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1 商量
江军不知就里、如家三兄弟却是一脸紧张加满心期待，一会儿看看爹、一会儿看看俩领导。
如梅也忙停了手头的活儿，眼睛看过来。
如梅爹说：“咱村西头那块盐碱地，闲着也是闲着，能交给俺家不？该多少钱、俺家给大队多少钱，俺家包下来开窑、烧砖瓦卖。”
“这可是新鲜事儿。”队长、大队书记相互看了一眼，酒醒了一半，“咋想起来这个？”
如梅爹又给大队书记夹菜，笑着说：“家里都是劳力，一年闲半年。饭都吃不上，吃口水还得女婿寄钱打个井，我这老脸都没处放。”
“谁不知道，俺家贤良娶媳妇、借遍亲戚，背了一屁股债。前几天为了吃口肉，硬是吵骂得让全村人看笑话。还有老二老三，哪个不该盖屋娶媳妇？”
“还有梅子，江军在这，我也是这么说。他家不提陪嫁，我也不能让俺梅子空着手出门子。就这一个闺女，又找个恁好的女婿，十里八村都看着，我也想老脸上再贴点儿金。”
江军下意识地看了如梅一眼，如梅却正看着爹，江军转脸对如梅爹说：“大叔，你别有负担。”
如梅爹摆摆手，接着跟队长俩人说：“想想，都是花钱的地方。不踅摸个来钱处，真是穷掉底儿了。”
“前几天还找大队，又是借粮食又是工分折合钱，都是麻烦你们。这不，俺梅子想了个赚钱的法子，还不知道中不中。”
江军一惊，猛地转头又看过来。
主意是她想的？
队长跟大队书记也有些惊讶，一时间没有说话。万事开头难，第一回弄这，还真不知道该咋办。
如贤良是长子，这个时候自然要说几句：“如梅是小孩子，哪能考虑这么周到？能想起烧窑的生意，就不知道费了她多少脑子。一家子大人，倒让一个小孩子操心。”
队长说：“这么大的事儿，自然得万分周全了才敢上手，要不，全家背上几千块的债，可就过不下去了。”
如梅爹叹气，“就是这话。”
大队书记放下筷子，问：“弄恁大生意，光有劳力不中吧？本钱咋不得上千块？找个烧窑师傅，管吃管住一个月也得开三十块钱。”
如梅爹忙说：“咱想着是个赚钱的事儿，谁知道呢？光听别人说，自己不干咋也算不清。我也是想着，地要是能赁下来，再说借钱的事儿。”
江军想了想，表态：“我这边有钱......”
如梅爹跟如贤良几个都忙摆手，“不用不用，这事儿你别管，干成干不成，还不一定呢。”
胡建设跟梁跃进都听傻了，啥？贤良家敢弄恁大生意？这是不要命了吧！
梁跃进脑子活泛些，转头一想，这要是真开了窑，农闲了自己去干几个月，凭自己一把子力气，咋也能挣百八十块！
低头跟胡建设一说，胡建设猛地瞪大了眼，连连点头。
俩人突然又兴奋起来，当然不敢插话；眼瞪多大看着几人商量，心里急切地想得个结果，连桌上的好饭菜、好烟酒，一时间都顾不上了。
0062 你别管
队长跟大队书记相互看了一眼，都没有当场同意。www.uu234.net
俩人权利虽大，也不是能当场拍板的事儿，酒桌上定章程也不合适。
当然，俩人也知道，如家今儿个也是探俩人的口气，没指望得结果。
再说了，如家自己心里还没谱呢。
一分钱没有、全靠借；几千块的生意，是说干就干的吗？
于是，大队书记说：“忙过这阵子，大队部开个会合计合计，没啥大麻烦，也不是不行。队里能收入几个，对大家都好。”
队长也点头，“收完麦喽，你们再好好打听打听，盐碱地在那又跑不了。”
如家父子都松了一口气。
虽没有直接答应，但是话留的余地大，事情已经有了七成把握。
如梅自然也听见了，很高兴。
想想也是，他们一份力没出，每年净落不少钱，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了，本来一分产出没有的盐碱地，现在能给队里交钱了，荒地变成聚宝盆，谁能不高兴？
何况，这钱交到大队部，村里的老百姓能分几毛钱？说不定，最后全是他们大队干部吃吃喝喝、孝敬上级给败毁光了。
这就是历朝历代、久治不愈的小金库啊！
如家都心定了，贤良忙起身给俩领导倒酒，“多喝几杯。”
江军也给大队书记端了一杯，“盐碱地草都不长，刮风还起灰，赁给贤良家也好。开窑是大生意，恁多钱找谁借都难。我这两天去县里托人问问贷款，应该没问题。”
队长跟大队书记恍然大悟。
怪不得！人家女婿有本事，如家这是有后手呢！要不，谁敢碰几千块的生意？！
说如家有劳力，乡下人谁家没三五个劳力？村里还有七八个儿子的家户呢，也没见开窑！
听江军要去求人贷款，如梅爹忙说：“你这孩子，说了你不用管，你就不用管。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就安安心心地在家陪陪老人、说说话。俺家的事儿你还操啥心？有贤良俺几个，你别管了。”
大家都当这是客气话，忙也跟着打哈哈，一群男人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重新喝起酒来。
明天还有活儿呢，好酒菜也终于吃光了，大家也都放下了筷子。
如梅忙把井里凉着的西瓜拽上来，切了端过去，“西瓜又沙又甜，吃完再切，多呢。”
收麦子的时候，卖西瓜的人会拉着车子来村里，大家多用麦子换西瓜吃。
乡下人眼里，钱是最金贵的，只要是可以不花钱的东西，都愿意用地里的产出来交换。
所以，西瓜还真不是啥金贵东西，一分钱一个的冰棍儿，才是孩子们最最眼馋和稀罕的。因为家长舍不得花那一分钱......
吃完西瓜，队长跟大队书记说了几句话，便要告辞。
如梅爹也算会来事，把江军拿来的中华烟一人给塞了一盒。
这烟可是一块钱一盒，贤良跟富贵都有些肉疼，如梅娘在厨房门口看见了，更是嘀咕：“死老头子，不是你买的你就是大方得很。”
如梅挑眉。
哟，这老实爹也不是那么老实嘛，还会行贿了......
0063 跟来一只恶鬼
队长跟大队书记得了意外之喜，十分满意，推辞了两句，都揣兜里了。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说实话，这烟，软中华嗳！别说自己舍不得抽，就是公社书记也不常抽呢！
意外得了这盒，早晚也是孝敬公社跟县里的干部，能办大事的！
俩人趁着相互点烟的工夫，小声交换了意见，达成共识。
临走，大队书记说了句大方话：“老如哥啊，安心吧。只要说好价钱，那地就包给你家。反正也是盐碱地，几百年撂荒的。”
这算是吃了定心丸！
如家当然是连连感谢，恭恭敬敬把两人送到外面路上，才各自回家。
队长跟大队书记都是本村的，俩人边走边唠嗑。
提到如家女婿江军，那是赞不绝口；说到如家要开窑干生意，俩人都摇头。
“贤良家这一步走得险。赚钱看不着，钱倒要先贷几千块，光利息就够他受的。给大队交钱、给师傅发钱，一年先出好几百块。”
“不得打井？不得买煤？架子车得几辆吧？砖模子、瓦模子......听说现在都是铁家伙！木头的都过时了。你看看，光置办这些家伙什儿，几百块一撒手又没了。”
“别说这，光窑建起来就得好几百！挖坑、盖窑、铺路、平场子......连工加料带嚼用，没个五六百、七八百能撑起来？摊子支起来，烟囱没见冒烟儿呢，上千的钱就没了！”
“后面的事儿多呢。你没听说窑塌了、砸死人的？还有正往里倒水、被烟灰熏倒、掉窑里活活烫死的！光想着能赚钱了......”
“所以说，小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想起来一出是一出。如梅这小姑娘，估计是看对象本事、怕配不上人家，逞能呢吧？”
“谁知道呢，该不是上回落水、烧坏了脑子？如家就这一个女孩儿，又找个好女婿，惯得她！一家子都听她的，也是奇怪。”
“管他。如家是赚还是赔，咱大队部一年净落几百块。我看，不能低于三百，盐碱地有二百多亩呢。你说呢？”
“看如家咋说。年数少了再涨涨，五百最好。赁得年数多，就少点儿，也没啥。不出啥事儿，砖窑该是个赚钱的买卖。”
“行，再高了他家也出不起。咱手头宽裕了，以后去公社、上县里办事儿，也能拿条好烟。”
“这中华烟刚才你也尝了，觉得咋样？我是觉得香！好烟就是好烟，听说刚调来的县高官也爱抽中华。”
“......”
送走了俩人，又回院子说了几句话，江军便说：“你们歇着吧，我也该回家了。改天我再来。”
如家虚留了几句，当然是要送女婿回他家的，这个任务非如贤良和如梅莫属。
如贤良推着车子，后座绑着提包，车把上挂着篮子。里面是二十个鸡蛋、两包果子点心；上面盖着一大把粉条，是如梅娘给亲家的礼物。
跟江军一前一后出了院子，来到路上阴影处，如梅突然感觉阴风呼啸、煞气逼人！
猛抬头，眼前黑雾翻滚，半个脑袋的男鬼一身是血、嚎叫着猛地撞上江军的伤腿！
江军右腿一软、身子一晃，惊得如梅叫了一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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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4 可怕！
江军跟如贤良都转头说：“小心脚下。www.uu234.net”
如梅眼睛看着恶鬼缠身，江军却一无所知，心里十分着急，可是自己只能干看着，真不会捉鬼啊，甚至连骂他一句还担心家里人听见。家人要是知道自己能看见鬼，还不得吓死。
如梅娘刚回院子，听见如梅叫，也喊了声：“你们看着路啊。”
如梅看恶鬼凶神恶煞、听嘶吼怒骂，一个劲儿地死死缠住江军的腿，心里惶恐。转头看向娘，“娘，你给我借个手电筒。”鬼该怕光吧？
如梅娘为难：“没有啊。”
如梅爹忙说：“大队部有提灯，不中我给你仨借去？”
江军在前边住了脚，忙说：“看得见。三里路一会儿就到了，我骑车子就是十几分钟的事儿，他俩不用送。”
如梅突然转身跑回来，问如梅娘，“娘，我怕黑，万一看到鬼怪啥的，咋办？鬼最怕啥？”
如梅娘忙拧如梅的胳膊，小声：“你胡说啥。看江军听见，笑话你。亏你还识文断字的呢，看现在谁信那些。”
说着，突然想起来上回如梅奶奶托梦的事儿，忙又住了嘴，一边转身往屋里找东西，一边嘀咕：“谁见过那些东西？听见一点儿动静就知道呸呸呸！管用不管用的，只管吐唾沫。”
说着话，走回屋里，从条几小抽屉里翻出一串桃木剑和刀来。
如梅娘在衣服上擦擦上面的灰，塞到如梅手里，“给，还是你小时候戴的，恁多年扔里没人动，害怕就拿上。”
以为如梅这是在江军面前撒娇呢，如梅娘又好气又好笑地抱怨：“江军跟着，你就娇气起来了。上回跟你三哥跑去江家，打个来回也没见你说害怕！”
如梅哪有心思辩解，低头看手里的东西，一看就傻了。
老旧的紫红绳儿上，串着指头长短的木质小刀、小剑......绳短东西小，根本就是奶娃娃戴的嘛。
怕爹娘起疑、贤良跟江军还在前边等着呢，如梅哪敢多说？一溜烟儿地跑了过去。
俩人已经转身往前走了，如梅悄悄跟在江军身后，一声不吭。好像专心听俩人说话，其实是全神贯注盯着那个恶鬼。
恶鬼感应到杀气逼近，一愣。猛地转头看过来，一只眼血红可怖，恶狠狠跟如梅对上，“咦？你能看见我？”
见如梅死死盯着自己，手里桃木刀剑铮铮作响，恶鬼又怕又恨，暴怒如雷、狂叫嘶吼、翻身扑来：“贱货，想杀我？！我掐死你！”
血糊糊半个脑袋、凶神恶煞半张脸、滴血的独眼儿......倏忽一下贴到自己眼前！
如梅吓得两眼一闭、双手猛推，随即又一把捂住脸，“妈呀！”
话音未落，骨骼断裂、肌肉割开的声音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随即，“啊--”男人哭嚎、惨绝人寰！紧接着就是“噗通”一声，东西掉地上的声音。
顿时，寒风四起、树叶飒飒，一阵风沙铺面而来！“哗......”呛得如贤良、江军、如梅仨人一起咳嗽了起来。
贤良一口浓痰吐出去，“啊呸，一口沙子，这风真该死！”
0065 杀鬼女英雄
江军也狠狠“呸”了几下，嘀咕了一句：“这是多久没下雨了。m.www.uu234.net”
如梅如梦方醒，咕哝了两下嘴，酝酿出一大口唾沫，冲着地上血肉模糊、惨叫翻滚的恶鬼，“噗”地一大口唾沫吐上去！
恶鬼嗷嗷大叫，身上血流如注，腹部、胸部都开了膛，恶心又恐怖。
地上一只胳膊血糊糊地、五指还兀自跳动；身上好几个血窟窿，滋滋地冒着黑烟、喷着血雾；两条腿在地上拼命踢蹬，惨况可怖。
如梅何时见过这种惨状？吓得心脏突突直跳。
见恶鬼咬牙切齿地瞪过来，如梅想也没想，一把拉住前边江军的衣袖，“等等我。”
江军诧异，低头看如梅，如梅却微微歪着头看地上。
贤良、江军俩人一边抱怨，一边弯腰拍打身上的土；如梅也放了男人的衣袖，机械地跟着俩人拍衣服。
心里却疑惑，刚才自己干什么了？一睁眼，恶鬼就这幅德行？
恶鬼被开膛破肚、砍掉胳膊，难道是刚才自己无意间挥手、用手中的桃木刀剑砍掉的？
还有那四五个血窟窿，难不成，是刚才仨人的唾沫洞穿的？
身后男鬼声音越来越虚弱，却还强撑着放狠话，“我......我不会......放过他......还有你......这个贱货......”
如梅转头，见恶鬼一边挣扎一边恶毒地咒骂，突然怒气上冲。
回身走了两步，弯腰、挥刀剑，朝恶鬼狠狠砍去！
恶鬼本就肢体残缺，如梅盛怒之下，瞬间就砍成了十八段！鲜血飞溅、四肢纷落，连连惨叫几声，偃旗息鼓。
黑雾飘起、渐渐被风吹散，地上很快就干干净净了，好像刚才的一幕不过是幻觉！
贤良见如梅转身、弯腰、挥舞胳膊，喊了一声，“梅子，你干啥呢？赶紧走。”随即恍然大悟，跟江军解释：“这丫头，就爱干净。”
如梅直起腰来，顺着贤良的话，“我拍拍鞋上的土，怕呛着你俩。”
俩大男人哪里会想到如梅经历的事儿？说说笑笑地又往前走。再看江军的腿，果然不瘸了！
哈哈哈......杀鬼女英雄是也！
如梅举起手里的桃木刀剑，裂开小嘴，笑了。
又动了动樱桃小口，人的唾沫真的管用哦，看看那恶鬼身上的一串血窟窿！呵呵......
那鬼化为黑烟飞散开去，是死了吧？要不，该凝成一股黑雾才对。
听说鬼被桃木剑杀了，死后变成（jiàn），用铁链锁住打入第九殿阿鼻大地狱。
这个男鬼肯定是个恶鬼，敢缠着江军的，更是煞气阴厉。
而且，恶鬼直奔江军伤腿、死时还说“不放过他”，好像跟江军有些恩怨，应该就是江军把他杀死的！
江军是军人，杀的肯定是十恶不赦之人。这样的人，果然死后也是厉鬼、恶鬼。不过，化为厉鬼还是死在自己手里！
眼看到靠山村了，正跟江军谈笑风生的贤良突然一拍额头，“你看我，糊涂了！你俩说说话，我骑上车子过过瘾。”说完，骑上车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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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6 咱俩有啥好说的？
江军停下脚。m.www.uu234.net果然，身后如梅一头就撞上来。
如梅“嘶”了一声，抬头看着眼前高大的背影，嘀嘀咕咕抱怨，“这人！”
江军没好气地转身，“一晚上悄没声儿跟身后，小鬼儿似的，这会子终于现身了？”
如梅听不得“鬼”字，右手握拳、冲他挥动拳头，“哼！”
要不是我，你的腿说不定就废了！做了好事不能说，我憋屈着呢，你还敢讽刺我？
见如梅鼓着腮、睁大眼，俏脸满是不忿儿，江军不由气笑了，“多大了，走路还撞到人？”
说着话，抬手握住舞到自己脸前的手腕，一脸不屑，“这么细，一握就折。”
入手滑腻、温热细润，江军心一跳，定睛看眼前小丫头的俏脸。
银白月色下，女孩乌发如瀑、面庞眉目如画、皮肤吹弹可破、胸脯微微隆起......还真是娇俏可爱。
见男人盯着自己看，如梅噘嘴，猛地往回收自己的胳膊。
又耍流氓！看那色眯眯的眼神儿，铁定脑子里都是黄色废料。
江军不动声色地松手，如梅用力过猛、身子一个趔趄。
江军长臂一伸、把人揽住，俩人陡然贴在一起，都是一震，忙又分开。
如梅有些恼，恨恨地瞪了江军一眼，“好好地，怎么站住不走了？”抬眼一看不远处黑乎乎的房子，“哦，该进村了，那你走吧。”
江军见她催自己走，反而不走了，好整以暇地抱起两臂，看着气鼓鼓的小丫头，说：“贤良让咱俩说话。”
如梅诧异，“咱俩有啥好说的？”
江军：“......不如说说为啥拽我袖子？”
“那个......”如梅结结巴巴，“当时不是......突然起怪风了吗？有点儿害怕，谁离我近、我就拽谁。有啥好说的？”
江军“......”
如梅见男人黑脸，“啊”了一声，忙说：“我想起来了，那些兔子......没想到你还真能买到。等我有钱......”
“嗯？”江军颇具威胁性的低声嗯了一声。
如梅突然想起娘说过，再提给江军还钱就打自己，忙半路改口，“等我家借到钱，砖窑就开工。银行贷款你不用管，你帮太多，两亲家有时候还闹矛盾。”
江军摇头，“不会。”
“你倒是怪自信。”如梅暗暗撇嘴。
你是没听见你妈说的那些难听话吧？
“寄钱回来的事儿，信里给你家人说清楚了吗？”
江军点点头，“说清了。开窑投钱太多，刚才我还劝贤良，砖窑还是别开了。”
如梅没想到这家伙倒要泼冷水，忙说：“你住不了几天，我家的事儿你别放心上。我想好了，用那个砖窑当抵押，该能贷来一千块。”
其实也是托辞，家里的钱够了。之所以说贷款，也是给大家一个交代。
江军冷哼，“‘你想了’？你主意不少！哪来的？”
初中毕业的小丫头，县城没去过几回，主意大得吓人，本事不小！不杀杀她的锐气，以后还不好收拾了！
如梅瞪眼，“啥哪来的？不是说了，我想的！看见青砖，就想起来砖窑了呀！”
江军不信，“谁还没见过青砖？咋没人想起来要烧窑！对了，还有那长毛兔，我们团长都没听说过，你在哪知道的这东西？”
0067 斗败了......
如梅叉腰，“干什么审犯人似的？我又不是你的兵，我就不给你说！”说着，翻了个白眼儿，“你当你的兵，别管我的事！咱俩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日子！”
江军又气笑了，“好一个各过各的日子。看你还能逍遥多久！”
如梅傻了眼，“喂，你啥意思？”
这货老大不小了，该不是要结婚吧？
江军挑眉，“没啥意思，就是提醒你一下。”说完，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如贤良。
江军有些心虚，自己是不是在欺负他的小妹妹？转念一想，她可是自己定了亲的小媳妇。虽然自己当初是不太乐意......
见俩人站在不远处路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如贤良心里还怪高兴的。
自己这个妹妹，从小没受过什么罪。在乡下干农活太辛苦，能成为城里人，她一辈子享福，如家也荣光。要不是自己跟江军同学，妹子还不一定找这么好对象。
贤良正暗自得意，突然听见如梅在那里喊，“大哥，回家了。”
江军见如梅突然气鼓鼓喊“大哥”，就知道这小丫头生气了，心里暗笑。
躲过了今年，你还能躲过明年？入秋就十七周岁了！
江军慢悠悠走过来，接过车子，转头对兄妹俩说，“我到家了。你们回吧，过两天我去你们家收麦子。”
如贤良忙说，“你恁多年没干过农活，好几年来一趟，在家好好陪你爸妈说话。俺家劳力多，忙完了，去你家帮忙。”
如梅忙说：“俺家人多地少，你不用来。”
女婿家帮岳家干农活天经地义，所以，一到农忙，家里的大活儿、急活儿干完，都忙着去岳家帮工，往往也是各家攀比的时候。
看如梅真心不想让自己来，江军语气便有些挑衅，看着如梅，懒洋洋地问：“我，拿不出手？”
如梅眨眨眼，看着江军，语气有些发虚，“我……我没这么说。”
江军眼神犀利、紧追不舍，“我，见不得人？”
如梅口吃，“谁......谁说的？”
江军微微眯眼，“眨眼、口吃，就是说瞎话呢。”
如梅立即闭紧嘴巴、瞪大了眼，“……”
不知道俩人竟然是这种相处模式，如贤良哈哈大笑，“哈哈哈……真是开了眼了，你俩这是拿斗嘴当逗趣呢！”
笑着转向江军，如贤良说：“梅子还小呢，心里有话不会说，你理解就行。好了，赶紧回吧，再晚就得喊门了。”
如梅一脸不服，“谁跟他逗趣呢？斗嘴也不是，明明是斗气！”
“斗气？”江军猛地沉了脸，“你移情别恋了？”
一听就不是好词儿，如梅条件反射、蝎子蛰了一般跳起来，“你诬赖谁呢！”
江军挑眉，谅你也不敢！
如贤良闷笑。
别说自己妹子还这么小，论智谋，谁能斗得过江军哦？
江军都走远了，如梅的脑子还有点儿懵。
最后一句话好像有点儿毛病！自己没移情别恋，意思就是：还恋着他？！
不管是逗趣、斗嘴、还是斗气，自己都斗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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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8 接媳妇？
第二天吃早饭，如梅娘看着贤良问：“你媳妇儿怎么办？今天不行去接她一趟，这眼看就收麦子了，还住在娘家，算怎么回事儿？”
贤良扭脸，“我不去，谁爱去谁去。能死她，有种一辈子别回来。我就不去接她，看她自己怎么有脸往家来。不惯她这毛病。”
富贵有些幸灾乐祸，“在娘家住这么长时间，少吃短喝，住也没地方住，我看她的日子也难过得很。”
如全也说，“我想也是。眼看着要收麦子啦，咱们如果再不去接她，摆明意思就是不要她了，她还怎么有脸回来？”
如梅看了看父母，两人都不说话，想了想，说：“嫂子虽然可恶，但是还没有到离婚的地步。既然现在有事，把她接回来也是个理由。大哥你去的时候，要给她说清楚，不要以为家里把她接回来，是让她干活。要不，她想歪了又该闹事儿。”
如梅爹现在倒是硬气了，说：“贤良媳妇不比别人，她是这个家的大嫂。以后，两个兄弟媳妇还得看她行事，她要是带不好头，以后这个家就乱成一锅粥了。”
“别人不知道，你们不知道？现在家里有钱，以后生意干开了，事儿多活多儿多、家大业大，没个好当家的能行？兄弟闹分家的时候多呢。”
“我跟你娘能活几年？如果大嫂是个祸害精，这家以后乱成什么了？不能这样惯着她，还派外人去。贤良接她回来，还不得一辈子被她压一头？”
“家里这么忙，哪有功夫又浪费半天？到地方挨骂受气，连带着我跟你娘也被别人戳脊梁骨。拼死拼活娶了媳妇、养儿子这么大，是让你给我们挣骂的？”
“再去求你们胡三婶儿，得空让她再去一趟。再不跟着来、再敢说什么难听的，彩礼不要了、离婚！为她好还敢骂人，不通情理的人一辈子改不了。现在我们家又不是娶不上媳妇，何必受她家这鸟气！”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都最终看向贤良。
贤良瞪眼：“都看我干什么？本来也没有多少感情，说实在的，这么大半年过来了，也没见她对我有多好。”
“总是嘀嘀咕咕的说咱家穷、弟兄多、花销大，对家里的不满大了。还说后悔给人当大嫂、娘偏心梅子......我都忍着没说过。”
如梅娘见几个孩子都脸有怒色，叹了口气，说：“现在想说离婚还真不容易。这阵子，咱家打井弄的动静恁大，三里五里的都知道。”
“这开窑的事儿也捅出去了，过不了几天，嫂子他们娘家也该知道了。恁大家业，她会舍得离婚？心里不定怎么着急呢。”
富贵冷哼了一声，“稍微给个台阶就自动寻坡下驴了，不行就再冷几天，十天半个月忙完了麦季子，她娘家不撵她才怪！”
如全插话：“我倒觉得吧，这一趟还不一定能接来。倒不是嫂子要拿架子，你们想想。她白在娘家住了半个多月，收麦了、倒要走，她娘家人能放吗？一个大劳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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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9 磨洋工去了
“就算队里不给工分儿，在家做饭带孩子总能出大力吧！所以，我看啊，胡三婶儿这趟还是别跑了，去也白去。www.uu234.net”
想起兰英指点着自己骂娘偏心，如梅对她也喜欢不起来，听如全分析得有理，说：“干脆，别管她，等过了麦季子再说。现在接回来，万一再弄不高兴，大忙的日子更是心累。”
富贵最烦兰英，一听如梅的话，两手一拍，“就是这话。身上累、歇会儿就好；心里难受了，多少天都过不来。麦季子够难过了，就别再添不痛快了。”
如全嘿嘿笑了，“我看，咱越不接，那边越难过！这一阵子咱家过得多舒心！”
其实，这也是全家人的心里话。上回为了一块兔子肉，指着如梅跟娘吵骂，实在是让人太寒心也太愤怒了
众人又都看向贤良，这可是他媳妇，万一他不舍呢？
贤良立即表态，“不接！”
自己是家里的长子、弟妹们的大哥、爹娘心里的顶梁柱，被媳妇一口兔子肉弄得颜面扫地、威信全无，还让父母挨骂、伤心，真真是伤心透了。
婚姻不过如此！
看贤良态度坚决，全家都不再说这事儿，各自忙去了。
队长早就吹响了哨子，今天开始分派割麦的活计了。其实，各家都有自留地，谁家不种麦子，所以，谁家的熟了，谁家就都去割麦子了，哪有心思管公家的地？
当然了，也有地少、劳力少的，派人过来混个工分，家里种的不够吃，好歹队里给分粮食。
壮劳力们工分高，但是也能干。所以，很多家里来的都是半大孩子。
队长有些生气，叉着腰吼：“都死哪去了？一到关键时候就拉稀！”
“看看人家东队！哪家出的不是壮劳力！北队也比咱强，就咱南队丢人打家伙！你们就磨洋工吧啊，一场雨下来，明年吃屎也没人屙！”
西山屯分三个队，根据地理位置分为东队、南队、北队。往西是一条官道，通往镇上跟县城。
三个队人数差不多，这也是当时分队平均的。大队书记当然只有一个，正好是南队的。因为门户大、又识文断字，跟公社干部们关系也好，送了礼就当上了。
现在收麦开始，大队书记当然闲不住，全大队都是他的责任。
队长骂得难听，却没人在意，被骂多了呗，又不是指名道姓骂某个人。
如梅听见了，也明白了，怪不得爹娘让自己过来这里磨洋工呢。
如梅是女孩儿，不到十八，又瘦，不能算壮劳力；所以，干脆来混个工分算了。
金家把金明派来了，正带着几个哇哇叫的孩子围着树疯跑，惹得大人们笑骂，场面越发混乱。
队长气得不轻，其实也知道大家的把戏，都是乡里乡亲的，也不能太当真。
于是，骂骂咧咧地让几个小组长分工具、拉车子，一拨一拨地都给撵到地里去了。自己却顾不上，带着几个小组长巡逻，预防偷麦。
人穷志短，饥饿面前都能吃人，偷装几把麦子在兜里算什么？
金明蹲到地里，拽了一把麦穗，搓掉皮装兜里，正装第三把的时候，被人捉了：“队长，金明他偷麦！”
0070 结仇
金明一听就傻了，霍地从地里站起来，看着身边正怒气冲冲瞪着自己的环儿，跳起来就骂。m.www.uu234.net
“狗娘养的说瞎话，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一辈子嫁不出去、在娘家养出蛋黄儿来！青天白日地，敢说我偷东西，你他妈哪个眼睛看见我偷东西了？”
金明边骂边手脚利落地把兜里的一点儿麦子抖落在地上，脚下胡乱踢了几下，地上本就是干麦秸，转眼就散落得不见了。
环儿气得哆嗦，好不容易抓住金家的把柄，要是被个十岁的孩子能糊弄了，自己的面子往哪儿搁？
“好你个贼偷，给我跪下！你这是糟蹋粮食，让你全家都当饿死鬼！”随即大声吆喝：“我亲眼看见金明偷了，你们都不信，他脚底下就是他刚扔的！”
一群孩子跑来看热闹，如梅见金明有麻烦，也忙过来。
这个时候，队长已经从外面冲了过来，等看见偷儿是金明这臭小子，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怒气冲冲的瞪了两人一眼，“都给我爬回家去，在地里也是捣乱。”
环儿好不容易抓住金明，握了金家的把柄，想狠狠地弄金家难看一回，队长竟然不当回事儿，反而连自己给骂了！
环儿恼羞成怒，冲过来一把抓住队长，“队长，我明明看到他刚才偷吃麦，还装了好几把。你要是不罚他，咋管别人！”
队长懒得跟这些孩子纠缠，他现在要抓的是那些大人。他们衣袋里一装可就是半斤，小孩子的衣兜能装几两？
再说了，一个大人揪着一个小孩子不放，也显得没有肚量。
队长有些不耐烦，“小孩子打架别牵扯大人，你们一边闹去！多少正事不干，我天天盯着你们这几个孩子。环儿，你也老大不小，该说婆家的大姑娘了，跟吃屎的孩子一般见识干啥？好了，那边忙去吧。”
说着，轰散了一群看热闹的熊孩子，“没看见西北天都黑了，等会儿大风来了，把你们刮到天边儿去。不赶紧把麦收到囤里，你们这群兔崽子吃屁！”
队长骂骂咧咧地背着手走了。
金明有些得意，冲着环儿挥了挥拳头，怒气冲冲的骂：“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瘦不棱登、鸡崽子似的，还敢戳你老爷我的事儿！”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次就帮香菊那个烂女人打我姐！今天还想找茬弄我！等我长大了，看不收拾死你！”
“哪天你出嫁，谁来接你、我就在谁身上抹屎；花轿来抬，我就尿你花轿里；牵驴来的，我把驴尾巴烧了！让你这个丑鬼一辈子嫁不出去！烂家里、下出鳖蛋来！三角眼、麻子脸、塌鼻梁、大呲牙......”
环儿气得眼泪都出来了，挥着镰刀，怒气冲冲朝金明就打了过去，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狗杂种，跟金环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自己明明是个贼，还装你娘的清白。我刚才亲眼看见你往嘴里馕麦粒子，咋不撑死你这个狗娘养的！偷回去撑死你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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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1 环儿被捉
金明半大小子，正是万人嫌的时候，没人招他惹他，他还要闹出事儿来；今天环儿在这么多人面前骂他，这还得了？跳着脚跟环儿对骂，不堪入耳。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环儿打了几下，又骂：“队长看你小，把你当吃屎的孩子，不想搭理你。还说我诬赖你，你睁开狗眼看看天，举头三尺有神明！把你金家祖宗都扒出来，他们眼睛都看着呢！”
“你这个小兔崽子，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得好死！今天不承认，早晚有一天抓住你。五花大绑送到公社，一个枪子儿崩烂你的狗头！等你哥哭死，你家就绝种了！”
金明一贯打架也不怕，挨了几下，瞅空一把抓住镰刀，弯腰低头，“咚”地一声顶在环儿胸上。
十五六岁少女正在发育，胸平时本就涨疼，被金明石头一般的脑袋死命一撞，疼得要命。
环儿惨叫一声，往后倒退了三步，狠狠摔倒了麦地里。又疼又羞又恼，“哇”哭出来，“金明你个狗日的......”
金明扑过来骑到环儿肚子上，揪住环儿的头发，劈头盖脸照着环儿的脸狠捶了几下，鼻血都出来了！
见打了起来，本已经散开的孩子们都又围拢了来。
如梅也忙跑过来，拉金明，“打出事儿来，看你家赔钱！”
金明一听赔钱，忙起身，“真想捶死臭不要脸的烂货。”
狠狠踢了环儿一脚，指着环儿骂：“这回是我打的你，有种你哪天找我，你哥来我也不怕。你再敢打我姐，扒光了把你吊树上，让大家看你的大白腚！”
环儿一脸血糊着眼，金明转身跑了。
如梅扶起环儿，“你赶紧起来吧，地那头塘里水清，洗洗脸......”
环儿坐起身，猛地一推如梅，气都撒到她身上：“别在这假惺惺了，谁不知道你跟金环好？金明就是你家的狗腿子！这会儿跑来当好人，我不稀罕！”
环儿喜欢如全是真，讨厌如梅也是真。谁让她跟金环关系恁好呢？金明跑了、金环不在，不骂眼前的如梅骂谁啊？
如梅也生气了，抬脚给环儿一下，“就该让金明打死你！不知好歹的东西！”转身走了。
看着如梅的背影，环儿哭得厉害，嘴里小声儿骂：“等我进你家，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这么大姑娘，一脸血坐地上哭，也太丢人。孩子们围着看，耍猴似的。
大人们只当是孩子们闹气，看了一眼都弯腰割麦，谁有空理他们？自己家孩子哭，还没工夫管呢。
环儿捂着胸口、骂骂咧咧来到塘边，卷起裤子、脱鞋下水，瞅瞅太阳，站着树荫下水中。
弯腰看着水里自己脸上的血，环儿恨不得把金明跟金环两个摁到水里淹死！
一想到金环可能嫁给富贵、成为二嫂，环儿更是气得眼前发黑。
时至正午，塘边人迹罕至、树上蝉鸣声声，安静异常。树荫下青翠茂密的水草中，一只小手慢慢伸过来，抓住了环儿的脚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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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2 环儿死了
如梅一边干活，一边操心塘里的事情。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环儿会不会出什么事呢？大人一直告诫孩子们不要去塘边，因为很多年前曾经淹死过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过了一会儿还不见环儿过来，如梅心里有些发慌。
看了看周围，大人都在忙着割麦子，也没有人注意。如梅把手里的镰刀一扔，飞快的往塘里跑去。
刚跑下坡，如梅一眼就看见大塘水面上，环儿粉红色的衣服，在水面上半漂半沉！
如梅的心噗通一声！来晚了，人都已经飘上来了！
如梅立即高声喊着：“快来人，快来人，救命啊，环儿掉水里了！”
这一下非同小可，大家一听，都忙往塘边跑去，一边跑一边乱喊，“来人！快来人！”
大塘成锅形，越往里越深，而且慢慢的有一个滑坡，所以小孩子们最容易滑进去。
如梅扑到水里，下塘的时候非常小心，不由自主的用手抓着水草慢慢往下走。
看环儿在水上飘飘荡荡的，如梅心里十分难过，知道她肯定是被水下的水鬼抓了。
如梅努力睁着眼睛往下看，但是，塘里的水非常浑浊，水草很茂盛，根本看不见水鬼在哪里。
如梅非常着急，把自己手里的桃木刀剑，对着水里乱挥。
突然耳边叽叽哇哇的鬼叫，有人在骂，“该死的如梅，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用刀剑来杀我，你把我害死了还不够，现在还想砍杀我的魂魄！你等着瞧，等我把你拉下来，你也别想活！”
如梅大惊，是环儿！
里面的水鬼不该捉了她的魂魄去幽冥城吗？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如梅看众人已经快到了，干脆深吸一口气，一头钻进水里。
睁眼看过去，果然是环儿怒气冲冲、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环儿的魂魄飘飘荡荡、脸色乌黑、鼻子窜血，和刚才的面目完全不同，真的变成了一只水鬼，怨气冲天！
“都是你害的！小水鬼把我拽下来，淹死了我！要不是我把他打了，他竟然还想把我的魂魄捉了去。现在他投胎跑了，好了，你来替我吧！要不是你让我来塘里，我咋会死？如梅你个贱女人，死了吧！”
说着，扑过来伸手就抓如梅的头发，如梅举起手里的桃木刀剑，却被人一把拽着胳膊给拉了上去，“梅子、梅子！”
如梅一出水，环儿的声音就听不见了。看着浑浊的河水，想着怎么解决环儿。
环儿家的人飞奔着跑来，赤脚医生刘四也来了，一检查就摇头，“人不行了。”
大家不死心，飞快往镇上卫生院送。
刚才还生龙活虎跟金明打架、中气十足跳脚骂人的活生生的大姑娘，转眼工夫就没了。
“打死金明这个狗杂种，让他给环儿陪葬！”
“把他家的麦都烧喽！饿死一家狗娘养的！”
环儿家的人拿着铁锨、叉子，撵着金家的人打，众人拉都拉不开。
金明最惨，被环儿的两个哥哥摁着打到昏迷，门牙都掉了，满脸是血。
大队书记、队长、二爷爷，好几个人来回说和。
最后，金明披麻戴孝送葬、丧葬费金家全出、金家的麦子全分给环儿家，这事儿才算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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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3 我要收了你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环儿淹死的事儿，很快就传遍了十里八村。m.www.uu234.net
再联系上回如梅掉河里，于是，村里流言四起、鬼怪之说暗暗流传，甚至有人开始偷偷在家烧香......
公社工作组正好下来检查麦收工作，闻讯把大队书记好好教训了一通。
大塘旁边的打麦场，晚上也只有男人们在干活儿，女人跟孩子们不到天黑都早早收工回家。
整个村子气氛沉重、悲哀、恐惧，如梅却只担心塘里环儿的鬼魂。
她把怨气撒到自己身上，自己当然不怕，但是只怕她成了厉鬼，早晚还要害人。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是谁，一定得收了环儿才好。
可是，自己空有一双阴阳眼，除了一双桃木刀剑，什么画符、念咒、作法......哪个也不会。
如梅坐在院子里里，一边洗衣服一边想着黄大仙，咋好长时间不见他了？
而且，柳树下女鬼托生走之前，还说让其他鬼来找自己，这么久也一个不见。
起身打水的时候，如梅突然恍然大悟，或许是这个八卦井的缘故？
正胡思乱想，如梅娘收工回来。
家里的地都收拾好了，现在开始去队里干活儿。所以，一般都是队长吹哨子了，大家一起收工。见娘一个人回来了，如梅还奇怪。
如梅起身收拾饭菜，问：“爹跟哥哥们还没来？”
如梅娘叹了一口气，“去金家了。你不知道，金环病得厉害，眼看快不行了。让人抬着往医院送呢，路上正好碰上，他们耽搁了。我怕你一个人在家有啥事儿，赶紧回来了。”
如梅吃了一惊，“金家的人这几天都没出来，都病了吗？金环到底是咋回事儿，突然就恁重了？”
如梅娘一边洗脸一边说：“刚几个老娘们儿一起说话，都传是环儿找来了，上了金环的身。挨打挨骂的，本来金环就病了几天。除了金柱还撑着，金家哪个不病？”
如梅顾不上金家人，只问金环，“咋知道环儿上了身？”
如梅娘说：“金环骂自己家人、还要爹娘去大塘磕头。你说，不是环儿上身还能是啥？”
如梅摆好碗筷，却没心思吃饭了。
鬼会上身，一般都是人身体太虚、阳气不足、神魂不稳，鬼才有机可乘。
要真是环儿来了，事情倒好办了。要不，自己突然去塘边，大人们铁定不许。
吃了晚饭、收拾完毕，如梅便跟娘一起去金家探望。
金环已经被拉回来了，卫生院说不行了，让回家办后事！
金家几个都是脸色苍白、鼻青脸肿，特别是金明、脸肿的面目全非，一脸木呆，跟以前调皮捣蛋的样子判若两人。
哭又不敢哭、后事也不能准备，一家人坐在金环床边，默默流泪。
见客人来了，忙出来招呼如梅娘堂屋喝茶，留如梅一个人陪着环儿。
金环慢慢睁开了眼，有气无力地骂：“如梅你这个贱女人，你还有脸来！”
如梅脸色紧绷、眼神犀利，死死盯着金环的眼睛，“我知道你是环儿！”说着，拿出桃木刀剑狠狠砍去，“今天我要收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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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4 原来如此
金环身子一颤、眼睛一翻，晕了过去。www.uu234.net眉心处一股黑烟窜出，正是环儿！
环儿一身是水、横眉立目，看着如梅手中的桃木刀剑，十分忌惮。
见如梅又挥舞着刀剑砍过来，环儿怒气冲冲地骂道：“如梅，你这个不要脸的妖婆子！”
“村里的人要是知道你能看见鬼，早就烧死你！你给我等着，我早晚有一天给队长托梦，让他派人抓你、烧死你！”
如梅不接腔，只管砍。
环儿很机灵，飘飘荡荡地躲过几次，有些得意。
如梅瞅准机会，猛地跳起来，把手中的桃木刀剑扔出去，一下子扎在环儿的小腹上。
“啊--”环儿惨叫，鬼影子落下来，被桃木刀剑牢牢钉在地上！
环儿捂着肚子，撕心裂肺地喊起来：“疼死我了！如梅，你这个天杀的老妖婆！”
如梅走过去，蹲下，小声儿说：“这刀剑我不拔，看你什么时候死！”
环儿一边惨叫一边求饶：“我不祸害金环了，也不在塘里害人。我知道中阴天是水鬼的去处，在那飘三年、饿三年，也是我该受的。好梅子，看在我喜欢你三哥的份上，你饶了我。我可从来没有害过你家的人。啊--疼死我了！”
如梅一点儿不心软，“我不会放你，你别怪我，我从来没想过害你。你现在变成了鬼，我要不收你，你就会再害活人。所以，在中阴天好好修炼，早日投胎。”
环儿被桃木刀剑钉着，扭曲挣扎、血流遍地，哀嚎惨叫。
“梅子梅子，看在咱俩以前恁好的份上，你饶了我吧。这刀剑我小时候还玩儿过，求你拔了。啊。求你了，梅子！我再不敢了。”
如梅冷冷地看着环儿，大口吐了几口唾沫，“对恶鬼我从不手软！”
环儿胸口立即出现几个拳头大的血窟窿，血流如注，连连惨叫。
如梅不为所动，冷眼看着环儿的鬼影子渐渐飘散，黑烟很快就消失了。桃木刀剑，还兀自牢牢地钉在地上。
如梅拔起来擦洗干净，把剑放在金环枕头底下，看着小姑娘枯瘦苍白的脸，心里有些沉重。
出了卧室，看娘正陪着金环娘掉眼泪，如梅走过来安慰，“金环没事，过了今晚就好了。婶子，你熬点儿米粥，半夜喂给她，长力气。”
病了是其次，被鬼上身才最耗元气。
金环娘只当如梅说宽心话，茫然点头。
如梅又说：“金环枕头底下我压了桃木剑，镇魂呢，你们别动，明天一早我来收。”
如梅娘跟金家人都吃惊不小，诧异地看着如梅。
如梅笑笑，“都说是环儿那个死鬼上身，不管真假，桃木剑都没啥妨碍。”
如梅娘忙擦擦眼泪，对金环娘说：“那桃木剑可有年头了。那年我怀孕，恰巧队里砍老桃树。他爹折了桃树根，专找木匠给俺贤良刻的刀剑，一生下来就带上了。”
“贤良戴了富贵戴、富贵戴罢如全戴，最后是梅子戴到十岁。几十年童男童女身上修的，最有灵气。平时跟香烛一起收着，逢年过节地，也能受点儿香火，能不厉害吗？！”
如梅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大威力，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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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5 有鬼来示好
娘儿俩回家的路上，如梅娘有些感慨，“金环这丫头命怪苦。www.uu234.net上回差一点儿、这回又差一点儿。你可不敢生病，上回掉河里，娘心疼得差点儿活不成。”
“嗯。”如梅想着金环对如全的心思，试探了一句，“娘，你觉得金环咋样？”
“啥咋样？”如梅娘奇怪，“不就那样？卫生院都不给治了。这要能熬过去，真是个命大的。你那桃木剑......哎。”
如梅也不解释，只说了句：“金环她喜欢三哥，我也想让她嫁到咱家来。”
如梅娘很吃惊，“她给你说的？你三哥知道吗？他咋说？”
如梅摇头，“三哥不知道。娘，你跟爹商量商量，要是不计较她家的事儿，我就试探试探三哥。”
如梅娘果然有些不太乐意，“金环身体不好，她爹也烦人，金明又是个戳事精。闹这一回，明年一家人嘴巴都得挂起来。”
可不是，自留地里的麦子被环儿她哥点火烧了；该分的麦子，队里都分给环儿家了；环儿的丧事，金家借钱办的。
要不是大队干部说和，环儿家且得在丧事上让金家破费呢。
“明天你蒯（kuǎi）篮子麦给她家捎上，别空手去，瞧病人呢。”如梅娘嘀咕了一句：“还不知道能撑到明儿一早不。”
说着话，到了家附近。
如梅无意间转头，突然看见厕所附近黑雾沉沉，心里一凛，难道是环儿？
“娘，我去解个手。”如梅撒腿就跑，果然看见不远处树下飘飘荡荡几个鬼影子。
如梅握紧了手里的桃木刀，不慌不忙地走了过去，“在这做什么？”
见如梅果然能看见她们，三个破衣烂衫的女鬼都很高兴。
一个五十出头的妇女忙上前一步，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好俊俏的姑娘。你就是如梅吧？”
如梅点头，“是我。谁让你们来的？有什么事？”
“我们自己找来的，也没有什么事，就是给你招呼一声。还有，你爷爷奶奶那宅子，前几天下雨塌了。”
见如梅没有不高兴，才又接着说：“你们有钱了就整修整修。虽说老人不在、宅子空了，修得排场，也是你们子孙的脸面。”
如梅有些诧异。
感情，是来套近乎的。也是，平时不来联络感情，等有事相求可不好开口。
如梅挑眉，“好，我知道了。”
几个女鬼讨好地笑笑，“早点儿歇着吧，麦季子呢，忙了一天多累。”说完，一阵风起，飘忽不见。
如梅转头看着自家院子，井周一片瑞气，兔子笼摆在树下，白白的几团。
如梅大步走过去，如全正好从屋里出来，“爹说，就着上回打井的坑挖地窖。兔子有窝了。”
如梅看了一眼那里，果然有些塌陷。
富贵听见俩人说话，也从屋里出来，说：“爹让我明儿个在家挖。”
说着，打开笼子，顺手抓出来一个，跟如全俩人逗着玩儿，“明儿个，你们就搬新家喽。”
如梅进屋，看爹娘正收拾屋里准备睡觉，说：“我听说咱家祖坟塌了，啥时间去修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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