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九十八 成长
夜幕之下,黑影潼潼,并州狼骑兵戈前行,周身上下,肃杀之气环绕。
“将军,这便是前方传来的讯息。”一名面庞黝黑,身材健硕的男子恭谨的拍马上前。
宽厚的身体上,穿着由二层野牛皮缝制的皮甲,粗壮的肩膀和布满老茧的虎口,无不说明,此人的体魄强大。
“哦?”高郅猛地一拉缰绳,白色骏马立刻止住身形,前踢高高的抬起,以抵消缓冲的速度,白鬃马高扬,出一声龙吟虎啸般的嘶鸣。
高郅长吐一口气,他的气息遵循着一种韵律流动,给人一种与天地自然相融入的感觉。
“怎么说...廖化干的可以啊!居然还击溃了匈奴游骑。”高郅从一旁新招到的射雕手手中接过信报,暗自斟酌。
所谓射雕手,本是匈奴人中射箭最好的大力士的称呼,后来汉军屡屡出塞作战,加上南匈奴归附,这个词慢慢传入汉地,成为神射手的专有称呼!
古语说,空中飞鸟,唯雕难射。
草原雕,一般翼展两到三米,喜欢停留在两三百米的高空,寻找猎物,然后俯冲下去攻击猎物,可以猎食羊鹿之类较大的动物。
《穆天子传》中有一句,“青雕执犬羊,食琢鹿。“可见雕之凶鸷异常与体型庞大。
一般的弓箭手根本不能把箭射得这么高,而且草原雕的羽毛为了减少滑翔时的空气阻力,在千百年来的进化中,变得油亮光滑,如果弓箭不是垂直射入雕的身体,就马上会在它的羽毛上打滑,很难刺伤或杀死它。
所以射雕不仅要准,还要能拉得动强弓的人才可以射到雕。
射雕手能力出众,基本上就是古代的特种部队,专门负责军中的特殊任务,比如侦探,放冷箭杀敌手等等。
一般的弓箭手,只是注重训练臂力,因为在战场上一向是万箭齐,覆盖式射击,对个人的精准度要求并不高,只要射的够远、够快就可以了。
一般的高手射箭,则需要眼力、臂力、腰力相互配合,要求百步外看铜钱大如车轮,双臂平举各挂一人能行百步。
这些人基本都是用箭靶子练习,天长日久、熟能生巧之下,在正常的环境中,射一些静止的或者移动度不快的目标还是可以得。
而要想成为一名神射手,眼力,听力,臂力,体力,敏捷度缺一不可,每一箭的射出都集合了全身的精气神,这时候射出的已经不只是箭,而是弓手的意志,所以虽然整个天下会射箭的人多如牛毛,但能成为射雕手的却寥寥无几……
此人,也算是高郅最近招揽到的军中人才之一。
“行,这事你做的不错。”高郅点了点头。
“嘿嘿,那将军别忘记了之前许诺给某的匈奴战马!”射雕手郜木笑到。
“行!自己去后面挑一匹!”高郅咧了咧嘴,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人喊马嘶,尘土飞扬。
中原政权对草原游牧民族一直敌视,禁止铁器,茶叶,布匹过境,同样游牧民族知道中原缺马,断断不会让宝马良驹流入内地。
即便是偶尔有些好马,也是被阉割过的,防止被做为种马之用。
据说真正的好战马,配合着气劲,能一日夜奔驰千里,若是有好的骑手,一人双马,则可一日一夜奔驰千里。
这个机动度,在东汉以前的时代里是绝无仅有的。
中国古代对战马的选择是相当严格的。
史书上说:马者,国之大畜;秦人选择战马的第一个条件是马的高度必须达到5尺8寸以上,“而且探前蹶后,蹄间二寻者不可胜数也。”
就是说战马前蹄子和后蹄子之间,必须一纵一丈六才算合格。拥有充足的战马资源,加上骁勇善战的秦兵,这才有秦始皇横扫八荒,一统天下的伟业。
现在,收拢了战败的匈奴游骑的战马后,高郅他,也算是有了让人挑选战马的资格。
“踏踏踏...”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响起。
力量并不大,但那种一声紧似一声的敲击声却传出很远,每一下似乎都敲在人心上。
白鬃马那高立的小耳朵灵活的转动,有些像兔形的脑袋,四肢修长有力、薄薄的皮肤上有几道划痕,显示出它曾经历过战场的危险。
不过现在的它,体型饱满,步伐轻灵、犹如一只山中的精灵,载着高郅四处奔跑,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如此灵智、威武的白马,世上少见。
在这个没有汽车的时代,骑马就是最快捷、最威风的交通方式了,如果你骑一匹好马在街上跑一圈,就跟后世开一辆法拉利在环路上兜风是一样。
宠溺的拍拍白鬃马的大头,现在这个家伙最喜欢没事嘶鸣几声,以吓唬自己的同类为乐,就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一样。
白鬃马今年也只有三岁左右,而且宝马比起其他马类的寿命又要长上许多,虽然它现在长得很是高大魁梧,但实际年龄算起来也就相当于人类年岁的小孩子而已,正是最调皮的时候。
当然了,这话也只有高郅自己深信不疑。
说实话,那些士兵们,都有着一种感觉,白鬃马其实是一匹外表长的很像马的某种野兽;否则一般的马驹哪有这么凶悍的,动不动就张嘴咬人,而且力气大的出奇,以一般的士兵,都还打不过它。
“好了!”高郅收敛笑容,面色肃木。
长枪举起,寒光四射,隐隐有一股青光环绕,锋利异常。
自其身上,杀机四溢,在其脸上,棱角分明,如今的他,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身上自有一股摄人的气魄。
一转眼的功夫,高郅就露出了自己铁血杀伐的一面。
高郅的目光还是那样的坚定冷酷,就像要吞噬万物苍生的黑洞一般,与以前不同的是,他的目光中多了一层杀戮之气。
这种杀戮气仿佛还有一种灵性,随着高郅他的不断的征战沙场,它也在慢慢的生长、壮大,只是不知最后会演化成什么?
“带着胜利的战果,加速前进!沿途阻拦者,杀无赦!”
言语间,充斥着一股金戈铁马的气息,仿佛如千万大军奔腾厮杀,杀气如天席卷,根本容不得别人质疑。
不过高郅这样的绝世杀神,以他如今的实力,确实可以一定程度上做到,百无禁忌,鬼神辟易!
七百九十九 影杀流派
三国乱世,争纷不休,战火纷飞,连绵不绝。
但是,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却并不是只存在着简简单单的杀伐。
那种莽来莽去的方式,也仅仅只是一些武将的生活,除此之外,尔虞我诈、阴谋诡计,同样亦是存在于潜流之下。
黑夜渐渐地取代了白日,一轮弯弯的明月挂上了天际,夜晚来到了。
长安内城,一片空旷的广场之上,盘坐着无数的黑衣人,他们都是实力不弱的死士,而现在,他们正在听着一个男人的授课。
“所谓刺客,便是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于无形的存在,正面战斗,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进行的。”
月影照耀下,影的浑身泛着幽光,给人一种沧桑而荒凉,但是却有着一股,让人无法言语的震慑力。
此刻的他,正在传授眼前的这些人,杀伐的技巧。
“同样的,身为一个刺客,要会培养斥候,每一个人,都应该拥有足够数量的斥候,这样,才好了解对方的习惯,在最完美的时候进行刺杀!”
“刺杀,并不是告诉你名字,立刻就去刺杀,为了一次刺杀,可以在对方的床下隐藏一月,可以在大殿之中装作一座雕像三月,可以装作一具死尸,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一刻的刺杀!”
影望着眼前的黑衣人们缓缓点头,嘱咐他们将自己教授地一切都记在心头。
而后,影继续道:“在不久之后,会有一场战争,但是,那是对于正面战斗的莽夫来说的,属于刺客的战争,现在就已经开始了!
我身为你们的教习,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你们会知道你们的刺杀目标了,你们现在就要开始培养足够多的斥候,了解对方的任何习惯,任何癖好,任何实力,所有的一切!”
“刺杀,需要的不是机缘巧合,而是精心的谋划,而敌人,永远不知道,你们在此时,就已经早就写好了他们的结局。”
“现在,去吧,精心策划一场刺杀吧!”还在继续进行着他的教授,“我们潜伏于黑暗,挥动名叫正义的利刃,终结所有的罪恶!这,便是刺客!”
“身在黑暗,侍奉光明!”
“而你们,我称之为,光明刺客!”
“我们潜伏在黑暗之中,同样也不畏惧光明一战,现在,我将教授你们最后一课,这是我一辈子都不希望你们运用出来的,这一课,名为暴露之后的战斗。”
影的目光幽深,仿似寒谭一般,所充斥的信念之火,仿似一根根无形的锋利长矛一般,萦绕在他的周围。
“嗯?谁!滚出来!”
眉头一皱,几乎是立刻,影的身上就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好似放鞭炮,这是他的全身肌肉都在蠕动,筋骨在摩擦的时候发出的响动。
紧接着,一股浩瀚的杀意,陡然自黑影那看上去不算太宽伟的身影,猛然喷发!
当他睁开双眼的那一刹那,顿时整片天地仿佛陷入了滔天的炼狱之中,虚空之中,无数的鬼嚎鬼叫声咆哮了起。
犹如一尊从地狱深处踏出的鬼神,浑身的气罡奔涌,如海如狱。
猛然睁开眼睛,猩红的光芒陡然绽放,那充满决绝与死寂的目光中寒光四溢,冷冷的环视四周一圈,同时双脚向下用力一踏。
一旁路过的一名士兵,只觉得那股极致的寒冷,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都快给生生撕碎一般,身体几乎下意识的,不受控制的向后跌退。
挡不住!
那一瞬间所爆发的气势,竟给他一种山洪暴发般的感觉。
他根本无完全抵挡,只是一瞬间,士兵已然吓呆,脑海中更早已是一片空白。
他刚刚可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已经获得,被生生捏拽住脖颈的斥候,只觉得一股令他窒息的锋锐之气瞬间从自己的正前方,扑面而来。
“这个才是正主!”
随手放下士兵,这一次,比先前的还要恐怖,影迅速的挪开了双眼的视线,一道虚无的神光洞穿了虚空。
似乎在一瞬间,影的身上爆发出凌厉的杀机,这种杀机自其身上透发而出。
手中利剑抖擞,如何一道浩瀚的天河,威势极其恐怖,蕴藏着一股斩灭一切的武道意志,自天空之中直挂而下。
突然,刹那间,自虚空之中爆发出一股极其凌厉的杀机,这一道杀机汇聚成一道灰芒,恰到好处的抵消掉了影的攻伐。
一道人影自虚空之中,手持利剑,显现出真身,他身着黑衣,浑身气息隐蔽,杀机满天,身躯一震,化为一道黑色闪电,落于在影的身前。
“蹬蹬蹬...”
那人的身形到底还是没有站稳,一个不小心,被这一股杀机给割破了手掌,顿时于其手掌上,潺潺的血水流出。
“嘿嘿,影啊,你还真的是下狠手啊!”那人咧嘴,泛起一道弧度。
“任务完成了?”
正在这个时候,如同黄鹂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人还未至,一股似麝非射的异香已经随着清风徐徐飘来,随着人影一闪,绝色佳人出现在二人面前。
不远处.站着一名女子,足以让所有人都觉得惊艳,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她身着一袭青黑色的宫装,玉颈欣长,双肩圆润,盈盈立于半空之中,宫装上隐现的玲珑曲线,令人心中跌宕起伏,身段儿妖娆无限。
手腕轻轻摇晃,明眸皓齿唇半开。
美人如画。
“既然完成了,那就该离开了。”
貂蝉猛然睁开了双眼,那双仿佛魅惑天下,仿佛黑洞般吞噬万物的目光,如今变得犀利了起来。
“....嘿嘿,这就走!这就走!”也不知道貂蝉是否给其留下过什么印象深刻的记忆。
如今面对貂蝉的时候,那人有任何的停留,非常果断化为一道乌光,融入了夜色之中,再度消失了,这一切就发生在眨眼间。
见其离开,貂蝉视线重新落到影的身上,那原本无比冰冷凛冽的脸上,才再一次露出了纯净的笑容,刹那间,风华绝代.颠倒众生。
八百 暗谋
“汉室,乃天下正统,立国四百余年,树大根深,百姓已经习惯了汉家的统治,又受天下士子的支持,这正统的名望,有时就能换来刀枪马匹,顶的上百万大军。”貂蝉自言自语,踱步而行。
言罢,貂蝉仿佛想起了什么,凝望着身前的影,一字一句的忐忑问道:“你说...既知前事之败,今各地诸侯纷争不休,民不聊生,若黄巾军能吸取教训,积蓄力量,图谋再起,以你看来,能有几份胜算?”
这并不是无稽之谈,因为在张角死后,黄巾虽然已经不足为虑,但是剩下的几支黄巾余部却依旧是比较强力的,换个角度思考,他们也未尝不是块肥肉,只需要加入,就足以令任何诸侯一飞冲天的肥肉。
“汉室虽衰,然数百年积蓄深厚,政府官员素质较高,分工明确,府库甲兵足备,军队训练有素,战争经验丰富,这些远远不是那些斩木为兵,揭竿而起,没受过正规训练的黄巾军可比。”
影楞了楞沉思了片刻后,摇了摇头。
“不过,这个世界上又哪有永固的江山,正所谓,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
“....”貂蝉面色沉默,想了想继续道。
“家父的黄巾起义,虽然被朝廷扑灭,但各部星散于天下,汉庭被起义冲击的根基动摇,外族也开始蠢蠢欲动,各地州牧拥兵自重,朝廷威信一落千丈,已经无法对地方进行有效的控制,只怕风云再起之时,就是大汉分崩离析之日!”
在貂蝉看来,数百年的安逸生活,早已经让大汉朝的公卿大臣们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如今只剩下了一群外表光鲜的酒囊饭袋而已。
“如今我们据占长安天下之中,俯瞰中原,又有关中八百里秦川为后援,一旦关东诸郡有变,可第一时间出兵。”
貂蝉眼眸闪烁,她的想法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现在刘协这货已经死了,大汉的最后一个正统就这么消失了。
汉灵帝死后,两个儿子相继死去,没有了正统继承人。
下一任天子该选谁?
这要是在太平盛世还好,大不了找一个年龄差不多的旁系的汉室后裔顶上去,刘宏当初不就是这么上台的吗?
可现在是乱世,你怎么去选天子?天下割据的诸侯众多,你选了个天子谁会承认?
再说了就算选出了个天子放在哪里?
你放在长安,其他诸侯同意吗?
好在现在只不过是乱世之初,估计没几个人有这个胆量,更没这个身份。
现在整个天下就像是一堆干柴,稍微有点火星就可能会瞬间形成熊熊烈火,势不可挡。
毕竟,大汉王朝用四百年时间积累起来的权威,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轻而易举的覆灭。
为什么在东汉末年,即便是有着诸如外戚宦官乱政、土地兼并严重、天灾**频发、豪强武装并起的恶劣情况,大汉的统治,依旧没有明显的动摇。
毕竟,以史为鉴,可知这种现象已是亡国之兆。
貂蝉心里确是清楚的知道,这是因为,虽然朝廷腐朽,纲常败坏,但是天下仍不失有志之士,他们殚精竭力想挽救危局,解民于倒悬。
“世家,由血缘关系和系统的知识传承维系成的利益团体。寒门,几乎没有家族知识传承却通过各种方式获得了知识的有才之人。世家一开始也是寒门,寒门也有可能就是未来的世家。”
“寒门相对于世家虽然数量更多,但是一盘散沙,一直被世家所压制。”
貂蝉的话语,让影有些动容。
与整个世家为敌!
这怎么可能?
这基本上是与整个天下为敌!
“哦?这我倒没注意到。”
寒门由于没有系统的知识传承,虽说人口基数大,但多是略通文墨,中坚人才相较于世家还是相差甚多。虽然时不时会出现几个惊世之才,但是一般也同样比不过世家。
在世家的庞大面前,一切都仿佛是显得如此无力,如此脆弱。
貂蝉叹息一声,继续道:“自古以来,寒门都被世家压制,但同样却渴望着成为世家的一员。
而成为世家的寒门,为了自己的利益就开始压制起了自己一开始的阶层,寒门。”
“这就形成一种恶性循环。寒门一直处于被压制的状态,永无出头之日,而世家则一直统治着这个国家。”
“人都是自私的!世家这个看似整体的阶级却是由大量的小团体组成的。”
“这些小团体之间也矛盾重重、各有私心,如何能够为了整个阶级、为了整个国家而达成默契,共同退步?”
“乱世是一个洗牌,一个世家自身的洗牌。”
“因为这个国家已经容不下如此多的世家,所以世家推动了这一切,为了将自己中那些不优秀的和弱小的世家消灭,减弱整个世家这个大团体。”
“但这一切不过是饮鸩止渴,可世家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以前,也只能继续这个循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影若有所思,“你是认为,我们可以和那些寒门结盟,共同对抗大汉的皇权?”
貂蝉轻轻的摇了摇头:“不,这么做,乃是饮鸠止渴,只能暂时解决问题。寒门成长起来也会想要转变为世家,寒门也敌不过世家!”
说到这里,她不禁再次感叹了一句:“这一切,终究还是平衡与妥协啊!”
现如今,大部分的寒门,说句不好听的,被压制得非常的难受。
不可能所有的寒门都会变成世家,实际上十之**的寒门,到最后,连变成世家希望都看不到。
只要这个时候她们站出来,给足利益,想要这些人倒戈不要太简单。
貂蝉嘴角微微勾勒而起,“这些...都是我们所能够利用的对象和力量。”
看着漆黑的天空,她语气突然淡然的说道:“先试试吧!
有些事情必须要有人去尝试,即使会摔得头破血流,粉身碎骨。纵使前路再困难,为了我父之愿,虽千万人吾往矣!”
八百零一 潜流
当光明被黑夜隔绝,夜幕降临的那一刻,万物复归于寂静。
夜幕将过,暗夜无声,烟瘴缠绕,月光照下,远方,堀县县城仿佛是矗立在暗幕下的巨兽。
只是,堀县这只巨兽显得十分安静,仿佛陷入了沉睡中。
“报!高将军已经率领兵马,距离此县,不足三里之外。”
一名传令兵从外面,再次飞马跑来,恭敬的对一身绷带的廖化报告道,看着他那满身的血迹,可以得知应该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
廖化接过信函,粗略的扫视一眼后,点了点头。
所谓的信函,只是一块残缺的木板,上面有一行鲜红的字迹,俨然是沾着人血用手指书写的,虽然书写的很是仓促,但笔画之间苍劲有力,依旧气势逼人。
“全军加快打扫战场的速度!高将军他们就快回来了,我们要在他们回来之前,打扫完!”
廖化起身挺立背脊,沉气于身,高声喝道。
一边说着,单手提握着某件物品的他,浑身气焰撩绕,气势澎湃。
随手抛掷,廖化将一颗头颅,狠狠地砸落在地面的泥土上。
那是一颗已经血肉模糊的人头,那一颗血淋淋的头颅上,一双已经变得灰败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依稀还能够从那对眼瞳里面,满是震惊、恐慌、悔恨之色……
哈彦骨的头颅,被廖化抛掷在地,正面向天,死不瞑目!
世事无常,人生就是这个样子,上一刻还富贵荣华,威风不可一世。
下一刻则身异处,家破人亡,数不尽的万贯家财,看不够的娇妻美妾都尽归他人所有。
哎!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人生一世,争得到底是什么?
或许是在冥冥之中,人世间的一切都有轮回报应,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有时候,大盛之后必是大衰,中庸平和才是王道。
这个道理很简单,却很少有人看的明白,又或者说心中其实早已明白,却把‘明白’扔到了脚下,反而把‘糊涂’捡起来,挂在了脖子上。
数千年来,无数的帝王将相、英雄豪杰,对‘功利’二字,都看得透彻,想的明白,却无人能把他放下,这就是人性!
说实话,在这一战结束胜利之前,廖化他身上的压力如山般厚大,不是每个人都有处理突危机的能力,这时候最是考验一个人的领导能力,是否真的拥有一颗将领之心,此时一目了然!
不多时,马蹄声隆隆而响,无数马匹盛载着马背上的骑士,快速奔驰而至。
“吁...!”
高郅扬了扬手中长枪,便有兵士跟随在他的身后,队列如龙,指使如臂。
“进城!”
高郅驾驭着白鬃马,进入了堀县县城的范围之内,到处可见损坏的建筑与染血的街道。
此时此刻,县城之内,尚且有些地方,灰烬未灭,还燃烧着丝丝的火星。
空气中沾染着血腥之气,道路上满是骸骨。
不过,见到如此场面,这些身经百战的战士们身上的气势,确是越是高昂。
在他们的身上皮肤便溢出一丝淡淡的血色,灼燃了周围的空气,在皮肤外形成一层血焰。
“高将军!”
县城之内的士兵们,顿时爆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同时用手中的兵刃有节奏的敲击起盾牌来,这是军中特有的一种礼节,致敬之礼!
他们都曾经看到过,高郅在匈奴军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血如泉涌,人头滚滚,杀得匈奴士兵尸横遍野的场景,对于高郅,亦是非常好钦佩。
廖化走在军队的最前面,长跪于地:“恭喜将军大获全胜,属下必定竭尽全力相助于将军,纵死无悔!”
高郅笑着将其扶了起来:“元俭请起。”
虽然历史上,对于廖化的评价不怎么样,但是高郅对此都不放在心上。
他只看中眼前,而那些有才能的人,只要忠心于自己,为自己办事,有些许小毛病,完全可以接受。
这个世界上有才能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小毛病,人无完人嘛!
现在的高郅,随着身份地位的改变,他也开始逐渐的适应了领导者的地位。
现在的他,已经开始减少莽撞的行为,十分清楚自己的定位,自己是一个领导者和引导者,因而从不会对自己的手下过于苛责,只会适当的引导他们走上正确的道路。
世事无常,当今天下,烽火狼烟。
十八路诸侯各回领地,发展实力,兖州太守刘岱曾向东郡太守乔瑁借粮,乔瑁推辞不给,后刘岱杀入乔瑁营中,斩杀乔瑁,尽降其众。
于是,开始了关东众诸侯混战的开始。
有荆州刺史刘表为了玉玺截住回归江东的孙坚,一番厮杀。后孙坚为了报仇,起兵攻打江厦,为黄祖所杀,其子孙策尽散其众,隐忍归附于淮南袁术,以图再起。
现在袁绍骗取冀州击退公孙瓒,势力一举膨胀。
人心,虽然就在每个人的胸膛里跳动,可却永远也无法看透!
时局风云变幻,潜流之下所发生的阴谋,背叛,杀戮,这些东西在政治博弈的游戏中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咕咕咕...”并州狼骑的斥候,零零散散的纵马回来,他们互相之间以模仿鸟兽的鸣叫为联络暗号,彼此遥相呼应,传达着各种信息。
他们给高郅传来了一个重要的情报。
有关一只商队的--甄家。
河北甄家,汉末四大商贾之一。
这四大商贾分别是河北甄家、徐州糜家、陈留卫家、益州吴家。
每一家都是家财万贯,资源雄厚。
这可惜这里是汉朝,这个时代商贾的地位十分低下。
即使富可敌国,即使资源再多,都依旧不如一个小型世家吃得开。
只是,在这个时代,有钱比不过有权。
商贾的地位之低,和后世的富豪地位截然不同,他们对于挣脱这种地下地位的渴望,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
就如徐州的糜家,为了刘备这个除了皇叔这个身份几乎一无所有的君主的许诺,宁愿放弃徐州的全部家业,跟随其一路流浪。
付出如此之大,就是为了摆脱商贾这个身份,进入士族这个阶级。
正是由于商人的地位低下,为了能够转身成为世家,他们也分别投入了这个乱世,各自支持一方霸主。
比如河东卫家支持的曹操,河北甄家支持的,便是...袁绍。
八百零二 商队
“河北,甄家...还真是一个值得关注、不容忽视的一个点啊!”
脸庞完全的遮掩在城墙的阴影之下,暗自斟酌,想着心思的高郅,负手而立,眺立堀县城墙之上,而后仿佛想到了些什么,眼睛忽然微微一眯,嘴角撇起了一股意蕴深远的笑意。
在他的下方,远处一个个手执火把,轮番巡夜看守,几名骑射俱佳的骑兵站在高处来回巡视,一旦发现危险立刻明镝示警!
驻扎在此处的军队,无不是经过真正的血火战场历练,可远远不是那些郡县内部,被悠闲的生活掏空了身子的城守部队可以比喻。
整个堀县,置身于寂静之中,哪怕以前,这里人声鼎沸,极为热闹,现在,街道之上,一片凌乱,周围的商铺也是早早的关了门,一阵微风吹来,带着点点荒凉的感觉。
这便是战火的杰作。
目光看向远处某个方向,微微凝视。
在那里,因为特殊地形的缘故,几乎成为了幽冀附近最混乱的区域,无数的逃亡者,落难到此处,构建了最野蛮的规则。
没有任何的法律约束,有的,仅仅是一个法则,丛林法则!
换句话说,那便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弱者,在这里,没有任何权利!
由于匈奴人长久以来只有部落联盟,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国家,而部落之间又常年征战不休,势力大的吞并势力小的,新兴的取代陈旧的,那些被打散的匈奴部落残余就往往逃到缓冲带附近,靠劫掠过路的商旅为生,另外一些汉地的杀人逃犯,犯事落草的官兵。
乃至于一些躲避朝廷通缉的黄巾军残部都聚集在这个区域里,各种势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全凭着手中的马刀讨生活,真称得上是龙蛇混杂。
不过,这样一片灰色地带,却成了幽冀之地,汉人和匈奴人都不可或缺的地方,双方一些情报上的往来,还有许多见不光的交易都是在这些地方完成的。
所以慢慢的双方都默许了这个地方的存在,由于近些年内地动乱频繁,匈奴各部也是纷争不休,反而造成了这个地区越发的“合理化”。
高郅在原地思索,廖化则正在高郅的下首位,身体挺直,脸上十分恭敬。
“将军。”脚步声匆匆,一名斥候,从城墙一侧的过道走了上来,近前拱手行礼道。
“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廖化低压了一下手掌,凑上前低声。
“甄家商队已经距离此地不远处,那一块地带空旷。”
廖化点了点头,而后,反身报给高郅。
“好,郜木、牛莽!你二人各自速点五十骑,去给我将甄家的商队拦截住,沿途士兵,皆可调用!”
高郅回过神来,微微吐了一口气。对着城关下方的两人打了个手势,两人的速度,猛的暴涨。
两道流光,犹如暗空中的两颗流星,直接从飞掠了出去,在他们身后,同样跟随着,一批批的骑兵。
...
塞外之地,不但是苦寒之地,而且危机重重。
在这里,不仅有着残暴的胡人,还有来去如风,抢掠血腥之财的马贼,随时可能翻脸杀人的匈奴部落,还有潜伏在黑夜中四处偷袭商队的野狼群……
想要在茫茫的大草原上,一支百十人的商队那就是一叶小舟,随时都有被危险吞噬的可能。
所以一些零零散散的商人们出于安全的考虑,会自发的组织到一起,形成一个较大的团体,共同应付可能遇到的危险;人多力量大!无论到了那里这都是一句至理名言。
而在这里,跑商的人员组成就非常的复杂了。
既有一些私自雇佣的大豪商,也有西凉来的刀客,甚至还有一些是门阀大户们自己组织的商队,论起走私货物,那些贵族官员们同样不落人后,如此肥美的一大块肉,谁不想咬上一口啊!
那些商人们走南闯北,消息是最为灵通的。
那些来自各地的豪商们聚拢在一起,熟人之间互相打个招呼,交换些情报,脸生一点的也会问候一下,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线,也好做到心里有数。
能当走私商人的就没有一个是善良之辈,那些还心存善念的尸骨早就喂了塞外的野狼,走私商人,平日里自然是以物易物,做些正经生意,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偶尔客串一下马贼,做些黑吃黑的买卖。
可以说,每年这些出塞的商队,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死在同伙的手里,就算你不想杀人,人家也会来杀你,走私固然是暴利,抢劫那可是无本万利。
也就是在战争中,帮助某一方,从而获得巨大的报酬。
虽然这种报酬很是不菲,不过危险度,也是极高,毕竟,在那战场绞肉机中,几百人的队伍,一个不慎,就算是被全部剿杀,那也不足为奇。
这一次,高郅他所盯上的便是甄家的商队。
当然,他没有招揽的想法,毕竟对方的根基在河北,与这里的各处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怎么可能放弃家业跟着自己前往并州?
不过虽然不能将之收服,做点生意,结个善缘还是可以的。
“哼哼...就算不能让你们支持,也得从你们这些土豪的身上割下一批肉来。”
清楚的知道,最多再有一个半月,等到草叶彻底变黄的时候,塞上的狼烟就会熊熊升起,那些匈奴骑兵会像狼群一样杀向内地,抢掠汉人百姓。
有了掠夺的经验,这些尝到甜头的匈奴人一定会集结更多的人马,抢掠的地方也会更加的深入,到时候必然是兵锋所向,血流成河……
要知道,这一次他们所击溃的匈奴人,不过是由一批匈奴游骑和游走的胡人、奔驰的马贼组成的临时的联盟。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可现在自己这边对匈奴人那边的情况却是知之甚少,而这些走私商们却有机会深入到草原内部,去看一看匈奴人的虚实,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高郅他的头脑里形成,虽然有些疯狂,但越是如此,就越让高郅有所构思。
八百零三 河北甄家
如果问,在东汉末年,世界上行走得路最远的人,会是什么职业?
答案一定会是:商人。
如果问这世界上什么人,最具有冒险精神和开拓的胆量?
答案:还是商人!
无论是乌烟瘴气的南荒沼泽,还是茫茫无际的塞外草原,只要能带来足够的利润,就都会留下商队的足迹。
从东方的大汉王朝到西方的古罗马帝国,中间要穿越狭长的玉门古道,翻越高耸的葱岭,走过号称死亡之海的戈壁沙漠,还要躲避大食人的铁蹄弯刀,就是这样一条几乎不可能通行的路程,却硬是被追求利润的商队走出了一条赫赫有名的大道丝绸之路!
一匹丝绸在洛阳的价格是一两黄金,而在古罗马城的价格却是整整一百两黄金,在百倍利润的诱惑下,东方的商队出现在罗马的大街上。
一坛烈酒的造价,在中原内地只需要小半袋的丝绸,在匈奴人那里却可以换回来两匹没有阉割过的优良战马,之间的利润甚至超过了百倍,所以商队就出现在了塞北草原上。
汉朝和匈奴人之间打打和和的已经几百年了,可无论是最为紧张的战争时代,还是比较松缓的和平时期,双方之间的贸易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而贸易的最主要方式就是走私。
贸易,有时候,也是战争的一种形式。
当两个国家之间爆发战斗的时候,对抗的体现,绝不局限于真刀真枪的厮杀上,也同样会影响到贸易。
汉朝人禁止铁器、食盐、粮食之类的物资出塞,而匈奴人则禁止优良的种马和马鬃、牛角、牛皮等一切可以用于军事用途的物资入关,双方不约而同的施行了物资封锁,以削弱对方的战争潜力。
但人类之间的贸易是永远也不可能停止的,越是禁止,物资的利润就越高,也就越加的刺激人心。
或许...一定程度上来说,喜爱混乱,偏向黑暗,似乎是人类潜在的因子,因此,虽然明知道一些区域被危险气息的所缭绕着,可依然是有着无数人前仆后继的涌入其中。
于是乎这些走私商人也就顺势而生了!
郜木和牛莽二人,领着一众骑兵,向着高郅指的方向前行不久,果然看到了一只新出现的商队,约莫有三百余人的样子,赶着三十多辆车子,上面堆满了各种货物。
压车的人,个个青衣小帽打扮,装束整齐划一,看样子应该是某个大商号派出来的。
为首的是一辆二马驾辕的花车,打扮的很是奢侈豪华,此时马车上正站着一名白衣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生的是唇红齿白,俊美异常,正在哪指挥手下围拢车辆,准备宿营。
在白衣少年的身旁,还坐着一名年龄相仿的可爱青衣小童,怀里抱着个小包裹,看样子是伺候他的仆人。
“应该是他们,走!我们围上去,制止他们前行。”郜木眼睛一亮,对着身畔的牛莽招呼到。
“塔塔塔...”
马蹄声渐近,甄家的护卫抬头而望,数里之外,人马奔袭而来。
商队停滞了下来,在他们的前方,走出来的一股兵马格外惹眼。
寻常的郡兵穿着的都是皮甲,而这股兵马都着铁甲,手里的兵器一看也不是寻常货,都是一水的铁镔刀。
为首是一名长相冷峻的青年,身穿皮甲,腰插长柄马刀,身上背着弓箭,看那手指上厚重的老茧,还有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显然这是一名神箭手。
当下,那些守卫商队的护队,一个个手执兵刃,壁垒森明的互相警惕着。
在这片灰色的草原地带,人与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情可言,今天一起并肩浴血的朋友,明天就可能变成敌人,而今天的敌人,明天又可能聚在一起把酒言欢。
在这个用刀子说话的世界里,一切,都是无动于衷的。
“可不要轻举妄动哦!”
似乎看出来了他们的想法,青年人扬了扬手里的弓箭,说话的声音依旧很平和。
郜木轻拍了拍衣衫上的黄尘。虽然一路风尘仆仆,可他的脸庞上。却是略微噙着一抹淡淡的欣喜。
这一次算是成功拦截住了甄家的这股商队,虽然不清楚高郅想要做些什么,但是并不妨碍他,用弓箭让这些人,寸步难行!
他那一手快箭堪称是百发百中,无论天上的飞鸟还是草丛里的野兔,在他手下就没有能逃得性命的。
这样精准的箭术,即使是在以骑射著称的匈奴人那里也算得上是神射手了。
与此同时,身材魁梧的牛莽,也急匆匆的,领着一只数十人的队伍走了过来,这些人个个身披牛皮铠甲,背着弓箭,腰间插着锋利的弯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
商队的公子躲在人群中,看着这样的军队,忽然感觉口干舌燥,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不过,位于队伍护持之中的他,面无表情的站立着,只不过那一对眸子之中。
正缭绕着一股疯狂地怒意。
“少主,后面也被包围了,我们无路可走了。”一名有些狼狈的家丁,从后面挤了进来,声音低沉的道。
“果然啊…做得真绝!”拳头紧紧的握着,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努力让得理智不被怒火所吞噬,淡淡的道:“既然不能逃,那便拼死一战吧,想要将注意打到我甄家商队身上,不付出让得他们血一般的代价,那怎么行?”
一边咬牙切齿,他身体轻微的颤抖着,心中的愤怒,正在逐渐的侵蚀着他地理智。
“怎么?想要反抗啊?你们给某试试!看是你们快,还是某之箭快!”
郜木刚刚对同样赶到的牛莽微微点了点头,旋即缓缓转过身来,那略带着许些笑容的脸庞,骤然间变得狰狞如修罗一般,阴冷地如九幽寒冰的目光,让得对面那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甄家少爷,头皮略微有些发麻。
“哎呀呀...误会!误会一场!”
这个时候,商队为首的负责人上前,拉住那少爷又返过身来,一脸赔笑。
这是一个高不过五尺,宽足有四尺的胖子,长着一副喜庆的模样,无论看着谁都是笑脸迎人,点头哈腰的客气极了。
八百零四 低头
俗话说得好,富甲一方...
河北甄家,无异于是做到了这一点。
不过,也正是它的名气,使得高郅将目光,盯了过来。
空气中的寒气却并未散去多少,尤其是进了夜晚,冰冷的寒风即使在城墙上烧了炭盆,也依旧感受不到太多的暖意。
高郅站在城头上眺望,良久,眸子里闪过一抹森然。
站在城头之上的他似乎有了什么想法,手扶城墙跺,森然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扫向下方,即便隔着一箭之地,高郅目光所过,依旧让附近的士兵心底发寒。
“传令廖化,驻守城关,另,点军三百骑,某将亲自领军出城。”
“诺!”
“唏律律~”很快,白鬃马已经被人牵来,似乎感受到主人身上的气息,白鬃马兴奋地打着响鼻,不断刨动着前蹄。
“兄弟们。”高郅翻身跨上白鬃马,目光扫过周围已经汇聚过来的三百士兵,沉声道。
“出城!”
不多时,黑洞洞的城门内,一骑快马犹如一道白色闪电一般冲出来,在他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票骑兵。
大地震颤。
...
“呜~呜呜~”
“隆隆隆~”
苍凉的号角声伴随着激昂的战鼓声,悠扬响起。
郜木、牛莽,同步发兵,以数股士兵围拢。
三个方阵,黑压压一片朝着甄家商队的方向,徐徐的压过来,一股浓重的压抑气息,让得众人同时变了脸色。
而后,更有一股烟尘飘舞,地面在不断地震颤,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条黑线在视野中不断蠕动,变粗。
绵长嘹亮的号角声中,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氛中,那条不断变粗的黑线终于在视线中变得清晰起来。
骑兵,绵延无际的骑兵,甄家商队的众人胯下的战马踢腾着马蹄,不断打着响鼻,在这一刻,他们甚至能够感受到商队马匹不安的情绪。
高郅高举着长枪,策马狂奔,三百铁骑紧紧地跟随在他身后,一名名骑士犹如来自地狱的修罗,带着仿佛要碾碎一切的气势,如同天崩地裂一般,朝着甄家商队的方向,席卷而去。
脚下的大地如同潮水般倒退,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这三百名凶狠的骑士,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铁蹄下颤抖,在颤栗。
原本就已经瑟瑟发抖的甄家商队开始骚动起来,面对仿佛要将世界踏碎的铁蹄声,那近千只铁蹄,搅起的碎尘,响起的蹄声,如同一声声鼓声,叩击在每一个商队人员的的心头。
这些商队的人,何曾想过骑兵会有如此威势,前排的家将开始后退,那甄家的公子,面对高郅的凶威,更是不感冒头。
只能让商队的胖子来回奔走呼和,试图控制住局势,但这样的结果,是徒劳的,更多的士兵开始退缩,能够坚守在原地的士兵越来越少。
“喝!”看着越来越近的商队,高郅他眼珠一转,突然一震马缰,吐气开声,发出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怒吼。
“喝~”三百名骑士,紧跟着发出一声震慑的咆哮。
短短一箭之地的距离,对骑兵来说,只需要一个呼吸的时间,但就是这么短的时间,这些并未经历过多少战阵的士兵的士气,随着高郅的一声怒喝,终于彻底被摧毁了,原本只是不断的后退。
管家抖擞着肥肉,颤抖着抬头观望,想要辨识一下这群汇聚的军队。
放眼看去,大概在三百人左右,为首的是一名顶盔贯甲的武将,背后迎风招展的大旗上面,写着一个斗大的高字。
“高?冀州也没有多少姓高的将军啊?高览将军我曾追随家主拜访的时候见过,难道是高干将军?”胖子嘴里嘀咕一声,而后高呼道。
“前方可是冀州的高干将军呼?”
“嘿嘿,高干?你怕不是误会了什么,某可不是袁绍的手下!”
高郅策马站在最前方,神情肃然,对于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
“不过,现在不是和你聊名字的事情,现在你们得乖乖听话...”
眼中闪过一抹冷厉的光芒,厉声道“所有人,立刻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吼!”
“所有人,立刻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所有人,立刻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随着高郅派遣的军队到来,士气也得到了极大地鼓舞。
这就是战场法则,此消彼长。
不过,面对有着数百护卫的甄家商队,高郅却并没有下令兵锋出击,也没有围三阙一,以极慢的速度朝着甄家商队挺进。
不断地营造着气势,给那些商队制造心理压力,同时也是节省士兵的体力,准备在压迫的时候爆发。
如今的高郅,随着厮杀的经历,不断的成长。
从最开始早知道莽撞的冲锋,在到如今的运用计谋,他的方式已经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
在战争中,他已经培养出了一种,类似于野兽般对敌人弱点的洞察能力。
那也是吕布对高郅的培养的方向。
据吕布所言,真正的带兵经验,都是将领一路在战场上凭着自己敏锐的洞察力和天赋总结出来的。
而吕布的那种只要对方露出一丁点弱点,便如同一头凶猛的狼一般对敌人的弱点进行残忍的打击,打到对方崩溃的战场能力,亦是高郅如今所想要学习的方向。
“这位...这位将军,哪怕你不是袁公麾下的将军,也应该听说过袁公威名。
我们甄家家主,可是与如今坐拥冀青二州的袁绍大人结为盟友,您这样做,可是会容易惹来祸端的。”擦了擦汗,胖子再度说道。
“哦?你是在威胁我吗?”
高郅目光如刀,扫过一名名士兵的脸庞,目光渐渐冷了下来,沉声道:“这并不代表,随随便便来上一群乌合之众,就能威胁我们。”
吐气开声,声如惊雷:“现在,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在我的视线内放下武器,否则,杀无赦!”
“杀~杀~杀~”
高郅身后,便是他带来的三百精骑,闻声齐齐呐喊,一股萧杀之气汇聚而来,三百人的气势,足以让眼前的商队上下,人马失色。
八百零五 准备撤退
高郅的煞气凝聚,胖子突然感觉心底一寒,一种仿佛被野兽盯上的感觉涌上心头。
“咕咚!”
冷汗不断自额头渗出,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眸子里恐惧和绝望的光芒尤未散去。
良久,商队的胖子才定了定神,才从那种死亡的绝望中挣扎出来。
虽然说仅仅只是是气势,但那身临其境的感觉,却极为真实,在气势的碾压下,那种绝望和孤独的感觉,让他几乎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当然了,被震慑到的,也不仅仅是胖子,高郅的气势强大,句句话语,就仿佛大锤,敲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中,让他们身心震动,面色都白了几分。
望着面前的男人,商队成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紧张的步步倒退,双目惊恐至极,浑身汗水不停冒出,头皮发麻,双手颤抖得差点握持不住武器!
甄家商队的公子,则是一边颤抖哆嗦着,眼眸泛寒,气的发红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气氛一时间变得沉闷无比,心中发紧,却仍旧强撑着看向高郅。
他那握着缰绳的手因为用力,指节变得苍白,但脸上依然是一副云淡清风的样子。
别看他外表如此,其实内心早已濒临崩溃,如果不是管家,恐怕此刻在内外的压迫下,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决定是再正常不过了。
胖子一边拉扯住甄家公子,一边强忍着心中的压抑,给高郅他们陪笑。
他知道,如果对方这些士兵,真的不惜代价强攻,仅凭自己手中这点兵力,至少此刻的他,没有丝毫把握能够在兵力相差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守住自家的财物。
看了看周围,不少商队护卫的脸上都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对方的心理战术已经开始见效了。
可想而知,若不能打破对方营造出来的这种心理压力,恐怕还未等攻过来,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士气都会跌落,必须做点什么。
只是,胖子他们面对强大的高郅,也是无计可施。
既然如今袁绍的名头已经震慑不住对方,他们也不能激怒对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谁的拳头大,谁就说了算!
这个办法适用于从古至今,从中到外,一切有人类文明的地方,任何矛盾、是非、争端都可以用它来解决,而且公平合理,童叟无欺!
这个办法也是人类社会中一直最适用的办法强者为尊!
....
华灯初上,线城里一片寂静,百姓早早地熄了灯,瑟缩在自己的家里。
时值战乱年代,莫说晚上,就算是白天,也很少有人敢上街。
不过,相比于之前几天的压抑气氛,能够明显感觉到县城街头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虽然依旧是冷冷清清,但在这冷冷清清的表面下,那种压抑而沉重的气氛倒是消失了一些。
对于百姓而言,其实关于城池是谁来做主,他们并不关心,只希望这该死的战争早点结束,这乱世,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踏踏踏...”
马蹄声沉闷,叮叮当当,马铃摇曳,踏碎夜幕。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在官道的尽头,隐隐间,传来一阵阵沉闷的雷声,一队骑兵出现在视线的尽头,远远看去,犹如一股洪流,带着一股碾压一切的威势朝着这边冲过来。
“唏律律~”高郅一拉马缰,身后五百多名骑兵同时拉起马缰,动作虽然因为夜色而算不上整齐,但一个个却也同样的,展现出不俗的骑术。
这些并州狼骑,当得虎狼之称!
“郜木。”
身旁这个射手,虽然提拔起来不过几天,不过脸上那股青涩稚嫩却是在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沉稳刚毅,这份气质,让高郅他很满意。
“将军。”郜木恭敬的抱拳。
高郅默默地点了点头,看向的方向,良久,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我正式封你为我麾下校尉,掌五百兵马。”
“谢将军!”郜木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兴奋的光芒,连忙跪地道谢。
“嗯。”
“你和牛莽率军与廖化驻防,调归兵马,其余人点派五十骑,随我前往县衙,审问甄家人等。”
“诺!”
一时之间,人马调动,兵戈摇曳。
....
漆黑的夜空下,只有县府衙役中,此刻还灯火通明,在黑夜中,异常的明显。
县衙府,大堂。
“将人带下,你们也下去休息吧。”
审讯结束后,高郅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整个大堂随着他的开口,一股难言的压抑便是堂下肃立着的,这种久厉战阵的焊卒,此刻都有种胆颤心惊的感觉。
现在,他正在看问出来的口供,在这些虎狼一般士兵的审问下,根本就没有动大刑,只是略略使了些手段,那些商队里的人就全交代了。
无论是货物的种类、来源,还是这一次走私所能得到的利润,全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这让高郅他对这个时代的走私活动有了一个更深的了解。
最难得的是,这些走私商人对匈奴那边的情况竟然也知道很多。
包括匈奴各部落的分布情况,人口的多少,草场迁徙的的规律,各部的首领都是谁,脾气品性如何,出手是否大方,乃至于草原上那条线路最为安全,那里可以补充到水源,这些商人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而这些看似寻常的商业讯息,一旦用到军事行动上来,那便都是极其宝贵的消息,堪比万马千军!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不投靠一方豪强,他们这些商人,又能做些什么。
想要平静的生活,在这乱世之中想寻一处避难桃源也是不易。
“唉...”
唉叹一声,高郅目光望向窗外,此时,县内,已经一片寂静。
或许,大概是这几天高郅对城中治安的抓紧,并没有出现那种纵兵抢劫的事情,让百姓安心了不少。
不过这种事情,其实高郅他并不在意,毕竟已经决定离开,百姓是否拥戴他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袁绍已经再败公孙瓒!
得知后方磐河被夺,袁绍已经调派猛将文丑,率领大军回归。
这个时候,高郅就算把全城的百姓都聚集起来,也未见得就能打赢袁绍大军。
也不能改变高郅现在身陷腹地的困境,所以对于眼下的境况,高郅也并不是十分在意。
只能说,一切世事无常,本来高郅还打算继续在袁绍的后方进行侧翼骚扰,通过掐断他的粮草供给,给前方公孙瓒和袁绍正在进行的厮杀,提供帮助。
但是,局势变化过快,让高郅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八百零六 大局变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