部员外郎失踪的事啊？”
“哦，你说的是那个王员外郎，我听说过，不过不是说跟平康坊南曲内一位觥纠私奔了吗？怎得又是失踪？”纤娘满脸疑惑的看着安长月，楼里最近可没什么关于这位的消息呀。
“私奔？南曲觥纠？咝，这可有意思了。”安长月抓了抓下巴，一个在最有钱的户部，一个在平康坊最有钱的南曲，论这些还真是般配，要是真私奔也不是没可能吧。
“申寺正刚才来便是说这些？”纤娘问，安长月摇头，“不全是，他还告诉我李淙去京兆府当捕快了，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是的王员外郎和那个觥纠。”
“你呀，是又想到了什么吗？那觥纠可是平康坊内十分有名的锦娘，寻常盯酒兽看人喝多少酒，那双眼睛毒的很，难怪会选中王员外郎那样一个端正的郎君。”
觥纠在女妓中是个专门盯人喝酒的，地位不算高，但也不算太低，不过以觥纠的身份想住进南曲却有些难，这个锦娘不仅住在南曲，似乎还因喝酒而出名。
纤娘将她知道的都跟安长月说了，两人说着平康坊女妓的一些琐事，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安长月听的认真，等纤娘把话说完，她不解的问道，“王员外郎既然是一个端正的郎君，那又如何跟南曲一个觥纠搅合在一起？还有那个觥纠，她现下如何了？”
从头到尾似乎说的都是王员外郎失踪，似乎并没有提及这个锦娘如何，她既然跟王员外郎私奔，是不是也跟着一起失踪了?
“你这丫头就是想得多，那员外郎名叫王同震，是出了名的爱妻之人，至于如何跟南曲觥纠扯上关系，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八成也是锦娘看着那王郎君一表人才，所以才出手引诱吧。”
纤娘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她怎么不知这世上男子多是如此，有些小妖精随便使了个手段，他便能跟着人家跑，那时候什么爱妻什么情深，八成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安长月怎么会注意不到纤娘脸上的嘲讽，她眼珠轻轻一转，心想可能跟纤娘早年的经历有关，等会让一定要说话仔细些，莫要惹的她悲伤。
“至于锦娘，她如今好好的在平康坊，矢口否认王同震与她私奔一说，还说两人清清白白，不过就是在酒宴上欢闹了一阵儿而已。”
纤娘拖着下巴，轻薄的袖子顺着手腕滑下，露出一截白玉般的手腕，“两人口径竟然如此不一，而且矢口否认的竟然还是锦娘，这就不免让人心生疑窦。”
安长月点头，一般来说，像王员外郎这样年轻有为的男子，平康坊哪个女妓不动心？即便是南曲那些贵妓也不一定完全不动心吧。
可锦娘却在王同震承认与她有私的时候矢口否认，这可不像是一般女妓能做出决定的，毕竟王同震彼时还是户部员外郎，在满是权贵的长安不算什么，但也绝对值得人攀附。
“这个锦娘确实可疑，不过王员外郎失踪这件事，王夫人是什么态度？”安长月从头到尾都没有听到纤娘提及过王夫人，心中不免觉得奇怪。
纤娘哦了一声，想了想说道，“说到王夫人就更奇怪了，她说自己与丈夫鹣鲽情深，王同震绝对不可能去平康坊找一个女妓，更不可能跟女妓私奔，他失踪绝对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确实奇怪，王夫人似乎话里有话，她在暗示有人早就想对王同震下手吗？”安长月问道，纤娘摇头说不知道，不过这些事都是京兆府该操心的，就连大理寺都只是友情帮忙，毕竟到现在王同震是生是死还不确定。
安长月点点头，捏着手里的杯子嘿嘿笑起来，纤娘叹了口气，无奈的从柜台底下摸出一小壶酒，“我就私藏这一点，你要是都给喝了，今年可就没有桂花酿了哦。”
“多谢纤姨。”安长月废话不多说，只眨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弄的纤娘都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这孩子真是越发会跟她讨酒喝了。
安长月喝了几杯后就到廊下蹲着看来来往往的路人了，偶尔叶云深偷懒也会过来蹲一会儿，不过没多会儿就会被叫进去擦桌子抹椅子，廊下就还是她一个人蹲着。
西市人来人往，即便前不久大理寺和刑部搞了大动作，也不能阻挡前来长安的胡人，尤其是粟特人，依旧活跃在西域与长安的两端。
看着看着，安长月突然站起来，可蹲的太久了，腿上一阵酸麻，她顾不得这些朝路上一人喊道，“崔二郎这是在巡街呀。”
崔润被安长月叫住，便回身朝其他人挥了挥手，看着一队人走远，这才冲着安长月点点头，“安娘子叫住崔某可是有事要问？”
他崔润虽然自认不如眼前这女子头脑精明，但也不差，一看她这么殷勤招呼自己，就知道她怕是有什么想知道的要问自己。
“是啊，我想问问崔二郎这几天光德坊里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王同震家便住在光德坊，离京兆府不算远，听闻那宅子还是王夫人娘家给置办的，不过是以王同震的名义而已。
第216章：好奇
崔润挑挑眉，从大门口绕了一圈走到廊下，“安娘子是想知道王同震的事儿吧，他人在刚才已经回去了，听闻王家人到京兆府撤了案。www.uu234.cc”
安长月睁大了眼睛，“你是说人已经回去了？那，那他到底怎么回事？真的是失踪？”
“还不知道原因，王同震回到王家之后一直闭门不出，王家更是谢绝一切来客，连京兆府的官差都没见到他本人。”这一点崔润心知有异，但这跟崔家无关，更跟他们金吾卫无关，自然不愿意多打探。
而且这件事在坊间不过是一件风流韵事，一个户部员外郎跟一个平康坊南曲觥纠的爱恨情仇，瞧瞧坊间人连重点都想好了，说不定过不久便有什么折子戏出来，到时候再凑个热闹也无妨。
“这样啊，那没事了，崔二郎如果不着急巡街，不如在此小酌几杯？”安长月眉眼弯弯的笑着说，但人却没有一点要动的意思。
崔润心知她跟溶月楼里的纤娘性子有几分相似，更知道叶家兄妹没几个钱，于是便很识趣的摇头说道，“不了，崔某职责所在，还得继续巡街，安娘子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千万别客气。”
不过话说完崔润有就有点后悔，因为他想到了叶家兄妹的性子，如果真有事用得上他，怕是真的不会客气。
“好呀，多谢崔二郎。”安长月冲着他摆摆手，“那就慢走不送了哦，有空来溶月楼小酌几杯，纤姨的酒可是寻常人想喝都喝不到的。”
这话一点不假，别看溶月楼开门做生意，但其实并不指望偶尔来吃个饭的客人挣钱，支撑起整个溶月楼的是私下里那一壶一壶卖出去的酒。
就比如今日李拿走的，三壶酒差不多二十金，这要是放在别处，即便是美酒珍稀，也不至于花得了将近二十金。
崔润干笑一声转身就走，溶月楼的酒好些的哪里轮得到他们，汝阳王和那几位不都天天盯着吗？一旦有什么稀奇的，立刻就给定下了，再者汝阳王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便他们家从不以身份压人，寻常也不会有人硬顶上去。
送走崔润，安长月回神坐在大厅里撑着脑袋发呆，自打从洛阳回来，她就无所事事的待了小半个月，整日里不是吃吃喝喝，就是倚着栏杆发呆。
“哎呀无聊呀，太无聊了呀。”安长月趴在桌子上哀嚎，幸好这时厅中客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就六福还在，便笑着说道，“马上就是仲秋了，可以出门赏月游玩，还有桂花酒喝，安娘子到时候约个三五好友一起玩乐不就不无聊了。”
“仲秋是好，可我在长安认识的就那么几个，李淙去了京兆府，到了仲秋前后肯定忙的很，我没别的朋友了。”安长月一想到这里，忍不住满眼哀怨，到长安这么久，除了案子竟然没交到一个真心朋友，实在很悲惨啊。
“你也知道你没朋友啊，整日里不是凶案便是官差，能有朋友才怪呢。”纤娘从后院转出来，一点不放过说安长月的机会，顺手把一壶醉梦放在了六福手中，转头问三斤去哪里了。
六福怀里抱着醉梦小声回道，“他出去了，刚才刘掌柜让他去把从西域来的东西给拿回来。”话说当时几人从洛阳回来，东西竟然一件没带，只带了一卷案卷回来，可把纤娘给气的不轻。
从洛阳运输大批货物入长安，一路上各类过所等繁复手续下来，半个月都算是少的。
“哦，他一个人能带的回来？西域这次的东西未免太少了。”纤娘说着不满的叹了口气，六福不知道西域到底来了多少东西，不过确实只叫了三斤过去取。
安长月赶紧上前解释，“东西不少啊，不过给纤姨的不多，看着都是些珍奇之物，其中好像还有一盆花，总之我不太明白阿娘怎么会送这些来长安？”
纤娘呸了一声，“你都不知道，我哪里会知道？她呀，这些年越发让人捉摸不透，倒是与那位老夫人越来越像了。”她眼前不免浮现出那位老夫人的样子，威严之中带着几分俏皮，俏皮之中又带着几分淡雅，是个着实矛盾的人啊。
“外祖母是个妙人，她自己都说自己妙的很，阿娘跟外祖母比，还差上一点。”安长月实事求是，阿娘的洞察一切不如外祖母，这一点他们都知道。
“行了，别说这些了，怎么着？我看你刚才叫住崔润，可是问了王同震的事？”纤娘也觉得好奇，不过楼里对这些并未多加探查，她到现在还没收到什么消息。
安长月嘟了嘟嘴，点头说是，崔润说王同震回去了，可却是闭门谢客，连京兆府的人都见不着，完全不知道这算是怎么回事？
“说不得里头有个大戏，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崔润只告诉她这么多，实在不知道还能从谁嘴里再撬出来点内幕来。
两人正说着话，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着儒裙的女子，那女子径直走到纤娘和安长月跟前行了一礼，俏生生的说道，“两位可是安长月安娘子和纤娘？”
听她这么问，纤娘忍不住挑眉，侧头看了眼安长月，怎么到她那里就是安长月安娘子，到她这里便是直呼其名？
“是，我们是，请问你是？”安长月抿了抿唇忽略来自纤娘的一记目光，绷紧了脊背问面前的女子，那女子微微笑起来说道，“奴是常芬公主身边的侍婢，奉了公主和汝阳王殿下的命令前来送帖子。”
她说着把手中的帖子递了出来，纤娘伸手接过，打开来一看竟然是常芬公主和汝阳王一起下的帖子，地点不出意外还是在曲江池，这次设在了杏园边。
仲秋赏月，自然少不了玩月羹，安长月一想到那羹的味道就忍不住口味生津，“好，届时一定准时到场，先谢过常芬公主及汝阳王殿下了。”安长月见自家纤姨没什么动作，便冲那侍婢点了点头，侍婢回礼转身离开了。
第217章：赏月宴
从月初到月中总还有段时间，安长月仍旧秉承着吃吃喝喝睡睡的原则，人倒是长的圆润了一些，就越发懒散了。www.uu234.ccUU小说
距离常芬公主的中秋宴还有几日，纤娘突然想起来两人并没有合适的衣裳，便朝着蹲在廊下的安长月喊道，“阿月，你到铺子里裁一身衣裳吧，回来便可以吃夕食了。”
安长月正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呢，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想了想自己确实没什么衣裳，便起身拖着叶云深一起往外走，纤娘看见了也没说什么，于是兄妹俩高高兴兴出去逛街去了。
西市西南隅有不少布行，临着布行便有制作衣裳的裁缝铺，有些铺子内的手艺连达官贵人都十分喜爱，安长月早就知道哪家的手艺出色，选好了布料直接送过去，不过一刻钟便量好了尺寸交了定钱。
从裁缝铺子里出来，她便看见叶云深正蹲在街角和几个老翁闲聊，安长月没有过去打扰，就近找了铺子买了点果脯，长日子没吃这些零嘴了，心里挺想念的。
几乎将一包蜜饯吃完，叶云深才若有所思的站起身朝她走过来，安长月问他都聊了些什么，叶云深说道，“说来也奇怪，最近长安内外有几个女孩儿无缘无故走失了，京兆府、万年县和长安县都在私下里调查，却一无所获。”
“走失？也许跟王同震一样跟人私奔了呢？”安长月漫不经心的说着，她觉得王家这事儿蹊跷，不过人已经回来了，就跟大理寺无关，既然大理寺不插手，那她也不好插手。
叶云深摇头说不可能，这些女孩儿最大才不过十一二，连议亲的年纪都不到，又怎么可能跟人私奔，“那几个老翁说了，他先前看到有个脸上有疤的女人把其中一个女孩儿带走了，不过官府查来查去却没找到这个女人，所有走失的女孩儿至今一个都未找到。”
安长月一边往溶月楼走一边歪着头不解的问道，“像这么大的女儿家中多半都是派人跟着的，怎么会走失？”
叶云深抿了抿唇道，“都是些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有些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人就那么不见了，真是奇了怪了。”他在西域见过贩卖奴隶，多数都是那么点大的孩子，一来好掌控，二来不担心她们靠自己往回寻。
“咝，我好像在哪儿也听到过类似的事情，就是想不起来了。”安长月眯着眼睛，想来想去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听到过类似的事情。
叶云深摇头说他不知道，他就在西域见过贩卖奴隶有这样大小的孩子，别处倒是没见过。
几日后安长月再一次到西南隅取衣服，路过街角想再问问之前的事儿，却没瞧见那处有晒太阳的老翁，心想也许是天气转凉，这个时辰老翁们还没出来吧。
她犹豫了一下，抬脚回了楼中，今日八月十六，常芬公主和汝阳王下的帖子就是今日，所以晚些要跟纤姨一道往曲江池去，她不能在路上耽搁太久。
当时安长月还问纤娘为什么八月十五仲秋节，这赏月宴却定在了八月十六？是为了看圆月还是怎么回事？纤娘当时就跟她说了，八月十五当夜宫中有夜宴，公主和汝阳王都得去参加，所以他们各自的宴会一般都会设在前一日或者后一日。
当然了，像薛国公主和凉国公主这样有恙在身的，自然就不必非得入宫一趟了。
回到溶月楼纤娘已经准备妥当，就在大厅中吩咐六福和三斤好好看店，等时辰到了就早些打烊，楼上给他们留了些桂花酿和点心，权当过中秋了。
“阿月快些去梳妆，我在门口等你。”见安长月从外面回来，纤娘便催促这她快些去收拾收拾，虽然宴会定在黄昏，但早些过去总比晚些要好。
安长月嗯了一声，抱着一包衣服上了楼，不多时便又从楼上下来，这次已经从一身胡服换成了儒裙，嫩黄色的裙子看着倒是跟今日的赏月宴有些相辅相成。
纤娘夸赞了几句，便丢下一旁期盼的叶云深直接上了马车往曲江池，公主和郡王的帖子只写了她们两个人，再带了别人去实在不好意思啊。
叶云深蹲在门口一脸被丢下的委屈，正巧看到崔润急匆匆往回走，顺手拉住他问道，“崔二郎这是去做什么？难不成你也要去曲江池？”
崔润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叶云深立刻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他一眼，一脸的不怀好意。
当安长月在杏园边儿看到叶云深的时候，一脸的诧异，而后当他看到一脸无奈的崔润，这才恍然大悟，心说自己兄长还有这本事，竟能说得动崔润带他来赏月宴。
“我已经带你进来了，剩下的就不是我的事了，崔某就不多打扰几位。”崔润说着转身就走，叶云深朝着他背影挥了挥手一脸不舍的说了声谢谢。
早些到曲江池不过是四下里自行游玩，等到黄昏时分，常芬公主和汝阳王一前一后到了，这赏月宴才算是真正开始，而等到月上中天之后，赏月宴才算刚进入重点。
叶云深一直和安长月挤在一起，不过幸好原本纤娘的位置她没坐，因为汝阳王把人叫了过去，安长月能清晰的看到不少嫉妒的目光在纤娘身上来回游走，可她愣是全当没看见，照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
“啧啧啧，咱纤姨这气魄胆识无人能及，瞧那些娘子们都恨不得把她给吃了。”叶云深也注意到众女子的目光，心里不由赞叹，这要是换成他，早就浑身不自在的想提早离席了。
“所以说她是纤姨嘛，也只有这样的气度与胆识才能跟阿娘做手帕交，你说是吧。”安长月眯着眼睛笑起来，顺手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满心欢喜的继续倒了一杯往嘴里送。
叶云深一想也是，他阿娘那脾气个性，这么多年除了楼里人外，似乎只有纤姨这么一个朋友，“说起来咱们离家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呗。”安长月心想，说不定没了他们那些人会更省心点。
第218章：鹣鲽情深
这边兄妹俩正说着话，那边已经有人歌舞开始表演，这些舞蹈和乐曲一听便是出自宫中，想来是皇帝陛下赏赐给汝阳王的吧。UU小说www.uu234.cc
她早知道汝阳王李与其父宁王和玄宗皇帝关系甚笃，不过似乎宁王为人比较低调，从未有过什么私语传至坊间，皇帝陛下十分信任器重。
而李则因天生丽质，又与皇帝一般雅好音乐，两人倒是时常在一起玩乐，听闻皇帝陛下还曾说过，汝阳王姿质明莹，肌发光细，非人间人，而被纤娘称呼的花奴一名，最初便是由皇帝唤的。
“此等歌舞怕也只有皇家才能看到，着实美轮美奂的很。”安长月捏着酒杯的手一动，一杯酒又一次下肚，今日宴上的酒虽然比不上那壶桂花酿，但也别有一番滋味。
兄妹俩正品着酒呢，就见常芬公主身边的侍婢走了过来，冲着安长月盈盈一拜道，“公主殿下请安娘子过去一同饮酒。”说着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云深正愁没机会把妹妹打发走好独自霸占了所有的美酒，见状挥挥手说了句快去快去，便自己一个人拿着酒壶不放了。
安长月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起身随着侍婢到了常芬公主跟前，但见在一侧还有一个妇人模样的正低声同公主说着什么，公主一脸好奇，似乎对她所说之事十分感兴趣。
常芬公主见安长月过来，立刻招手说道，“阿月来的正是时候，你快来听听，这可是稀奇事儿啊。”她说着示意那妇人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妇人也打量了一眼安长月，心想公主竟然与这娘子状似亲昵，不由脸上便带了几分恭敬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刚才路过园子，见王员外郎夫妻正在林中吵架。”
安长月眨了眨眼，不明白她们二人这眼神里的好奇和不敢相信是为了什么，便眨了眨眼睛问道，“王员外郎与夫人吵架，这中间有什么事吗？他们是为何事吵架？”
那妇人一听便知道安长月对王员外郎夫妇知道的不多，便有些迟疑的看向常芬公主，犹豫着是不是要把王家的事说一说。
“阿月你还不知道吧，这王员外郎与其夫人可是出了名的鹣鲽情深，从未有过红脸，前不久王员外郎失踪，王夫人为此差点把眼睛给哭瞎，好不容易王员外郎回来了，照理说夫妻二人该是小别胜新婚，没想到今日却在杏园外的林子里吵了起来。”
常芬公主说着唏嘘不已，“听说前不久传闻王员外郎其实是与一个平康坊的女妓私奔，却没想到并不是如此，看来坊间传言也并不全真。”
安长月听着常芬公主的话，心里一阵震动，原来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也这么八卦，坊间传闻知道的不少，似乎还挺喜欢听这些乱七八糟的。
“公主说的难道是户部那位王员外郎？”安长月明知故问，常芬公主没多想，点头说就是他，他在朝中可是出了名的爱妻之人，妻子更是贤良温婉。
安长月看着常芬公主那一副想要表达王同震夫妻不一样感情的眼神，十分有眼力劲儿的用力点头说她相信，随后跪坐在一侧的妇人继续说道，“所以当看到是他们二人吵架的时候，我这心里惊讶极了，再一听似乎还是为了私奔一事，想来王夫人心中也不好受。”
此话一出，常芬公主和安长月都看着妇人，两人严重不仅有好奇，还有八卦的精光，看的那妇人抿唇一笑，心中想着女人总归都是如此，除了这些零碎传闻，还真是没什么别的消遣了。
“那私奔是真的了？”安长月见妇人没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干脆自己直接问，常芬公主跟着点头，三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了八卦之旅。
“虽然平康坊那位觥纠矢口否认，不过有传言说是真的，两人确实私下来往密切，想来不假。”妇人说完又觉得不妥，补了一句，“不过世事难料，也保不齐中间确实有误会。”
安长月看了那妇人一眼，心说果然是混在贵族圈儿里的，说话一旦发现漏洞，就开始往回找补，这样将来不管什么结果，话都能说的过去。
“王同震此人看着十分牢靠，没想到竟会出这等事。”常芬公主叹了口气，安长月注意到她起初还称呼王同震为王员外郎，可这句却直呼其名，可见是真的为他唏嘘。
安长月嗯了一声，事实确实难料，也许太过鹣鲽情深的夫妻一旦爆发会比旁人要难以收拾吧，这话安长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没敢直接说出来。
结果这个赏月宴就变成了八卦讨论，从坊间传闻到王员外郎失踪，再到王夫人与王员外郎到底是不是鹣鲽情深，总之，这一圈下来，安长月倒是把王家夫妻给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王同震算是寒门出身，一路考上来的进士，后来遇到了王心柔，两人一见钟情，不久之后王家便把自家女儿嫁给了当时还在等待授官的王同震。
王心柔的家族虽然出身太原王氏，但却是旁支远亲，在长安这种显贵遍地的地方，家中也就几个不入流的小官，即便把女儿嫁给王同震这样的寒门子弟，倒也不算配不上。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不过多久王同震便直接入了户部，再不多久就成了如今的户部员外郎，众人都说王家这是看人看准了，王同震是个有出息的。
这中间种种安长月心里奇怪，与王同震同年的进士有出彩者不少，怎么偏偏只有他一人这般平步青云？才三十出头就已经是户部一司的副官，确实算得上年轻有为了。
而且更让她奇怪的是，王同震跟王心柔婚后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一个孩子，夫妻两人还可以这么鹣鲽情深，王同震连纳妾的意思都没有，着实羡煞旁人。
她这边想的出神，那边妇人已经和常芬公主说起了最近长安内外走失女孩的事情，安长月竖起耳朵听着，这次倒是没什么收获。
第219章：不同
从曲江池出来，安长月看到路旁停着一辆马车，叶云深便上前问了句需不需要帮忙，里面的人说了声谢谢，叶云深便帮着把她的马车从一旁的坑中推了出来。www.uu234.cc
安长月这才知道这马车的主人就是王家夫认王心柔，而本该与夫人一起的王同震此时根本不见踪影。
“王夫人先前不是与王员外郎一道吗？怎么一个人回去？”她疑惑的看着王心柔，王心柔没想到眼前这三人竟然认得自己，不由掩了掩唇说道，“夫君有事耽搁，我便先行回去了。”
安长月哦了一声，重新坐回到马车里，一旁的纤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安长月就咧嘴一脸装傻充愣，她还是对王家的事心中好奇，这些自然瞒不过纤娘，可现在她并不想承认。
马车一路缓缓驶向西市，却不曾想申屠竟然等在溶月楼里，他正与六福、三寸一起喝着小酒，有说有笑的，看着十分融洽。
“申大哥怎么来了？”安长月不由惊讶，上次见到申屠还是顺道来看她，虽然当时她心中就觉得奇怪，从大理寺到光德坊何须拐到西市，不过既然申屠不说，她便权当顺路好了。
申屠见他们回来，起身朝纤娘拱了拱手，随后说道，“有点事想麻烦你，所以就连夜过来了。”这个时辰距离夜禁不过半个时辰不到，把事情说完之后他还有时间赶回去。
“申大哥请说。”安长月走到他对面坐下，纤娘见状便招呼六福和七寸收拾收拾回去休息，整个大厅不过片刻就只剩下他们三人在场。
申屠沉吟了一声说道，“还是王员外郎家的事，王夫人私下里与李夫人说起家中之事，李夫人又说给李寺卿听，李寺卿觉得奇怪，就让我私下里打探打探。”
他说着一脸为难，大理寺所受理案子皆是穷凶极恶的凶案，哪里曾管过别人家的家务琐事，更何况那人还是与李寺卿有些交情，万一查到点不好，可如何处理？
安长月挑挑眉，“王夫人到底说了什么？怎么连李寺卿都惊动了？”
申屠叹了口气，“据说那日王夫人和李夫人闲谈，说着说着就提到了王员外郎失踪的事，王夫人起初否认他与女妓私奔，但后来语气里就有些松动，还说她夫君自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要不是确定人就是那个人，她都怀疑是有人假扮的。”
“假扮？”叶云深疑惑道，一个人想要在亲近之人身边假扮另一个人，这个恐怕有点困难吧，王家夫妻成亲都已经这么多年了，王夫人一接触就会露馅，岂不是太冒险了。
安长月也是这么想的，如果两人新婚也就算了，可都已经成婚这么久，对彼此的了解一定十分成熟，想在王夫人面前扮演她的夫君，且是在半月之内就完成模仿，根本不可能。
她想了想，也许这半月并不是王同震被人掉包，而是他遇见了什么，所有才会整个人反常吧。
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她再问道，“那李寺卿想让申大哥查什么？”不出所料就是王同震在那半月之中发生了什么吧。
她都能想到的问题，李寺卿老奸巨猾的，肯定也想到了，一个人如果没有被调换，那肯定遇到了什么能改变他的事或者人...
人？
安长月抓了抓下巴，是她多想了吗？也许王同震只是遭受了打击，所以才会一时缓不过来，也许只是王夫人自己多心？
“查王员外郎那半月到底去了哪里，还查一查他是怎么失踪的。”申屠说道，他还是第一次接手这种没有命案的案子，所有感觉有点无从下手。
不过到底在大理寺办案那么多年，只是最初有点不知所措，随后很快就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那申大哥来找我是需要我做什么吗？”安长月笑着问道，她以为申屠会跟她说帮忙查案，或者想办法问一问平康坊那位觥纠的情况，可谁知道申屠突然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其实这事儿我应该直接找掌柜的，不过我囊中羞涩，实在是......”
叶云深一脸疑惑，心说查案跟自己囊中羞涩有什么关系？他们兄妹俩也穷的很啊。
安长月却眨了眨眼说道，“你想要酒？”一提到纤娘，安长月只能联想到酒和美，申屠肯定不会觊觎纤娘的美色，那肯定就是为了她酿造的酒。
“是啊，就要一壶就好，王员外郎为人就这么点爱好，想要假借李寺卿的名义过去，只能以送酒才不会被拒绝。”申屠说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副模样让安长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抿了抿唇，朝柜台看了眼，这时候大家都已经上楼各自回屋了，整个一层都没有旁人，她眼珠一转，起身快速跑到柜台后找了找，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壶醉梦。
安长月拿着醉梦走出来递给申屠，“申大哥拿去用，不收钱，不过有什么新消息可一定要差人过来跟我说呀，我对王员外郎的失踪好奇的很。”
失踪大半月之后突然自己回来，回来之后人整个变了样，性子与从前相差不小，但又能确定人还是那个人，她是真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多谢你的帮助。”申屠把酒壶举了举，随后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道，“那我就不多留了，夜禁马上就要开始了。”
安长月挥手送走申屠，这才看向一脸菜色的叶云深，嘿嘿笑着安慰道，“哎呀，阿兄可以再攒一壶呀，这个就当是赞助给我了嘛。”
那壶酒是叶云深时不时偷偷往里倒一点，**天才攒下那么一小壶，却被她直接拿了送给申屠，也难怪他此时的表情是那么绝望。
“赞助？阿月，这消息费是不是贵了点？”叶云深想到那壶酒忍不住捂住脸忏悔，当初就不该让阿月知道他藏酒的地方，防的了纤姨防不住自家妹妹啊。
“啊，天色已晚，阿兄赶紧去休息吧，阿月也去休息咯。”安长月打着哈哈，脚步轻快的朝二楼去，不管怎样这事已经这样，以后再补偿一下兄长好了。
第220章：丢女儿
第二天西市市门刚开，安长月便拉着叶云深一道往礼泉坊买，那家是整个长安城内最好吃的食肆，不仅好吃，其他点心也十分可口，只是限时限量，想在西市开门后出去买，肯定是买不到的。www.uu234.ccwww.uu234.cc
两人急急忙忙到了食肆前，倒是还有，但安长月想吃的口味却只剩下一种了，她立刻让老板把包起来，随后又问了其他点心可还有。
老板和善的笑着说今日的点心还有一份玉露团和金线油塔，问她喜不喜欢，安长月立刻点头，她两份都要了，玉露团之前在常芬公主的宴席上吃过，那味道真是绝了，至于金线油塔倒是只听闻还没吃过，不过听名字就知道不会差了。
打包了两份点心，和几个，安长月这才心满意足的往西市走，一边走一边问叶云深最近去看过李淙没有，他在京兆府也不知道待的怎么样了。
叶云深舔着嘴唇看她手里的点心，这两种点心看着十分美味，他很想吃一口，“啊，见过，他在京兆府待的挺好，听说最近还在查长安内外女孩走失的案子。”
安长月一边咬着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就是前阵子那个？有什么眉目了吗？”大理寺最近清闲的很，什么案子都没有，她自打从洛阳回来，就一直闲置到现在。
“具体情况我倒是没问，不过听说这些女孩都有个共同特点，那就是长的水灵，小小年纪就能看出将来定然是个美人。”叶云深说着伸手去拿，安长月没有不舍得，很大方给了他一个。
叶云深心里美滋滋的，顺手又拿了个金线油塔，一边吃的津津有味一边继续往下说，“这些女孩出自穷苦人家，家里多半不富裕，而且很多家都是重男轻女的严重，即便女儿丢了也只是怒上一阵子，随后连报官都嫌麻烦。”
“屡见不鲜。”即便有武皇的前车之鉴，也还是没多少人觉得女儿便是好，大多数家中依旧靠着男人撑起来，毕竟这天下还是男人的天下，一届女皇哪里就改变许多？
安长月说完嘟了嘟嘴，顺手拿起一个金线油塔放进嘴巴里，味道确实好的不像话，只是容易散开，拿起一团吃下去颇有些费事。
两人正走在街上闲聊，突然听到不远处人群中有人惊叫出声，紧接着是一声声哭喊，大致内容说的就是女儿丢了，她可怜的女儿丢了。
安长月眉眼一凛，朝叶云深看了眼，叶云深把最后一口金线油塔塞进了嘴里，而后脚下快步朝出事处跑过去，不多会儿就到了人群中。
安长月紧随其后，她没想到不过出门买个吃的，竟然就能遇上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丢失女孩案。
人群中是个发髻有些散乱了的妇人，她一脸泪痕的跪坐在地上，不住的哭喊，却根本没地方可寻女儿，刚才就是一眼没瞧见，她的女儿就不见了，整条街上都瞧不见踪影。
“怎么回事？”安长月问道，那妇人抬起泪眼看着她，见是个娇俏的小娘子，便哽咽着说道，“刚才买东西，一眼没瞧见，我女儿便不见了。”
安长月打量着妇人的穿着，她似乎跟其他丢失孩子的人不一样，虽然身上衣裳不多贵重，可头上和手上戴着的饰品可一点都不便宜。
尤其是手上那个玉镯，看质地起码有三千钱上下的价格，这可是小小富裕的百姓家半年的花销。
安长月点头嗯了一声，见叶云深什么都没找见，便和他一起带着妇人往京兆府过去，“夫人看着不像是长安人氏吧。”她一边抚着悲伤焦急的妇人，一边轻声询问。
“我是从太原过来的，算上今日到京中不过才半月余，哪知竟遇上这样的事，而且再过一日我们便会离京了呀。”妇人说着又开始抽泣，眼泪就跟雨水一般止不住的往下流。
“太原？”安长月惊讶道，北都太原府可是河东道最繁华的地方，难怪妇人一身饰物这般不俗，“妇人难道姓王？”
提及河东道太原府，除了当年大唐的开国皇帝外，也就是太原王氏最为显赫，而且不久前不是才说起过太原王氏旁支的那位夫人嘛。
妇人一愣，点头说是，她夫君到长安述职，她闲来无事便跟着一道来这里游玩，没想到才来没多久便碰到了女孩失踪的事，今日出门已经格外小心，但还是把女儿给弄丢了。
三人说着已经到了京兆府门前，正巧碰见李淙自门内走出来，安长月便招手叫住他，“李兄，这位夫人的女儿在西市北门外被人拐走了，我们陪她来报案。”
李淙本来见到他们兄妹还挺高兴，一听是来报案的，立刻把人领了进去，“又一个失踪了？我这也刚接到报案，说城郊梅花村也丢了一个女孩，我正准备过去看看呢。”
那妇人一听还丢了其他女孩，一时悲从中来，又捏着帕子哭了起来，在场就安长月一个女子，她叹了口气上前开始安慰，想着上次这种经历的结果，不由打从开始便已经觉着累了。
着人给妇人录了口供，得知她家女儿今年刚好十二，长的十分标志，听闻已经与崔氏有了联姻之意，这次带着她女儿过来，便是先让她熟悉熟悉长安。
可没想到今日出门采买，一扭头人就不见了，四周连一点异样都没有，就好像人是凭空消失的。
妇人正说着，外面进来个身着圆领袍服的男子，安长月一眼便注意到他腰间的银鱼袋，男子进来立刻走到妇人旁边扶着她的手臂问怎么回事。
“女儿丢了，女儿被人拐走了，都是我的错啊。”妇人一见男子立刻哭的泣不成声，那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着急是个人都能看清楚，但很快他便把这种情绪隐藏了起来。
安长月忍不住挑眉，听着男人安慰妇人不要着急，长安城中有大理寺和京兆府衙门，一定能将女儿给找回来的。
第221章：梅花村走访
等妇人和男人都离开了，安长月便问李淙还去不去梅花村，李淙嗯了一声，三人便乘了马车出城，梅花村就在长安城郊，从官道下去拐个弯儿就能到达。UU小说www.uu234.cc
李淙闲着没事就把刚才那妇人和男子给介绍了一遍，女的呢是太原王氏旁支中最大一支的嫡女，而男子则是兰陵萧氏庶出长子，他们两人可以说是十分般配，且背后还带了家族联姻，自然关系牢不可破。
可这个牢不可破只是表面的，两人膝下只有一女，便是已经失踪的萧簌簌，萧郎早就对此不满，只是两人背后的家族关系十分复杂，便一直维持着夫妻和睦的假象。
当然，这些不是坊间传言，而是听偶尔去李府那些夫人们零零散散说的，也亏的李淙记忆力不算太差，竟然把这些零散的东西还原成了现在的言论。
安长月坐在马车里嘴角直抽抽，这都什么烂大街的爱恨情仇啊，联姻就不能联出点新意吗？
“这么说刚才我们看到的夫妻情深都是装给外人看的咯？”她叹了口气伸手挑开车帘，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株不小的梅树，想来这就是梅花村了。
李淙皱眉嗯了一声，他也不确定刚才那么真实的样子是不是两人装的，不过从那些夫人口中知道的样子就是他说的那种。
眼看着梅花村到了，两人就不再闲聊，下了马车往村子里走，村正早就等在村中，一见来了三人，其中一位还是女子，不由愣了一下，随后躬身说道，“官人可算来，铁柱家的都已经哭晕过去两三回了。”
村正说着带几人往村后走，铁柱家是渔户，前两年为了不影响周围邻居，就在村后开辟了一块地方，一家人都搬到了村后居住。
出事的时候村里很多人都不知道，还是铁柱家的跑出来哭喊，这才知道他们家中年才得了的女儿没了，顿时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跟着找了起来，却是一无所获。
“看来这个铁柱家在村中是个善户啊。”安长月低声说道，能让半个村子的人都为他家奔走，一则因为害怕这样拐人的坏蛋还在村中，二则便是这户确实是个善良人家，与村中人关系都好吧。
“小娘子说的是，铁柱家在村中口碑那不是一般的好，他家从来以善待人，村中大半村民都被他家帮助过，那女娃是他家唯一的孩子，这会儿丢了，暂不说铁柱家的多心痛，村里人也跟着着急啊。”
村正说着叹了口气，他一听说最近有走失女孩，就已经在村中给大家提了醒，村子夜里也有了巡夜的，没想到事儿竟然出在了大白天，真是防不胜防。
说话间眼前已经能看到一个用篱笆围起来的院子，从外面能看到里头清脆的蔬菜和一个大大的鱼塘，而一个妇人正跪坐在地上哭的肝肠寸断，另一边一个男人蹲在地上抱头似乎也在哭。
“铁柱啊，长安城里的官人来了，你们赶紧把事情跟官人说说，兴许能把孩子给找回来呀。”村正还没进门就喊了几嗓子，院内的两人一下子站起来，那妇人趔趄两下差点跌倒，但还是慌忙过来打开门，哭着说道，“官人救命呀，民妇的孩子一定不能出事呀，民妇可只有那一个女儿啊。”
妇人说着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安长月见状赶紧上前帮忙安慰，“你先别着急，把事情说仔细说清楚，这样有助于官府尽快寻回你女儿。”
两人一听终于让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男人搀扶着自己的妻子领着众人进了院子，那妇人便开始抽泣着说道，“今日一早民妇带着女儿准备到城中去采买点东西，很快就要九月初九了，有些东西得早些准备好。”
妇人说着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原来在出门前她忘了拿钱，便让自己女儿站在门口等着，从进屋拿钱到出门不过须臾之间，可门口的女儿就不见了。
当时她丈夫铁柱还在鱼塘上捞鱼，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女儿是什么时候丢的。
“事情就是如此，家中周围基本无人往来，尤其是早间，大部分人都下地去了，所以民妇很肯定没人来过，可民妇的女儿却这么凭空消失了。”
安长月听罢蹙眉思索起来，没有人来他家附近，难不成是用引诱的手法让女孩自己走过去？
李淙有点苦恼的看了眼安长月，见安长月低头思索，就又去看一旁左顾右盼的叶云深，“叶兄怎么看？”李淙问道，虽然他觉得一般情况下问不出结果，不过也比干站着好吧。
“我？”叶云深一愣，没想到李淙会问自己，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不知道人是怎么失踪的，不过这里并不是没人来过吧，你看刚才我们过来的路边草丛，那里有被人踩踏后扶正的痕迹。”
而且看痕迹都很新鲜，应该就是今天才踩出来的，看距离院子内确实看不到，但门口确实可以清楚看到的。
“藏在草丛中，出来后又把草丛扶正，这个看着确实可疑。”安长月出声说道，看来她想的不错，那孩子就是被人引诱过去给带走的。
只是什么人会做到这一点？
她扭头看向妇人，“你们家确定在村中没有什么有过节的人吗？”
“绝对没有，平日里草民宁肯吃亏也绝对不与人结怨，小娘子为什么这么问？”铁柱一脸不解，难道眼前这小娘子是怀疑村中人？那怎么可能呢？
安长月嗯了一声转头看着村正又问道，“既然无人结怨，那村中最近可来了什么人？”
村正捋了捋胡子说道，“最近确实有来过一对母子，孩子因病哭闹不休，看那妇人十分用心，日日都守着，不过她们只在村中住了三日，昨日就已经走了。”
他说着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难道是她们？”村中只有这一对母子是外来人，他们来过又离开后就出了这事，难道是他们拐走了孩子？可女孩是今日早间丢的，那对母子昨日就离开了呀。
第222章：总有不妥
安长月摇头说不是，或者说不是直接把人带走的，但这对母子确实很可疑。UU小说UU小说
她细细问了村正关于这对母子细节，越问越觉得奇怪，既然携带的孩子生病出了问题，都已经哭闹成了那样，那妇人为何不去给孩子找医师？
还有，她在村中三日，每日里都带着孩子四处转悠，这样对孩子的病似乎并没有任何帮助，只有这些村民觉得那妇人是爱护孩子，想带着他晒晒太阳，又看到妇人那般揪心的样子，便下意识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仔细一想却并不是这样的。
如果这妇人没问题，按照正常为人母的做法，都会焦急的带着孩子去求医，一定不会在村中闲晃，耽搁了三日才带着孩子离开，这一看就不是那孩子的亲生母亲吧。
“那对母子要去哪里？”安长月问道，村正想了想说，“应当是往西，听妇人的口音像是从河东道来的，她来之前便说要回家乡去，想来是回河东道了。”
安长月挑了挑眉，又是河东道？怎么这么巧？
“好了，今日就先到这里吧，李兄赶紧回京兆府，如果速度够快，或者能赶上那对母子。”说完她让村正形容了一下那妇人的容貌，随后辞别众人和李淙一道往长安城内去。
一路上李淙都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终于在临近京兆府的时候忍不住开口问道，“阿月，你这什么意思？不是说拐走人的不是那对母子吗？做什么还让我回京兆府调人去追？”
安长月撇了撇嘴，“人确实不是妇人直接拐走的，但她一定是帮凶。”
妇人带着孩子一般不会有人心生戒备，她又借着孩子哭闹为由在村中走动，一定把村中大部分地形和村民的状况给摸清了，随后在事发之前离开，自然不会有人怀疑到她身上。
李淙一听精神为之一震，等到了京兆府立刻禀报了这一情况，很快京兆府联合万年县不良人去追查了那对母子，安长月见时辰不早了，便同李淙说了一声先行离开。
回西市的路上，叶云深一边走一边问到，“铁柱的女儿看样子能找到，但萧家的女儿怕是不好找啊。”他还有一点觉得不对，铁柱家丢失女孩倒是符合之前凶手作案的条件，可萧家的似乎不一样啊。
安长月摇摇头，“我觉得这两起案子并不是一伙人所为，梅花村的和之前是一起，而萧家的则是另外一起。”
叶云深啊了一声，说他也有这种感觉，因为萧家不管怎么看，似乎都跟贫困百姓扯不上边儿啊。
当天夜里安长月睡的不怎么踏实，一大早就起身倚着二楼栏杆朝西市外张望，可溶月楼的位置，只能看到市门内，却是看不到外面是什么情况的。
直到到了时辰市门大开，她才着急的拉着叶云深一道往京兆府去，虽然这案子跟大理寺无关，但不耽搁她的好奇心啊。
等到了京兆府才知道李淙他们一行人一夜未归，不过听说事情办的差不多了，具体消息还需要等人回来再说。
安长月本想在京兆府等着，却被告知闲杂人等不能在里面久留，她没办法，只好带着叶云深朝一旁的寺院走去，走近了才看到那寺院名字叫慈悲，她不由抿唇笑起来，慈悲寺不知可否能保佑这次的事能顺利了解？
走进寺院内，发现其中香客不少，安长月随便寻了个地方坐下，眼睛在来往香客中观察，突然看到了个眼熟的妇人，正是王同震的夫人王心柔。
“她怎么到慈悲寺来了？”安长月说着不自觉站起身，王心柔较之那日看上去更憔悴了几分，远远就能感觉到她的沮丧，似乎这些日子不仅没休息好，还受到了打击。
叶云深也认出王心柔来，不过他不大明白安长月为什么这么说，“阿月，长安人多信奉神灵，不管是波斯寺、胡祆祠还是僧寺，王夫人去了都不奇怪吧。”
“怎么不奇怪，她一个信景教的教徒，如今却跑到这里来求神拜佛，你说奇怪不奇怪？”安长月看着王心柔的背影消失在正殿之中，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的说道。
王员外郎的事她还放在心上，不过眼下被拐走的女孩似乎更重要。
正想着，就听到寺外有人骚动，安长月立刻起身，这么大动静，看样子是李淙他们回来了，正好过去问问情况再回头瞧瞧这位王夫人。
从慈悲寺出去，果然见一队人浩浩荡荡的进了京兆府，她赶紧跟上去，幸好门口的人还认得她，便放她进去了。
安长月一进门就听到一阵哭泣声，声音挺熟悉，是梅花村的铁柱一家，听哭声中带着喜悦，看来女孩是找回来了。
等了片刻，大堂上终于安静了下来，安长月走进去直接找李淙问情况，李淙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赶来，既高兴又有些沮丧的说道，“人找回来了，不过很可惜那妇人没抓住，其他丢失的孩子也没能找到。”
“打草惊蛇了？”安长月问，李淙皱眉叹了口气，很明显是的。
她拍了拍李淙的肩膀，“无妨，起码知道是谁，你可以画出来让附近张贴，避免再有人被其迫害。”
李淙一听打起精神来，很快便转身去找了笔墨开始画那妇人的样子，安长月凑近了一看，竟然是个十分不起眼的妇人，大约是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
“这般不起眼，也难怪屡屡得手。”她有点动摇，也许萧家那孩子也是这妇人带走的？
李淙画完搁了笔，将墨迹稍微吹干些就交给了旁边的衙役，“麻烦找画师多画几幅，在长安内外张贴。”随后扭头看着安长月和叶云深问道，“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这就要问阿月了，没见到你人，我们还去了慈悲寺继续等，一听到动静就赶紧过来了。”叶云深叹了口气，不过想想在外面乱转，总比回去当苦力要好啊。
“慈悲寺？哦，对，刚才是经过了慈悲寺。”李淙挠着后脑勺傻笑，随后看到安长月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223章：请高僧
李淙和叶云深对视一眼，两人齐齐看向安长月，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www.uu234.ccwww.uu234.cc
叶云深摸了摸下巴，试探着问道，“阿月，你是不是还在想王夫人去慈悲寺的事儿？也许只是巧合呢？”
李淙一听来了疑惑道，“什么王夫人？你们不全是来找我的呀？”他看上去有点失望，这大半夜的追击，怎么就没人关心关心？
“哪能啊，就是专门来找你的，可就等你的时候又有了其他发现，所以才......”安长月嘿嘿笑了一声，李淙就明白了，原来他们说的王夫人是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王员外郎与平康坊觥纠私奔那件事的受害女主人啊。
“王夫人怎么去了慈悲寺？我记得阿娘跟我说过，她是信大秦景教的吧。”景教不是该去波斯寺吗？王夫人怎么会去慈悲寺？
安长月挑眉看着李淙，当时她也是这么想的，但她家兄长对这些知之甚少，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既然去了自己从来不信奉的慈悲寺，定然是有别的事情要办，只要查一查王夫人今日去见谁，为了何事，自然就明白了。”她说着看了眼李淙。
李淙点点头，“我随你们去，其他事有京兆府的衙役就足够了。”
三人一道快速去了慈悲寺，恰好看到了王心柔从门内出来快步离开，三人下意识躲开，见人走远了，这才进到寺院中，以李淙京兆府捕快的身份向寺院僧人询问了刚才王夫人的事。
僧人起初不想多说，见几人说是为了案子，这才松口吐露，原来王夫人是来慈悲寺寻求高僧到家中驱除邪岁，而且定了两日后往王家去。
从慈悲寺出来，安长月就捏着自己的下巴一脸若有所思，李淙问她想到了什么，她也不说话，叶云深示意李淙先别问，等他们能知道的时候，一定就会知道了。
李淙想想以往的经历，好像是这么回事，于是叹了口气，压着心中的好奇等着安长月给出答案，结果一等竟然等了两日，而且是他自己忍不住去溶月楼找人的时候才从六福口中得知，叶家那俩兄妹竟然去了王家。
“一大早就去了？他们怎么出的西市？”以往有大理寺的牌子还好说些，但最近似乎没什么案子由大理寺负责啊，他们怎么在西市开门前去的？
六福一边打着手中的算盘，一边说道，“昨日就已经谈好了，今日跟着李夫人一道去，怎么，李公子没从李夫人那里听说过吗？”
昨日晚上那兄妹俩就没回西市，听说就住在光德坊一个伙计空置的屋子里，大约今早就跟着李夫人去了王家了，六福觉得奇怪，李夫人不是李公子的亲生母亲吗？他们还住在一个宅子里，李公子咋还不知道自己母亲要做什么呀？
李淙心里此时那个悲伤啊，叶家兄妹这么做也就算了，竟然还是跟他阿娘串通好的，他这个亲生儿子竟然对此一无所知，你说悲伤不悲伤啊。
他从西市晃晃悠悠走出来，一路上都在检讨自己，这么爹不亲娘不爱的，他到底做了多大的孽啊？
“呀，这不是李寺卿家的公子吗？怎么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崔润正在巡街，一眼便瞧见李淙耷拉着脑袋从西市走出来，忍不住上前嘲弄了两句。
李淙眼皮子都没抬就知道是崔润，有气无力的说道，“没工夫跟你玩过家家，我得去光德坊看看，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是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去王家看这场法事，不就是王夫人疑神疑鬼家中有邪岁吗？
“什么怎么想的，你这是中邪了？怎么跟那王同震一样。”崔润皱眉打量着李淙，还从来没见这家伙这幅模样，莫不是真出了什么事？
李淙猛地一抬头抓住崔润就问，“中邪？王同震？你说的是户部王员外郎？”
崔润被他这么抓着肩膀摇晃，感觉整个人晕乎乎的，用力挣扎开才说道，“除了他还能有谁？王同震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比以前看着顺眼了点。”
以前见到王同震只觉得这人唯唯诺诺，最近倒是挺直了腰板，有了几分文人的气节，而且听闻与他同事的官员都觉得他比以往更有能力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原来是这样啊！”李淙跳起来高高兴兴的就往光德坊跑去，崔润一脸不解，就跟看疯子一样看着远去的李淙，心想这最近中邪的人还真不少啊。
他不知道，李淙是想通了王夫人去慈悲寺请高僧驱除邪岁的原因，就是王同震的不同寻常，王夫人定然以为他是被邪岁侵扰，这才会骤变了性子。
至于叶家兄妹去王家的原因，那就更简单了，以安长月的性子，早前知道了王同震跟锦娘的事情，且事中有那么多蹊跷之处，她不顺着查才怪。
李淙急匆匆跑到王家门外，却见一种高僧被人从门里给赶了出来，紧接着他阿娘和叶家兄妹也被王夫人陪着笑脸给送出来了。
他赶忙上前，问发生了什么，李夫人一见自己家的臭小子来了，只叹息一声转头上了自己的马车，李淙张着嘴看着马车远去，只能扭头看叶家兄妹。
“就你看到的事，我们被很有礼貌的赶出来了呀。”安长月耸耸肩，她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不过还是想入王家一探究竟。
“啊？那你们，你们可有收获？”李淙脑子里只想着安长月进王家肯定有目的，这会儿被赶出来，也不知道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没有。
“算是有吧。”安长月抿唇笑着，叶云深一脸阴郁，她是有了答案了，委屈他做了一回梁上君子，偷偷潜入王同震的书房逛了一圈。
叶云深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妹妹现在的好奇心真是越来越广泛，以前只对凶案有兴趣，现在怎么连人家家长里短的事都能上心。
安长月抬脚往一旁走，站在人家大门前谈论人家是非，不是件有礼貌事，所以挪开一步，然后继续说。
第224章：出事了
等李淙弄明白怎么回事后，整个人就更加不好了，因为安长月说她也是用这个理由说动他阿娘的，结果她阿娘竟然一个字都没跟他透露，这也太打击人了。www.uu234.cc
“行了，回去吧，这件事官府不是不管了吗？我这纯粹是个人兴趣，还不至于劳动京兆府的捕快哦。”安长月说着笑眯眯的和叶云深一道回西市，她还有事想问问纤姨，没工夫跟李淙在这里伤春悲秋的。
回了西市，安长月直接找到纤娘，她上次问了王心柔和王同震的，这次她想问的是平康坊觥纠锦娘，今日到王家所见所闻，果真如外间一样，王家夫妇早前确实鹣鲽情深，可自打王同震失踪后回来，两夫妻的感情就一落千丈。
尤其是今日在王家看到的，王同震眼神中嫌恶虽然掩饰的很好，但仔细看还是能看的出来，那种嫌恶不算很深，应该是最近才形成的吧。
而且她注意到王同震下意识还是会呵护王心柔，可见这些嫌恶是在王同震失踪后才产生的，而跟他失踪直接挂上勾的就是锦娘。
纤娘啊了一声，捏着自己臂弯间的帔帛问安长月为什么突然想起来问一个女妓，安长月抿着唇想了想，叹口气如实说道，“王同震的失踪跟这个人关系很大，而且王家现在的情况很奇怪，我有种感觉，这一切都跟锦娘有关系。”
“这样啊，不过说起锦娘，你应该问的人就不是我，而是四水。”她说着朝六福挥了挥手，六福就到后院把四水给叫了出来。
四水一听要问的是锦娘，就挠着后脑勺说道，“这个，我知道的不算很多，只是听几个觥纠谈论过，说锦娘是被自小卖给歌舞艺人的，后来辗转被送到了平康坊，然后得了贵人相助，这才成了那里有名的觥纠之一。”
他当时因为闲来无事，就多问了几句，得知锦娘不是被自家人卖的，而是有牙婆转手为奴，又以奴之身被人看中，这才入了女妓这个行当。
安长月闻言皱了皱眉，唐律种有规定：诸略人、略卖人为奴婢者，绞;为部曲者，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徒三年。在这样的刑罚面前，略买仍旧猖獗。
“锦娘可有家人？”安长月问，女儿被人掳走买卖，家中人定然心中焦急万分，说不定会报官处理，这样一来自然有记录可查询。
“没有，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儿了，那时的锦娘听闻才只有七八岁，早就不记得自己家中还有何人，又加之牙婆辗转几地，根本查不出锦娘到底是在何处被拐走的。”
四水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想起点什么，也不一定能查到线索了。
“是这样啊。”安长月微微蹙眉，“那王同震跟锦娘真的没什么关系吗？”
“确实没什么关系，不过有几次一起喝了酒而已。”纤娘出声说道，这件事她托人查过，王同震根本与锦娘并无私情，两人只在酒宴上有过几面之缘，根本谈不上认识。
但王同震失踪却传出与锦娘私奔的消息，且锦娘起初并未否认，据说只是不屑而已，没想到传闻愈演愈烈，这才迫使她出面澄清了。
可事出有因，既然王同震会失踪会传出那样的传言，多多少少肯定跟锦娘有关，也许并未两人私奔，而是别的什么？
安长月自然也只是这么想的，如若不然便是两人做了什么让人误会的事，毕竟传言得谨慎看待，虚虚实实，往往都是真假掺半。
她心里有点想不明白，王同震跟锦娘如果没有半分关系，为什么王同震失踪后会传出跟锦娘有关的消息？为什么不是陪着他喝酒的其他人？
还有一件事也很奇怪，那就是锦娘的态度，她在南曲的口碑不错，人也温柔大方，可唯独对王同震似乎有些不耐烦，这些不用去细查，只要看看传言出来后锦娘的说辞和表现就知道了。
问完四水关于锦娘的消息，安长月便蹲在廊下思考，这三人明显有什么事瞒着外人，嗯，不对，或许是只有王同震一个人。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了大半天，直到吃夕食的时候安长月都没想明白，她捂着空空如也的腹部不高兴的嘟着嘴，叶云深见状乘了一大碗粥送到她面前，示意她好好吃饱了再想。
这一桌子人正在吃饭呢，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人，安长月歪头看着急匆匆冲到桌子前张口开始说不好了的人呢，不由沉了沉眉眼，出了什么事这是？
“出事了，出事了，王家出事了。”这人是当初刑部调进大理寺的官差名叫庄翼，早前他在大理寺并不上心，后来也不知申屠说了什么，最近倒是勤快的很。
“出了什么事？”叶云深眨了眨眼问道，庄翼喘着粗气说道，“王夫人死了，就在王家后门的小巷里，申寺正已经带人过去了，说让小的过来叫上二位。”
安长月一惊，王心柔死了？这怎么可能？上午才见过她人，没看出有任何不妥啊。
她问了句王心柔是怎么死的，庄翼愣了一下，摇头说不是那个王夫人，他说的是前来长安述职的太原县令萧久瑜的夫人王贞。
闻言是此人，安长月就更惊讶了，王贞她也见过不久，虽然爱女走失令她崩溃，但也不至于突然之间就死了，且还死在自家后门的巷子里。
“走，快去看看。”安长月端起碗再喝了一口粥，就起身要往外走，纤娘赶紧让叶云深快点跟去，顺道给他塞了几个蒸饼，两人路上可以再吃些。
目送他们出去，纤娘侧头吩咐六福让飞鸟查一查这几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很快六福又折返回来，说此事小主人已经交代飞鸟查了，现在还没有消息，不过似乎跟太原府有关。
纤娘挑了挑眉，随后想起来安长月确实有可以询问飞鸟问题的权利，就是有次数限制而已，看来这次的问题让飞鸟无言以对，所以才会去太原府调查吧。
第225章：王贞之死
安长月等人急急忙忙赶到萧家的时候，整个萧家都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就连去吏部述职的萧久瑜都脸色阴沉到了极点。www.uu234.cc
“今日晨间出门她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竟然会死在了家中后门巷子中？”萧久瑜的脸上努力做出一副悲伤来，但这种情绪不同其他，实在很难作假。
“萧县令稍安勿躁，此事须得问过府中仆从才能知道原委，不过令夫人这死状，着实令人费解。”申屠皱眉说道，他刚才看了眼王贞的尸体，没看出有任何外伤，脸上的表情十分扭曲，像是活生生被惊吓死的。
“费解？申寺正这是何意？”萧久瑜不解的看着他，贞儿因他们女儿走失确实有些精神恍惚，但家中有侍婢跟着，他也细心抚慰，已经好上许多了，怎么会突然之间想不开？
在萧久瑜的脑子里，他觉得王贞是自己想不开，所以才会郁郁而终，可这时间未免太短了。
申屠沉声说道，“夫人的尸体上并无外伤，也无中毒症状，从她脸上表情来看，看着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活生生给吓死的。”
安长月站在一侧闻言蹙了蹙眉，王贞脸上的表情确实看着像是惊吓致死，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惊吓之中还带着痛苦和悲伤。
老吴蹲在地上正验尸，随后摇头确定申屠看的没错，从表面上确实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具体还得抬回大理寺仔细查验后才能下定论。
萧久瑜一听要把尸体给抬去大理寺，立刻阻止道，“这怎么行，夫人到底是王家的嫡女，此事还需王家点头同意方可。”
话虽说是那么个道理，但王贞死的蹊跷，大理寺也不可能一直等王家回复了才查案吧，于是申屠说道，“此事李寺卿会亲自跟王家那边说，尸体我们必须抬回去一查究竟，若无问题，明日萧县令便可把人带走。”
萧久瑜虽然是太原县令，但在长安确实不够看，申屠的寺正一职便可以与他叫板，说话间便让大理寺官差把尸体抬了回去。
“还有一事要问一问萧县令，今日陪同令夫人的是哪个侍婢？这后门可有人看守？”申屠公事公办的态度让萧久瑜皱了皱眉，随即将陪同王贞的侍婢和看守后门的仆从都叫了过来。
两人一见出了这么大的事早就吓得瑟瑟发抖，侍婢只说自己原本陪同夫人要出门寻人，走到后门见风大了，便折返回去取斗篷，没想到还没取回来，便传来夫人死了的事。
安长月仔细盯着侍婢看了几眼，再转到她手中抱着的斗篷上，知她说的是实话，便朝申屠点了点头。
“那你呢？后门看守怎可随意离开？”长安城虽然治安不错，但各家各府仍是戒备森严，像萧久瑜这样的外来人，定然不会没有丝毫戒心，否则这后门也不必留个看守了。
“小人，小人刚才一时尿急，见夫人站在后门处，心想耽搁不了一会儿功夫，就先跑去茅厕了，没想到回来就看到夫人倒在巷子里，小人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看守被吓得几乎要哭出声来，他是随夫人一起从太原过来的，没想到才来了没多长时间，小主人丢了，夫人竟然也死在了自家宅子后头。
安长月眼睛一眯，出声问道：“从你离开到回来一共多长时间？除了夫人位置变化外，你还看到了什么？”
她眼神犀利，让看守浑身忍不住一抖，他把头垂的很低，被申屠一声怒喝才吓得张口说道，“小人，小人一共去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小人走的时候夫人站在门内，回来的时候夫人就躺在门外。”
他被吓了这一跳，连说话都不敢结巴，一股脑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小人当时看到夫人的手边有个东西，小人一时贪心，就，就把那东西藏起来了。”
看守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枚戒指来，那戒指样式看着一般，材质看着更一般，不像是什么值钱的物件。
申屠拿到眼前看了看，没看出什么问题，便顺手递给了安长月，安长月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是个女子佩戴的戒指，看大小应当只能戴在小手指上。
她再看了眼戒指上的其他地方，发现这枚戒指应当时常被主人拿出来把玩，有些地方的镀色都已经被摩挲掉了，“这可能是凶手的，不过不能断定是女子。”
戒指拿出来的时候萧久瑜没有任何反应，可见这东西并不是萧家的，那便是什么人见了王贞之后不慎遗失，这么说来，王贞定然不是自己想死，而是有人杀了她。
“凶手？更你们的意思是有人杀了贞儿？”萧久瑜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此事本就不好与王家交代，如今贞儿又死于非命，这，万一......
萧久瑜心思百转，他在外做的那些事不至于招致杀身之祸，定然不会是他连累了王贞丢掉性命。
“看样子是的，此事大理寺会尽快查清，还请萧县令节哀。”申屠这一句节哀倒是提醒了萧久瑜，他立刻摆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等送走了众人后，立刻叫家丁关门谢客。
安长月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王贞做了什么，萧簌簌的失踪跟她的死有没有关系？那枚戒指又是怎么回事？
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她只好拜托申屠去查王贞的过去，一定要事无巨细，顺道再查一查萧簌簌和那枚戒指。
前者倒是好查，后两者申屠不由头疼，这该如何去查？萧簌簌失踪那日可是在市集，人来人往的哪是那么容易查的，况且此事是在京兆府那边报的案，他这还得去京兆府要案子。
想到这里，申屠在心里叹了口气，本来京兆府就觉得大理寺时常越权，这次恐怕更是不乐意了，可惜他却全想错了，去京兆府要案子的时候，那顺利的他都不敢置信，后来杨义德告诉他，只要是大理寺来要案子，京兆府多半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