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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谜案全文阅读

作者:畔茶佉水     大唐谜案txt下载     大唐谜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农庄之火

    安长月又细细问了李淙几个问题,李淙一一回答,三年前城南大火硬生生烧没了万年县老县令的官职,所以他把此事记得特别清楚,一直感概生不逢时,怎么就突然起了那么大的火。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

    李淙又断断续续说了许多,还说有传闻那农庄之所以起火,完全因为怀璧其罪,农庄的主人赵刚曾在自家地里挖出一只箱子,里面有黄金珠玉,总之价值连城。

    “那当年的火是人为还是失误?”安长月撑着下巴问李淙,他想了想,“不知道,当初因为这火整个万年县县衙都乱了,有没人去查都不知道,其他更细节的东西自然缺失。”

    “这么说三年前那场大火就这么被当成失火处理了?”叶云深瞪着一双眼睛看李淙,似乎将这么一件大事草草了断的是他一般。

    李淙伸筷子夹了块羊肉放进嘴里咀嚼,含含糊糊的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当年我还是个小屁孩,哪里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总之大火乃是三年前的事了,现在就算想查恐怕都无从下手。”

    谁知道农庄还在不在,说不定早就化为一堆废墟了,还能查到些什么?

    安长月撇了下嘴,“不用查都知道有问题,否则不会有人为了三年前那场大火杀人。”

    “你的意思是杨萍和季芳跟三年前那场大火有关?”李淙眨了眨眼睛,伸着脖子把嘴里的羊肉全咽下去,有点疑惑的问,“杨萍的户籍资料暂时还没查到,但季芳三年前就是卫本临的夫人,当时卫本临从洛阳到长安赴任,所以才会途经庄附近的山道。”

    叶云深顺手倒了杯酒,拿着酒杯问,“不是说农庄吗?怎么还在山里?”

    李淙摇头说不是,山道在上头,农庄在不远处的山脚,那里正好有一处平坦地段,赵家很早以前便有庄子在那儿。

    “总之杨萍的户籍要赶紧查,季芳和杨萍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是我们不知道的,有可能契机就在三年前那场大火,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到别的。”

    安长月舔了舔嘴唇,到目前为止,道士、游医和螺子黛她能确定都是障眼法,目的多半是为了掩饰身份,那人似乎很害怕有人查到他的身份。

    大理寺,难道幕后之人真的是大理寺的人?

    李淙伸手在安长月眼前晃了晃,“阿月你想到了什么?怎么说着说着就发呆了。”他拿一双大眼瞅着安长月,想从她脸上看出端倪。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问题,不过都得等杨萍的户籍。”安长月顿了顿又道,“之前曾怀疑过道士和游医,午后两人来找过我,他们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安长月没把道士和游医来找她的事儿说仔细,只大概说清楚这两人不是凶手,其中某些细节她暂时不能多言,否则容易打草惊蛇。

    叶云深为人虽然散漫,但在妹妹的事情上从来不敢怠慢,见安长月不想多说,就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不是他们?那倒也是,打卦要是能杀人,这城中的道士早就被奉为仙神供着了。”如今有真本事的道士寥寥无几,剩余的好赖参半。

    安长月笑着看了眼李淙,心说这富贵公子倒是有几分主见,跟其他那些信神笃佛的人大有不同,脑子还算清醒。

    “阿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如果说两起命案跟三年前的大火有关,那会不会还有其他人?”李淙这个问题有点沉重,其实谁都能想到这一点,但一直不想面对罢了。

    “不知道,如果当年的大火真是人为,纵火不应该有好几个,但这次凶手却一连杀了两个了,我觉得他不仅仅只杀纵火之人而已。”

    安长月叹了口气,几乎所有的罪恶都是有最初的原因,这个凶手的原因恐怕不止一个。

    “这么说还会死人?”李淙心情顿时沉重起来,已经死了两个,其中还有一个是朝廷官员家的夫人,恐怕再往下死人,他阿耶又得失眠了。

    叶云深啊了一声,又要死人,那他岂不是还得自己独自一人在溶月楼里干活?这么一想他顿时觉得生无可恋,有气无力的瘫在锦垫上,“阿月就没什么需要兄长帮忙的吗?”

    “有啊。”安长月笑眯眯的应了声,在叶云深期待的目光下说道,“阿月需要兄长还债,在溶月楼里好好还债。”

    叶云深哀嚎一声,拿起酒壶直接灌了两口,“得妹如此,我此生无憾啊!”

    李淙忍不住笑起来,他家也有兄弟姐妹,可惜却不能如他们俩这般打打闹闹,他大哥去年便被调离长安,二哥在军营之中,大姐嫁给了将军,如今在边关也不知过的如何,家中除了阿娘和阿耶,他无人可一起说话。

    “好了好了,等杨萍的户籍核查完,我确实有事需要阿兄帮忙。”

    叶云深继续哀嚎,安长月眼珠一转赶紧补充道,“哎呀是我大意了,忘了一件事需要赶紧去做,阿兄这两日便去一趟平康坊,查一查那道士最近都跟谁接触,从前两次的迹象来看,在道士周围的人很容易便是凶手下手的目标。”

    说到最后安长月皱起了眉,似乎就是如此,除了第一个用来扬名的人之外,剩余两个都已经遇害,也难怪坊间百姓说道士有神通。

    李淙摆摆手道,“不用去了,那道士就住在平康坊春水院内,跟他来往最多的便是先前你们见过的绣奴,我几次过去找那道士都是绣奴传的信儿。”

    说起绣奴,李淙的脸色就变得有些不自然,他觉得绣奴看他的眼神活脱脱一副要吃了他的模样,可他实在不知道哪里得罪过她呀。

    “绣奴?”安长月疑惑了一声,这个绣奴她是知道的,看到李淙就跟看见救命稻草似的,这个绣奴野心不小呀。

    可惜唐律有明文规定,贱籍不得与良人通婚,她就算想攀上李家这个高枝,怕也是如奴般的姨娘,且她已经双十年纪,想跟李淙有点什么,李寺卿根本不许。

    “对呀,就是绣奴,不过去找道长打卦的人也不少,说不清凶手下一个会针对谁。”李淙挠了挠头,看了眼叶云深继续道,“叶兄要是去查,不妨先从春水院入手。”

第47章:春水院绣奴

    大唐国势强盛,作为都城的长安更是名扬内外,而长安城内除了东西两市旅人掎裳连外,就数平康坊声名远播,许多到长安的旅人,尤其是男子,多半都会到此一游。www.uu234.net

    叶云深不是第一次到平康坊,但却是第一次入春水院,据说这是南曲最为别致的地方,其间歌姬舞姬各个绝色,就连端茶倒水的侍婢都别有一番风情。

    李淙和叶云深一道来的,他们俩人站在春水院外迟迟不往里走,李淙是害怕再见到绣奴,而叶云深是完全不知道这地方进去了该如何应对。

    “你先,你是东道主,我是远来的客人,我客随主便。”叶云深用手肘顶了顶李淙,李淙啊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抬脚往里走。

    两人样貌都算出众,李淙清雅俊俏,叶云深英姿飒爽,他们才一走进春水院大门,里头一众女子便都望了过来,领头那妇人更是眉开眼笑的凑到两人跟前招呼,“哟,这位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吧,李公子也不帮着介绍介绍。”

    李淙往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半步,呵呵笑着道,“这位是在下的远亲,今日过来随便看看,春娘不用招呼,不用招呼。”

    “那怎么能行,你们两位这般出众,若不是春娘我带着,怕是要被这院里的娘子们给吃了。”春娘说着掩唇笑起来,这么好看又有家世的公子,难怪绣奴那小蹄子动心,只可惜年纪有些小,绣奴怕是没戏。

    春娘正想着,便见一人从楼上急匆匆走了下来,不是绣奴还会是谁?

    “阿娘说的哪里话,李公子来了自然有奴家招呼着,就不劳阿娘和众位姐妹费心了。”绣奴说着上前一把挽住李淙的胳膊,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出来。

    叶云深挑眉看着两人这模样,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的冲李淙挤眉弄眼,臊的李淙整张脸涨的如同猪肝一般。

    “别忘了阿月的交代。”叶云深见他要恼羞成怒,赶紧压低了声音说道,李淙这才勉强让绣奴拉着往上走,另一只手还不忘拽着叶云深一道。

    入了房间,绣奴隐情的为二人倒了酒水,十分自然的坐到李淙身边道,“李公子怎么又来了,难不成又是来找那道士打卦的?”

    李淙面色尴尬,悄悄往一边挪了挪说道,“不是,这次来是有些问题想问问你,这些时日都有什么人来找过那道士?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出现?”

    既然安长月说杀人的不是道士和游医,那么极有可能就是幕后唆使他们入城骗钱的人,说不定季芳死后那人又来找过两人,而两人又住在春水院内,绣奴一定能第一时间知晓。

    绣奴抿唇笑起来,眨着眼睛问道,“如果奴家说出个一二三来,有什么好处吗?”她说着在李淙身上上下打量,倒是个俊俏的公子,只是年纪比她小一些,即便她想入了李府做妾,怕也需要费上一番周折。

    李淙咽了咽口水,僵着脖子道,“你想要什么好处,我力所能及的尽量满足你。”他怎么都没想到,当初自己一个眼神而已,怎么就招惹到了人家。

    叶云深从头到尾都没打算掺合,只坐在一旁一副看戏的姿态,这是出大戏呀,说不定不久之后李淙就能领个侍妾回家。

    这想法没多少恶意,纯粹是从绣奴的眼神里看出来的,这女子想抓住李淙这根稻草脱身,可据他所知,李朝隐的性子恐怕很难容得下这样的女子,况且李淙自己也没那意思。

    “力所能及?李公子真爱说笑,不过奴家也不是那贪得无厌的人,只要李公子请奴家到曲江池一游,奴家便把知道的说出来。”

    绣奴一双眼睛像是要把李淙生吞进去,李淙本想直接拒绝,但一想到安长月的交代,硬是顶着起身逃走的冲动僵直的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绣奴十分高兴,坐直了身子想了想道,“来找道长的人不少,但都是些寻求平安的,倒是有两个看样子不是来打卦。”

    顿了顿在李淙和叶云深急切的目光中绣奴继续往下说,“就户部员外郎夫人暴毙那晚院中来了个黑衣,又或者是蓝衣的男子,悄悄进了道长所住的院子,没多久便出来了,这是其一,其二便是昨日来的那个妇人,年已及艾,却还想问问前路如何,真是贪心的很。”

    叶云深和李淙对视一眼,心知绣奴所说男子怕就是道士和游医说的那个背后之人,至于那妇人,两人并无过多关注。

    “好了,奴家说完了,李公子什么时候带奴家往曲江池呀?”

    “改日,改日一定带你去。”李淙说着起身就打算离开,绣奴快走几步上前,“那李公子先得给奴家一个信物,若是公子食言而肥,奴家可是不依的。”

    李淙愣愣的看着她,冷不防腰间的玉坠被一把扯了下来,他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见绣奴拿着玉坠旋身坐回到桌前,巧笑倩兮的冲着他道,“就拿这个吧,李公子什么时候带奴家游曲江池,什么时候奴家便把它还给公子。”

    李淙想上前去要,绣奴立刻做出一副送客的姿态,他翕动着唇好几次都没说出一个字来,垂头丧气的转身出了房门。

    叶云深笑嘻嘻的看了眼绣奴,对着她竖起大拇指,绣奴立刻眯起眼睛点头表示受得起,惹得叶云深忍不住笑出了声。

    出了春水院,两人走在平康坊的大街上,扑面而来的脂粉香味令人迷醉,可两人都没心思感受,叶云深问道,“她是不是看上你了?你什么时候还招惹了这么个妙人?”

    “叶兄就不要取笑我了,还是赶紧想办法把玉坠拿回来吧,那可是我外祖母送我的东西,若是年关不能挂在身上去见她老人家,我怕是要被我阿耶打死。”

    “这么严重?不然你就带着绣奴去一次曲江池呗。”叶云深眨了眨眼睛,觉得这大概是最容易也最快速的法子,谁知李淙更蔫了,回了一个特别实在的话,他没钱......

第48章:杨萍原身

    叶云深回到溶月楼时刚巧开始夜禁,安长月和纤娘都等在炉子旁,两人似乎聊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正说说笑笑呢。www.uu234.netwww.uu234.net

    他走过去坐下,探着脑袋问,“说什么呢这么高兴,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呗。”叶云深心想,自打到长安后,似乎就没遇见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两人铁定说谁八卦呢。

    “没什么,在你回来之前申屠大哥送来一份东西,眼下这案子总算有拨云见日的征兆了。”安长月把手边放着的卷宗给叶云深递过去,继续说道,“看来这件事的起因便是三年前那场大火,只是不知道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叶云深听着她说话,顺手把卷宗打开看,发现上面写着的是杨萍的户籍资料,跟她现在的有所不同,她在三年前就已经卖身为奴,是个贱籍了。

    “那以她的身份嫁入商家做续弦,似乎有些勉强。”叶云深对大唐许多阶层的规矩不是很了解,但知道贱籍不得与良人通婚是铁律。

    只是商贾似乎也属于贱籍吧。

    “原籍许州?不就是咱们刚来差点被抓的那个许州吗?她是那里人呀。”叶云深把这事记得很清楚,他因此被远在西域的阿娘写信数落,再加上那一月东躲西藏才到了长安城,心里的憋屈可想而知。

    安长月嗯了一声,她说不上来心中那点不妥从哪儿来,她实在想不出时隔月余的两件案子有何联系,难道只是因为听到许州这个地方吗?

    “四年前嫁入万年县长乐里,后来被夫家抵债卖身,再后来便没了音讯,不过好在申屠大哥找到了当年的人牙子,那婆子回忆说杨萍被卖去的人家就是三年前被大火焚毁的城南农庄。”

    这么一说,她更肯定杨萍和季芳的死与烧毁的城南农庄有关,她已经让来送信的差役回去传话,务必把城南农庄的情况调查一番,说不定能找出凶手的痕迹。

    “这么说是仇杀咯,看来当年农庄大火一定不是意外,否则也犯不着杀人报复。”叶云深点点头,既然查到这里,那离破案也不远了。

    纤娘静静的听完补充道,“三年前万年县长乐里曾有一户人家独子死于家中,县令亲自到场查看,随后直接以自戕结案,听说那户人家便曾将家中新妇卖了。”

    这些都是平日里坐在二楼晒太阳从来往食客口中所知,听说是诅咒,那被卖了的新妇死的冤枉,所以化作厉鬼寻仇,杀了将自己卖掉的丈夫。

    纤娘铁定不能信这些,只道是天道好轮回,恶人自有恶果食。

    “这么巧?杨萍出自万年县长乐里,也是被夫家卖了,你说会不会是同一户人家?”叶云深惊讶的看看纤娘,又看看安长月,心说这世上巧合多了,便也就不是巧合了吧。

    “应该是同一户人家,只是靠杨萍一人的能力自然不足以把户籍造假,可她跟季芳又是如何认识的?季芳那样的人,怎么会愿意帮助卖身为奴的杨萍?”

    当日安长月被季芳那么鄙夷,无非是穿戴略显寒酸,那作为贱奴的杨萍岂不是更入不了季芳的眼,可如果不是季芳这个户部员外郎夫人,谁又有能耐帮助杨萍修改户籍呢?

    “三年前季芳曾从洛阳到长安定居,那时候她走的便是那条山路,她们应该在那里认识的,至于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纤娘白嫩的手在炉子上方取暖,说完微微蹙眉道,“也许农庄的大火跟她们有关,那人杀她们是为了给亲人报仇?”

    安长月摇了摇头,“不知道啊,凶手身份不能确定,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亲人报仇,还是路见不平。”

    话虽这么说,但安长月心里是同意纤娘的说法的,她觉得为亲人报仇的可能性更大,只是到底是哪一个亲人?农庄主人的?还是里面某一个亡魂?

    “无论如何已经确定杨萍的真实身份,那要查其他总归容易些,而且保不齐当年还有目击者,只要找到人,我们就能了解到当年的真相。”

    叶云深鼓励了安长月一句,他这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对血腥十足的凶案太过执迷,在西域的时候他们阿娘就不放心,如今到了长安就更不放心了,十天半月就得问上两句。

    他有时候很怀疑,他和阿月两人,他倒是更像捡来的。

    安长月点点头,“兄长说的是,无论如何我们有了突破,接下来只要抽丝剥茧,总归能找到联系。”她眯着眼睛,想到了一个人,人牙子,“兄长,阿月有事需要麻烦你。”

    叶云深正打算回屋里睡上一觉,突然听到这么一声请求,赶紧忍住了哈欠问道,“你说,从小到大阿兄什么事儿没帮你。”

    “去帮我问问人牙子,当年农庄里都有些什么人,务必事无巨细全都要知道。”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那个凶手也许是当年从大火中逃生的,毕竟杨萍不也活下来了吗?

    叶云深哦了一声,起身就打算往外走,安长月一把拉住他无语道,“今日都已经夜禁了,这次可没李寺卿的鱼符,万一被抓到,笞打事小,万一再给打死了,我可是会伤心难过的。”

    原本叶云深还挺感动妹妹的提醒,可听到后来干脆一甩袖子愤愤然上二楼睡觉去了。

    等叶云深离开,纤娘低声问安长月,“阿月,大理寺的事咱非掺和不可吗?”在别处破些案子无关痛痒,可这是长安城,抬抬脚都能蹭到一个士族命官,大理寺的案子又极有可能牵扯到贵族,就算叶家当年在长安城的身份特殊,可到底过去这么多年,能记得他们的也没几个人了。

    “纤姨是在担心吗?有李寺卿在,我不会有事的,且我如此聪慧、机敏、睿智,一定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的。”

    纤娘摇头失笑,“你这鬼灵精,不管如何自己多留些心,还有,杨萍的假户籍确实是季芳逼着卫本临所造,至于其他纤姨就不知道了。”

    安长月立刻眉开眼笑的挽着纤娘的手道了声谢,能得到这个消息,她已经很开心了。

第49章:严婆

    叶云深很容易便找到了往来与城里城外的人牙子,从他们嘴里得知当年给城南送奴的那位婆子叫姓严,行里都叫她严婆。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严婆就住在西市不远的崇化坊,不过叶云深找去的时候,严婆已经坐着牛车出城去了,据说是给山上的道士送个娃娃,那娃娃家人都病死了,还是道士们发了善心决定收在道观里养着。

    叶云深于是又辗转往城外去寻,终于在一处道观里找到了准备往回赶的严婆,得知他是来询问三年前城南起火农庄的事,严婆的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起来。

    “老婆子年纪大了,别说三年前,就是去年的事都不记得,郎君还是别问了。”严婆如避蛇蝎一般着急忙慌的催促牛车赶紧走,却被叶云深一把拽住,“我奉大理寺李寺卿之命前来调查三年前农庄起火的案子,严婆你要是知情不报,按大唐律是如何处置的,你应该很清楚。”

    唐律疏议有规定知情不报且阻挠官差的,最轻便是杖六十,叶云深敢肯定,严婆一定对当年农庄失火知道些内情,即便她当年不在场,但后来肯定有些联系,否则不至于他才开了口,严婆就着急的撇清。

    严婆一下子脸色更加苍白,她坐在牛车上,三年时间她吃好的穿好的,如今这么一坐下,俨然硕大一团。

    “老婆子真的不知道,当年农庄失火老婆子人在城内,等赶到这里的时候整个农庄早就化为一片废墟了,官人可不能冤枉了老婆子呀。”

    严婆紧咬牙关,那件事已经隐瞒了三年了,她可不敢在这时候再往外抖,那可是比知情不报罚的更重。

    叶云深冷笑一声,不轻不重的道,“如此我就不便再多说了。”

    严婆一听顿时松了口气,却听他继续说道,“希望在大理寺公堂上,严婆你还能这般嘴硬,他们可不如我这般好说话。”

    像严婆这样的人牙子,多多少少都干过逼良为娼的勾当,这些事儿一旦被揭露出来,流放都算轻的,万一再惹出过人命,那可是要一命赔一命的。

    严婆怎会不知叶云深语含威胁,可她就是个贱民,怎么敢与堂堂大理寺斗,当下欲哭无泪的看着叶云深,想求又不知道该如何求。

    “如今大理寺正在为近日所出命案奔波,若能提供有效线索,我想李寺卿对有些事或许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说与不说你自己掂量。”

    叶云深威逼利诱、连哄带骗,总之把以前糊弄底下人的招数都用到了严婆身上,要是这样还不能逼出真话来,那他也没辙了。

    严婆坐在牛车上,肥胖的身体颤了颤,一张脸白了红,红了又白,终于松了口,“老婆子,老婆子对农庄失火一事当真知道的不多,但杨萍和季芳之间的事我倒是知道一点。”

    她早前听说杨萍死了,心中还曾怀疑过季芳和那个人,但不久前连季芳也死了,死状和杨萍一模一样,她心中便有了疑惑,若说是那个人又不太可能,她如今不过是个歌姬,哪里有能力杀户部员外郎的夫人,那么剩下便是当年农庄主人赵刚和阿莹的大儿子了,只是那孩子远走边疆多年,如今谁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呀。

    叶云深一听有门儿,立刻跳上牛车坐到严婆身边道,“没关系,知道多少说多少,正好你有牛车回城,就搭我一程。”

    在牛车上晃晃悠悠的往长安城里走,叶云深听严婆说了一件往事,事情的经过让人有些诧异,若非严婆说的极为严肃,叶云深甚至都怀疑这是她胡乱编造的。

    事情发生在农庄失火的第二天,严婆听闻此事特意赶到农庄看了眼,回去的路上碰到了杨萍,这才知道她从大火里逃了出来,但农庄里的其他人则无一幸免。

    她衣衫褴褛的跪求严婆帮她一个忙,还说事成之后她当牛做马也会报答她的恩德,于是严婆心软便应了下来,之后没几天杨萍就给她送去一个人,当时天黑她没看清是谁,等把人卖入春水院后才知道,那是农庄账房先生的小女儿绣娘。

    严婆还说,她当时就觉得奇怪,绣娘那孩子平时调皮了些,但给人的印象还算不错,杨萍为何要把人卖到春水院那种地方,这不是害了那孩子吗?

    可杨萍没有解释,只说是她罪有应得,若非杀人需要偿命,她一定会直接杀了绣娘。

    自那之后半月有余,严婆都没再见过杨萍,对她所说的报答更是没怎么放在心上,就是偶尔想起绣娘还是有些觉得不妥。

    再然后便是三个月后的事情了,严婆说,“那时候再见到杨萍,她一身装扮看着就价值不菲,虽然跟士族大户人家没法比,但对我们这些百姓来说怕是一年也买不起一件,我这才知道她跟了长寿坊的段毅段大商人,也才知道她已经脱离了贱籍,而帮她处理户籍的人就是季芳。”

    严婆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但能让一个员外郎夫人帮着自己,看来杨萍和季芳的关系非比寻常。

    叶云深也这么觉得,但又觉得似乎不太可能,从李淙和申屠所查来看,季芳那样的人根本不可能和一个入了贱籍的女婢有牵扯。

    “好,我知道了,接下来就不用你操心了,如果再想起什么就到溶月楼来找我。”叶云深一边说着一边跳下牛车,朝着严婆摆了摆手,大踏步往西市而去。

    回到溶月楼刚巧赶上午饭,安长月亲自给他盛了碗米饭,让叶云深乐的好一会儿没合拢嘴,就算心知这丫头是为了案子,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杨萍的假户籍确实是季芳帮她处理的,这两人之间一定有猫腻,还有,严婆嘴里还吐出两个人来,一个是账房先生的小女儿绣娘,一个是农庄主人赵刚的大儿子,前者是被杨萍卖入的春水院,后者如今不知去向。”

    安长月听完皱了皱眉,“绣娘,绣奴...你说这会不会是同一人?”

第50章:绣奴之死

    安长月的问题一经问出,纤娘和叶云深都觉得有可能,叶云深眨了下眼睛说道,“还有杨萍卖绣娘的理由是她罪有应得,还说如果不是杀人偿命,她一定会直接杀了绣娘,我觉得这个绣娘跟农庄起火怕是脱不了干系。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他把严婆同她说的杨萍在农庄的情况及赵刚夫妻二人的为人复述了一遍,着重强调了一点,赵刚夫妻对杨萍可谓真正的雪中送炭,如果说绣娘是当年引起失火的罪魁祸首,那杨萍恨不得杀了她就解释的通了。

    可现在死的却是杨萍和季芳,且到现在看来,季芳跟农庄大火似乎都没有什么关系。

    “兄长这般推测倒也合理,所以我觉得绣娘杀人的可能性反倒小了,否则早在三年前就该动手。”安长月思索了片刻说道,如果绣奴和绣娘是同一人,那她目前最大的目标可不是报仇雪恨,反倒更倾向于脱离春水院。

    “这么说来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叶云深咝了一声,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纤娘叹了口气道,“自然只有一种可能,可他为什么第一个杀杨萍?”

    这问题把两人都问住了,安长月也想不明白这问题,从严婆的话里看,最有可能纵火的是绣娘,而杨萍反倒看着像是为了给农庄主人报仇的人,怎么凶手会第一个杀了她?

    三人还在想这个问题,安长月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十分重要的事,“糟了,绣奴!”

    从西市赶往平康坊需要半个时辰左右,当安长月和叶云深一道出现在春水院前时,那里已经被官差围了个水泄不通。

    “还是来晚了。”安长月叹了口气,她早该想到凶手下一个目标就是绣娘,也就是如今的绣奴,“走吧,咱们进去看看。”

    叶云深嗯了一声,小心护在安长月左右,这些官差里有大理寺的人,见他们兄妹俩便给让了进去,弄的周围京兆府的衙役们都好奇起这两人的身份来。

    申屠在蹲在绣奴身边看了又看,同样的死法,如同下了十八层地狱的油锅,他不明白,凶手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申大哥,还是一样吗?”安长月从门外走进去,远远看见老吴正蹲在另一侧检查绣奴的尸身,便朝申屠问了一句,申屠见他们来了有些讶异,安长月没多解释,只拿一双眼睛盯着绣奴的尸身看。

    申屠无奈的叹了口气,“是呀,又是一样的,已经第三个了,再这么下去李寺卿估摸又得睡不着了。”

    不过半月时间一连死了三个人,且三个人从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联系,这案子就跟块石头一样,根本无从下手。

    申屠这时候还没得到很多消息,只李淙带回来那点零零散散的东西,根本不足以推测出整个案子的前前后后。

    “申大哥严重了,我今日来还有一事请申大哥帮忙。”安长月把目光从绣奴那扭曲的尸身上收了回来,凑到申屠耳朵边轻声说道,“还请申大哥帮我查个人,三年前城南大火那户赵家有个大儿子尚在人世,申大哥帮忙查查他现在在何处。”

    申屠愣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之间要查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眼下这案子他忙的晕头转向,哪里还有闲工夫去查其他阿猫阿狗。

    他刚想拒绝,就听安长月继续说道,“他也许就是这些案子的关键,申屠大哥一定要尽快且悄无声息的查,万不可节外生枝。”

    安长月说到节外生枝加重了语气,申屠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想他自己,或者再加上李淙一起去查,如果真如她所说这个大少爷是案子的关键,那真得好好查查。

    申屠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好好查,转头见李淙匆匆赶来了,再环顾现场井井有条的问讯,便交代一声先行离开。

    李淙看到绣奴那凄惨的死状,脸色顿时一白,前一天还在他跟前死乞白赖求着去曲江池游玩,怎么人突然就没了。

    对了,他的玉坠!

    “老吴老吴,她身上有没有玉坠?”李淙蹲下身尽量不去看绣奴圆睁的双眼,着急的问老吴检查尸身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他的玉坠。

    老吴啊了一声,伸手在绣奴的衣裙下扒了扒,用一根手指挑出一枚晶莹的玉坠来,“是这个吗?你问这个做什么?咝,这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老吴那一根手指晃了晃,李淙赶紧从他指头上把玉坠抢了过来,“能不眼熟吗?这就是我的,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归还...”

    “绣奴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李淙回头见安长月正在房中查看,随口问了一句,他进来时就已经环顾过四周,没什么特别的,跟上次来几乎一模一样。

    安长月从窗台前转身,这个时辰的阳光还算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有,那人是翻窗进来的,行凶之后又翻窗离开,而这扇窗子正对着那个小院。”

    李淙愣了一下,没想到安长月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立刻冲到窗前朝外看,便看见正站在院中的道士和游医,两人的脸色惨白,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你说他们会不会看到绣奴是怎么死的?”李淙问道,扭头发现叶云深不在屋中,再回头去看窗外正对着的小院,发现叶云深已经在那儿了。

    “八成是看到了,就算没看完全,恐怕也看到绣奴那可怕的挣扎了吧。”安长月撇撇嘴,能吓成那样,他们肯定看到了比凶手更可怕的情景。

    李淙呃了一声,转头朝地上正在被收敛的绣奴的尸身,顿时明白安长月的意思,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再加上当时她的凄厉惨叫,足够把那俩骗子吓的腿软。

    “刚得知的第三人,居然就这么死了,凶手的速度倒是不慢,且还刚刚好。”安长月心中愤愤,不过倒是对幕后之人有可能出自大理寺更信了几分。

    “咦,不对呀,这次怎么还有手印?”老吴突然开口咦了一声,房内两人赶紧转头去看,果然见绣奴的小臂上有几个指印,其中一个还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了下。

第51章:可疑之人

    安长月往前几步蹲下身仔细看,那似乎是一枚戒指,戴在左手食指上。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凶手惯用左手!”

    李淙和安长月一起惊呼出声,在绣奴小臂上留下这样深的指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钳制住她不能挣扎,然后下手将带有不明毒药的银针刺入绣奴的小臂,看着她神志不清后离开。

    不,也许是看着人彻底死去之后才真正离开。

    “时间!绣奴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安长月急切的问老吴,老吴迟疑了一下说道,“看尸身的模样,至多不过一个时辰上下。”

    安长月转头朝着李淙吼道,“盘查所有出入春水院的人,一旦发现有身长约六尺的年轻可疑男子立刻抓捕!”

    李淙被吼的一愣,随后答应着踉跄起身朝外跑,接着便听到他的大吼声,一众大理寺官差杂乱的脚步声。

    安长月其实并不能确定那人此时还在春水院,但保不齐有那么一丝希望,她蹲下身问老吴,“吴叔,绣奴不过才死了一个时辰左右,大理寺怎么今次这么及时便赶到了?”

    她和兄长得知消息从西市赶来用了半个时辰上下,即便大理寺的人在案发时便收到消息,那也需要半个时辰左右啊。

    老吴捋了捋稀稀拉拉的胡须,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似乎是刚好有大理寺的人到平康坊查访,恰巧就看到春水院一片混乱,再然后便是如此了。”

    他拿眼瞅了瞅地上的尸身,叹了口气示意等候的官差把人抬走,起身问安长月有什么想法没?

    安长月也站起来,她抓了抓下巴,皱着眉随口问了句,“大理寺到平康坊查什么?”她没告诉任何人道士和游医在这里,更别说才刚刚得知绣奴是农庄失火另一人的消息,大理寺究竟来这里查访什么?

    “哦,你说这个呀,有人往大理寺告密,说杀人凶手就在平康坊内,但至今不知告密者是谁,李寺卿觉得不能错过,便让身边两名亲随过来暗中查查。”

    安长月的眉皱的更紧了,告密?她转身朝窗外看去,见自家兄长还看着吓得瑟瑟发抖的道士和游医,甩了甩脑袋打了声招呼道,“我先去小院看看,吴叔要是还有什么进展记得告诉我。”

    老吴哎了一声,看着安长月快步走出屋子,摇头失笑,这女娃娃看着娇滴滴的,怎么就对这些听起来就毛骨悚然的凶案这么感兴趣,稀奇,真是稀奇。

    从楼上下去走到小院里一共花了不足一炷香时间,安长月把周围能观察的地方都观察了一遍,没什么特别之处。

    进了小院,道士和游医立刻扑通扑通朝着安长月跪了下去,结结巴巴的道,“是他,没错就是他,我认得他的身形,是他没错呀。”

    游医也是战战兢兢的,“对对,他把绣奴按住了,再然后绣奴就跟疯了似的,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安长月听两人这话顿时眼前一亮,他们竟然看到了行凶过程!

    “还有什么,你们仔细说说。”她上前两步俯身问道,道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他从窗户翻进去的,我当时就想叫,那人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就跟恶鬼一样,我当时吓坏了,直到他再次从窗户翻出才回过神来,我立刻就冲到街上喊人了,恰巧看到有大理寺官差在附近,便报了案。”

    道士说的很简单,但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这过程有多惊险,万一那人一不做二不休,眼前这俩人的小命恐怕也得交代了。

    “那人可是用左手压制住的绣奴?”安长月再问,道士和游医对视一眼,双双点头说是,还说那人的手指上带着一个黑色的戒指,看着很奇怪。

    安长月嗯了一声,心想要不是那戒指奇怪,被吓到的两人恐怕也不会注意到。

    “如果,我是说如果抓到可疑之人,你们俩可能一眼看出是不是那人?”安长月带着点希望问他们,如果能的话,这事情将会好办多了,双管齐下总比干等着要好。

    道士和游医再对视一眼,迟疑着点点头说道,“应给没问题,身形我们都记在脑子里了,只要再见到,肯定能把人给认出来。”

    安长月又问了一些细节,道士白着脸一一说明,记得清的就多说点,记不清的就含含糊糊说一点,总之来来回回所有种种安长月到最后都滚瓜烂熟,甚至自己都能模拟一遍凶手杀人的过程。

    她让叶云深留下来保护道士和游医,自己去找李淙,得到的答复是并无可疑之人,来来往往都是一些旅人过客和熟人,再不就是院里的歌姬呀舞姬之类的。

    底下人再三确定,除了今日大理寺和京兆府的官差外,并无其他不该出现的人员出现。

    说出这话的时候,李淙的神情有些奇怪,他心里察觉到了什么,那一次去溶月楼隐约听到的可能是大理寺自己人的话,李淙一直记在心里,他没问安长月,只是因为觉得安长月隐瞒着是有自己的理由。

    “知道了,我先到外面弄点吃的,你等会儿回大理寺带上我,我有事同李寺卿说。”安长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猜测,踱着步子往外走,迎面见着一人急匆匆的往里走,那人身姿挺拔,左手下意识按着腰间,那食指上的戒指尤其显眼。

    那人走过去,安长月的目光便一直跟着那人,下意识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发现那人径自到了李淙跟前,似乎低声跟他说着什么。

    从春水院出来,安长月随便找了个巷子钻进去,便见着有卖的,她也不挑,买了两个一边吃一边往回走,路过巷子口见有人在议论,本能停住脚步听了几句,说的是绣奴的死,还说这绣奴本也不是什么好的,听说三年前就是因为做了不该做的事,这才被人卖进了春水院。

    这么一提醒,安长月倒是想起一件事来,拿着就往春水院里冲,到了绣奴的房间一阵翻找后,果然找到了一身青色男子袍服,她拿着衣服出门问大理寺的人借了马,径直往长寿坊赶去。

第52章:还有一人

    李淙在大理寺门口等了安长月许久,才见她一人一马飞驰而来,才一下马便拉着他往里走,说是要立刻见李寺卿。www.uu234.net

    李淙连忙拉住人,小声说道,“见我阿耶之前先见一见另一个人,或许对案子有帮助。”

    安长月眨了眨眼,紧了紧身上的包袱问见谁?李淙没有回答,带着往另外一边走,那是去老吴的敛房的方向,安长月心想谁会这时候去老吴那里?

    进了小院,安长月没有看见老吴,倒是看见一个身体肥胖的老婆子坐在院中发抖,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敛房的阴气给吓得。

    “她是?”

    安长月轻声问李淙,李淙没多说,上前一步冲着院子里的老婆子点点头,那婆子立刻起身道,“是叶公子的妹妹吗?溶月楼的纤娘让老婆子到大理寺来找叶公子和安娘子,还说老婆子这话对案子有帮助。”

    她知道李淙的身份,他是大理寺卿李朝隐家的公子,所以她觉得即便当着他的面儿说也无妨,“当年城南赵家农庄失火的第二天,老婆子曾在废墟上见过一个人,一个年约五十上下的妇人,看她那样子十分自责,似乎赵家失火她有责任似的。”

    这些都是严婆自己猜测,具体是什么情况,她也不好说。

    “你就是严婆吧,那个妇人你可认得?”安长月想起叶云深那日回来说的老婆子,但她没时间关心严婆其人,她想知道的是那个有可能跟农庄大火有牵扯妇人。

    严婆想了想,“老婆子隐约记得那妇人住在延福坊,还有一个年幼的女儿,听说是老来得女,才两三岁大小。”

    她对这妇人多少知道点,就是因为当年在城南遇见过,她便留了几分心,但这一年来她生意繁忙,便渐渐把妇人给忘了。

    安长月点点头,问李淙去延福坊找人了没,李淙点头表示刚派人过去了,不过不知道夜禁之前能不能把人请来。

    严婆心知事关重大,只敢在一旁看着,一声都不敢吱唔,但这可是敛房外,里面还躺着三具尸体,她这心里发毛啊。

    “她是最后一个知情者了,杨萍、季芳和绣奴这些年一直暗中联系,那妇人铁定也多少知道,只要找到她,这案子说不得就能破了。”

    严婆嘴巴蠕动了几下,想说又不敢说,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两位,你们说的那三人的关系,老婆子我多少了解点......”

    安长月和李淙一下子都把目光转向了严婆,李淙沉不住气道,“那赶紧说出来,这件事对大理寺办案很重要。”

    严婆抿了抿唇,肥胖的身体微微动了动,把脑子里知道那点东西稍微整理了下,说道:“三年前农庄大火,那个叫杨萍的是唯一逃出来的人,而季芳,也就是员外郎夫人去过大火焚烧时的农庄,至于刚死不久的绣娘,不对,现在是叫绣奴,她是农庄每年都会请的账房先生的小女儿。”

    三人的身份从严婆嘴里得到了最准确的证实,也找到了三人跟城南农庄大火的或多或少的关系,当年三人都在大火起来时在农庄外,所以她怀疑的那个凶手便有了动机杀人复仇。

    “老婆子当年听到过一些传言,说放火之人就是被卖进农庄的杨萍,说是她心有不甘才放火烧农庄发泄,但没想到大火随风一起,竟把整个农庄的人都葬送了火海。”

    “不是她,对吗?”安长月虽然是问,但神情笃定,虽然外间传言和真实的杨萍有所不同,但她还是觉得杨萍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严婆摇了摇头,“我虽然不知道真正放火的人是谁,但一定不会是杨萍,如果凶手是赵家大少爷的话,那他一定是杀错人了。”

    严婆叹了口气,当年杨萍决绝的把绣娘卖进春水院,她就猜到那个绣娘多半跟农庄失火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是她,或者是那位账房先生?

    “也许吧,那季芳是怎么回事?”安长月没在这个问题上深究,而是问了关于季芳的问题,杨萍和绣奴多多少少她都能理解,但季芳只是路过,她为什么也会成为凶手报复的目标?又为什么要帮杨萍制造假户籍身份?

    “季芳老婆子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她三年前到了长安,听说是跟随自己的夫君就职,就在长安城定居了,还听说季夫人财大气粗,刚一到城内便置办了不少好东西。”

    安长月和李淙对视一眼,他们查到的季芳虽然是出身不错,但家中却是个清贫的,她哪里有钱置办好东西?

    难道是农庄的钱财?可当时浓妆的大火,她是怎么得到那笔钱财的?

    安长月紧紧皱着眉,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严婆可知道季芳的钱财从何而来?”

    严婆叹了一声,“老婆子正要说这事儿,她大概就是拿了那些昧心钱,所以遭了报应。”严婆说着摇头,说不上来是不齿,还是惋惜一条生命就这么没了。

    “具体情况老婆子不是很清楚,可那妇人曾说过,她到农庄的时候看见一个贵夫人匆匆离开,怀里抱着个包袱,似有珠玉之色。”

    严婆还说,季芳之所以肯帮杨萍改造户籍,似乎是有什么把柄抓在她手上,不过严婆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其中更为细节的部分,恐怕还得等那个妇人到了才能知道一二。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两个身穿大理寺官服的官差带着一个年约五十上下的妇人走了进来,那妇人一看见严婆也在,一下子便松了口气。

    安长月注意到这个细节,她突然有了个想法,这个妇人怕是知道的很多,有些恐怕是他们想知道却一直不得法门的重要信息。

    “民妇常英见过官爷。”常英对着李淙行了一礼,随后又朝安长月微微点了点头,她虽然是妇道人家,但也知道能出现在大理寺且站在官爷身边的女子,怕是身份不一般。

    严婆张了张嘴,看了眼安长月,得到她的首肯后问道,“常大娘,当年农庄大火的事儿你知道多少?都赶紧说一说吧,她们仨可都死了呀。”

第53章:常英的真相

    常英环顾在场三人,脸上一瞬间闪过一道悲伤之色,当年的事说到底是绣奴做的孽,却让另外两人一起跟着送了命,还有那些农庄里的人,他们何其无辜啊。顶 点 X 23 U S

    “三年前城南赵家农庄的大火是人为的,民妇虽然没有参与,但说到底却也是帮凶一个。”常英叹了口气,将那件埋藏在心中的往事娓娓道来。

    三年前她从老家抱着孩子往长安城中去,她是老来得女,所以女儿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三年前更是几次生命垂危,她不得已才抱着女儿从家里连夜入城,恰巧途径那条山路看到了农庄起火,她本不遇多事,但路过农庄时听到有人呼救,常英忍不住心软,便上前看了眼,就见着一个贵妇人匆匆离开,怀里抱着个包裹。

    “后来民妇才知道,她拿的是换命的钱,当时有人在农庄里喊她救命,用的就是那一包珠玉钱帛作为答谢,谁知道季芳会那般没有人性,竟只拿了钱便一走了之。”

    常英说到这里的时候没有恨意,只是一脸无奈和不解,大概在她的人生里,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

    常英还说,当初她只是瞧见了,但杨萍却是实实在在知道事情原委,后来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杨萍找季芳帮忙该户籍才行得通,那时候两人在客栈里嘀嘀咕咕了一下午,她就在外面守着,她清楚的记得季芳当时出门时的表情,说是咬牙切齿都不为过。

    后来她问了杨萍,杨萍只说那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些都是季芳该做的,再后来便听说她们二人把一个小娘子卖了,常英这才觉得她们道不同,后来便没多少联系了。

    “民妇哪里知道杨萍当年也是狠下心做的这些事,若不是为了农庄那些冤死之人,她一个好好的女子,怎么会去干这些事。”

    常英重重叹了口气,“他杀错了人,民妇却不能多说,人已经死了,民妇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即便说了,他也无法弥补这个过错。”

    安长月和李淙对视一眼,两人聚精会神的等常英接下来的话,听她这意思,她知道凶手究竟是谁,也知道凶手是在为农庄当年那场大火复仇。

    “民妇知道今日来说这番话意味着什么,民妇什么都不求,当年民妇见死不救即便事出有因,但到底磨灭了一个人活下去的希望,所以民妇甘愿受罚,但请官爷护住民妇的女儿,她年纪尚小,又是民妇唯一的孩子,请无论如何保全她。”

    李淙脑子里的弯儿还没转过来,追问了一句,“凶手是要报复当年见死不救的人,你这有不得已的苦衷,应该不至于吧,起码波及不到你的女儿呀。”

    安长月却已经明白了,皱了皱眉道,“他究竟是谁?”

    常英呼吸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她沉默了好长时间,李淙以为她改变主意不打算说了,却听常英道,“大理寺官差,他是大理寺官差。”

    说完这话,常英闭了闭眼,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她心中那块石头却仍是悬着,她今日来大理寺其实是在赌,赌那人良知仍在,可万一......

    安长月眯了眯眼,李淙则惊的瞪大了眼睛,大理寺的官差是这三起命案的凶手?这,这怎么可能呢?

    “空口白话,你有什么证据?”李淙有点不敢相信,开口便带了几分质问,常英还没有开口,从门外走进来的申屠先一步回答道,“他是三年前赵家远游的大少爷,三人遇害的时候他都在附近,更何况还有别的证据。”

    申屠抖了抖衣服站定,腰间的佩刀握在手中,扫了眼李淙后对着安长月点点头,“查到了,这会儿李寺卿已经到了大堂,有些问题还需要安小娘子帮忙解答。”

    安长月点头,事情到现如今这地步,已经水落石出,凶手是谁都已经心中有数,缺的只是贯通其中的那根线而已。

    申屠吩咐人带着严婆和常英一道往大堂,他们还没走出小院,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李寺卿传消息,叫所有人立刻赶往延福坊,人去了延福坊了。

    常英一听顿时心中一凉,强忍着腿上的无力感,一把拉住申屠急切道,“他去了民妇家,他是不是去了民妇家?那民妇的女儿...”

    常英话都没说完,突然就开始往外跑,这时辰外面街鼓都已经敲响了,如果不快些的话,根本无法赶在夜禁前到延福坊。

    安长月让李淙拉住常英去坐马车,而她则和申屠一起骑马过去,安长月心中有点异样,这个人在这个时候去延福坊似乎并不是为了杀人,但那是常英唯一的女儿,且年纪尚幼,她不敢赌。

    安长月骑马的技术在西域便是顶顶好,在长安宽阔的大街上那更不叫事儿,但她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得把兄长叫回来,于是故意落在申屠后头,朝着远空打了声呼哨,哨音如同飞鸟,前头的申屠压根没注意。

    两人一路呼啸而过,很快便到了延福坊常英的家中,家门前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都是官差,连李朝隐都在门外候着,看的安长月一阵皱眉。

    “李寺卿怎么也在门外,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安长月翻身下马,紧赶两步先开口问道,李朝隐看了眼申屠,申屠立刻低头,心里明白李朝隐是在怪他把安长月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

    “他进去了,还挟持了这家的孩子。”李朝隐没想到大理寺竟然一直藏着凶手,难怪怎么追查都查不到。

    “寺卿,唐律......”申屠开了口,可又觉得此时说这话并不恰当,唐律中对挟持为质有规定,但里面的是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幼女,又怎么能那般对待。

    安长月不知道申屠这时候提唐律的用意,她直觉不是好事,赶紧阻止道,“我进去,我有办法让他放人。”

    “不行!”

    “不行!”

    两道声音一并响起,李朝隐是担心安长月的安危,而申屠的出发点则更多是怕安长月这么个小丫头坏了事。

    “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办法?”安长月没给两人太多考虑的时间,她趁着两人思索的空档,一个闪身进了大门,又迅速关了门,这件事需要快刀斩乱麻,她在心里答应过常英,要保全她的女儿。

第54章:等一个说法

    常英家的大门内空无一人,穿过小院儿,尽头的两扇门都紧紧关着,安长月能隐约看到其中一间里有人影微微晃动,一大一小,若不是外面大理寺官差守着,她大抵会认为里面父女和乐。www.uu234.net

    “谁!?”

    那人在门开的一瞬间便意识到有人进来了,可却等安长月走到院中才出声,且还是一副十分惊诧的样子。

    安长月立刻应了声,并说明自己是一个人,紧接着屋门开了一条缝儿,里面有只手招了招,安长月便快步走了进去,她看出来了,这个人无意杀人,他似乎是在等。

    进了屋门,安长月一眼便看见桌子上的包子和米粥,常英家中比较穷苦,这些东西恐怕并不能奢侈的当作晚饭使用。

    常英的女儿才三岁多,她说过,当年她就是为了给女儿治病才夜半从赵家农庄附近路过,才会惹上这样一场麻烦,更让这麻烦在心里沉积成了一块心病。

    “安小娘子,别来无恙啊。”

    听到声音安长月才抬眼去看立在一侧的男子,那人还是一身官差的衣服,只是没有佩刀和腰带,看上去有几分狼狈,像是收到消息急匆匆逃出来的。

    “我记得你,你是李寺卿身边的那位,叫...”

    “赵北业,我的名字叫赵北业。”赵北业第一次堂堂正正的说出自己的名字,自从三年前那场大火烧了他的家以后,他就再也没用过这个名字,哪怕一次都没有。

    安长月肃穆立于他跟前,郑重的介绍了自己,“我叫安长月,赵大哥也不是第一次见我了,拿我换她做质,相信不会亏本。”

    赵北业笑了笑没说什么,好半天伸手把孩子抱在怀里,那小女孩竟也不哭不闹,对他没有任何抵触和害怕的意思。

    “安娘子肯进来以身犯险,赵某佩服,但安娘子怕是想错了,我之所以在这里,不是为了伤害谁,而是想等一个说法。”

    听到赵北业这句话,安长月才真正放下心来,“那就好,你......”

    她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该如何提及杨萍的事,那件事很明显是赵北业弄错了,杀了一个不该杀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对三年前大火本身耿耿于怀且付诸行动的人。

    赵北业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安长月却犹豫着该不该说,该怎么说,“你在等常英给你一个说法吗?当年常英之所以离开,是为了生命垂危的幼女,我以为你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不怪她,我杀了杨萍,杀了季芳和绣娘,却没有对她动手,因为我还不到丧心病狂的地步,我的理智还在。”

    赵北业说着伸手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我杀绣奴是事出有因,但她没有把真相告诉我,所以我等常英给我个说法,我相信她不会再选择隐瞒,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也或许是绣奴说了什么,总之安长月觉得,赵北业大概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误,而这个错误跟杀季芳及绣奴无关。

    “你知道多少?常英选择不跟你说清楚,也是为了你着想,有些错误既然犯了,就没有弥补的可能。”安长月意味深长的告诫赵北业,他总归被抓到就得死的人,何必再往心里添一分愧疚?

    可赵北业并不愿意就怎么稀里糊涂的伏法,他想弄清楚当年究竟怎么回事,他,都误会了什么?绣奴那句话的意思又是什么?

    “安娘子不必劝说我,赵某心意已决,只要常大娘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了却赵某一桩心事,我甘愿俯首认罪。”

    赵北业说的决绝,他用自己的一条命来寻求一个答案,原本他是可以离开长安,离开大唐。

    安长月没有再试图劝说,她进来的唯一目的就是弄清楚赵北业的意图,“好,我陪你等常英来,不过在这之前,你能把她的女儿送出去吗?”

    赵北业果断的摇头,他不会伤害常英的女儿,但他也不能放人,他要确保常英说实话,不折不扣的实话,“等得到真相,我会让你们一起离开,我已经报仇了,不会再伤及无辜。”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三年前赵家农庄大火讨一个说法,那么多枉死之人,不能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

    不过两刻钟时间,门外冲进来一个妇人,她脚步踉跄,跌跌撞撞的往里屋冲,门外的大理寺官差拦都拦不住。

    赵北业站在屋门后看着安长月,安长月便明白他的意思,上前把屋门打开,对着追在常英身后的大理寺官差使了个眼色,那些人都认识安长月,也没有多犹豫,便立刻退了出去,这倒是让安长月心中略感诧异。

    常英冲进屋子里,她没有看赵北业,也没有看安长月一眼,径直和桌边的小女孩抱在了一起,片刻后才略微恢复平静,扭头看着赵北业,眼睛里全是哀求。

    赵北业抿了抿唇,安长月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感,他大概想到了自己的阿娘,也想到了农庄里他至亲的阿耶和幼弟。

    赵家算是个有福气的,两个儿子都健康聪慧,赵北业早年曾在万年县考了秀才,之后便随着一位高人四处云游,一走便是四年。

    至于那位幼子,他应该便是被赵家农庄里的人抱着寻求季芳救命的人,可惜季芳拿了钱帛却并未救人,如今怕是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好,好,我告诉你一切,只要你肯放过我的孩子。”常英从赵北业眼中看到了无法撼动的坚定,她突然就想明白了,赵北业如此境地还要等她归来,他是铁了心求一个真相了。

    赵北业不自觉便站直了身体,他心中十分忐忑,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有这最后一个机会了,他留给自己的唯一机会。

    常英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儿,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三年前纵火烧了农庄的人是绣奴,你错杀杨萍了。”

    常英说出这个真相后,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鼻子一酸,眼泪抑制不住流了下来,她在这一刻明白了赵北业的用意,他根本是不打算逃了,他用自己的命只为换一个真相。

第55章:认罪,伏法

    “我,我错怪了杨萍吗?”赵北业整个人仍旧立的笔直,可他的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他以为的罪魁祸首根本没有害死他一家人,他听信了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www.uu234.net

    常英的哽咽声再也忍不住,她对赵家农庄那位小公子的愧疚还未消散,如今又再加上了赵北业的,她到底做错了多少事?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是,是绣奴,是她,她是个恶毒之人,她放火烧了农庄,陷害了杨萍,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赵北业木呆呆的看着常英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她为什么这么做?”他不明白,账房先生一家都那么善良,他的小女儿小时候还跟自己玩耍过,怎么就能做出放火烧了农庄这样的事?

    “听杨萍说,她只是为了那包在农田里挖出来的东西,讽刺的是,东西被小公子的侍女以救命做前提送给了季芳,只是到最后也没能换回小公子一命。”

    常英抬手将脸上的眼泪擦了擦,她为赵家的多灾多难惋惜,可大唐,尤其是长安城,是个律法森严之处,杀人者偿命,即便那人是一个纵火犯,赵北业也还是要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代价。

    “竟然只是为了一包钱帛,竟然只是为了一包钱帛?!”赵北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仰头长啸一声,“这个恶毒的女人,卖的好,卖的好!”

    没有什么比身陷红尘更让一个女子饱受折磨了,杨萍的做法不仅保全了自己,还让绣奴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他的家人,整个农庄的人,都回不来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绣奴那样的人,为了钱帛杀人是最简单的理由,她的家中一定穷酸的很。”安长月叹了口气,她曾查过那个帐房先生的家,家中有还有一子,其妻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对绣奴这个女儿根本毫不关心,好在账房先生时常关怀,可惜作用并无多大。

    绣奴的性子怕就是在这个成长坏境中潜移默化出来的,让她以为只要有了钱便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可是十数条人命啊!她怎么做的出来?!”赵北业无法接受这个说法,他不能接受,只是因为这么个可笑的理由,竟然就能放火烧死十数人?

    “可事实就是如此,杨萍当年便知道真相,所以她以那包钱帛威胁季芳和她联手将绣奴卖入春水院,其实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人死不能复生,如果你的双亲还活着,绝不想看到今日之果。”

    安长月轻轻叹了口气,用别人犯下的错,再去编制另一个错,最后还要把自己搭进去,她不能说值不值得,因为关乎至亲血脉,有时候确实会让人失去理智和自持。

    “能告诉我为什么选择在三年后做这些吗?”她很好奇,听申屠说赵北业两年前就进了大理寺,在那时候便有足够的能力完成复仇这件事。

    赵北业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拳头回答安长月道,“不久前有人把杨萍私下串通突厥细作的事实送到了我手里,再加上绣奴的巧言令色,所以......”

    他话没有说完,眼睛突然瞪的大大的,一瞬间整个人僵立在了原地,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去,等安长月反应过来的时候,赵北业已经直挺挺朝后仰倒。

    “你怎么了?!”安长月压根没料到事情会突然之间转变,赵北业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中毒,可在场除了她之外,便是妇孺幼女,谁有能力下这个毒?

    赵北业躺在地上瞪大了眼睛,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安长月靠近他,不顾他嘴角溢出来的黑血,这才隐约听到两个字,螺黛。

    “你是说杨萍时常预定的波斯螺子黛?”安长月一句话才问出来,地上的赵北业却已经没了气息,他就在她眼前这么气息断绝、生机全无。

    外面的官差听到了屋中的动静,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李朝隐心中焦急万分,那是她的后人,如果有什么闪失,他该如何跟她交代,如何跟陛下交代?

    安长月没有伸手去探赵北业的鼻息,她抬眼看了看常英,随后起身打开屋门,外面的大理寺官差立刻一股脑涌进了院子,再然后便发现已经气绝身亡了的赵北业。

    “他认罪了,人是他杀的。”安长月站在院子中间,此时此刻她脑子里想的不是这个案子,而是上一个看似完结,实则疑点重重的谜案。

    老吴默默的把赵北业的尸身收敛起来,他没有过多检查,很明显是中毒,且是从口而入的剧毒,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在到延福坊之前曾遇到过谁,那个人是他所信任的,他们把酒言谈,然后赵北业慷慨赴死,可他却没想到竟是这么突然的死。

    回程的路上李淙围着安长月问动问西,安长月被问的烦了才无奈的回答道,“一开始我并没有怀疑大理寺里的人,直到后来一个契机才突然间觉得凶手就在身边。”

    尤其是后来道士说背后之人夜禁之后找上门,而那天刚好有个人被崔润崔二郎以犯夜之名逮捕,后来安长月才知道那人就是赵北业。

    “杨萍、季芳还有绣奴三人死的时候他都在,按照正常来说,赵北业身为李寺卿的亲随,不该次次都出现在现场,所以我让申大哥去查。”

    “那时候你就已经确定是他了?”李淙不相信安长月让申屠去查是为了确定,她肯定一早就知道,之所以去查,不过是确保万无一失吧。

    “算是吧,毕竟用道士、游医和香料铺作为障眼法,那这个人的身份本身就值得人怀疑,谁会需要这么迷雾遮掩自己呢?”

    安长月丢了个问题给李淙,这案子说到底就难在身份上,其实她觉得找出几人的联系之后,案子也就破了,只可惜有些事情没了赵北业的供词,怕是很难再追究下去。

    她皱了皱眉,季芳和绣奴都好说,关键在于杨萍,她深居简出是事实,段家守卫虽然比不上高门大户,但也算得上森严,赵北业是如何进去杀人的?亦或是另有帮凶?

第56章:三年前大火1

    开元八年秋,长安城郊外的农田收成甚好,赵刚一早便招呼家中仆从收拾好农庄上的一切东西,等过两日田里的活儿干完了,便打算回长安城内过冬。www.uu234.netm.www.uu234.net

    “阿莹,今日家中新来了个女婢,你看着给安排下吧,都是可怜人,咱们优待着些。”赵刚伸手牵着妻子的小手,常年在农庄上打理家务,她看着比刚进门时憔悴了些许。

    “知道了,咱们家的仆从,什么时候也不可能亏待了去,阿郎放心吧。”阿莹笑着应了下来,心中合计着该如何安排即将到来的女婢,这世道比以往好了不知多少,所以若非迫不得已,谁会卖身为奴。

    两人站在树下说了会儿话,阿莹转身往外走,算着时辰约莫人该到了,她得去先安排下,好让初到农庄的可怜人能尽快熟悉这里。

    沿着廊下往前不远处便是农庄侧门,一般卖身进来的仆从都会从这里被送进来,阿莹想着便加快了脚步,近日来农庄上下都十分忙碌,她不能耽搁太长时间。

    穿过小池塘走到门前,正巧有几个人从外面进来,打头的是个壮实婆子,后头跟着三个人,当中那人被押着,似乎很不情愿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自愿卖身为奴的吗?”阿莹一瞧就知道怎么回事,看来又是个有故事的,她在心里唏嘘,但转念又一想,如果她不收留,保不齐这婆子转手卖给别人,恐怕下场比到她这里还惨。

    “自愿自愿,她家里欠了不少钱,这是把人卖给了老婆子,赵家是个有善心的,我便把人给带来了,只是这人嘛,有些不知好歹。”

    婆子无奈的叹了口气,这长安城内外这么好的人家没多少,赵家阿郎和眼前这位娘子都是心善之人,虽然家底不算殷实,可遇到能帮助的都会帮一帮。

    她也不是欺负善人,只是觉得这娘子身世有些可怜,性子却有几分要强,除了赵家农庄,恐怕在别的地方会多添磨难。

    阿莹是个聪慧的,见婆子这幅表情,大约也猜出一二来,便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把人让进了门,再仔细瞧了瞧,竟然还是个十分标志的娘子,只是看体态肯定是嫁过人的,莫不是被夫家卖了?

    她这么一想心中不免觉得替她悲伤,女子嫁人何其重要,所遇非人这一生便这么毁了,大唐如此包容开放尚且这样,真不知道以往还有多少女子这般悲惨活着。

    “赵家娘子,这人婆子便交给你了,农庄这几日忙,我们就不多打扰了。”那婆子笑呵呵的说着,却没离开的意思,阿莹立刻反应过来,拿了五十钱塞给婆子,婆子嘴里一边说着多了,一边却往自己荷包里塞,一脸笑呵呵的转身往外走。

    这杨氏的夫家拿她已经抵了债,如今又卖了五十钱,她赚大发了。

    阿莹看着仍被绑着的人,上前和气的道,“你别害怕,咱们农庄都是些走投无路的寻常百姓,你来了也没人会把你真的当奴,你只管靠自己的双手挣饭吃。”

    “真的?”被松了绑的女子有些不大相信,她只听人说被卖身为奴便是入了贱籍,这辈子便也就完了。

    “自然是真的,我们自己都是寻常百姓,当初也是从苦难中熬过来的,如今见着些同样熬不下去的人,能帮一把是一把。”

    阿莹拉着她的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一般妇人,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她无心戳人痛楚,只是心中着实好奇的紧,这么标致的娘子,哪家竟然狠心将她卖了还债?

    “我叫杨萍,原籍许州,几年前嫁到万年县长乐里,原本以为夫家家贫却人实在,没想到我那丈夫竟还是赌鬼,嫁进来没几年便把我的嫁妆败光了,如今更是将我卖了抵债。”

    杨萍说着眼泪忍不住便掉了下来,那模样惹得阿莹跟着心疼,“罢了罢了,都过去了,如今你到了咱们农庄,只要勤快些,日子总过的比以前会滋润些。”

    阿莹拉着杨萍往里走,低声问她都会些什么,得知杨萍家在许州曾开过一间小饭馆,阿莹便决定让杨萍掌勺。

    杨萍千恩万谢的领了差事,连一月月钱多少都没问,只一心想着这辈子从今日起便要重新再活,怎么着她杨萍也不能就这么毁了。

    入夜时分杨萍见到了同屋住的账房先生家的小女儿,听闻帐房先生是从长安城里请来的,一年之中只来两次,平日都自己一人前来,这次架不住女儿央求,便带着一起来了。

    那小娘子杨萍看着便觉得心眼儿不少,一晚上相处下来,她便决定不与她多说,这人心术不正是要不得的。

    杨萍本以为能过上平稳的生活,整日里尽心尽力的做饭,哪知三日后的一天晚上,她的命运再一次发生了转折,她连农庄都待不下去了。

    “走水了!走水了!”

    一道高亢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农庄,把刚刚入梦的杨萍一下子惊了起来,她只模糊了片刻,赶紧翻身下床,胡乱把衣服披上就往外跑。

    农庄四周倒是开阔,不怕火势蔓延,在农庄里存的都是赵家刚收回来的粮食,整个农庄易燃的东西太多,一旦火势起来,怕是整个农庄都保不住了。

    杨萍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打算把账房先生家的小女儿也叫起来,谁知道一扭头却看见她的床铺是空的,人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杨萍没顾上多想,冲出门朝人声处跑,果然见一处火光升腾,那火势竟还不小,她新来农庄没多久,路都还没摸熟,绕了会儿才到了地方,却见众人都盯着她看,眼神里的愤怒和怀疑让杨萍有些不安。

    “怎么会起火了?”她下意识问了句,这里地处偏僻,农庄很少有人过来,怎么会在大半夜突然起火?

    “这还要问问你,你自己被夫家卖了当奴,也不能把气撒在我们农庄啊。”

    “就是就是,原以为是个勤快能干的,没想到心眼这么坏,连半夜放火这样的事儿都能做的出来,幸好绣娘有些良心,没为虎作伥到底。”

第57章:三年前大火2

    偏院中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谁都没注意到他们口中那个良心及时发现的绣娘不见了,而杨萍此时心里一片冰凉,她被人栽了赃,且还是同屋的账房先生的小女儿绣娘,她如今该怎么为自己辩解才能澄清非她所为?

    “不是我,我也是刚起身,哪里有时间放火?”杨萍无力的喊了一声,立刻被更多的声音压了下去,众人都说她威逼年纪小的绣娘纵火,就是为了事发后撇清干系。www.uu234.net

    百口莫辩大抵就是如此,杨萍在众人指指点点中脸色一点一点苍白,她心知绣娘心术不正,却没想到她竟毒辣到这种地步,她这是诚心要逼死她呀,可为什么呀?

    “我愿与绣娘对峙,这事儿不是我做的,我绝不替人受过。”杨萍的要强性子一下子便被激了出来,白着脸挺直腰杆说道。

    众人见她如此,平日里与她有过几次接触的人都开始动摇了,这人虽然到农庄时间不长,可却是是个勤快能干且本分的,看着不像会做出放火泄愤这事来。

    “好,绣娘,你就站出来跟她......”一个中年汉子扭头叫绣娘出来对峙,却发现那个可怜巴巴的小娘子不见了,问了旁边好几个人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众人心中顿时泛起嘀咕,杨萍更是在心中叹息,小小年纪便是这幅模样,连纵火嫁祸的事都做的得心应手,等将来嫁人可还了得?

    “报官吧,有人纵火嫁祸于我,我杨萍一定追究到底。”杨萍微微仰了下巴,心想绝不善罢甘休,今日这事没成,若一旦成了她可是要坐牢的,她不是以德报怨的人,绝不稀里糊涂被人蒙混过去。

    众人见她自己提出报官,顿时那几分疑虑也消了,反倒开始怀疑起绣娘来,有人低声叹息,说看着那么好一个小娘子,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不好了,不好了,主院儿走水了!”

    又是一声高喊,还没散开的众人立刻一股脑往阿莹和赵刚所在的主院跑,却在院门前被拦住了去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的院门给锁了,周围一股淡淡的刺鼻味道蔓延,少数几人一闻到味道便脸色大变。

    “是石脂水,这东西遇火即燃,且蔓延十分之快,农庄怎么会有这东西?!”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惊慌起来,这里四面围墙,唯有这地方开了一扇院门,如果这时候有人在外面放火,岂不是要把他们都烧死在里面?

    “不会的,绣娘不会这么丧心病狂,赶紧看看有没有出路,出去要紧呀。”杨萍高声喊了一句,众人才突然反应过来,立刻在四周围查看,发现除了身后冒着青烟的屋子和围墙外,没有任何能出去的地方。

    杨萍觉得,机关绣娘记恨她的不理不睬,也不至于做出多么出格的事,起码不会比放把火吓唬人再严重,可她到底不了解这个刚及笄不久的丫头,她不仅放火了,还一把火烧光了农庄。

    杨萍逃出去的时候整个农庄已经一片火海,到处都是熊熊大火,到处都能听到有人呼喊救命,还能闻到不知道掺杂了多少生命的古怪味道。

    她跪坐在农庄的侧门,她是从这里进去的,如今又从这里出来...

    到现在为止,杨萍都没弄清楚绣娘为何要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烧死整个农庄的人?她阿耶不是也在里面吗?

    “这么大的火势,里面不可能有活人了,走吧走吧,看热闹也得分个时辰,咱们还得赶着开城门回家呢。”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杨萍爬起来跑过去几步,见是一个穿着打扮不俗的娘子,刚想张口叫住人,却又听见另外一道声音,“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呀!”

    这声音杨萍识得,是阿莹的儿子,他还活着?杨萍立刻便要上前救人,袖子却被一只手死死拽住,接着那手把她往远处拖,一边拖一边恨声道,“你倒是命大,竟然还能逃出来,管他们做什么,农庄挖出那么大个宝贝都不给看一眼,死了活该!”

    杨萍使劲甩开绣娘的手,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就是为了这个放火烧死了农庄十几个人?你不是人,你就是个魔鬼!小少爷还活着,你不救别妨碍我救人!”

    “你别傻了,他们都以为那火是你放的,你这时候回去救人谁会信你?你也别想着去官府告我,如今死无对证,一旦事情揭发也没你的好。”

    绣娘恶狠狠的看着杨萍,有那么一瞬间杨萍觉得绣娘有杀她灭口的想法,但最终两人只站在原地对视,谁也没更进一步。

    农庄已经彻底烧了起来,里面再也没有声音,杨萍甚至听不到前头那妇人和小公子的声音,她救下人了吗?还是冷漠的走了?小公子又如何了?

    “你到底为什么?是为了从农田里挖出来的东西吗?”最后终于是杨萍先忍不住,她等不了,小公子还在前头,她如果去的及时,说不定能救下小公子,再不济知道谁救了小公子,等大少爷回来也好去找寻。

    绣娘冷笑一声,“你可知那一包东西足够一人安享一世?我与你不同,我不愿意也不甘心被人卖掉,我的命是我自己的。”

    她看杨萍的眼神充满鄙夷的同情,这女人都落得如此田地了,还有心思管别人死活。

    “那又如何?东西是在赵家的田地里挖出来的,即便官府来了也还是会判给赵家,你用这样的方式不也没得到吗?”

    杨萍说到这里突然便有了主意,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呼道,“东西在小公子那里,刚才,那贵夫人该不会拿走了吧?!”

    果然绣娘立刻便放弃了僵持,抬脚便往前冲,等到前门的时候果然见一个贵夫人急匆匆抱着包东西离开,隐约可见里面珠玉之色外泄。

    “该死的!杨萍你给我老实点,等我追回那包钱帛再找你。”绣娘说着拔腿便追,杨萍压根不理会她如何,三两步冲到门前去看,却只能看见燃烧的熊熊烈火。

第58章:侥幸活着

    城南农庄的大火一瞬间烧红了半边天,万年县老县令连夜奔到山道前去查看,正巧遇见连夜赶路回长安的刑部尚书,一下子便捅了马蜂窝,连脑袋上的乌纱帽都烧没了。www.uu234.net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火到最后却没能烧太久,万年县及京兆府一同查办,最后的定案是无意间烧起,因农庄储存粮食等物资太过易燃。致使最后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杨萍听闻此事已经是几天后,她在这期间做了不少事,可做的再多,已经被无辜烧死的人也活不过来,连赵家的血脉都一个不剩。

    杨萍时常想,为什么像纵火杀人那样的罪恶之人能活在这个世上,而赵家夫妻那样的好人却要遭遇这样的天灾**,是世道不公,还是人心不足?

    她落寞之余,再次去了农庄,那里已经一片废墟,废墟上到处都是黑漆漆的烧焦的痕迹,她没办法看到往日一丝一毫的影子。

    杨萍忍不住落泪,她才想要重新开始,却遇上了这样的事,她以后该何去何从?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接着杨萍看到一个少年郎,年纪约莫十五六上下,正拿一双眼睛好奇的看着她,“这里刚起火烧死了很多人,你一个女子,还是不要在这里转悠的好呀。”

    少年郎似乎很担心杨萍,这让杨萍心中的冰冷稍有溶解,她冲着那少年郎颔首一礼,道:“无妨,这里也有奴家的亲人,今日不过前来吊唁,这便离开了。”

    那少年似乎很诧异,但并没有多说,只点点头准备离开,可走出去几步后又回头问了一句,“某记得这家好像姓赵,小时候还跟他家的少爷玩儿过,不知道他可还好?”

    杨萍似有触动,叹息一声,好半晌才说道,“不知道啊,也许被人救下了,也许,他就在这里。”

    说到最后,杨萍连自己的声音都差点听不到,她也不能确定小公子还在不在,她见过那个贵夫人,她没有否认拿钱,但却绝口不提救人,杨萍觉得,小公子还活着的可能性很小,小到她连借口都找不到。

    “这样啊,那可真是可惜。”少年郎的语气很奇怪,杨萍忍不住抬眼去看他,却只看到一个远走的背影,那背影她突然觉得有几分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回到长安城内,杨萍再一次找上那位贵夫人,她以鱼死网破的架势逼她给自己重新造了一份户籍,无论如何她要重新开始,这个重新开始不能有任何问题。

    当拿到一个全新的户籍后,杨萍再一次到了山道上,她算准了时间,把自己成功送到了一个商贾善人面前,不出意料成为了那人的外室,再然后堂而皇之的成了他的续弦。

    而与此同时她得到了一个消息,赵家大少爷赵北业回长安了,她坐立难安的度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去找了赵家在长安城内的老宅,可宅子空无一人,根本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杨萍失望之余却又有了一丝希望,也许赵家真的有一个大少爷,只是她到农庄时日太短不知道而已,怀着这样的希望,杨萍再一次去找了季芳。

    这一次季芳明显不耐烦起来,严声厉色的警告了杨萍,这将会是她肯帮忙的最后一件事,但这件事却没有任何结果。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杨萍过的很安逸,她早出晚归,把段家的一切慢慢都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甚至因此跟自己的丈夫段毅有了第一次争吵。

    然而就在同一天里,杨萍收到了一封信,一封匿名信,让她帮忙准备二十金,这对一个寻常商户是一笔巨款,可段毅并不是寻常商户,杨萍一咬牙把二十金准备出来,按照信上的地址送去。

    她之所以肯帮忙是因为那封信上的一个落款,她认得那个落款,是赵家阿郎的私章,这封信极有可能就是赵家回来的大少爷送来的,可他要二十金做什么?

    杨萍动过心思去偷偷看一眼,她也确实那么做了,却看见了很久之前那个出现在赵家废墟上的少年郎,他一身黑衣出没,拿了包袱立刻飞身离开,竟是习过武。

    再后来她打听过那少年郎,得知他进了大理寺,还得知他在乡下有个弟弟常年与药为伍,身子骨很差。

    自那之后,杨萍便没有再刻意去关注少年郎,不久之后许州的旧人找到了她,再后来她的重新开始便中途夭折,所谓侥幸活着,如今便只剩下了活着。

    然而让杨萍想不到的是,三年后的一日,她连活着的权利都再一次被剥夺,她想过自己被人发现逮捕,她想过被那些人暗中杀害,却决计没想到杀她的会是自己亲近之人。

    她看着自己手臂上那一点朱砂般的小红点,不解的问他为什么,他只冷冷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杨萍开始感觉浑身渐渐冰凉,但那种冰凉却不是来自于死亡,而是一种无以名状的恐惧,就如同身边蛰伏着巨大的凶兽正死死盯着猎物。

    她跪倒在地上,昏沉之际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她努力让自己保持住一丝清明,才终于想起来这是三年前那个少年郎,她突然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死,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眼前开始变得光陆怪离,时而是那场大火,时而是万年县长乐里街巷内的毒打。

    杨萍感觉自己滚在了地上,她感觉到有人把她架在滚烫的高处,皮肤上一点点灼痛,混沌中的她扭头看了一眼,突然睁大了眼睛,地狱?油锅?

    只这么一眼,她整个人剧烈抖动起来,刹那间身上的悬挂力失去,她掉入了滚烫的油锅,那种被热油过身的痛苦让她连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她呲目欲裂的试图挣扎出来,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段毅站在一侧看着地上的人渐渐失去生机,眼神里没有一丝感情,似乎要死的人不是他的妻子,“你说过不会牵扯我段家,希望信守承诺。”

    “自然。”

第59章:做客

    长安城是大唐最为繁华的都城,往日如此,年关时更是如此,一大早安长月便接到李家送来的邀请函,希望她和兄长叶云深能一道往李家吃饭。www.uu234.net

    叶云深拿着邀请函看了又看,扭头小心翼翼的看着纤娘,去延福坊的时候阿月给他打了信号,可他却因为贪杯没注意到,幸好赵北业并无心伤人,否则阿月要是出了什么事,他阿娘和纤姨怕是要打折他的腿。

    “去吧,李寺卿说到底跟你们家也有几分渊源,既然这么正式的下了邀请函,不去有些说不过去。”纤娘没有看叶云深,但话里话外却是对他说的。

    “多谢纤姨。”叶云深一高兴,手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瞬间便收到了纤娘的刀子眼,吓得他赶紧捡起来认认真真的擦桌子抹凳子。

    安长月半趴在桌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和柜台里的六福,思绪却已经跑了老远,她在想杨萍与突厥的关系,她真的会是个细作吗?有这么深居简出的细作吗?

    前日她再一次去了香粉铺子问波斯来的螺子黛,店家说一时半刻断不了货,如今年关将至,许多商队都陆陆续续到来,一为年关庆贺,二为接下来的上元节。

    安长月把螺子黛的来历细细问了一遍,掌柜的说的很仔细,听上去没有任何问题,她不明白这一颗小小的螺子黛能有什么理由指证杨萍通敌卖国。

    “阿月?阿月!”

    纤娘喊了安长月两声,这孩子最近似乎总是走神,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啊?纤姨怎么了?”安长月收回目光眨了眨眼,见纤娘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忙弯起眉眼笑道,“有兄长这个劳力,阿月就不用再身体力行了吧。”

    “你这小家伙,晚间要去李家做客,纤姨不得为你准备套合体的衣裳啊,走吧,跟纤姨上去试试,若不合适......”

    安长月眨巴着大眼睛期待能再来一套,结果却听到纤娘无所谓的继续说道,“不合适就不合适吧,我也没那时间再去裁了。”安长月嘴角微微抽了抽,起身跟着去了二楼纤娘的房间。

    纤娘从衣柜里取出一套柳黄色儒裙放到桌子上,“知道你不喜红色,便准备了一套这种颜色的,也不知合不合适。”

    安长月拿起衣服看了眼,裙子上有几处绣着一些白色的昙花和云纹,看上去美极了,“多谢纤姨,这衣裳我很喜欢,纤姨亲手做的衣服十分难得,阿月会珍惜的。”

    她在西域时听阿娘提起过,这位年纪不大的纤姨曾有过一段十分坎坷的过往,而那段过往最具代表的东西便是一株昙花,所以但凡她亲手做的东西,都会有昙花出现。

    “知道就好,我这年纪大了,动一次手不容易,切记珍惜呀。”纤娘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忘了前日才把叶云深揍了一顿,安长月便也跟着把这事忽略掉。

    她满脸高兴的试了衣裳,刚刚好,只是这天气穿一身儒裙出去,怕是要受冻啊。

    “想什么呢,自然不会让你出去受寒,这衣裳还有一件白色斗篷,出门的时候别忘了披上。”顿了顿又道,“斗篷放在你房间了,还有一件东西你去李家的时候捎过去,替我问李寺卿声好。”

    到李家门前的时候,连李夫人都出门迎了他们兄妹二人,安长月和叶云深受宠若惊,但李朝隐却觉得没什么,毕竟他所知道的叶家过往里,连跪拜都是不为过的。

    “快快进屋吧,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让淙儿跟你们兄妹俩多喝些热酒暖暖身子。”李夫人上前牵起安长月的手,招呼两人往里间走。

    李朝隐跟在后头一副乐呵呵的模样,看样子平日里对妻子也是十分宠爱,安长月没来由想起阿娘,她与阿耶也是伉俪情深,即便只有兄长叶云深一个独子,也并未有纳妾之意。

    到了里间,李家兄妹几人都已经落座,见他们过来忙起身行礼,安长月和叶云深赶紧回礼,随后整个宴席的气氛就变得如同一家一般,没有丝毫尴尬和不适,这倒是让两兄妹颇感意外。

    李淙坐在叶云深旁边,和他低声说着话,两人时不时哈哈一笑,李夫人则拉着安长月坐在自己身边,询问她远在西域的家人的近况,安长月一一说出来,发觉这个李夫人不仅温婉贤淑,更大气内敛。

    一顿饭下来都十分尽兴,到最后不知道怎么赴宴就变成了留宿,她单独一间,而叶云深则被李淙拉着同床共枕。

    安长月眼见夜禁时辰已经到了,反正走不了,便和李淙及兄长一起坐在阁楼上取暖温酒,不知不觉便说到了近日长安城中许多有趣之事。

    李淙拍拍膝盖笑道,“城中来了一位十分了得的幻术师,听闻可让人真真实实感觉到他所幻化出的一切,堪比神仙异术,连刑部尚书韦抗都十分追捧。”

    这件事他一早并不知道,还是他阿耶闲来提过一嘴,说韦抗那人突然之间转了性,还迷上了这些个神神鬼鬼的东西。

    安长月来了兴趣,好奇的追问道,“幻术师?坊间传闻的那种?”她早年在西域见过所谓的幻术,只要留心点都能找出破绽,不过几次便让幻术在她心中彻底失去了神秘的面纱。

    “比坊间盛传的更厉害,听闻可带凡人入仙境,更能带活人往地府走一遭,总是绝对的神乎其技。”李淙没有任何添油加醋,他完完全全就是复述看过之人的惊叹而已。

    “竟如此神奇?”叶云深有点不太相信,“这世上还有人能施展仙术不成?那这满长安的道士和僧人岂不是要羞愧之极?”

    若说离神佛最近的,莫过于道观里的道士和寺院中的僧人,这两者都没能学会一丝半点的仙术,反倒让旁人学了去,说出来可是要寒了一生供奉者的心的。

    李淙唉了一声,不赞同的道,“修道参禅是一回事,这幻术又是另外一回事,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再者若人人都会神仙异术,那这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这话安长月赞同,人其实是最好管也最难管的,像平民百姓这般尚且需小心翼翼,更何况身怀异术之人,稍有不慎可是后患无穷。

第60章:京中八卦

    几人在阁楼上说的起兴,不知不觉便从幻术师聊到了刑部尚书韦抗,李淙说这人政绩有目共睹的可以,可惜八年前河曲叛胡康待宾拥徒作乱时,韦抗奉旨前往抚慰,却最终连贼寇都未见着,就那么中途折返了。www.uu234.netwww.uu234.net

    “折返?为什么?”叶云深有些不解,奉旨前往,怎么会连贼寇都没见着便返回了,而且如今还在刑部这么重要的衙门做头一人。

    安长月也摸着下巴等李淙给了解释,李淙不疾不徐的哎呀了一声,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下,才开口说道,“这事说来也是好笑,韦尚书就是个文人,并无武略,叛者自然不忌惮他,恰好此时他又坠马负伤,干脆称病回了长安。”

    安长月和叶云深同时嘴角一抽,这折返的理由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啊。

    “再后来便由王公前往平乱,生擒了叛者康待宾送至长安腰斩,后来韦尚书也在长安建功立业,其弟韦拯更是接管成为万年令,兄弟同领本部,时人荣之。”

    安长月点点头,她不认得韦抗,不过听纤姨说过此人,是个十分清俭自守之人,看起来不像能请的起幻术师的样子呀。

    李淙把酒一饮而尽,催促着叶云深也喝上一杯,继续往下说道,“韦尚书家中清贫,虽为我大唐三品大员,却难得见其开宴请人,连陛下都觉得这个刑部尚书未免过于寒酸,时常有些赏赐。”

    这话一说,安长月心里就更纳闷了,一个如此俭之人,到底是怎么把名动长安的幻术师请到府中的?

    叶云深这时也听出些不对来,挠了挠头问道,“照你这么说,他都撑不起门面了,怎么还能请得了幻术师?难不成是以权压人?”

    李淙摇摇头说不知道,他知道的就这么多,大部分来自坊间传闻,他自己都还没见过那位幻术师是何模样呢。

    “应当不会,韦尚书一部尚书,若真会用权势压人,也不至于寒酸的让皇帝陛下都看不过去吧。”安长月否定了叶云深的说法。

    “管那么多做什么,左右不过是个幻术师,且还是人家韦尚书的私事,你们俩太追根究底了。”李淙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又不是凶案,这俩兄妹干啥这么较真?

    “那倒也是,喝酒喝酒。”叶云深反应过来,忙举起酒杯和李淙对饮,两人你一杯我一杯,没一会儿就醉了七八分,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安长月一看这架势,直接起身朝外喊了一嗓子,随后便踮着脚踱着步离开了,让她照顾俩醉鬼,想都不要想。

    回到自己的房间,安长月伸手把窗子打开,今夜明月高悬,想来明日会是个好天气,不过她更希望上元节也是个好天气,她还从来没见过长安城的上元夜,听说繁华热闹之极,连夜禁都会取消。

    安长月正在脑海里勾勒上元夜的画面,突然隐约听到外间有什么动静,她想了片刻,决定出去看一眼。

    从她所住小院往外通过一条小道便是李家的正厅,此时此刻那里灯火通明,越靠近越能听到有人急促的说话声及不安的脚步声。

    安长月走到厅门外,伸着脖子往里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京兆府的衙役,正垂着脑袋站在里面,似乎在等什么人的回应。

    她想了想,李家能有这待遇的,恐怕也只有李朝隐一个人了,而能惊动李朝隐这个大理寺卿的,恐怕也只有京中出现了命案。

    安长月一阵无语,这才消停几天,怎么又出事了。

    大厅中,李朝隐来回踱步,他没想到这个时候卢瑞州会出事,且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即将到任的新晋大理寺少卿明居然因此事推迟了上任的时间,不知是避祸,还是避祸?

    “我知道了,你去回京兆尹的话,说我稍等便去。”李朝隐挥挥手示意那名衙役先行回去复命,他有事需要交代,此去怕是要惹麻烦。

    安长月躲在门外等衙役离开,这才从旁走进厅内,一点没有偷听墙角的不好意思,眨着一双眼睛问李朝隐,“李伯伯深夜还要出去吗?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朝隐见安长月从外面进来心中本就惊讶,再见她一副知道些什么的样子,料想刚才他与那衙役的谈话恐都被她听到了,也便不再隐瞒,“是发生了些事,我大理寺少卿卢瑞州被人刺杀,不过好在性命无碍,如今就在京兆府内,京兆尹这是想让我出面周旋,好让那位御史中丞UU小说留情。”

    李朝隐叹了口气,卢奂年纪轻轻便已经坐到了御史中丞的位子上,且又是渔阳伯卢怀慎之子,要知道他堂哥在京兆府外遭人刺杀,那杆笔说不得会把京兆尹写成什么样。

    “御史中丞官阶不小,想来不会乱来吧。”安长月不识得那是谁,不过听李朝隐的语气,恐怕跟卢瑞州关系匪浅,难道同出范阳卢氏?

    “话是这么说,但到底同出一族,卢奂又是卢瑞州的堂兄,此事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轻描淡写揭过。”李朝隐又是叹息一声,摆摆手道,“我这便出去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这几日要想在家里住着,那就住着,总在纤娘那里也不是办法。”

    说着话,李朝隐抬脚就往门外去,安长月刚才一席话倒是让他想到了点东西,卢奂毕竟身在御史中丞的位子上,想来也不会太过放肆,再者此事跟他并无关系,卢瑞州已经从大理寺卸任,他的少卿已经是明了。

    等李朝隐出门离开,安长月才踱着步子回屋躺下,卢瑞州此人她见过几次,就是个胆小怕事的庸才,想来能坐上大理寺少卿这位子纯属巧合,也或许是有人故意想让他出丑,才把他推上去的。

    这么一个庸才,别说是刺杀了,就是多看一眼她都觉得没必要,那么谁会这么穷极无聊的去干这种事,且听意思还是在京兆府附近。

    “他下去了,谁上来了?”安长月闭上眼睛细细琢磨,琢磨着琢磨着竟就那么睡着了,一觉便到了大天亮,却仍不见李朝隐回府,便知道恐怕事情生变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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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谜案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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