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不寻常的发现
杨义德去了户部查关于王贞的过往，申屠自己则是去查当日市集上附近的商家，有了京兆府的备案，这些查起来都容易的多，不过真正有用的信息却是不多。www.uu234.cc
王贞丢失女儿的时候，周围正是人流多的时候，几个商家忙着自己的生意，连眼前人都顾不过来，哪里还会注意到一个小女孩的去留。
这么一圈儿问下来，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当日那女子和小女孩，申屠都有些放弃了，又看到案卷上还有一个鱼贩子，不由心中又升起了几分希望。
可在市集上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鱼贩的踪迹，他问了旁边的小贩才知道，渔家今日生意好，提前走了，那人家就住在城外梅花村。
申屠点点头，又带着人去了城外梅花村，这一去直到入夜才回城，不过这么长时间总算有了一点收获，那户渔家当日看见了小女孩是被一个妇人给带走的，那妇人约莫二十来岁，穿着打扮都不俗，不像是寻常百姓家，他还以为那孩子就是那妇人的。
带着这个回到大理寺，却没见安长月，连杨义德都不见踪影，他只稍作片刻，便又从大理寺朝着西市过去，果然见几人都在溶月楼大厅中。
申屠推开虚掩着的门走进去，六福赶紧把人让了进来，一边招呼着，一边顺手从柜台后拿了碗碟，几人正在桌前小酌，桌子上几样小菜还有大半没动呢。
“申大哥来了，赶紧入座杨义。”安长月朝申屠招招手，杨义德立刻起身挪到了一侧，给申屠腾出了个位子。
申屠也不客气，入座后饮了一杯酒便出声问道，“户部那边可有什么进展？”
杨义德点点头，说他也是刚到这里，正准备说这事呢，他在户部那边查到了关于王贞的记录，记录不算详细，但大致可以看出，王贞这个太原王氏旁支家中的嫡女过的十分富足，而且这一支王氏虽然并未出过显赫之人，却是一直有人入朝为官。
“这一点很是奇怪，几乎所有这一支王氏出来的男子皆能为官，而女子则多嫁入其他望族之中，或是同样为旁支，或是正统庶子，就比如王贞的夫君，就是兰陵萧氏庶出之子。”
申屠闻言问了句，“全部？”
杨义德嗯了一声，这就是奇怪的地方，这一支旁支家中男丁几乎无一例外都出仕为官，不过只是官职不大，所有注意到的人不多而已。
“这还真是厉害，旁支都能比正房出仕为官率还高，简直匪夷所思。”安长月说着抿了抿唇，如果没有太原王氏正房的人脉，这些人又是如何为官的？靠自己努力？还是别的什么？
“对呀，我当时听闻此事也是奇怪的很，而且他们家的女子虽然不显眼，但都过的十分美满，甚至比正房的女子更幸福，这一点也很奇怪。”
虽说这可能只是旁支的女子心中满足，或者所遇之人皆是良人，但又全部都是如此，就会显得怪异，跟男子几乎全部出仕为官一样让人觉得怪异。
百分百的好运，本身就值得怀疑，这世上即便有那样好运，也不可能全部降临在一个家族的所有人身上，所以当看过户部档案的时候，杨义德就知道这个王贞，乃至王家不那么简单。
他随后给坊间一个贩卖消息的好友去了信，相信不多久就能拿到关于王贞的一切详细资料。
“如此来说你的收获也算不小，我这边也一样，我找到了那日目睹萧簌簌被人带走的渔家，他说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妇人，衣着打扮不俗，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的。”
申屠说道，“那户人家我想阿月肯定知道，就是梅花村丢了女儿那户人家，他们家的女儿后来被找了回来，只是拐人的那个人给跑了。”
“你是说铁柱家啊，他竟还看到了萧簌簌女儿失踪？”安长月神情有些异样，申屠看不出她此刻想了些什么，不过看起来她似乎没料到目睹拐人的和被拐的是同一户人家吧。
“是那户没错，我当时去的时候，他们家正带着女儿在院中清理鱼塘，一家人看起来和乐融融。”申屠说着，伸手拿了酒杯一饮而尽，这酒着实好喝，比他在外面买的那些都好喝，只可惜有点买不起啊。
安长月抓了抓下巴，心想萧簌簌的恢复能力未免太好了，受了那般惊吓，怎着也得缓一缓吧，这么快就能帮家中清理鱼塘了？
“二十来岁的妇人和抱着小孩的妇人，这两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她说完又很快自己否认了这个说法，如果是同一个人，铁柱不可能不防备，且......
不对，时间？时间不对，也许真的是同一个人......
安长月眉眼一沉，妇人是提前一天离开了梅花村，之后第二日一早铁柱家的女儿被人诱骗走，而这期间妇人则在西市口拐走了萧簌簌，这么看来，一个人的可能性就极大了。
“李兄给的那副画像还在吗？”安长月问了句自家兄长，叶云深嗯了一声，从袖子里抽出那副画像摊在桌子上，“这便是了，阿月你的意思是这两起拐人案子系同一人所为？”
“更准确点说是同一个团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看上了萧县令的女儿，他们以往可都是只拐贫苦百姓家的女儿啊。”安长月说着，拿起酒杯转了转。
杨义德和申屠对视一眼，如果是一个团伙那就更难办了，长安每日进出那么多人，要找一个不起眼的妇人可不是易事。
“这案子看起来很复杂啊，一个案件中还缠绕着另一个案件，王夫人的死不知道和这些人有没有关系。”申屠说道，这两起案子如果并案，不知道可能性有多大。
安长月嘟嘟嘴，“也许啊，那枚戒指一看便是给十来岁女孩儿用的，也许是王夫人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被杀人灭口，不过这一切还只是猜测，需要更多证据才行。”
她后来将戒指给纤娘看，她说那是一枚很普通的戒指，并无特别之处，不过看大小不是给成人用便是了。
第227章：不寻常的发现2
直到夜禁前，杨义德的友人才送来一封书信，信中详细记载了王贞从出生到如今的所有点点滴滴，竟是事无巨细，当然，后头附着了一份说明，这些消息全是出自陪着王贞长大的姆妈之口。www.xuu234.cc
原来王贞自幼性格便比较软弱，幼年还曾被王家其他孩子欺负，所以自己的孩子出生之后，王贞就万分呵护，萧簌簌却没有在这种呵护中张扬跋扈，反而落落大方。
王贞自小到现如今并无什么值得说的大事，唯有当年及笄和嫁给萧县令这两件事值得说一说，王家旁支一向都不如正房殷实，但王贞及笄的时候却弄出了极大的排场。
当初这件事在太原府传的沸沸扬扬，就连太原王氏的家主也曾为之侧目，但后来不知何故，此事不了了之了。
看到这里，安长月忍不住皱眉，即便这个王家旁支家中一夜暴富，也绝对不会公然把自己一个旁支家的女儿弄的比太原王氏正主还张扬，在大唐望族门第还未消弭的时候，谁会愿意给自己招惹这样的闲话与麻烦？
“这件事着实奇怪。”她蹙眉说道，叶云深跟着点头，“一则是钱，二则是做法，对吧阿月？”
安长月点头赞同，这点问题他阿兄只要想，也还是能想到的，只可惜这样的勤快时刻，总是寥寥无几。
申屠没有说话，眼睛继续往下看，发现这个王贞与兰陵萧氏的联姻也有蹊跷，当初萧家合意的对象乃是同为本家庶出的一位娘子，可到最后便变成了旁支嫡出，虽然也算般配，但旁支能把本家的姻亲给抢过来，着实令人侧目。
而且太原王氏的本家可不是什么随意欺负的主儿，这样打脸的事儿，岂会善罢甘休？可如今萧家夫妇举案齐眉，可见王氏本家是默许了的。
“看不出来啊，太原王氏这么好说话？”叶云深心中疑惑，他对门第之说略有了解，本家和旁支虽然同属于太原王氏，但旁支是无法和本家正房相比的。
一个正房被一个庶出旁支连着两次打脸而毫无发怒之意，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说不得的猫腻。
“可是这些东西上并没有王贞与人结仇的记载，又是何人会杀她呢？”申屠说出了心中最深的疑惑，查王贞难道不是为了查她的仇家吗？可这样一个妇人，怎可能与人结仇？
安长月微微蹙眉，“并不是为这个，她之所以被杀，应该与萧簌簌的失踪有关，而萧簌簌的失踪又跟最近长安附近那些丢失的女孩有关，但萧簌簌太例外，所以我想之所以掳走她，或许跟王贞有些关系。”
只是她没想到王贞的过去这么平淡无奇，活脱脱就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少迈的大家闺秀，这长安城怕是她来过的最远的地方吧。
“既然不是王贞，有没有可能是萧县令？”杨义德把手中的书信放下，心想既然王贞一无所获，那便查查萧县令好了。
安长月摇摇头，“这人比王贞还干净，当年在长安考上进士，直接便被放到太原做了县丞，不过三年就成了县令，听闻最近吏部还在考虑将此人调入长安，仕途可算一帆风顺啊。”
除此之外萧县令没有任何劣迹，这一点连纤娘的人都查不出来，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则他着实藏匿的十分严实，二则就是真的没有任何行差踏错。
“那岂不是断了线索？”申屠忧心道，如今长安百姓已经开始有些人心惶惶，家中但凡有女孩儿的，更是不许自家女儿到处走动，最好连门都不要出。
“也不全是，王贞既然没有问题，那这问题就一定出在王氏旁支，我已经托人帮忙去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安长月抓了抓下巴，飞鸟的效率可比他们高多了，但在飞鸟查的时候，他们也不能闲着呀。
她转头看向叶云深，笑眯眯的说道，“阿兄近日可得辛苦点了。”
安长月笑的如花灿烂，叶云深却忍不住朝后缩了缩脖子，“你想干什么？你想让我干什么？”
“自然是听风赏月，再顺道盯个人。”她可没忘记，在几乎相同的时间里还发生了王同震失踪复又归来的怪事，而这件事中所牵扯的觥纠锦娘当年也是被人拐走，所以她大胆猜测，这两件事是不是也有关系？
叶云深听着挠了挠头，“阿月你是想让我去盯着锦娘？”
安长月翻了个白眼，“你想的美，我说的是王同震。”
“啊？可当年被拐过的人不是锦娘吗？”为什么要去盯王同震？叶云深一脸茫然，于情于理不都该是锦娘吗？
申屠和杨义德也觉得奇怪，齐齐用目光询问安长月，安长月拍了拍脑门，“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两人非亲非故，又往来不多，为什么会传出王同震与锦娘私奔这样的流言？”
“确实很奇怪，不过......”
“不过因为锦娘是烟花之地的女子，所以大家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这个说法，且并无觉得有任何不妥，对吗？”安长月接着申屠的话说下去，见众人点头，她便继续说道，“这就是关键了，你们都觉得理所当然，坊间百姓自然也会这么想。”
“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的？”申屠皱眉，那王同震的失踪就不算是失踪了，而是他自己有意策划？
申屠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安长月微微摇摇头，“也可能是有人故意想混淆视听，这个不好说，所以才需要我阿兄帮忙去盯一盯。”
叶云深听他们说了一通，只明白一点，王同震有猫腻，那个锦娘可能是帮凶，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但阿月既然让他去盯人，也还是得去的。
当天夜里他就早早蹲在了王家的屋顶一角，看着人家家中大大小小收拾干净熄灯歇息，叶云深的心里那叫一个苦啊，可再苦也不能退缩不是，于是继续盯着。
这样一连盯了两晚，等到第三天晚上的时候，叶云深终于有了发现。
第228章：越来越复杂
安长月看着手中这份飞鸟刚刚传回来的信息，不由眉头深深蹙了起来，事情远比她想的要复杂的多，王贞和萧县令倒是没查出有何不妥，倒是发现女孩走失这事儿不止长安有，太原府附近也有。www.uu234.cc
她看着纸上的名单，这些女孩都是穷苦百姓家的孩子，年龄大的不超过十二，小的不过**岁，这样的年龄代表了什么？
等仔细再看看这些人的失踪时间，安长月发现这些孩子集中失踪的时间基本都是在三到五年这个节点，也就是说，每隔三到五年，就会有一批女孩莫名失踪，官府追查不到，百姓家自认倒霉。
正想着，她窗外突然飞进来一个人影，安长月一点不奇怪，出声问道，“阿兄可是有收获了？”
叶云深拍了拍身上的褶皱，这一路飞奔过来，当真费了他不少力气，又是躲巡夜又是爬坊墙的，万一被人看见，肯定要被就地正法啊。
“夜禁前王同震从后门出去见了个人，是个女子，两人说了会儿话，看样子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叶云深当时离得不算很近，这两人很谨慎，站在坊墙之间那处空地说话，能藏人的地方只能是坊墙上，可当时那种情况，叶云深并不敢明目张胆那么做。
“女子？是锦娘吗？”安长月问。
叶云深摇头说不是，“虽然人不是锦娘，但我认得她，她也是出自平康坊南曲。”这一点都要拜李淙所赐，因为他的关系，他可是把平康坊叫的上来名号的都记了一个遍。
他当时很不明白李淙为什么那么积极让他记住平康坊里女妓的名字，后来才知道这家伙就是为了少去一趟那里，大理寺要是再遇上那里的案子，只要问他就知道有没有那个人，然后再让其他官差去查就行。
也就是那个时候，叶云深突然觉得李淙确实不适合在大理寺混，因为这两者之间的关系说到底根本不大。
安长月不知道这件事的原委，不由对着自家兄长上下打量一眼，心想什么时候他对平康坊的女妓这么烂熟于心了？
“那两人说了什么？”她继续问，叶云深叹了口气，“太谨慎了，我离得远，只听到计划不妥和王贞死了之类的谈话，其中并未提到锦娘。”
安长月哦了一声，心中对两人更加疑惑了，既然毫无关系，为什么能传出那些流言来？这样做对王同震和锦娘都不是好事，谁会这么做？
她想到了刚刚叶云深提及的那个南曲女妓，会是她吗？可她明显和王同震是一伙的，怎么会放出这样的流言来拆穿他？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安长月说着想起了飞鸟刚刚拿来的东西，伸手摊开再看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当年被拐的是锦娘，可她似乎同这些事情并无关系，倒是王同震可疑的多，还有萧簌簌失踪和王贞的死，看似毫无关联，但极有可能是什么地方或者什么事我们疏忽了。”
安长月说着，举了举手中的东西，“这是飞鸟刚送来的，这上头有关于太原府近年来失踪女孩的记录，还有一件很惨烈的事。”
这件事就是安长月犹豫的原因，因为这件事跟现在涉案的所有人都并无关联。
叶云深好奇的拿过来看了眼，顿时瞪大了眼睛，随即骂了句畜生。飞鸟的信息里描述了这样一件事，一户商贾之家二十三人被强盗五人困在了家中，从入夜到黎明，一次虐杀一个，手法极其凶残。
这还不算什么，家中妇孺更是被这五个强盗羞辱糟蹋，最小的儿子和女儿被吊在树上供人抽打玩乐，直到体无完肤，尸体就被那么吊着遗弃了。
当时太原府府尹查到这案子的时候，在场所有衙役皆被眼前的血腥场景冲击到，吐的吐晕的晕，总之这个案子成为了当时查办的所有人一生的噩梦。
听说后来那位太原府尹因此精神上出了点问题，很快便辞官归乡将养去了。
“这户姓人家姓白，看起来跟咱们要查的案子没什么关系啊。”叶云深叹了口气说道，人生在世意外和生死真是最不可预料的两件事了。
安长月摇头说不一定，她让叶云深继续去盯着王同震，自己则拿着那份名单发愁，查还是不查？万一这些跟王贞的死无关呢？
不过转念又一想，王贞的案子不是应该大理寺主导吗？她只是一个挂名协助的，能有线索操心就操心，没有也总不能一直闲着吧。
心里这么一想，安长月顿时心安理得起来，当下把东西一收，舒舒服服的躺到床榻上睡觉。
第二天一早起来，她屋中的桌子上放了一封书信，安长月忍不住挑眉，昨夜好像是忘了关窗，不过谁会半夜三更的送东西来？是飞鸟？她摇头觉得不可能，再一想，眼睛猛地一亮，她亲爱的江陵哥哥来长安了吧。
安长月赶紧把书信打开，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便僵住了，信上补充了昨夜她和叶云深看的那件惨烈之事，如果把这个拿给叶云深看，他一定会觉得自己昨晚那句畜生也应该送给那户商贾。
原来这户姓白的商贾竟然是以贩卖女子为妓发家，后来家中逐渐殷实，这才渐渐洗手不干，却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不过洗手几年之后就被强盗灭了门，还是被那么残忍的手段虐杀。
安长月拿着信仔仔细细读了一遍，发现这户人家实际上并不止二十三口，曾有人见过他们家还有一个年约十一二的女孩出入，听闻那是白家阿郎的私生女，流落在外多年，近年才被认了回来。
她算了算，案发到现在，过去了约莫三年，那女孩要是还活着的话，年岁不过十五，现下这桩案子里，可没一个女孩是十五，倒是锦娘今年看着有十七八了。
“又是一个拐人的，到底王贞的死跟拐卖有什么关系？”安长月一大早就开始抓耳挠腮的想事情，纤娘上来的时候看到她连脸都没洗，不由嗔怪一句，自己上手给她收拾。
第229章：又是王氏
纤娘带着安长月出门的时候，安长月还在想之前的事情，等坐上马车才想起来问是去哪儿，纤娘笑着摇头，“若是有人就这么把你给卖了，你估摸着等人数完钱才能想起来自己是被人给卖了吧。UU小说www.uu234.cc”
安长月尴尬的一笑，她确实有但出神，不过身边之人是纤娘，她自然放心的很。
“算了，不说了你，今日是花奴私下里邀请我们去吃酒，就在他府邸。”纤娘说完叹了口气，说是吃酒，这酒还得客人自己带，也不知道这算哪门子请客。
马车穿过平康坊朝着胜业坊过去，却在即将到达胜业坊南门的时候给堵住了去路。
纤娘伸手挑起车帘朝外看，安长月也跟着往外看，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上次堵车是和常芬公主的车驾起了冲突，还闹出了命案，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
透过车窗只能看到人群拥挤，似乎在中间有什么人正在哭泣，一侧还能看到一顶轿子和一辆牛车，地上似乎还有新鲜的血迹。
安长月叹了口气，看来果然是又堵出问题了。
她朝前一步掀开车帘下去，纤娘微微蹙眉说道，“阿月，云深不在身边，这些事你稍后再去大理寺或者京兆府问不行吗？”
她的担心让安长月心中十分温暖，她指了指不远处过来的武侯说道，“纤姨稍等我片刻，有武侯铺的人在，我不会有事的，我只看一眼问清楚就回来。”
纤娘看了眼水泄不通的前前后后，一时半刻也走不了，只要自己注意点，阿月肯定不会有事。
安长月一路分开人群走了过去，武侯铺的人不认得她，却是认得她下来的马车，知道他们是汝阳郡王的客人，也就没有过多为难。
而后京兆府的人赶来，一见安长月在场，立刻如释重负的说道，“安娘子也在呀，那就好办了，这事儿你看......”
“这个我可不能决定，如今大理寺有案子要查，如果跟那个案子无关，我可不能擅自并案哦。”安长月一边说着一边垂首去看死者。
这人尸体已经开始僵硬，看来并非现在死亡，尸体一身衣服所用布料价值不菲，头上虽然只插了一对钗子，却是上好的珠宝镶嵌，身份一定不俗。
安长月示意旁边看着的衙役把尸体放过来，却见尸体早已面目全非，整张脸血肉模糊，只有下巴处还保存完好，上头清晰可见一颗红色的痣。
“这个看着有点眼熟啊。”京兆尹一脸若有所思，直到旁边哭泣的女子小声说道，“我家夫人乃是吏部司绩郎中之妻，昨日奴与夫人前来东市取早前定做的首饰，没想到半路奴便与夫人走散了，我家阿郎一直在寻找夫人，怎料......”
那侍婢说到此处又嘤嘤哭了起来，模样叫人怜惜，可得知现在死的是吏部郎中的夫人，谁也没心情去管一个侍婢的伤心。
“吏部司绩郎中，那他的夫人岂不是出自太原王氏？这，这可怎么办？”京兆尹想到太原王氏，顿时慌了神，这长安城中最惹不得的望族之一，怎么偏偏他给惹上了呢？
安长月皱眉，又是太原王氏？从如果算上王同震的事情的话，已经是第三个跟太原王氏有关的人出事了，只是后两起都是命案。
“府尹先别着急，让衙役到大理寺找一下申寺正，这案子也许真的可以归到大理寺去。”安长月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京兆尹一下亮起来的眼神，不由心中苦笑，好歹是长安的京兆尹，怎么一茬不如一茬。
“我马上叫人过去......”京兆尹的话音才落下，从人群里走进来几个人，一看那打扮就知道是大理寺的官差，“不用了，我们已经来了。”申屠说着朝京兆尹行了一礼，随后看向地上已经被翻过来的女尸。
京兆尹的脸上如同开了花一般，“那就好，那就好，这我便交给诸位了，如果大理寺需要协助，可一定得开口啊。”他一边客气的说着，心里想的却是千万别太客气。
申屠点了头应了声是，当下便让京兆府的人暂且先帮忙看着，等大理寺的人到齐了再离开。
京兆尹自然应下，自己交代了几句，便借口京兆府还有其他公务转头就走，安长月看着远去的轿子，心中不免感叹。
“死者是吏部司绩郎中的夫人，出身太原王氏，前两年才从太原搬到长安定居，昨日他家侍婢前来京兆府报案，说自家夫人在东市附近走失了，没想到今日就......”
一旁站着的京兆府衙役小声汇报着死者相关的情况，当时带着侍婢进去的人就是他，昨日京兆府还派了人手在附近寻找，并无所获，今日这尸体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申屠皱了皱眉，“昨日失踪，今日陈尸于此，看来是早有预谋啊。”
安长月抓了抓下巴说道，“且最近两期案子皆是太原王氏旁支所出之女，这预谋怕是针对上这一支脉了。”她刚才问过衙役，吏部郎中夫人乃是已故王贞的姑姑，是出自同一支王氏家族。
“看来这一支旁系定然发生过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申屠眯了眯眼，凶手这么针对他们，定然是有原因的，只要查明这原因，自然就知道这两人为何而死。
“也许此事还不只如此。”安长月早间想的那件事又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白家的血案是咎由自取，那个失踪了的白家女和现如今王氏姑侄俩的死，难道都只是巧合吗？
还有萧簌簌，她如今又在何处？为什么拐人的牙婆会突然之间转了性子，对富贵人家的女孩下手呢？
申屠知道安长月的意思，但他却还不知道白家惨案的真相，更不知道当年白家有一女幸存，所以只觉得安长月是因为萧簌簌失踪才把这些事儿联系到了一起。
安长月自然知道申屠眼神里的意思，她把今早看的那封信递给申屠，转身朝着人群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晚些我再去大理寺，希望那时候吴叔能把两具尸身的检验结果准备好。”
第230章：酒宴
回到马车上，纤娘皱眉问出了何事，安长月说死了个人，看样子死了有一段时间，边上有牛车，应是赶着牛车来的，趁人不注意将尸体丢弃在前面。www.uu234.cc
安长月掀了帘子看了眼拥挤的人群，心中叹息，即便那旁支有什么错事，也不该把气撒在弱女子身上呀。
纤娘把她的手拉了回来，马车缓缓朝前行驶起来，她轻声说道，“世人所做之事并非全然是对的，有时候有些错误可以弥补，但有时候那些错便只能招来杀身之祸，或远或近罢了。”
安长月抬眼看着纤娘，她怎么觉得她的话中另有深意？难道王氏姑侄的死如同白家一样，罪有应得？
从胜业坊南门进去，马车一路到了位于东南隅的宁王山池院，安长月看着眼前院落不由啧啧称奇，心想皇帝陛下的亲兄弟果然与常人不同，这院子着实让人羡慕又嫉妒。
汝阳王早就派了人在门外接应，一见二人从马车上下来，忙上前行礼引路，“两位娘子请随小的往这边来，郡王在九曲池设了宴席，说是就等娘子的酒了。”
那小厮眉目清秀，说话时脸颊有小小的梨涡浮现，看起来十分讨人喜欢，纤娘失笑摇头，“这样的事也就你家郡王能做的出来，也不知是请老友喝酒，还是请老友带酒。”
小厮嘿嘿笑了起来，看样子不是第一次接待纤娘，并没有十分拘束，“娘子心里知道就行，这么说郡王，他会伤心的。”
安长月忍不住抿唇笑起来，这俩人的说话倒是有意思，看来汝阳王这么请纤娘来吃酒还不是第一次，以纤娘的性子还次次都来，倒是真把他当成朋友了。
穿过弯弯绕绕的回廊，行至一处殿宇相连、假山流水遍布的地方，便听到一阵阵说笑声，有男有女，且还有几声鸟兽鸣叫，其乐融融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很快两人便在小厮的带领下到了九曲池宴席上，众人在水流边设了席位，几个身着华贵的女子举在一起正说着什么，安长月认得一个，便是常芬公主。
另一边则是李与几个俊俏的贵公子，他们相对安静的多，只低声说着话，手里的酒杯倒是动的频繁。
李扭头看见纤娘到了，立刻眼中放光，视线一下子就定在了她手上着的两壶酒，起身迎了过去，“来了就来了呗，还这么客气带着礼物。”
纤娘哭笑不得的看着李把他手上的酒拿了过去，顺手放在了自己的桌案上，弯唇取消道，“花奴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她说着朝看过来的众人行了一礼，“奴家纤娘见过众位。”
常芬公主这才看到安长月也来了，起身朝着她走了过来，“花奴也不告诉我你们都来了，走走走，咱们一起坐，与他们那些人，哪里有什么话可说。”
常芬公主一手拉着一个就往自己的席间过去，纤娘嗯了一声，低声说道，“本是带了好酒的，但花奴自己拿走了两壶，剩下的就咱们自己喝。”
纤娘的酒在整个长安是出了名的好，但也是出了名的贵且少，如今肯带着酒来，已经算是极大的给了李面子，李哪能不知足啊。
“纤娘说的是，我们有两壶就行，剩下的我们不抢。”李说着朝身边的几人看了过去，几人相视一笑，表示都赞同。
安长月注意到，这些人中仍有那位张家的公子，她记得他的名字，张去盈，看来皇帝陛下确实有心想让他和常芬公主凑做一对，不过看两人的样子倒是没什么大反应。
纤娘嫣然一笑，“成，这话可是郡王自己说的，可别反悔了。”她说着朝假山后的小道上看了一眼，见小厮已经着酒壶来了，便抿唇低声同常芬公主说道，“这可是今年最新的桂花酿，还有一壶三勒浆。”
此话一出，不仅李坐直了身体，连安长月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纤娘，她不是说三勒浆没了吗？怎么这会儿又变出来一壶？
“竟是三勒浆和桂花酿？”席间众人一下子沸腾起来，自打不久前出的那档子事，市面上能买到的三勒浆已经寥寥无几，更何况是从溶月楼出来的上乘品质。
李手在袖子下搓了搓，他是不是把话说的有点早？他面前的虽说也是一等一的好酒，但跟纤娘面前那两壶比，到底是少了几分物以稀为贵的意思。
“来来来，诸位都是喝惯了好酒的，不妨也品鉴下奴家的手艺。”纤娘说着把酒盖打开，顿时一股清香在席间飘散开来，引得众人口中生津，李更是伸着脖子朝她们席间看。
纤娘先给常芬公主等人倒了一杯，转头看李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便笑着问道，“诸位看这酒是不是分一些给他们？”
席间女子都是掩唇一笑，一位身着鹅黄色儒裙的女子说道，“罢了罢了，好歹是郡王借了山池院给我们设宴吃酒，总不能慢怠主人家呀。”
说罢众人又是抿唇一笑，纤娘便拿着酒壶给李等人一一倒了杯，众人迫不及待的送到嘴边尝了一小口，顿时心满意足的一饮而尽，那桂花的香气顿时在身体里蔓延开来，简直回味无穷啊。
李一杯下肚，走到纤娘面前小声求道，“这酒也给我留些，价钱好说，只要是我府里的，你看上什么随便拿。”
“得了吧，还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老规矩，价高者得。”在买卖上，纤娘从来不含糊，她今日拿来做人情的，自然不心疼，要是平白送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懂我懂，一定让你满意，可得记着给我留啊，再过不久便是九月重阳，到时候还得有好酒才成。”李说着笑起来，似乎那酒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花奴说的可是乐游原观池宴？”常芬公主问道，李点头说是，届时许多士族子弟皆会前往，而当日也会有不少百姓出游于此，所以定然热闹非凡。
第231章：闲谈命案
山池院九曲池上一片说笑之声，安长月起初不认得席间几位究竟是谁，纤娘轻声同她一说才知道，这席上皆是贵人中的贵人。www.uu234.cc
那边张家兄弟就不必提了，其母可是当今陛下的生母昭成皇后的亲妹妹，武后杀窦氏之后，便是这位姨母抚养了玄宗，后来玄宗继位立即下诏封其为邓国夫人，而她膝下五子皆为大官。
最近又总见到张去盈出现在常芬公主出现的宴席上，安长月便想着，这位皇帝陛下该不会真想把自己的女儿嫁去张家吧。
而其他几人不会与李同为郡王，就是京中有名的望族子弟，看样子李同其父宁王一样，不想给人以任何拉拢朝臣的借口打压宁王府。
至于她所在的席间，除了常芬公主是金枝玉叶之外，还有一位郡主和两位县主，封号安长月记不太住，只知道她们与皇族不是血亲便是姻亲之后。
而且其中还有一个便是出身太原王氏。
酒过三巡，李突然问起今日她们二人缘何会迟了一些，纤娘把酒杯放下叹息一声说道，“东市与胜业坊南门间出了命案，花奴你是知道的，阿月在大理寺挂了名，自然要上前看一眼。”
席间几位女子皆是一惊，刚才那股热络便少了几分，安长月想，若非常芬公主对她十分亲昵，那几位怕是会当场起身离开。
“命案？死者是何人？”李好奇的问道，安长月眼神下意识朝在座那位太原王氏的女子看了眼，随后垂首说道，“死者乃是吏部司绩郎中的夫人，昨日才报案到京兆府说走失，今日便死在了闹市之中。”
此言一出，不出安长月所料，那位太原王氏出身的贵女脸色顿时变了，两只手不由自主的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嘴里喃喃道，“是，是她们？”
安长月一下子就注意到她的反常，不由转头问道，“看样子这位娘子知晓她们为何人。”
“我，我不知道。”那女子一见安长月看自己，立刻别过头去，却对上常芬公主一双探究的眼睛，眼神的慌乱被她看的一览无余。
“阿箬，你隐瞒了什么？”常芬公主皱眉问道，安长月这次想起来这位太原王氏正房出身的女子名叫王箬，以的年岁和身份，一定知道当年王贞那个旁支对本家所做的事。
“我，启禀公主，我没有隐瞒什么，只是听闻最近两起案子死的都是我太原王氏旁支中的女子，我心中自然不安。”阿箬的手在衣袖里不安的搅动着。
安长月微微蹙眉，“王娘子如果知道什么不妨说出来，若是能帮大理寺破案，李寺卿定然会感激王家。”
她把李朝隐搬了出来，虽然李朝隐在整个太原王氏眼中不算什么，但望族经历过武皇的打压，早就懂得收敛并放低自己的姿态，当然，这些都是相对而言。
若是遇上她这样无权无势的，王氏可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王箬心中盘算了一番，吱吱唔唔的说道，“这，此事我所知不多，只是那个旁支似乎做了什么让人不屑的事，家中早有命令，绝对不允许本家的人与他们有任何瓜葛。”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如今真的出事了，看来他们确实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王箬说到这里，似乎发现这还是在汝阳王的酒宴上，不由抿唇垂首不肯再多说什么，安长月没有强求，知道这些已经不错了，现如今便是去查，等有了结果，串联整个案件的线就能清晰起来。
酒宴散场，两人又乘着马车离开，临走之前安长月忍不住再看了一眼王箬，见她神色匆匆，似乎很着急往家中赶，心想看来王贞那支所犯之事非小啊。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往西市去，路上安长月一直想不明白，既然那旁支犯了不小的事，为什么她问飞鸟的时候，飞鸟没有提及过？
安长月把这个问题同样问了纤娘，纤娘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撩着车帘正看外面呢，闻言漫不经心的问道，“你问飞鸟的是什么问题？”
“我问的是王贞的过去。”
“既然是王贞的过去，又为什么一定非得牵扯上太原王氏呢？她是她，家族是家族，一个女子在家族中的地位能高到什么地方去？”
纤娘说着打了个哈欠，果然宴席惹人疲惫，不过这个时辰她便有些困了。
安长月嘴角抽了下，敢情不是飞鸟不告诉她，而是她问的不对，如此说来，太原王氏的事飞鸟也是知道的了，“纤姨，我今日见你在宴席上一点都不好奇王箬要说什么，难道你知道王贞那支旁系到底做了什么？”
纤娘眉眼微微一转，嘴角便带了几分笑意，“丫头，你这是想从我口中打听？”
“嘿嘿，纤姨若是知道，不妨透露一二，纤姨这般无私的人，定然会帮助阿月早日破案的，对吧。”安长月腆着脸阿谀奉承，纤娘掩唇失笑，“若是云深也如你这般，你阿娘便就不愁了。”
纤娘想了想说道，“此事的机密程度非我能直接阅览，不过我最初听飞鸟提及过，王氏那支之所以能显赫起来，似乎是因为快速聚集起了不小的财富，你倒是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大唐虽然轻视商贾，但钱这东西，仍是一个不错的玩意儿，上至达官贵人，下至百姓，一边瞧不起商贾的铜臭，一边却不得不赚钱活下去。
“财富？”安长月一下子想到了被灭门的白家，他家当初不也是很快聚集起了财富，可惜都是不义之财，难道王家也是？
安长月再一次强烈的预感王氏与拐卖之事脱不了关系，这桩事说到底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白家靠他风生水起，又因他家破人亡，难保王氏不是因为此。
马车路过太平坊的时候，安长月便说要下车往大理寺去，纤娘微微蹙眉，虽然不至夜间，但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随意走动，她还是不放心，抬眼瞧瞧近在咫尺的顺义门，叹息一声让车夫直接去大理寺。
第232章：同一杀人者
纤娘把人放到大理寺门前，安长月再三保证等会儿会让官差送自己回去，这才把纤娘劝走了，她今日想找李寺卿谈些事情，谁知道什么时候才出来，若是让纤娘一直在外等着，她哪里好意思。www.uu234.ccUU小说
看着马车远去，安长月转身进了大理寺，一问之下才知道申屠离京了，据说是去太原府公干，安长月忍不住挑眉，难道说李朝隐已经知道其中端倪？
她脚下一转直接往老吴的小院去，没进门就听见老吴正哼着坊间流传的小曲儿，似乎春风得意的很。
“吴叔，之前那两具尸身你可验好了？”安长月一边进门一边问，哼曲儿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老吴的叹息声，“你们一个个催的跟阎罗王要人命似的，我能不能尽快验出来吗？”
说着扭头往里走，待到行至桌前，顺手拿起一张写满字迹的竹简递给安长月，“还没送去腾抄，你先将就看看。”
顿了顿继续道，“两人死因不同，王贞的死显得仓促，虽然粗略查看并无异样，但仔细一查便查出了端倪。”
王贞之所以会死的那般痛苦，全因她心口之上被人一掌拍进去了一根银针，这针细如发丝，随血脉直接进入心脏，且因本身拍入的地方就近，所以从生到死不过须臾间，她连痛苦挣扎都没办到，人就已经咽气了。
而吏部郎中的夫人则不同，她完好的衣服下隐藏了不少伤痕，生前被人虐打过，此人力道掌握的刚刚好，极疼却又不会伤筋动骨，这一点从她指甲根部外翻，口齿之间有自己弄的撕咬伤可以看出。
“总之这凶手很残忍，他对王贞没有准备，否则定然会和郎中夫人一样。”老吴说着叹了口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刚才唱曲儿唱的口渴，可仍是没人家唱的好。
安长月抓了抓下巴，两人死因不同，死状也不尽相似，老吴为何说两人都是死于同一人之手？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这两人虽然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是一样的。”老吴说着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块白色的手帕，质地粗糙，寻常市井都能见到，帕子一角绣着一株芙蓉花，绣工与帕子一样粗糙。
“这是从尸身上搜到的？”安长月问。
老吴点点头，“这样的帕子随处可见，却被人十分严密的缝在了两人的衣襟里，可见凶手盯着她们不止一天两天，杀人也不是一时起意。”
“既然并非一时起意，王贞又怎么会死的那么突然？”安长月下意识反问到，王贞的死确实太过突然，她本想顺着王贞再查一查，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那边人就已经死透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凶手会突然之间改变主意痛下杀手，肯定是因为某些事的刺激，或者你可以去查查那日王贞到底做了什么。”
从老吴的院子离开，安长月还是决定去找李朝隐，她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同李朝隐说了一遍，李朝隐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也许你猜测的是对的，这两件事发生的太过巧合，且细看之下一直相互交叠。”
他顿了顿又道，“申屠去太原府本是其他公事，经你这么一提，我觉得有必要再细查一下这些年太原王氏之间的猫腻。”
安长月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又跟李朝隐说了些其他的，李朝隐便出口邀请她九月重阳那日同他们家一道往乐游原游玩，到时候让李夫人带她多认识一些当年的故交。
安长月本不打算去的，不过一听可以认识一些阿娘的故交，便点头应允了。
从李朝隐那里出来，安长月满大理寺的找杨义德，终于在明处找到了他，彼时两人正说着什么，见安长月过来，便停住了交谈。
明一脸新奇的看着安长月，笑着说道，“安娘子百八年也不会到我这里来一趟，今日莫非是因为杨兄才来？”
安长月这才看到杨义德今日没有穿官服，难怪明会称呼他为杨兄，她上前朝明行了一礼，回以同样的小脸道，“明少卿好眼力，我确实是因为杨兄才来，不然总不能让明少卿亲自送我回去吧。”
她歪头笑的如沐春风，杨义德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安长月，又有些为难的看着明，明倒是一脸无所谓的说道，“那看来今日明某还真是推辞不得。”
安长月忍不住挑眉，转头问了一句，“杨兄有事在身？”
杨义德点点头说道，“今日胜业坊与东市之间死的那位郎中夫人，疑似最初是在春明门外被牛车拉到了城里，有人看到一个戴着斗笠蒙面的男子赶着牛车，只是到了抛尸处后人就不见了。”
“杨兄这是要出城？”安长月看了看天色，已经黄昏了，这时候出城查案，怕是今夜回不来啊。
“是，晚了怕有变，得尽快查明真相，一连死了两个朝中大臣夫人，如果不尽快的话，陛下那边怕是会听到风声，到时候李寺卿又得为此承受不少压力。”
安长月点点头，抬眼看到明看着自己笑，不由抿唇也跟着笑，“那就有劳明少卿了。”
“无妨，反正也顺路，正好给我夫人带回去一户桂花酒，重阳的时候好与我家夫人一道小酌几杯。”明答应的十分爽快，看着安长月的眼中有点点算计。
安长月忍不住笑的更灿烂，这明还真是有趣的人，做事不管大小，回报总会收一些，且还让你知道，她可不信明是个占小便宜的人，这么做恐怕是为了让被帮助的人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吧。
“好说好说，我家纤姨可是个大方的人。”他小小的要求，安长月自然不会拒绝，但这个要求只能跟纤娘提，毕竟溶月楼里的酒都是纤娘的，她和叶云深这个实际上主人都只有垂涎的份儿。
明哈哈笑着，和二人一道出了大理寺，杨义德往春明门外去，他们两人则往西市走，一路上引来不少人驻足观望，大抵都是被明的容貌与气质所吸引。
第233章：城外破庙
杨义德一路出了春明门，在城外驻足了片刻，发觉自己身后确实有人跟着，原来这一路上的感觉并未有错，不过他没打草惊蛇，策马往前了一段，便从官道上拐进了一旁的小路。www.uu234.cc
这里的地形他还算熟悉，在林子里弯弯绕绕几个来回，便把跟在自己身后的人给甩开了，随后径直往消息所说的破庙赶去。
他站在庙门外四处打量了一番，破庙年久失修，四周墙垣高高低低，有些早就被风雨侵蚀掉了大半，露出一个豁子，而庙门也已破烂不堪，伸手一推，整个庙门轰然倒下，激起的灰尘呛得杨义德忍不住咳了好一会儿。
“这么偏僻破落的地方，确实是虐杀人的好去处。”他嘴里嘀咕一句，抬脚往里走，才走出几步，脚下便被什么东西给硌了一下，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截白森森的人骨。
杨义德神情顿时变的严肃，城郊人烟荒芜的破庙，怎么会有人骨出现，难道说这里不止一桩命案？
他继续朝里去，发现供奉佛像的屋子门是打开的，里面地上有斑驳的红色痕迹，看着像是血液，杨义德紧赶两步上前，蹲下身仔细确认了一番，确定那就是血迹，且还是滴落不久的血迹。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看来这就是凶手虐打郎中夫人的地方，也许人也是在此杀害的，死后才被人抛尸到了城中。
杨义德想着起身在四下里转悠了一圈，在供奉佛像的香案下发现了一只耳坠，看款式，不像是寻常百姓家的物件，但材质也不像是贵人所用。
想了想，杨义德将那只耳坠收好，又在庙内转了一圈，确定并无其他发现，于是便打算返回城中，但等出了破庙才发现天色已晚，这时候怕是赶不上时间入城。
杨义德坐在马上只稍加思索，便策马往离城最近的刘家村借宿去了。
溶月楼内，明心满意足的提着两壶醉梦离开，安长月和纤娘站在门口笑着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纤娘才愤愤的说道，“这位少卿可比之前那个卢什么精明多了，如今大理寺可真是藏龙卧虎之地了。”
安长月嘴角微微垮了垮，可不是怎么的，整个大理寺简直就是人精聚集地，自打少了李淙之后，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纤姨，我阿兄可回来了？”她还没来得及上楼看一眼，不知道叶云深盯王同震盯的怎么样了...
“回来了，这会儿正在楼上睡着呢，嘴里一直念叨着果然如此果然如此的，也不知道什么果然如此了。”纤娘说着转身往后厨去，今日酒宴就喝了酒，这会儿觉得肚子有点饿。
安长月两眼放光，看来是有收获，二话不说就往楼上跑，直接冲进了叶云深的房间内，伸手使劲把床榻上睡的正香的人给摇醒。
“阿兄，你都发现什么了？快跟我说说，说完了你再睡也不迟啊。”安长月见作用不大，眼珠一转起身往楼下跑，不多时提着一壶醉梦出现在叶云深的床前。
她把酒壶盖子打开放在叶云深鼻子下晃了晃，随后往后撤了几步，看着床上的人跟提线木偶似的坐起身，再猛地睁开眼，“新的，刚酿出不久。”
“说，说完就是你的。”安长月晃了晃酒壶，顿时酒香四溢，馋的叶云深哈喇子都快要下来了，刚才那点瞌睡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锦娘去见了王同震，两人似有争吵，锦娘愤怒离开，不过看王同震的样子却不像是生气，他一脸担心，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快速把看到的说出来，叶云深一把把酒壶抢到自己手中，赶紧仰头喝了一口，脸上立刻浮现出满足的笑来，喝来喝去还是醉梦最值得回味，这酒香简直绝了。
“愤怒？担心？”安长月蹙眉沉思，锦娘愤怒倒是可以理解，毕竟这件事她是被无辜牵连进来，王同震的失踪平白无故的就让她成了长安城坊间的谈资。
可王同震的担心从何而起？难道锦娘知道些什么？可大理寺的官差几次去问讯，得到的结果都是一问三不知。
“我看那个王同震和锦娘都很可疑。”叶云深几口美酒下肚，总算有了几分活力，“王同震很明显对锦娘十分关心，可那个锦娘则是一脸仇视，就好像王同震欠了她钱似的。”
“关心？王同震是关心锦娘？”安长月脑中的思绪被这么一打断，有一瞬间乱的如同麻花，不过很快她再次把这些东西理清，王同震和锦娘认识，且认识的不止一两天。
“嗯，两人刚见面是关心她，看着她愤然离开，王同震就变成了担心，似乎很怕锦娘做出什么傻事的样子。”叶云深继续喝着手中的美酒，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他们两人似乎还说到了王贞和萧簌簌。”
安长月这下终于忍不住挑眉，一脸诧异的说道，“此事跟他们二人有何关系？为什么这两人会提及这事？”
王贞和萧簌簌跟王同震和锦娘毫无关系，两人怎么说起这事？
“我哪儿知道啊，我觉着他们俩之所以会起了争执，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事。”叶云深说着往窗前一靠，“当时我看锦娘的神情很激动，不过说话声却压得很低，跟上次一样谨慎，所以我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谈话，并不知晓全部。”
“看来上次也是锦娘授意，真希望杨兄和申大哥能尽快带回来好消息，此案若是再拖下去，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安长月说不出此时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总之觉得她之前所想或许有些不对。
她一开始把杀王贞的凶手定义成了拐走萧簌簌的牙婆等人，再后来又遇上吏部郎中夫人被杀，她当时的想法就有些动摇，这些人牙子接连杀了两个高官府上的夫人，未免也太过嚣张了些。
而且最让她不解的是，为何会改变了以往的规则，突然掳走了萧簌簌？
“就是说，我回来前还听说城外又有女孩失踪了，这都是这个月第四起了吧......”
第234章：怎么是他？
长安的东西两市一般都是巳时半开市，只有特定节日才会提前，比如上元节等，所以等安长月见到杨义德的时候，已经是巳时末，他还是好不容易从涌进西市的人群里挤过来的。www.uu234.ccwww.uu234.cc
杨义德一见到安长月的面，立刻把昨日在城外破庙的发现同她细细说了一遍，“吏部郎中夫人应该就是在城外破庙被杀，我在破庙里看到了还算新鲜的血迹，在供奉佛像的香案下捡到了一只耳坠。”
“耳坠？”安长月讶然的看着杨义德，她从老吴那里可没听说郎中夫人身上的饰物有丢失，那这耳坠难不成是其他人的？还是说行凶之人是个女子？
如果是个女子，又会是谁？
“嗯，看款式非一般百姓家会用，但材质又不是特别好，想来是出自平康里......”杨义德说到这里，猛地皱眉看向安长月，安长月眯着眼一脸严肃。
她知道杨义德想到了谁，只是那个女子从始至终都没怎么在这些事情里露面，唯一让人起疑的还是昨夜自家兄长说的那些。
“也许是别人？”安长月说，杨义德没说什么，转身朝外走，走到门口才回身说道，“去查一下死者失踪那日春明门出门记录就知道了，你等我消息。”
安长月没阻止杨义德，她心里也怀疑，虽然这个怀疑比以往都草率的多。
等杨义德消息的同时，安长月闲来无事便想着把已知所有情况合理揉合起来，但发现不管怎么推测，王氏、白家和如今的命案，似乎都没有一定联系，这些事就像是不同的碎片，看着像是同一个东西掉下来的，但她却没有原本这个东西的概念，导致只能想象他们是一起的。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如果王氏和白家早有联系，那么这件事就另当别论，可如今没有一个证据证明他们两家有瓜葛啊。
锦娘也并非是白家那个遗孤，就算那只耳坠是她遗失，就算人是她杀的，也实在找不出动机啊。
叶云深把自己的活儿干完后，看见自家妹妹又蹲在廊下，不由叹了口气，这丫头什么时候能跟长安的小娘子稍微学一学，起码一个女孩儿家，这么大喇喇的蹲在廊下，实在有碍观瞻。
“你想什么呢？”他心里嫌弃她蹲着的模样，但自己还是学着蹲了下去，“杨兄不是来过了吗？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知道昨日夜里杨义德出城查案，安长月还为此稍微忧心了一会儿，随后四仰八叉的往床上一躺，直接一觉睡到大天亮。
“来过了，不过又走了，他说他在城外破庙找到了杀人现场，凶手在那座破庙里虐打了死者，随后将毁去容貌丢到了城中，他还捡到了一只耳坠，疑似从女妓身上掉落。”
“女妓？该不会是锦娘吧？我觉得她很可疑，她跟王同震之间那些事儿，太古怪了。”叶云深的第一直觉就是锦娘，这一反应让安长月忍不住挑眉，怎么一个两个都想到的是锦娘，连她自己都是。
“目前没有证据，也查不出她杀人的动机，而且别忘了，王贞可也是这个人杀的。”这么一来，锦娘的动机就更难以琢磨了，她毕竟与王家的接触少之又少。
王贞还勉强有可能与她接触过，但吏部郎中夫人呢？她从入长安到死亡才那么短时间，说不得连锦娘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惹得锦娘虐杀她？
这太匪夷所思了，但所有人的反应都是她，安长月不得不怀疑。
“也许这中间有我们不知道的爱恨情仇，比如说她因爱生恨，所以才对王氏的人痛下杀手，说不定连萧簌簌都是她设计拐走的。”
叶云深这个想法着实大胆了不止一点半点，安长月对他刮目相看，她也只是怀疑拐人和命案有关，但却不敢肯定，更何况把王同震失踪的事儿也掺合进来。
“你不是蹲过王同震吗？你看锦娘对他有没有一星半点的男女私情？”安长月不想打击叶云深，但事实上锦娘似乎对王同震不仅没有私情，似乎还带着一点抗拒。
“呃...我就只是说说，给你个参考呗。”叶云深挠了挠头，“听闻今日申大哥会回来，也许他回来了就会带来突破性进展。”见安长月一脸愁苦，他继续安慰了一句。
安长月嗯了一声，脑子里却在想叶云深刚才所言的其他可能性，假设锦娘是凶手，却不是因为王同震而因情杀人，会是什么原因让她杀王贞和吏部郎中夫人？
萧簌簌的失踪又跟她有多大关系？
午时刚过，杨义德和申屠齐齐到了溶月楼，杨义德先把自己查到的东西说了一遍，吏部郎中夫人失踪当天黄昏，锦娘确实出城了，且一夜未归，他去了破庙附近几个村子问了一遍，有个樵夫看到她朝着破庙去了。
至于王贞死的那天，锦娘倒是没有离开平康坊，可王同震当日却出现在萧家附近，不知道跟王贞之死有没有关系。
申屠等杨义德说完，他才缓缓开口，“此次太原府之行收获很大，当年那处出了一个大案，就是白家满门被虐杀的案子，我仔细查过，白家是靠着贩卖人口发家，而后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洗手不干，再不久就被强盗闯入。”
他说的这些安长月都知道，飞鸟和不肯露面的江陵送来的消息她绝对不会怀疑有假。
“那王家呢？”
“太原王氏是个大家族，与皇族之间联系颇为密切，自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那个旁支就问题大了，他们突然崛起的时间和白家发家的时间几乎一致，我心中疑惑，便着重查了查，发现他们和白家虽然联系不多，但都在一个固定时间。”
安长月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每隔三到五年吗？”
申屠愣了一下，说道：“具体应该是三年，这种联系一共持续了将近四次，我觉得线索太少，于是就查了白家当年的情况，发现一个大秘密，白家被灭门后，他们家的巨额资产都以各种方式悄无声息的到了王家手里。”
第235章：她有帮凶
安长月忍不住眯起眼睛，如此一来王家和白家暗中勾结以贩卖人口牟利就昭然若揭了，白家突然洗手不干，又突然被强盗灭门，且事后官府的态度那般不上心，也许跟王家从中作梗脱不了干系。www.uu234.ccwww.uu234.cc
可锦娘是怎么回事？
她实在想不通，年岁上不通，她不可能是白家的幸存者，可如果真凶是她？又如何解释她杀王氏族人的举动？
“这么看来，王家和白家是蛇鼠一窝，最后因财闹翻了，王家肯定在白家灭门这件事上动了手脚，时候还侵吞了白家财产。”叶云深总结到，他能想到的不少，但能说出来合理的就这么多。
杨义德补充到，“虽然不知道锦娘跟这件事关系有多深，但她确实有杀人的时间和嫌疑，只是如今动机不明，不知道其中原因罢了。”
申屠嗯了一声，“虽然白家那边我查到当年有一个幸存的，但年岁对不上，听人传言，当时那小女孩不过十一二岁，如今估摸着也就十五六，与锦娘相差足有两岁。”
众人听闻此言都陷入了沉默，这如今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只要查明这个，就能豁然开朗，可如何才能明白啊？
叶云深良久之后挠了挠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踌躇着开口说道，“要想查一个人是不是另一个人，去户部不就行了，那什么，王同震是吧，他好像就是户部的呀。”
这话一下子让其余三人愣了一下，随后各自脸上都有了一丝狐疑，尤其是安长月，她想到了王同震和锦娘之间的联系，如果有王同震帮忙，锦娘换上一个身份，再谎报自己的年岁，怕不是难事。
只是王同震坐到如今位置，也不过才没多少年，他和锦娘又是如何串联的，王同震怎么会心甘情愿为一个小女子做出这样的错事？
私自篡改户部记录，足以让他多年来的官途断送，锦娘若非有一定份量，怎么可能让王同震这么豁的出去？
到此为止，安长月还没有把王同震的失踪和此事联系到一起，她只是以为王同震可能为锦娘修改过户籍，所以转头朝着申屠和杨义德点了点头。
这些是朝廷官员的徇私之事，她无权插手，更无心多管，若非牵扯到案子中，她才懒得理户部是不是弄虚作假了。
申屠和杨义德心中也是这般猜想，从溶月楼出去，一个往平康坊部署，一个直奔户部，王同震虽然是户部员外郎，寻常人动不得他，但户部之上还有侍郎和尚书，杨义德有的是办法不动声色的查出端倪。
在那之前，他还不能直接惊动王同震，恐打草惊蛇。
叶云深盘腿坐在安长月对面，一脸期待的问道，“我刚才算不算立功？你快跟我说说，你都怎么想的？我觉得锦娘杀王贞的可能性不大，杨兄不是说那日锦娘并未离开平康坊吗？”
“你想说杀王贞的会不会是王同震？他如果帮锦娘修改户籍，那帮她杀人也说不定，是吗？”安长月怎么看不出叶云深吱吱唔唔想说什么，但她觉得其中有点蹊跷，王同震怎么会突然去了那里，杀王贞明显是一时起意，且杀人之人可是有功夫在身的。
“难道不是吗？”叶云深挠了挠头说道，安长月摇头，“当然不是，不过如果凶手真是锦娘，那么肯定有个武功不弱的人帮她。”
她把话说到这里，叶云深差不多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王同震虽然可以成为帮助锦娘的人，但他却没有武功，这人是明经进士，根本不会一点武。
“那就是另有其人，这个人会是谁呢？”叶云深一时半刻想不出这其中还能有，安长月倒是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便是在锦娘之前去见了王同震的女子。
烟花之地向来都是女子藏身且不被怀疑的好去处，尤其是南曲，那里的女妓可比一般妓人地位要高的多，多少权贵只为求其一颦一笑，便能一掷千金。
更重要的是，没人会强迫南曲贵妓做她们不愿意做的事。
“阿兄如果进来无事，便去平康坊瞧一瞧那位锦娘和上一次去找王同震的女子，不过这次可一定要看清楚，越清楚越好。”
安长月的话在叶云深脑子转了一圈之后，他就开始狐疑起来，难不成有问题的是那个女子？可他当初没看出那女子有何不妥呀，还是说看的太不仔细？
“行，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去看看，不过话说回来，阿月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哪位锦娘？我记着你似乎从来没见过她。”
叶云深小声问道，虽然纤娘不在意他们所交之人是不是平康坊妓人，但他要总是怂恿阿月去平康坊溜达，总归会被纤娘给看不顺眼的。
“不是时候，以后再说吧。”安长月摆摆手，以前她只对王同震失踪的事儿感兴趣，此事毕竟不是大理寺所辖，她也不好直接过去查问，而现在则是不想打草惊蛇。
安长月忍不住皱眉，现如今所有证据都指向锦娘，可她却没有任何动机，她与两位死者之间基本没有交集，甚至连杀人的机会都没有。
仔细想想，一切似乎只是指向锦娘，却又没有无法反驳的证据，即便是杨义德所说的目击者和那只耳坠，也只能证明她在那段时间去过破庙，并不能证明人就是她杀的。
但现如今她也只能这么推算下去，以此来搜罗出更多的线索，只是到如今看来，线索倒是多了很多，但这事儿却也越来越扑朔迷离。
安长月掰着手指头想了想，已知白家和王氏有牵扯，且与最近长安附近失踪女孩有关，只是到如今她还想不通为何会是萧簌簌？
她的失踪似乎与城外发生的掠人事件并无关系，像是有人针对，安长月不是没怀疑过，萧簌簌的失踪就是当年白家生还之人为了报复所为，可白家的生还之人至今还是个谜啊。
安长月长叹一声，真是麻烦，一个两个的，过去都那么复杂做什么，做人还是简单点的好啊。
第236章：不止一个
等申屠和杨义德消息的同时，安长月顺道给自己又去裁缝铺裁了两身衣裳，还带着纤姨的绘图，另外帮她也定了一身，所以这次她去的是东市，还是汝阳王时常光顾的一家。www.uu234.ccUU小说
安长月从裁缝店出来，整个人神清气爽了许多，果然没有什么烦恼是花钱不能消弭的，她沿着东市大街往外走，今日天色还算早，此时去虾蟆陵打酒，想来也是跟得上的。
正走着，突然看到前面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徐徐驶过，虽然看着华丽，但却并非身处高位者，倒像是为了迎接谁，特意装扮的花枝招展而已。
于马车擦肩而过时，安长月忍不住朝里瞧了一眼，见是一个身着品红儒裙的女子，手中还抱着一把琵琶，看她艳丽的妆容便知道，这是平康坊的妓人。
她又看了眼马车来的方向，想来是从曲江池回来的，不过这个时辰，难道昨夜宿在了曲江畔？
心中八卦了一句，脚下一点不含糊，继续往虾蟆陵去，卖酒的人家正好要关门，说是今日生意好，这个时辰酒就卖完了。
安长月一脸失望的叹息一声，酒家约莫觉着一个小娘子大老远跑来却没买到酒，心中多少有些不忍，稍微犹豫了下说道，“这样吧，也不能叫你一个娘子白跑来一趟，我这里还有两坛，本是自己家留下要用的，我给你打一壶，多了我也不能给哦。”
“那谢谢酒家，我只要喝上一壶就足够了，跑这么老远不过也是为了解馋。”安长月喜出望外，连忙把剩余的钱拿出来递给酒家，换了一壶虾蟆酒便高高兴兴的往回走。
路过平康坊时，安长月忍不住朝里面丝竹之声最盛的一处看去，锦娘和那个女子便是出自那里，已经过去这么久，也不知道杨义德和申屠到底查的如何了。
她慢悠悠的往西市去，手中的虾蟆酒散发出一阵阵香气，勾的肚中馋虫十分活跃，安长月忍不住叹了口气，早知道出门就该骑个马，也不用这么一步步往回挪了。
正走着，太平坊内转出来一人，安长月定睛一看，竟然是刚才才想到的杨义德，他这时候怎么会从太平坊出来？
心中疑惑之下，安长月出声叫住准备往前走的杨义德，“杨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义德没想到安长月会出现在太平坊外，有些诧异的回头看她，“阿月？你这是，去买酒了？”杨义德目光落在安长月手中提着的酒壶上，远远就能闻到那股虾蟆酒的香气。
“啊，顺道去买的。”她眨巴着眼睛看杨义德，等着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哦，我来找人确认点事情，正打算回大理寺，估算着时间，申寺正差不多也该回去了。”杨义德说完有些迟疑的看了眼摇晃的酒壶，不知该不该叫上安长月一道去大理寺。
不等他犹豫完，安长月已经眼神一亮说道，“看来是有消息了，那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并肩往大理寺过去，路上杨义德先把自己查到的东西说了出来，“其实那日去平康坊我就心生怀疑，跟锦娘走的十分近的一个舞姬看着不像寻常女妓，应该是有武艺在身，后来申寺正去户部查了锦娘的户籍，发现并无更改痕迹，她确实是祖籍陕州，并非太原府。”
而白家则是出自太原府，家中幸存的女儿应该也是太原府的户籍才对。
“这样啊，那看来锦娘的动机是不成立了，可她那日去城外破庙是做什么？”安长月抓了抓下巴，且时辰和郎中夫人死亡时辰差不多，还有那只耳坠，这一切虽然不能直接证明锦娘杀人，但她的嫌疑确实很大。
“我也不知道，事后我再去询问过樵夫，他只说确定只看到她一人悄悄往破庙去，至于什么时候离开的就不知道了。”如此一来，锦娘就算没有动机，也一定会被大理寺暂且收押的。
两人说着便到了大理寺，申屠已经等在侧厅内，见他们一道来，便请两人先坐下再说。
杨义德迫不及待的问道，“查的如何？”
安长月忍不住挑眉，看来刚才杨义德没有告诉她全部啊。
“查到了，确实如你所料，有问题的不止锦娘一个。”申屠说着从手边取来两份卷轴，两份皆是从户部取来的户籍记录。
杨义德拿了其中一份看，安长月便顺手取了另一份来看，发现里面记载的竟是王同震一家，“陕州？”安长月脑中闪现的是锦娘的籍贯，她也是出自陕州，两人又似是相识，难道都只是巧合？
她继续往下看，见上头写着王同震家中除他一个长子外，还有一个年幼的妹妹，与他年岁相差较大，而且下面还记载了一段话，他的妹妹竟然在五年前失踪了。
安长月眯了眯眼，陕州，五年前失踪的女孩，难道说......
“果然是她，她才是白家那个幸存的人。”杨义德拿着手中的卷宗说到，抬眼见安长月被自己的话吸引，忙解释道，“可记得我曾说过锦娘身边还有个会武艺的歌姬？她的户籍曾被人动过手脚，多亏申寺正想方设法找到原件，如今可以证明她才是白家当年的幸存者。”
白家当年那个被养在外的私生女白蓉儿，也就是如今锦娘身边的舞姬凉奴，她也许才是这一系列案件的幕后真凶。
“应该不仅仅只有她，你别忘了，锦娘夤夜出城去破庙，且还是郎中夫人白虐杀的破庙，此事一定不是巧合。”安长月说道，而且她怀疑锦娘和王同震确有关系，只是并非坊间传言那般。
“看来如今涉案这几个，一个都脱不了干系，既然有了证据，不如先把人带回来讯问一番再说。”申屠说道，杨义德和安长月都深以为然，他便着人直接去请了几人过来。
安长月想了想说道，“把萧县令也请来吧，我有些疑问想当面问问他，而且王夫人之死，想必萧县令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237章：齐聚一堂
大理寺官差的速度向来不慢，不过半个时辰，王同震、锦娘、凉奴和萧县令便都到了堂上，此时毕竟牵扯两位朝廷官员，李朝隐有事不能亲自前来，申屠便找了明过来坐镇。www.uu234.ccwww.uu234.cc
安长月一看明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心中莞尔，反正被当成吉祥物摆在上头也不是一次了，明少卿也该好好适应一下。
王同震出身寒门，即便被大理寺找来问话，脸上也没有抱怨与不悦，反倒是萧县令一脸不耐，似乎对大理寺这样直接传讯他十分不满。
“到底为了什么事？我夫人的死还没查明原因，更没有抓到凶手，难道不应该先给我一个交代吗？”萧县令皱眉说道，那模样似乎在场中人都该先围着他转才对。
明忍不住皱皱眉，一个小小的县令，倒是比他还威风八面，兰陵萧氏果然与众不同。
“萧县令稍安勿躁，大理寺这不是就在审理王氏的案子吗？难道说萧县令对夫人的死只是口头上担忧？”明一出口，萧县令的脸色顿时一僵，想说什么又没能说出来。
安长月抿唇笑笑，果然在官场上能混到这地步的，都不是善茬。
嗯，或许这个评价稍微有点过，但她确实觉得明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风度翩翩，起码这句话说出来一点都不。
“既然如此，便开始吧。”明见无人再有意义，便笑着示意申屠，申屠点头看向安长月。
安长月收起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正了正神色说道，“这个案子其实应该先从许多年前一桩事说起，不过如果我说错了，还请凉奴娘子一定要帮我纠正。”
她说着看向唯唯诺诺跟在锦娘身后的凉奴，此时此刻她仍是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可叶云深盯梢王同震的时候见到的她明明不是这个样子。
凉奴被突然点到名字，先是一愣，虽后有些疑惑的看着安长月。
安长月也不管她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张口说道，“太原府曾有一户白姓人家，本是苦寒出身，却在七八年前突然发迹，且不过短短两三年就已经累集了惊人的财富，随后白家主人丢弃老本行，转而做了其他生意，却不曾想天降灾祸，一夜之间被人灭门，仅有一名外室所生的私生女逃过一劫。”
她说完看向凉奴，“我说的对不对啊？白蓉儿？”
凉奴的脸色陡然一变，随后颤声说道，“这，这跟如今的案子有何关系？况且我并不姓白，我自幼便被家中卖给了牙婆，之后便在平康坊内谋生计，且从未有过白蓉儿这样的名字。”
她抬眼看向安长月，见安长月眼神里带着几分似笑非笑，似乎不管她如何言语，她已经认定了她就是白家幸存的幼女白蓉儿。
“不急，你会认的。”安长月对着凉奴眉眼一弯，随后转头朝着明行了一礼继续往下说道，“但申寺正曾去查证过，白家当年所做的生意实则是贩卖人口，被灭门之前突然洗手不干，而后才会有强盗虐杀了他全家。”
说到这里，安长月朝凉奴再看了一眼，“此事白家的人恐怕到死都不知道，所谓贩卖人口的生意，其实源头乃是太原王氏那支旁系，而且白家之所以洗手不干，其实是察觉到王氏有异，或许王氏也觉得此事并不能长久，起了让白家这个小门第为他们顶罪的念头。”
王贞他们家这一脉虽然只是太原王氏的旁支，但到底系出名门，如果被人发现他们的风光荣耀都是从这样肮脏龌龊的手段中得来，别说他们一个旁支，就是整个太原王氏都会被连累。
但没想到的是，白家自己先一步察觉都不对，并早早洗手不干，王氏被这一变故弄的措手不及，最后情急之下买通强盗入室杀人，并暗中给当地县令施压，最后白家的案子就这么草草了结了。
安长月话音落下，锦娘满脸惊讶的看着身后的凉奴，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没想到你，你竟然就是白家的后人？！”
对于锦娘的反应，安长月不置可否，她不愧在平康坊内混迹多年，这幅模样若是放到不知情人的眼里，怕是会心生同情。
凉奴仍旧没有说话，不过耷拉着的肩膀慢慢放平了，整个人再没有唯唯诺诺低眉顺目的模样。
“你为何如何惊讶？照理来说，凉奴的身份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吗？”这一点安长月也是今日看了卷宗之后才想通的，而且申屠早前已经派人前往太原府和陕州，算着时间差不多也该到了。
“白家的事暂且说到这里，咱们再来说说另外一桩事，这件事发生在陕州，五年前一户王姓人家的幼女不幸被拐走，家中双亲因此双双抑郁而终，长子看着父母因此事一命呜呼，就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以便强大后能寻到失踪的妹妹。”
安长月说着看向一旁早已脸色发白的王同震，嘴角微微一挑继续说道，“王家长子最后确实中了进士，却没想到吏部迟迟未能给予官职，恰好此时他遇到了另一个出身高贵的王氏女子，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很快私定终身，王氏最后妥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那位长子，王家长子自此便顺顺利利的开始了官场生涯。”
王同震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萧县令忍不住出声质疑道，“你说了这么多，跟我夫人之死和女儿失踪到底有什么关系？”
“萧县令莫急，如果不把这些事情说清楚，那么就不能知道令夫人和郎中夫人之死，更说不清你的女儿萧簌簌为何会失踪。”安长月说着转头看向锦娘，“当然，也就无法说明在场这些人为何会被卷进来了。”
此话一出，不止凉奴神情有异，就连王同震和锦娘也是浑身一颤，似乎自己所作所为早已被人看破一般，心中不由升起一股不安来。
“王员外郎，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安长月突然转头去看王同震，他猛地一震，神情有些不自然的僵了僵。
第238章：失踪真相
安长月见王同震不说话，没在意的继续说到，“坊间都传王员外郎与夫人鹣鲽情深，可仲秋宴上，却被人无意间撞见与夫人大吵一架，而后竟让夫人独自回府。UU小说”
当时安长月只当成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八卦来听，但现在想起来，王同震失踪前后态度反差如此之大，绝对不是偶然，于是她才让自家兄长去盯王同震，不过却有了意外收获。
“原本我以为王员外郎只是家中娇妻看的腻烦了，所以转而与平康坊的娘子们私下来往，但我后来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安长月说着朝大堂外看了一眼，都这个时候了，兄长怎么还不来？
正想着呢，锦娘冷哼一声，“王员外郎的失踪与我等无关，你所说过往且不论真假，与眼下这些个案子有何关系？莫不是想要信口胡诌，强行栽在我们身上？”
安长月对锦娘这一番话忍不住挑眉，她缘何会突然之间强硬起来，难不成是自己那句话刺激到了她？
她眼珠微微一转，当下便了然了，如果锦娘就是王同震当年被拐走的亲妹妹，那她看到亲兄长竟然娶了仇家之女，定然心中不忿，如今怕是以为她全然掌握了一切。
“对啊，你说来说去，可完全没扯到当下的案子上啊。”萧县令忍不住附和到，他今日还得去吏部拿委任状，可不能就这么把时间浪费在大理寺里。
安长月余光瞧见叶云深闪身进来，跟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人，她当下便放心大胆的说道，“怎么没关系？你女儿的失踪，可是同眼前人有着莫大关系的。”
她说着朝王同震笑道，“你说是不是啊，王员外郎？”
王同震眼神一闪，躲开安长月的目光，声音有些不稳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萧县令女儿的失踪又不是我所为，做什么要问我？”
安长月抿唇笑起来，随后朝着还傻乎乎站在外围看热闹的叶云深使了个眼色，后者赶紧把身边的证人往前推了推。
“是不是你等会儿自然有见证，不若先说说之前被传的沸沸扬扬的失踪之事吧。”安长月的话锋转的太快，一时间堂上大部分都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请那位证人上前了，“老丈可还记得这位郎君？”
被称呼为老丈的证人缓步上前看了眼王同震，随后点头说道，“记得，他租了我的车马往太原府去，返回时还将马儿给弄伤了，赔了我三百钱，所以我记得他。”
安长月点头笑着看向王同震，他此时的脸色已然灰白，看来是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了。
“你的意思是，王员外郎所谓的失踪并非被人挟持，也不是与人私奔，而是他自己一手策划，只是为了秘密前往太原府？”明到底是最明白的那个人，很快便知道安长月弦外之音。
“少卿说的对，所谓失踪，不过是王员外郎为了掩人耳目而已，只可惜他却错了，他想隐瞒的人其实一早就知道他是如何打算，所以这一切才会演变成后来的闹剧。”
“是，我承认我的失踪是另有目的，可这也不能说明我就是骗走萧簌簌的人啊。”王同震忍不住辩解道。
“员外郎之前与萧县令家并无交集，是怎么知道他的女儿名叫萧簌簌的？”安长月故作惊讶的看着他，眼见王同震脸色慌乱不已，咧嘴笑道，“你不必急着解释，等梅花村的渔家上堂，你们两厢对峙过后，再一并解释清楚也不晚。”
知道王同震的身份，查明他失踪的原因，再看萧簌簌的失踪，事情就明显的多了，王同震去太原府查到了当年妹妹之所以会失踪，完全是因为王家，所以回到长安后才会跟同是王氏出身的王心柔心生隔阂。
“不用了。”王同震的脸色由苍白变得难看，再从难看变得释然，这件事对他也是一种折磨，如今当面被人揭穿，也算是变相解脱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萧簌簌是我带走的，当年王家带走我妹妹，我带走王家的女儿，算是一报还一报，他们如何对待我妹妹，我便也如何对待萧簌簌。”
此话一出，萧县令顿时激动起来，“你说什么？竟然真的是你拐走我女儿的！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王同震冷笑一声，不屑的看着萧县令一言不发，安长月叹了口气说道，“当年王家将年幼的女孩卖给了牙婆，想来如今萧簌簌也在牙婆手中吧，这就是那个牙婆会如此帮你的原因，对吗？”
梅花村失踪的女孩根本就是幌子，那日真正的目标是萧簌簌，从始至终就是她啊。
“牙婆？你竟然把我的女儿卖给了牙婆？”萧县令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的女儿如同王贞一般，都是十分标志的美人，他很清楚这样的女孩要是落到牙婆手里，最终会被送到哪里。
他浑身都在颤抖，而这个结果不管是兰陵萧氏还是太原王氏，都绝对不愿意看到，如果有可能，他们甚至会觉得萧簌簌还是死了的好。
“你的夫人不也把我妹妹送进了平康坊吗？”王同震脸上有一丝疯狂，他看着萧县令笑起来，“王贞那么歹毒的女人，她的女儿如今像当年被她断送的其他女子一样，皆是因果报应。”
萧县令刚想说什么，王同震继续说道，“还有你，明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东西，为了家族利益和自己的前途，竟然可以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你又什么资格还责怪我？”
安长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就是她想说的，也是她今天把萧县令叫来的原因，他是王家勾当的知情者啊。
“你和她同床异梦这么多年，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厌烦吗？”王同震继续说道，“我替你杀了她，你难道不该感谢我吗？”
“你？是你杀的？”萧县令本来被拆穿不能说的秘密，心中正惶恐，没想到下一句便得知了杀王贞的是王同震，如此一来便对王家有了交代。
第239章：个中曲折
“不是自己做的事，何必非要认下呀，王氏可是被人一掌拍进心口一枚银针而死，员外郎似乎并没有这样的能力吧。www.uu234.cc”安长月眸光一转，从王同震身上移到了站的笔直的凉奴身上。
顿了顿她继续到，“这便是第二件事，王贞夫人的死。”
说到这个，王同震还想再说什么，被安长月一个了然的眼神给堵了回去，他确实没办法反驳，王贞的死因摆在那里，他没有能力做出那样的事来。
“锦娘便是你的妹妹吧，大理寺查了当年户籍记录，她跟你同出一处，且从陕州来的人已经认过了，你们就是王家的遗孤。”安长月说完朝堂外站着的人看了一眼，王同震和锦娘也看到了那人，她正是当年王家的邻居，自然认得他们兄妹俩。
“我承认，我确实是他的妹妹，可我什么都没做，为何大理寺要把我也传唤来？”锦娘微微蹙眉说道，眼神忍不住朝堂外再看了一眼，如今人都已经带来了，她想抵赖也无从抵起。
安长月眉眼弯弯的看着锦娘，声音不疾不徐的说道，“如果真没有关系，又怎么会多此一举请锦娘你来呢？”顿了顿她不等锦娘开口，继续说道，“王贞虽然不是你杀的，却是你挑唆凉奴杀的。”
她当时不明白凉奴为什么去见王同震，现在想起来，大抵是为了萧簌簌吧，后来锦娘再去找王同震，她之所以会怒而离开，安长月猜，她是因为知道萧簌簌被王同震掳走的原因吧。
锦娘看着安长月蹙眉说道，“你为何会这么想？我不过一介弱质女流，哪里会教唆他人杀人啊？”
“此事其实也简单，白家被王氏设计灭门，凉奴作为白家唯一的幸存者，自然对王氏恨之入骨，但你不同，你说到底是被白家所累，才会骤失双亲与兄长，你最恨的，可不是王氏。”
凉奴闻言目光一闪，随即转头看了眼锦娘，她虽然脑子不是十分灵光，但也知道安长月此话不假，尤其是把之前的事静下心来再想一想，就更不难理解了。
锦娘在接触到凉奴眼神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无可挽回，再狡辩也是多余，可她不甘心啊，人确实并非她所杀，按照大唐律法，她不用承担杀人偿命的罪责。
“王贞和郎中夫人皆是凉奴所杀，我认罪，但这一切幕后主使却是她。”不等锦娘想到对策，凉奴已经出口承认了罪行，还将这罪行顺道帮锦娘也揽了一头。
“你胡说，此事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人所为，与我有何干系？”锦娘怒目圆睁，哪里还有半分妓人的风姿绰约，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双目之中却闪着阴狠之光，早知今日会是这般局面，她应该在郎中夫人死的时候就让凉奴以凶手的身份被误杀才对。
凉奴看着安长月丝毫没有波澜的脸色，不由心中叹息，眼前这人早就知晓了一切了吧，却还在此说了这么多，无非是给众人一个解释。
“安娘子果然非同凡响，竟然可以从这些凌乱的碎片中窥破全部真相，我若有你万一，又怎么会成为她人手中的利刃？”凉奴叹息一声，她当年逃过一劫，本以为遇到了同样遭受迫害之人，却不曾想，竟是自己家造下的孽。
“王同震掳走萧簌簌之后，你原本是打算去刺激刺激王贞吧，你也想让她尝一尝痛失亲人之苦，却不曾想，王贞得知你身份之后出言不逊，这才引起你一时激愤将她杀害。”
安长月顿了顿，见凉奴未再说什么，便继续往下道，“而郎中夫人怕也是你掳走的吧，她让你将人带去城外破庙，而后在那里你们虐打了她，随后将人用牛车运回城中弃尸。”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推测，那只耳坠，锦娘夤夜出城入破庙，还有破庙里的血迹，都是最好的证明。
凉奴微微点头，表示安长月所说确实，只是有一点她并没有说清楚，她不是去刺激王贞，而是王贞直接找上了她，而她只不过没按照约定到该去的地方而已。
安长月看出凉奴眼中有一分不赞同，便出声问道，“可是我哪里说的不对？”
凉奴还未开口，一旁的锦娘怒声道，“自是不对，此事与我何干？我没有杀人，你即便说我教唆她杀人，可有认证物证？若是没有，便是你污蔑！”
凉奴看了眼锦娘，眼神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只这一眼，便让锦娘忍不住后退半步，“我便是人证，如此哪里还需其他？”
顿了顿她在锦娘没反应过来时又说道，“当初并非我去找的王贞，而是这位高高在上的王夫人去找的我，她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所以萧簌簌失踪之后，她第一个就想到了我，还打算威胁我交出她的女儿。”
可笑的很，当年王氏灭了白家满门，只留下她一个活口，如今她只是平康坊里一个小小的女妓，哪里会神通广大的掳走她女儿。
不过凉奴那时候是知道是谁掳走了萧簌簌，也知道那人掳走萧簌簌是为何，她便出言讽刺了几句，没想到王贞突然就像个泼妇一般冲了上来，她只不过是顺手反击罢了，没想到正中心脏。
那根银针是教授她武艺之人所留，一共只有三根，凉奴十分后悔，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用在这样的人身上，真是浪费。
“难怪王贞死的那般仓促，她应该也没料到你会突然出现在门外，更没料到你身怀武艺。”安长月点头说道，凉奴微微垂首，这世上没料到的事太多，那便是对自己的不负责，轻举妄动本就不是明智之举，当初那位教授她武艺之人早就说过，可惜她没能记住罢了。
凉奴在心里叹了口气，若非如此，她又如何成了别人手中一把刀，不过既然事到如今已经败露，她也不屑于嘴硬狡辩，杀人者偿命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好在在那之前她的仇人也算是亲手手刃了，只是那背后的王家，怕是没机会了......
第240章：大白于人前
“如此此案也算真相大白，只是萧县令之女怕是需要些时间前去找寻。”明见堂上众人面色各异，却唯独没有一人悔过，不由心中感慨，若非为官者不查，又何需百姓自己动手解决恩怨？
“什么真相大白，我无罪，萧簌簌是他掳走的，人是她杀的，知情不报的又是萧县令，与我何干？”锦娘待明话音落下，立刻便反驳道。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在场所有人中，她的手可是最干净的，至于她唯一的哥哥，她可忘不了当年自己是如何被人掳走的，要不是这个亲哥哥，她如何成了最下贱的女妓，整日里对人笑脸献媚，终究还是个贱籍。
王同震怎么都没想到自家失散多年的妹妹会如此对他，掳走萧簌簌原本就是她的意思，他心疼妹妹当年的遭遇，这才涉险替她为凉奴改了户籍，又替她掳走萧簌簌，可如今竟是如此下场？
他到现在才突然意识到，从始至终，这个失散多年的妹妹只是在利用他，她教唆凉奴杀人，用身份让自己为她掳走萧簌簌，还涉险往太原府寻了当年的牙婆......
当年的牙婆？王同震猛地抬眼看着锦娘，更加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你一早就算好了的？”
锦娘别过头去，她不想看王同震的眼神，虽然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认下这个哥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安长月此时扬眉插嘴道，“对了，员外郎当初失踪那段时间去的是太原府吧，那时候便是去找的牙婆，所以如今萧簌簌应该是在太原府了。”
她转头看着萧县令说道，“如此，萧县令便早些传信回去，说不定能找到令千金。”
萧县令一脸惊喜，随后朝着堂上的明看了一眼，明微微点头，他人便朝着大堂外急匆匆走出去。
“我现在才突然想明白，为什么员外郎失踪前后的流言蜚语会那般不一致，原是锦娘你一早就想好了要撇清关系，好让他们二人分别为你承担罪责。”
安长月说着不等锦娘开口辩驳，继续说道，“即便你什么都不认，但却无从抵赖郎中夫人死的时候你确实就在破庙之中，那只耳坠想必就是匆忙之下掉落的吧。”
她说着，朝一旁的官差看了眼，立刻有官差把将耳坠置于堂上给众人看，这东西一早就给明看过了，也一早就把大致案情禀报过，所以他从头到尾，真的只是来当个吉祥物。
“当然，锦娘你可以继续抵赖下去，但若是其余二人或者更多的人指证于你，你自己再怎么抵赖也是无用。”安长月说了这许久，早就口干舌燥，一切东西该说的似乎都说了，案子是时候结了吧。
“指证？为何要指证我？！我的亲哥哥当年看着我被人拐走却一声不吭，还有这个女人，她满门被灭都是咎由自取，一个白家帮着王氏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恐怕他们自己都数不清吧，我不过是以牙还牙，卖了王氏的女儿，杀了当年就已经一肚子烂肉的该死之人，我何罪之有？”
锦娘已经从王同震和凉奴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她忽然明白了，今日既然把她叫来，便是有了十足把握她走不了，果然人无权无势便要任人鱼肉，如果今日她身份尊贵，起码出身世家大族，又怎会孤立无援？
“你原本无罪，是受害者之一，若是能将当年个中缘由报于大理寺......”
安长月的话还没说完，锦娘就已经嘲讽的笑道，“报于大理寺？真是天大的笑话，报于大理寺之后，我便等着王氏灭口吗？官官相护之事连市井小民都知，我又岂会不知？”
更何况那是太原王氏族人，虽然比不上真正的太原王氏，但也绝非一般百姓或是官员可以放肆。
“锦娘所言极是，但这是大理寺，可不受太原府管辖，更不是你说的官官相护之地。”安长月说完见锦娘仍旧一脸不屑于讥讽，便话锋一转，“启禀明少卿，既然此间案件已经一目了然，那民女便先行退下。”
后续种种安长月并不甚关心，人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或大或小，或近或远，错了便是错了，哪怕这个错让人唏嘘，博人同情。
从大理寺出来，她像往常一样抬眼看着远空，今日似乎与以往不同，有朵朵红云漂浮于天边，像极了一簇簇火焰，它似乎有巨大的力量，能将世间一切的恶都付之一炬。
“哎呀，每次都这么伤感，怎么感觉到了长安之后，我便有些多愁善感、伤春悲秋了呢？”安长月长叹一声，同身边的叶云深说道。
“你想多了阿月，你只是不习惯这样的凶手而已。”叶云深努了努嘴，朝着石阶下的马匹示意道，“马儿都等的着急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安长月哦了一声，咧嘴说道，“同床异梦，人真是最难以理解和看透的啊，不管是夫妻，还是要好的姐妹，甚至是亲兄妹，再亲密的关系，到最后仍是逃不出**两个字。”
王同震和王心柔，萧县令和王贞，还有郎中夫人与那位从未露面的郎中，这些人与王家联姻本就带着目的，每晚躺在同一张床上，却又有各自的梦，如同这世间千千万万的人一样。
“无论如何案子已经破了，虽然我心中同情她们的遭遇，但我知道，任何人不能以自己悲惨的遭遇而违反律法，否则这律法还立它干什么？”
对于叶云深这句话，安长月表示十分赞许，这世上或许是有不能为民做主的昏庸之官，或许有许多时候努力得不到回报，但人不该以此作为放纵恶的借口。
“回去咯，不知道纤姨有没有准备好吃的，我这一天就只顾着奔波，这会儿已经饿的腿都软了。”安长月一边说着，一边在叶云深的扶下翻身上马。
叶云深随后也翻上去，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先眯一会儿，“纤姨那么疼你，要是看见你现在这幅模样，肯定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