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 水鬼捉魂
贵如油的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湿润了土地、浇灌了庄稼，春耕大忙的日子又到了！
大青山脚下的清河化冻了，上游冰雪化冻流下的水哗哗地冲下山来，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春汛，潺潺流水给这草长莺飞的春天带来了阵阵悦耳的音乐。www.uu234.net
突然，山脚下一阵喧嚣，“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救命啊！”
“快下去救人！”
“咱们又不会游水，回去喊人啊！”
“快来人啊，如梅掉河里了！”
“…….”
不远处田地里正干活儿的人们，突然听见河边大人孩娃一叠声的大叫，都忙扔下手里的锄头、铲子，飞一般地往河边儿跑！
河水从上游下来的时候冲刷、裹挟着不少泥土，不够清澈，人掉进去很快就看不见了。只有
鼓起的花衣服飘在水上若隐若现，迅速地顺着汹涌的水流往下游飘去。
众人都吓傻了，一群孩子围在河边大呼小叫，胆小的几个女孩子吓得哭了起来，却没有人敢跳下去。
会水不会水的先不说，此时河里的水冰冷彻骨，贸然跳下去，救不出如梅，说不定连自己也给搭里头了。
大人们赶到的时候，水里只有鼓起的衣服飘飘荡荡地往下游去，竟然连人都看不见了。
离河最近的几个男人已经飞快地把夹衣脱了，一个猛子就扎下去，扑腾着往下流追。
听见是自己家如梅掉到了水里，如梅娘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打着地面就大声嚎哭了起来，“梅子，我的乖孩儿啊……”
一群女人忙劝“别担心，一会儿就能救上来。”也有人着急地拉她起来，“地上都是水，看冻坏了身子，赶紧起来吧。”
奈何如梅娘吓得腿都软了，根本就站不起来，更不要提走路，只会大声号哭自己苦命的闺女。
如梅爹急得一头汗，一边跟着水流往前追，一边喊如梅的三哥如全，大声吼着：“老三，你赶快跳下去。”
如全一边跑一边带着哭腔安慰爹，也是安慰自己：“爹放心，我一定能把梅子救上来！”
队长也已经赶来了，又吼着让几个会水的男人也下了河，于是，四五个男人一起往下游追赶去了。
再说水下。
暗河汹涌、水草飘荡、泥沙翻滚、怪石凸出，茂密的水草深处，一个飘飘荡荡的女水鬼猛地扑过来，伸出两个鹰爪般枯瘦的手，捉了如梅刚刚离体的魂魄，死死地握在手里，惊喜得鬼叫连连，“哈哈哈……我可以投胎了！我可以投胎了！”
女水鬼手舞足蹈，掀起的浪花激荡得河水更为汹涌澎湃，把河里刚刚追过来的几个男人又给打了回去。
女水鬼说完，狂笑着就要直奔幽冥城。
再看水里的如梅，脸色青白、遍体鳞伤，四肢软面条般，被奔腾而下的河水裹挟着，“砰”地一声，额头狠狠地撞在了水下凸出的一块石头上，登时血流如注，迅速染红了石头。
如梅的身体静止了一瞬，好像突然醒来似的，猛地抽搐起来，不等睁眼，张口就吼“疼死老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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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2 婆婆现身
一张口，一股腥膻碜牙的水呛到喉咙里，如梅大骇，两手无意识地抓挠着，好像抓了一把水草，一股阴气窜入，登时，如梅全身冷得如坠冰窖。m.www.uu234.net
突然就听见耳边一阵女声鬼叫：“有鬼、有鬼啊……”
如梅吓了一跳，又头痛欲裂，下意识地抬臂擦了一下额头，猛地睁开眼。
触目都是昏黄的河水，只觉得鬼气逼人、黄沙翻滚……这是怎么回事？自己跟同学明明在海里游泳啊。
突然看见眼前站着一个女人，披头散发、面目可怖，飘飘荡荡、似实似虚，而自己手里正抓着这女人的头发！
一阵阴气入体，如梅浑身彻骨冷透，忙一把松开，吓得尖叫：“有鬼、有鬼啊……”
那女鬼见如梅的魂魄还在自己手里牢牢攥着，明明已经死了，却又睁开了眼、拉住了自己的头发，也是吓得魂飞魄散！
见如梅松手，女鬼立即把双手背到身后，冲着如梅尖叫着，“你的魂魄是我的了、你的魂魄是我的了！滚开！”低头猛地撞过来。
“啊--”如梅见女鬼虚空穿过自己的身子，“唰”一下消失不见，吓得眼前一黑，登时晕了过去。
眼看就要被急流冲走，如全几个人奋力游过来，七手八脚地抓住如梅，拖得拖、拽得拽，连拉带抱，众人合力终于把如梅给弄出了水面。
岸上沸腾了，“救上来了！”
“医生呢？”
“来了来了！”
如梅的二哥如富贵在前边跑，赤脚医生刘四跌跌撞撞地跟在身后，大家都忙喊，“快点儿让开，医生来了！”
如梅平躺在地上，身上也不知道盖着谁的衣服，脸色苍白，一动不动，竟如死了一般。
如梅娘坐在地上哭，如梅爹猛地摇晃着如梅的身子，不知道该咋办，连惊带吓，一脑门儿都是汗。
听见医生来了，老两口恰如见了菩萨，转过身就磕头，“救救我家梅子啊……”
刘四蹲下，抬手解开如梅衣领扣子，两手叠在心窝位置，就往胸口摁，大家都吃了一惊，这……
还真是不太雅观。
如梅虽然才十六岁，但是胸部已经初具规模。再加上春衫薄、又湿了，紧紧地贴着身子，鼓鼓的两团还真是扎眼。
刘四是个三十多岁的乡下赤脚医生，医术不高，但是也知道溺水的人要实施人口呼吸；摁了两下，便捏住如梅的鼻子，就要跟如梅嘴对嘴吹气……
“哎呀，你这是干啥呀，赶紧起开！”一个女人“嗷”地一嗓子叫出声儿，把大家吓了一跳。
就见一个女人推开人群，挤了进来。
她一把推开刘四，左手叉腰、右手点着刘四的额头，怒气冲冲地道：“她一个黄花大姑娘，又不是你媳妇，你咋能下得去嘴……”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江军他妈、如梅未来婆婆！
这是维护如梅的清白来了？
刘四恼了，一推江军妈，“你才该起开，再耽误，出了人命你赔啊？”说着，低下头又要实施人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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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3 老封建
这档口大家都回过神来，如贤良忙拉江军妈，“婶子，你别急，这是救我妹子呢，刘四他是医生。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江军妈猛地甩开如贤良，不管不顾地吼：“梅子她是我们江家的媳妇，让别的男人抱也就抱了，救人要紧，我也不说啥了。”
“这人都救上来了，再弄这不像话的，我们老江家也不是好欺负的。今天当着这么多人，我把话撂到这儿，你妹子要是让别个男人亲了，我们家军儿说啥也不能再要她！”
“你们也别说我老婆子封建，梅子再好，我们老江家也丢不起这个脸，咱们两家的亲事可成不了！”
如家的人都黑了脸，如梅娘哭得更大声了，如贤良正要开口，刘四气得不轻，一甩手站了起来，“你这个死老婆子，就是个老封建，该拉出去狠狠批斗！”
如梅的二哥如富贵有些二愣子，看着江军妈，怒道：“婶子，你不让医生救，这是想让我妹子死呢！”
江军妈一拍手，叫起委屈来，“你这孩子，梅子是我江家的媳妇，我还能害她？”
如梅爹开口：“亲家母……”
队长抬手拦住了如梅爹，狠狠地瞪了江军妈一眼，转脸指着早让人牵过来的牛，对如梅爹说：“实在不行，就还老法子吧，牛驮着控水。你们两家赶紧商量，别到最后，毁了两家亲事、刘四还落埋怨。”
乡下的女孩子订了亲，婆家能当一半家。
今儿个要是江军妈没来，刘四出手救了如梅，人工呼吸的事儿早晚也得传到江家去。
这么三里路的远近，两个村子地挨着地，天天一起干活儿，能瞒住什么？虽然人命关天，可是女孩子的清白名声一样重要。
刘四刚一动，江军妈就把刘四往边儿一推，喊起来，“扶起来、扶起来，牛都牵来了，还等啥？”
刘四被江军妈推得一个趔趄，气得甩手要走，这边众人已经七手八脚地把如梅扶起来了。
如贤良忙过来，刘四气鼓鼓地：“老法子也行，反正都能救命。我刚才摸了颈动脉，问题不大。”
知道如梅死不了，如家的人才放心，把如梅头朝下搭到老牛背上，如全忙牵着，抽打着牛走了。
如梅娘哭哭啼啼地跟着，众人议论纷纷，“这要是救不回来可咋整？”
“就是啊，以前没医生，可不都是老法子弄醒，醒不来的倒是多数。”
“可见，女孩子就该嫁得远些，村挨着村真是不行。这边放个屁，那边可就闻着味儿了。”
“如家要用医生、江家非要牛驮。醒了两家都好，醒不来，如家能饶了江家？”
“谁说不是呢，老天爷做主的事儿，唉……就看梅子的命了。”
“这要是我闺女，管他江家河家，先让刘四救人要紧。”
“站着说话不腰疼，江家是一般人家吗？听说，梅子女婿现在官儿大着呢。搁以前，就是大将军，县太爷见了都要磕头的。”
“也是……得了这女婿，还不得供着啊。梅子是江家媳妇，虽说没过门，如家不也得看人家的脸色？”
“梅子真要是被刘四给亲了，别说她婆婆了，我看着都心里膈应。”
“……”
一时间，众说纷纭，前边却突然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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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4 家庭矛盾
原来，一路颠簸又大头朝下，如梅很快就咳嗽起来，呕吐出不少黄水。www.uu234.net人虽然还昏迷着，却是真真切切地活着呢！
众人一片欢呼，江军妈得意地白了刘四一眼，转身对如梅娘说：“亲家别哭了，梅子这不就活了嘛。老法子就是管用，老祖宗能骗人吗？”
“真是的，哪有他那么救人的，又是亲又是摸，梅子醒过来也能羞死回去！好了，你们先回家去，晚上得空了，我再去你家瞧看。”
如全牵着牛，如家的人都回家去了，其他人议论了一会儿，也各自干活儿去了。
江军妈转身往自己地里走，闹腾了这么半天，可耽误不少活儿呢……
一群人闹哄哄到家，如梅还没有醒，家人里都担心得不行，如贤良把如梅抱到屋里。
如梅娘还腿软着呢，贤良媳妇兰英给如梅换了衣服、盖好被子，这才出来请刘四。
刘四诊断了一番，又派人回家取了急救箱回来，给如梅包了头、打了针、留了药，说：“估计会高烧，多喝开水，问题不大。”
付了诊费、药钱，如梅爹诚心诚意道谢又忙赔不是，让如贤良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医生。
看着刘四走远，看热闹的邻人也散了，一家人也没心下地，都回转到堂屋，坐着说话。
如梅爹是一家之主，当然得先开口，“以后你们娘几个洗衣服不要去河边了，忙完了这几天，在家里打个井，平时用着也方便。一大家子人呢，天天光挑水就得占个人。”
众人都是眼前一亮。
西山屯穷，又靠着清河，在家打井的不多，得花不少钱呢。
就村头一个老井，不知道哪辈子打的，全村老少都用。西山屯不大，也有百十户、几千人，每天晌午头儿挑水的都得排队。
哪年雨水少，村里还得派人维持秩序，要不，光全村争水吃，就不知道吵骂多少回。
如梅娘光知道疼闺女，其实主意不大，突然想起来江军妈说的话，心里不舒服，嘟嘟囔囔地说：“打井就打井，省得哪天洗衣服再碰见江家的那个老婆子。”
几个村子都靠着清河，女人们洗洗涮涮地，几个村子的人都能见面。
经过了今儿个这一遭，如梅娘对江家这亲家母的好感急剧下降，甚至十分反感了。
如贤良是老大，性子稳重些，想到当时情形，也气得不轻。
“江家那死老婆子就是拎不清，命重要还是清白重要？要是江军敢说那些话，看我不打死他！”
如全跟如梅感情最亲，听了这话，虽然解气，但还是把气撒到了如贤良头上，“要不是你跟江军同学，哪里会结这门亲？都怪你！”
如贤良噎住了，嘀咕了一句，“江军跟他娘不一样的……”
如富贵接过话来，“哼，有其母必有其子，谁知道他到底是个啥样的？同学是同学、妹夫是妹夫，上学的时候关系怪好，谁知道成了妹夫是个啥人？说不定连个生人还不如呢！”
兰英见自己男人被两个小叔子埋怨，不高兴了，“不中就退亲，干什么在这里埋怨你们大哥？！”
0005 婆婆来找茬
眼看着几个孩子吵起来，如梅爹咳嗽了一声，“这事儿搁谁身上谁知道，江军他妈说的话不好听，咱也不是不能体谅。m.www.uu234.net”
“刘四真要弄啥人工呼吸，亲家母不拦着，我也不能看着刘四亲下去。咱家没啥本事，梅子跟江军结亲，本就是高攀，要是梅子的清白再没了……”
如全气得不轻，吼了声“老封建”，气鼓鼓地跑了。
兰英白了一眼如全的背影，一脸不满地对婆婆说：“娘，你看老三，没大没小的像个啥样？不是我说嘴，你们也该管管他。这么顶撞长辈，以后传出去，看他咋说亲！”
如富贵见大嫂说是非，狠狠瞪了兰英一眼，兰英只得闭了嘴。
这个小叔子浓眉大眼，长得高壮，看着就让人发憷；就算自己要的彩礼有点儿多，也不至于恼成这样。有本事他以后说个不要彩礼的媳妇，那才是本事呢！
如梅爹皱眉，看了兰英一眼，“做饭去吧。”
被小叔子瞪眼，告状不成又被公爹嫌弃，兰英气得一甩手，抬步出了堂屋。
如梅高烧昏迷，全家忧心忡忡，生产队上工还得去，留如梅娘在家守着，有人过来探望，就陪着说些闲话。
傍晚时分，江军妈也过来了。
既然是来探望病人，竟然两手空空，如梅娘便有些不高兴。招呼一声“来了”，如梅娘稳坐着纳鞋底子，也不说起身倒水。
江军妈有些不痛快，懒得寒暄，直接开门见山，“梅子啥样了？”
如梅娘头也不抬，“发高烧，还没醒。”
如家院里的地不平，江军妈自己拉过一个小板凳，挪了几次，确认板凳不摇晃了，这才坐下。
江军妈身着偏襟毛蓝大褂、黑色宽裤、小口布鞋，一身衣服都洗得发白，虽然破旧，好在没有补丁。
个子算是女人中较高的，因为常年下地干活，虽清减黑瘦、脸有菜色，却也结实利索。
不算漂亮，长得浓眉大眼、鼻直口方，有些男相脸，说话做派也有些像男人。
江军妈一边看如梅娘纳鞋底子，一边说：“我直接从地里过来的……啥也没拿，改天再专程来看她。”
如梅娘暗暗撇嘴。
江军妈瞥了一眼屋里，说：“咱是亲家，有啥说啥，我不会把事儿闷在心里。军儿不在家，你们家有啥他照应不到，有话我也替他说了。”
如梅娘听这话有些不对，细细的眉毛皱起，心里便有些警惕。
手里的活儿不停，如梅娘抬头看着江军妈，说：“咱们是一家人，有啥话说呗。”
江军妈往堂屋瞅了一眼，有些不快，“梅子还没醒啊？淹得恁很，醒了还不知道是个啥样儿……”
如梅娘猛地停了手中的活计，不悦地看向江军妈，“你这是啥话？醒了当然就是好了。”
江军妈说：“那是最好不过了。就是呢，你也知道，那河里年年夏天都淹死人，不是大人跳河就是小娃们……i”
如梅娘恼了，“亲家母，你这是啥话？俺家梅子没醒，你这是想到哪了？满脑子都是封建，还军属呢！”
0006 吵起来了
江军妈暗暗撇嘴，一咬牙，说：“我是个直肠子，有啥说啥，亲家母你可别不爱听。www.uu234.net”
“起初呢，要不是看梅子漂亮、娘家三个哥哥、如家门户大，谁爱跟你们结亲？我儿子可是正儿八经的军官！以后官儿当得还要大呢！”
如梅娘气得倒仰，不等说话，江军妈又接着说：“梅子在你眼里千好万好，其实吧，我家军儿还不太满意。要不是我跟他爹硬压着，这亲事根本就定不下来。”
如梅娘再老实，这会儿也恼了，猛地高了声儿，怒气冲冲地瞪着江军妈，嚷了起来：“我们一没有逼你们，二没有上赶着。”
“不是你们江家托媒人上门来，我们跟本就没打算给她说亲。我家梅子那个时候才多大？十四岁、刚下学！”
“要不是看江军是贤良的同学，知根知底，我跟她爹还不答应呢。你今儿过来说这话，是要退亲还是想干啥？”
江家早知道儿子这么出息、如梅又有这一难，当初说啥也不会结亲，江军妈有些后悔。
见被如梅娘戳破了心事，江军妈老脸一红，却很快就理直气壮了。
“三媒六聘说的亲，我们江家也不是随便就退亲的人家。就是……梅子这次掉河里，要是沾了鬼气、烧坏了脑子、冰坏了身子……可就不好说了。”
“你疼你闺女，我也不能委屈我儿子。都是为儿女的心，馒头别说窝窝！”
如梅娘气得站了起来，“我梅子还没醒，你就巴巴地跑来给我说这些！你们江家做事还真是绝，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江军妈撇嘴，“谁爱说啥就说啥，总归我好好一个军官儿子，总不能娶个傻子回来！这不，昏迷半天了还没醒，医生都说会高烧。”
“再说了，姑娘家最怕受凉。这在开春的冰水里泡了那么久，万一伤了身子，以后怀孕就难了。”
“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你又不是不知道，军儿在部队、是国家干部，只能生一个孩子！孩子多金贵！娶个媳妇不能生，是你你能忍？！”
说到这里，江军妈坐不住了，说着话就起身，“我屋里瞅瞅去。”
如梅娘一把没拉住，气道：“都不想结亲了，还看个屁看！”
江军妈不理她，直接进屋去了。
如梅娘想着她是嘴毒，其实心里还是担心自己女儿的，压抑下心里的怒气，跟着进了堂屋。
按说，如梅小孩子又是女孩儿家，不该跟着娘住在堂屋主卧，其实原因也简单，因为老闺女，受宠呗。
再说了，家里人多屋少，如梅爹早几年就跟着如全、富贵挤在堂屋西间了。
如贤良已经娶了媳妇，小两口住在西厢房，占了一间；西厢剩下的两间一间是厨房，一间放农具杂物。六间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两村离得近，江军妈来过亲家好几回了，对于如梅住在堂屋主卧早已经见怪不怪。进了堂屋，往东走了两步，抬手一挑帘子，抬步进了东间。
狭小的卧室里一片昏暗，房间低矮，土墙上开着一个小窗，哪里有什么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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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7 不对劲儿
江军妈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看见靠墙床上躺着的如梅。www.uu234.net
少女盖着被子，乌发的大辫子搭在碎花枕头上，脸色潮红、娥眉微蹙、嘴唇干裂、呼吸粗重，一看就病得不轻。
江军妈心里一沉。这要是还不醒，可就不好说了啊……
其实，江军妈来了没多久，如梅就被俩人吵醒了。
看着窄小昏暗的泥墙草屋，回想着水下见鬼的一幕，如梅头痛欲裂。原主的记忆一窝蜂地涌进来，如梅傻了，这是七零年代，自己穿越了！
虽然上一世自己是孤儿，也没啥值得惦记的人，可……这都什么事儿啊。
如梅完全接纳了原主的记忆，不仅知道这是上世纪七十年代，还知道原主有个未婚夫，名字叫江军。
人长得很英俊，就是比原主大十岁；是个军人，好几年没回来了。听说年前又提拔了，不知道现在是营长还是团长。
如梅皱眉。
他本就不喜原主，成了大官儿，更不待见这个才十六岁的小媳妇吧？这门亲事……
听见外面婆婆和亲妈吵吵闹闹，如梅心烦得厉害。
此时见俩人进来，如梅假装被两人刚刚惊醒，微微睁开了眼，声音虚弱倒不是装的，“娘。”
江军妈跟如梅娘都是一阵惊喜，如梅娘一个箭步就扑过来，眼睛都红了，“梅子梅子，你醒了？看嘴干得，喝水不？”
“嗯。”如梅转动着眼珠，看着江军妈，招呼了一声，“婶子来了。”
如梅本就长得漂亮，眉眼弯弯、鼻子翘翘、樱唇小小……现在一脸病容，更是娇滴滴一个病美人。
江军妈当然也喜欢，“这下我可放心了，醒了就好。乖孩子，受大罪了。”
虽说婆婆也是妈，到底隔着肚皮呢，现在说得再好听，刚才那些难听话才是她的真心话。
如梅当然没有什么好脸色，面对未来婆婆，如梅只是淡淡说了句：“谢谢婶子。”
乡下人哪有说什么“谢谢”的，江山娘立即意识到如梅的不正常，惊疑不定。
以前的如梅，见了自己，不是紧张得两手揪衣服、就是羞得不敢抬头，甚至招呼不打就跑的事儿也干过，今天这是怎么啦？还说啥“谢谢”，电影里的人才这样说话呢。
江军妈疑惑归疑惑，又叮嘱了一句“好好歇着，过几天我再来看你……”便起身告辞。
如梅强撑着坐起来，送到堂屋门口，看婆婆走远了，这才转身坐下，细细打量着堂屋，真真是家徒四壁。
除了冲门靠墙的长条几、正堂屋一张饭桌，桌下几把吱呀作响的小板凳，便啥也没有了。
如梅娘抬手摸摸如梅的额头，“屋里躺着去吧，坐这儿也是吹风。”
如梅摇头，“娘，我不躺了，我帮你烧火做饭。”
如梅娘见女儿大好了，自然高兴，“嗯嗯，我给你弄点儿饭，吃了好有劲儿。”
如梅跟到厨房，一边烧着地锅，一边看娘炒菜。
不是啥好菜，但是闻着炒菜的香味儿，如梅还是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看着锅里。
0008 矛盾多着呢
如梅娘一边往外盛菜，一边说：“弄好了你先吃，馍这就馏上，等他们爷儿几个回来你再吃一顿，把亏的身子补上。www.uu234.net”
馍很快就馏好了，如梅从锅里拿了一个玉米面跟红薯面掺和的黑黄馍出来，用筷子夹了一点儿菜，站在锅台前边吃边跟娘说话，也不嫌烟熏火燎。
没多久，外面“咣当”一声，嫂子兰英的声音传来，“娘，我们回来了。”
如梅娘忙说：“饭这就好。”转头吩咐如梅，“拾馍、烧火，这就下面条。”
如梅忙三口两口把手里的馍塞进嘴里，把菜盆放到一边，正要去灶膛坐下烧火，兰英抬脚进来了。
看着如梅鼓囊囊的两腮、油光光的小嘴，兰英脸色一沉，抿了抿唇，“梅子醒了啊，你病着，起来我烧。”
如梅忙咽下嘴里的饭，说：“嫂子你歇着，我病好了、能干活儿。”
兰英不再说话，瞥了一眼馍筐子里的几个黑馍，扭身出去了。
如贤良洗完了脸，抬头看见兰英脸色阴沉，忙也跟着进了西屋，“咋了这是？”
兰英眼睛就红了，“你看如梅，装病不干活，就知道在家偷吃！你娘这心，真是偏到脚后跟儿上去了。”
如贤良也不高兴了，“梅子哪是装病？死过去又活过来的人，身子虚得很，多吃一口又咋啦？再说了，都是一家人，啥偷吃不偷吃。值当你在这哭哭啼啼？还是大嫂呢！”
“俗话说‘长嫂如母’，等爹娘没了、弟媳妇们进门，一大家子都靠你领呢。看你，心眼儿小得针鼻儿一样，还好意思给我闹气！”
兰英抬手擦擦眼泪，瞪着不大的眼睛，怒气冲冲地说：“我哪是跟你闹气？你看你娘做的事儿！疼闺女就该把家底子给她吃光喝光？干脆，剩下的也别留了，都给她陪送到婆家去，咱们一家老小喝西北风！”
说着，把手里的脏衣服狠狠地摔到盆里，一脸鄙夷，“切，就算女婿出息，也不至于闺女没出门就当姑奶奶供着！”
如贤良皱眉，有些生气地说，“咱家有啥陪送的？咱俩结个婚都借钱求人的……”
兰英气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声音也大了，“说啥借钱求人，你给俺家多少彩礼？再说了，谁家娶媳妇不借钱？就你家背账？”
如梅爹刚走到西屋窗户底下，就听见小两口不知道吵啥呢，用力地咳嗽了一声，“叨叨啥？没吃呢就撑着了！”
小两口立即不敢说话了。
很快富贵跟如全也回来了，如全不知道怎么竟然捉了只野兔子，高兴得很，“娘，明儿中午杀兔子吃肉。”
见如梅醒了，还能帮着娘做饭，弟兄俩当然高兴。
如贤良弟兄三个跟如梅爹长得很像，都是浓眉大眼的，看着就是一家子。如梅长得倒是跟娘比较像，眉眼弯弯，笑眯眯的俏模样。
如梅爹看看如梅的脸色，对如梅娘说：“梅子的脸还红得很，你明儿一早喊刘四再来一趟，治彻底了也心里踏实。”
如梅娘点头，“嗳。”
兰英筷子一顿，翻个白眼儿，心里很不满。
0009 院中见鬼
兰英端起碗走向厨房山墙阴凉处，一路嘀嘀咕咕地发牢骚：“洗个衣服都能掉河里，十七八的大女人了，出息劲儿的！好好地白扔了一块多钱，能割三四斤肉！”
如贤良正好也跟过来，唯恐家人听见，忙瞪了兰英一眼，“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兰英不忿，“就她金贵！人都好了，还请啥医生？请人来就得加出诊费，走过去也就几步路，累死她了？！”
看如全也端碗走过来，兰英这才闭嘴不吭了。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
看全家人破衣烂衫、饭桌上黑馍咸菜，如梅十分心酸，暗暗打算要尽快挣钱。
现在还是生产队，挣工分、分粮食；但是开垦的荒地、自留地的粮食瓜果、家养的猪羊禽蛋、手工编织......可以赶集卖钱，虽然管得严，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吃完晚饭去街口闲聊，是庄户人劳累一天最后的乐趣。
如梅扫完院子，过来猪圈倒垃圾，影影绰绰看见树下有个飘忽的人影，吓得一哆嗦。
想起水下的那个女鬼，如梅断定自己看见的这个也是鬼。
天色昏暗，没有月亮；爹跟哥哥们都不在，阳气一丝儿皆无，所以，鬼来了？
正胡思乱想，那鬼影子飘飘忽忽地近前来，如梅两腿发软、嗓音哆嗦，“你你你……你别过来啊！”
鬼影子好像也吓了一跳，声音疑惑不定，迟疑地问道：“你能看见我？”
听鬼开口说话，如梅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走、走.....”
鬼却高兴起来，“你真能看见我。”
鬼的面目在暗夜里模糊不清；声音不辨男女、暗哑难听；衣着也破旧的厉害。
如梅一边往后挪身子，一边哆嗦着唇，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要干什么？别……别过来！”
那鬼忙止住了脚，“我不害人，你别怕。”
如梅吓得忙捂住了脸，“你你……走啊，快走。”
“我这就走。”鬼影子说走，脚步却有些迟疑，看了院子里一眼，说：“其实，我是饿了，过来找点儿吃的。”
如梅猛地抬头，“你……我家没有你能吃的。”
鬼能吃喝阳间的饭菜吗？
鬼影子抬起胳膊，枯瘦的爪子指着院子里的柳条筐，“野兔子。我追了一天，眼看就要抓住，却被你家的人给捉来了。”
如梅见鬼真对自己没有恶意，胆子大了许多，“那你拿走吧。”
鬼影子好像在摇头，“不用，我只喝血，兔子你们留下就是了，你三哥好不容易捉到的。”
如梅又开始哆嗦了，“你……你你，认识我们家的人？”
鬼影子恍惚在点头，“当然认识，我就住在山脚下，这十里八村的人我都认识。”
感情，这还是个当地鬼。
如梅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身子，“你吃饭去吧，别伤害我们家的人......还有那些牲畜。”
那鬼好像看了如梅一眼，飘飘荡荡到了柳条筐那里，倏忽不见。
如梅听见柳条筐里兔子蹦了几下，就没有动静了。
很快鬼影子飘飘荡荡地出了柳条筐，又往这边来了，如梅吓得又哆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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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0 阴阳眼
那鬼飘荡在如梅不远处，有些疑惑地看着如梅，“你是今天刚开的天眼吧？十里八村都没听说有通灵的人。m.www.uu234.net”
如梅眨眨眼，“我不知道，也许吧。”
鬼影子更加好奇，“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儿？”
如梅决定如实回答，说：“今天，我掉河里了，看见个女鬼，她捉了如梅的魂魄，跑去投胎了。所以，我不是原来的如梅。”
“其实......说出来你或许不信，我的魂魄来自五十年后，我也叫如梅。真不知道这是什么缘分，说不定这就是我前世的家。”
鬼影子突然飘忽得厉害，显然吃惊不小，不辨男女的声音都哆嗦了，“你说什么？水鬼她托生走了？是捉了你这宿主的魂魄？还有，你说你来自五十年后，是真的吗？”
如梅突然大了胆子，“我骗你干什么？我还想回去呢，你有什么法子吗？”
那鬼竟然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摇摇头说：“我又不是阎王，可管不了投胎轮回的事，你要是想求他可不容易。对了，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如梅说：“我正在海里游泳，一个大浪打来，魂魄就到了这个如梅的身体里。说不定，五十年后的我已经淹死，尸体都火化了。”
那鬼沉寂了半晌，好像在思考什么，然后声音便有些严肃了，“看来，你死亡、投胎的事，生死簿上没有。这要是让阎罗殿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如梅也严肃了，“他们要是不能把我送到原身体里去，我还是躲着他们为好。”
鬼影子飘动了两下，认真点点头，说：“说得对。搞不好魂飞魄散、化为飞灰，可就真是连个鬼影子也见不到了。”
“你既然能躲过这回，难道你有什么贵不可言的命格？投胎托生都不用经过阎王的，也真是奇怪得很。”
看着东倒西歪的几间草房子，那鬼十分疑惑。
女孩子嘛，既然娘家穷得屋都快塌了，“贵不可言”的命格便该应到婆家。可见，她男人以后飞黄腾达是一定的了，而且富贵不小……
那鬼就站在如梅对面，虽看不清眉眼长相，但是阴气阵阵、令人不寒而栗。
如梅知道跟这些阴物呆久了不好，忙转身就走，“你赶紧走吧。”
“嗯。”那鬼竟然很听话，摇晃了一下，便不见了。
如梅眨眨眼，见院里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松懈了身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摸摸额头，全都是汗，连高烧都好了。
柳条筐里的野兔子已经死翘翘了，小小的一团蜷缩在筐底，怪可怜的。
如梅心里害怕，见鬼的事儿，却又不敢告诉别人，一夜没有睡安稳。
第二天吃过早饭，如全把医生叫来，刘四拆了纱布，看看额头上的伤口，说：“小孩子恢复得就是快，不用包纱布了，抹两天紫药水就行。”
如梅娘担心地问，“会留疤不？”
刘四看了看，“把刘海留长点儿，看不见。”说着，滴了两滴紫药水，走了。
看着镜子里额头正中米粒大的疤痕，越看越像马王爷的第三只眼，如梅心下忐忑不安。
听见外面娘让大哥剥兔子，如梅突然开心起来，放下镜子出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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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1差点露馅儿
如全一把夺过兔子，笑嘻嘻地说：“大哥，我来。”
如全手里的灰兔子其实不大，剥皮去肠子，不知道能不能剩下一斤肉。家里七八个大人，平均一人一两肉而已。不过，好在中午能见一顿荤腥了。
你想啊，刚过了一个缺吃少食的冬天，兔子哪有什么肉？要不，也不会被几个半大小子给追上。
贤良去厨房拿刀，如全拎着兔子到厨房窗户底蹲下，正要动手，转眼看见如梅出来，如全得意地说：“这兔子本来是好几个人一起撵的，就数我跑得最快。我想着，咋也得逮回来给你补身子。”
如梅笑咪咪地走过来，“我就知道三哥对我最好了，谢谢三哥。”
如贤良正好拿刀出来，闻言看着如梅，微微诧异，“梅子病好了，说话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如梅一惊，正想怎么掩饰过去，兰英凑过来，不阴不阳地说：“可不是嘛，睡了一觉还会给自己家人说‘谢谢’了。”
如梅松了一口气。
原来，说了句“谢谢”就差点露馅儿，既然庄户人不习惯，以后改掉就好了嘛，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呀，对了，昨天对江军他妈好像也说“谢谢”了呢。
不等如梅说话，兰英迎着走过来的婆婆，似笑非笑地说：“娘，你看看梅子，一大早就对着老三说啥傻话。县城我去过几趟，可也没见城里人相互这么客气的，别说对一家人了。我看，倒是电影上演的那些云彩眼儿里的人物，才这么酸文假醋地说话呢。”
见婆婆脸色不快，兰英立即转向如梅，笑眯眯地说：“梅子，咱是庄户人，可不要蜷着舌头说话，没得让人笑掉大牙。”
“等以后跟着你家大军官到了大城市、成了城里人，想咋说咋说。我看啊，既然现在还在乡下、人也还是泥腿子，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带泥腥味儿的土话吧，省得让人说咱家矫情。”
虽然兰英面带不屑，一番话夹枪带棒，细想想还真是为了梅子好。大实话虽然难听，竟然反驳不得。
要知道，庄户人淳朴，最重乡情。要是谁离家几年、回来就改了乡音，最被人看不起，会被骂“忘本的畜生”。
更何况，梅子还没嫁出去。不过找了个军官，婚还没结呢，说话就酸文假醋起来，这个罪过不可谓不大。
所以，兰英说的话不好听，不仅没人不满，就连如贤良也赞同。
如贤良把菜刀递给如全，转脸看向如梅，谆谆教导起来：“梅子啊，以后到了城市里，看江军那些战友咋说话。人家都说家乡话，你就别改口音了。”
“要是人家都说那啥普通话，你也跟着说，别一口老土话让人瞧不起。这会子在家呢，说话就别学电影上了，啊。”
如梅爹娘也没说啥，各干各的去了；如全手忙脚乱，正低头杀兔子；就连一贯看兰英不顺眼的富贵，也只是在旁边蹲着看如全忙活，不时帮一下手......
见没人说自己不对，男人还给自己撑腰，兰英脸上便有了得意之色。
0012 婆婆难当
如梅哭笑不得。www.uu234.net
唉，真是的，多大点儿事儿啊，一大早就搞成这样。
说起来还真是，过日子嘛，鸡毛蒜皮的事儿就是多......
好吧，以后万分注意，一定要以最不易发觉的方式、最快的速度融进乡下生活，反正也回不去了！
于是，如梅笑眯眯地说：“知道了，大嫂。我就是觉得三哥对我真好，也是开玩笑，学着电影上的人，说了句‘谢谢’，你就当我调皮好了。”
说完，也蹲下看如全杀兔子，不再纠缠这事儿了。
如贤良跟兰英见如梅不仅没生气，还很听话，都很有成就感，也不再说啥。转身跟着爹收拾整理农具，准备上工了。
如梅爹见几个儿女相处得还行，也不当回事儿。拿着农具，领着如梅娘跟如贤良两口子，边往外走边对富贵、如全两个说：“弄完了赶紧过来，让梅子在家早早炖上了，回家就能吃。”
如梅娘也说：“斤把重个野兔子，别当个玩意儿摆弄个没完。老大不小了，还当自己小孩子呢，你俩赶紧给我下地啊。”
仨人头也不抬，都只是“嗯”了一声，手里忙活个不停。
如梅第一次见人杀兔子，见如全也是笨手笨脚的，笑道：“三哥，你没杀过吧？”
如全一梗脖子，“第一回逮着，谁会杀？过年见娘杀鸡，还不是一样的法子？要不，你来试试。”
说着，把血糊糊的兔子往前一送，惊得如梅差一点坐到地上，富贵跟如全俩人都笑了起来。
如梅惊魂未定，看着剥下来的兔子皮，问：“皮子能卖吧？”
如梅爹听见这话，转头说了句：“巴掌大块兔子皮，卖啥卖？让你娘给你裁俩鞋垫子，冬天垫棉鞋。”
兰英一听就撇嘴，心中嫉恨不已。
好东西第一给他闺女，切！
兰英狠狠地瞪了如贤良一眼，一扭腰、抗上锄头，急匆匆地走到了几个人前头，追赶别的女人去了。
如贤良莫名其妙，看着媳妇扭着的屁股，想着昨天晚上自己哄媳妇、床上仗打得**，突然“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如梅娘转脸看了大儿子一眼，对贤良说：“老大，抽空给你媳妇说一声，中午的兔子肉她别吃了，以后赶会割点儿肉，算给她补上。”
如梅爹诧异，“好好地，你这老婆子净是白找气生呢！一家人吃肉、儿媳妇看着？真是！”
如贤良更是不解，又略带不满，“娘，这是咋说的？兰英咋不能吃兔子肉？”
如梅娘看着前边走得飞快的兰英，小声对如贤良说：“所以说婆婆难当，啥恶人都是我做了。不是我要苛待儿媳妇，老辈子有规矩。”
“兰英进门大半年了，谁知道这会子肚子里有没有？万一怀上了，吃了兔子肉，生下个豁嘴孩子，看你俩哪哭去？”
一席话说得俩男人都不吭声了。
如贤良好歹也是初中毕业，虽然“吃兔肉、生豁嘴”毫无科学依据，但是，邻村活生生的例子摆着呢！
如梅娘看着前边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又想起一条心事。
0013 好法子
如梅娘想了想，反正面前的是自己儿子，当然还是有啥说啥，连弯儿也不用拐了。www.uu234.net
“咱村跟兰英一茬娶的几个媳妇可都怀孕了，兰英到现在还没动静，你俩哪天去卫生院看看。”
“不是我嫌弃她，我是想着，万一真有啥不得劲儿的，趁年轻早点儿瞧看，生孩子也正当年。钱不钱的，你别担心。”
这话如梅爹插不上嘴，快步也往前走了。
如贤良突然心里有些沉重，一路不说话，心里琢磨着怎么开口给媳妇说这几件事，又能解决问题又不让家里生气吵架。
路上的人心事重重，家里的三个却是开心得很。
看着父母、哥嫂走远，如梅蹲着往前挪了挪，说：“今天中午倒是有肉吃了，以后可还不知道该咋办。”
富贵奇怪地转头看着如梅，“啥事儿以后该咋办？”
如全也一脸诧异，“你有啥事儿？以后的事儿都有爹娘考虑，你咋还愁上了？”
如梅干脆起身抓了个板凳坐下，正了正脸色，一副要谈正事儿的架势。
“二哥、三哥，咱家的事儿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大哥娶大嫂的债还没有还完，爹跟娘愁得夜里都睡不着觉。那天我还听见爹跟娘说，你俩娶亲的钱往哪抓挠去？”
富贵跟如全一时间也没啥话说，对于血气方刚、二十左右的小伙子来说，娶媳妇就是唯一的大事。
妹妹都定亲两年了，两个哥哥早该说亲了。家里穷得这样，别说娶不起，就是娶个媳妇也没地儿住。
见俩人脸色不好，如梅趁热打铁、循循善诱，“没钱咋娶媳妇？靠工分还有咱家那几亩自留地是不行的，二哥、三哥，我倒是有个好法子，你们要不要听听？”
富贵坐直了身子，看了如全一眼，俩人都又转脸看着如梅，“说来听听。”
如梅眨眨眼睛，“咱们家养兔子赚钱怎么样？”
俩人一听都皱眉，“养兔子咋赚钱？”
如梅诧异，“咦，当然能赚钱了。兔毛、兔肉、兔皮......哪个不能卖钱？咱养出了名，光卖种兔就能发财。”
如全低头看着手里血糊糊的兔子，抖了抖，疑惑道：“这兔子哪有毛？斤把肉的小东西，卖肉能值几个钱？”
如富贵也摇头，接过话来，“兔子皮更不消说，咱家又不会糅皮子，就这一张，还不知道会不会臭呢。爹还想着给你放到冬天弄鞋垫子，我看啊，过不了三天、臭了就得扔。不成不成。”
如梅傻了眼，“咋不成了？废品收购站不是啥都收？碎布条、蝉蜕他们还收呢，兔毛兔皮他们能不要？”
如全收拾好兔子站起身来，“哪有啥兔毛？兔子皮咱也不会弄。就这点儿兔肉还不够我一个人塞牙缝的......”
如梅不服气，“多了你能吃完？那就得卖。兔肉咱卖给公社、供销社这些公家的食堂，他们能不要？赶会卖给弄卤肉的也行。对了，还有婚丧嫁娶办酒席的，没肉总不行吧？兔肉能做好多花样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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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4 兵哥哥，帮个忙吧
如富贵倒也有些动心，随手抓起兔皮，左右看了看，“糅皮子也没啥难的。县里有铺子干这个，猎户们也会个七七八八。”
如梅忙站起来，“兔皮卖不了几张。想赚钱得靠卖兔毛，兔毛想卖钱，咱就得养长毛兔。有个电影叫啥名来着......你们不是都看见了嘛，上面就有长毛兔啊，毛长得眼睛都盖住了呢。”
如全把兔子放到厨房菜盆里，出来洗手，听见这话，一翻白眼儿，“你还能跑电影里买去？”
如梅一下子噎住了，“县城里没有卖的吗？”
如富贵挠挠头，“县里咱也去过几回，集贸市场没见过，也没听说哪里有卖那啥长毛兔的，电影里演的.......听说都是假的。”
如梅摇头，“兔子咋会是假的。”
如富贵理直气壮地说：“咋不能？死人都是假死，要不，谁还去当演员？我看，那长毛兔，说不定就是穿了件啥白衣服，看起来毛才那么长......”
如梅惊诧于如富贵的无知，想笑却又不敢笑，耐着性子道：“二哥别瞎说了，肯定有长毛兔，多托人四处打听打听，说不定就有了呢。”
如全洗净了手，甩了甩，一脸鄙夷不屑，“去哪四处打听？咱们这山脚旮旯，能有个屁稀罕物？县城都没有，我看，就是江军哥当兵的大城市，才会有好物件儿！”
如梅眼睛闪了闪。
说的也是，要不，托那兵哥哥帮个忙？男朋友不就是用来办事儿、出苦力的吗？更何况，他可是未婚夫！
让他帮忙买几只兔子，不会有啥大不了的吧？嗯，等下回赶会，就去镇上邮电局给江军发个电报......
富贵跟如全洗涮完毕，抓起铁锨跟锄头，说说笑笑地上工去了。
如梅回到厨房，把兔子大卸八块，撒了盐、辣椒面还有其他调料，狠狠地揉透、腌了起来。
兔子肉腥，野兔子肉味儿更大；不提前腌制，做好了害怕腥膻得厉害；辣椒当然得多放，好入味儿啊。
腌上兔子肉，仔细盖严实了，如梅开始拌猪食。
家里的猪羊鸡鸭不少，每天收拾吃喝、打扫卫生就得占一个人。
然后就是洗全家人的衣服、屋里屋外整理、挑水背柴火......一大家子人，家务活儿可不少。
原主性子闷，以往都是在家里收拾这些的；如梅重生过来，跟村里人无话可说，也不愿意突然改变太多让别人怀疑，就依然还在家忙活。
忙忙碌碌地，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放下手里的活儿，如梅进厨房开始做午饭。
一个人锅上、锅下两处招呼，很是手忙脚乱了一番，弄得灰头土脸的，不过还是有惊无险，饭菜都能做熟了。
蒸馍是个技术活，不过，如梅娘临走的时候，把面和上了。面发好、揉透了，切成蒸馍再饧（xing）一会儿，就可以上笼蒸了。
在面板上切好面剂子，用半湿的笼布盖了，趁着饧面的时间，如梅把兔子肉倒进锅里开始炒。
一股辛辣的味道刺鼻而来，刺激得如梅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正难受，听见厨房外面有个女孩的声音喊起来：“梅子你弄啥呢，恁香，我口水都下来了。”
0015 有人说你沾了鬼气
如梅心里一喜，知道是好朋友来了，也顾不上出去，伸头喊了一声：“金环，进来帮我烧火。www.uu234.net”
金环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家里地里都是一把好手，跟村子里的姑娘们玩得也好，原主很喜欢她。
金环长得比如梅还瘦，眼睛大大的，牙齿有点儿‘地包天’，显得嘴巴不好看，整个人就只能说长得很一般了。
但是搁不住人家性子好，天天乐呵呵地。
“嗳。”金环痛快地应了一声，把手里的大辫子一甩，抬步就进了厨房，先咽了一口口水，腆着脸笑道：“我给你烧火，中午让我在你家吃饭不？”
“让！只要你不怕我家人看你，就只管留下来吃兔子肉。”如梅眨眨眼，又补了一句：“这野兔子还是我三哥逮的呢。”
“我看见了。”金环喜滋滋地说：“当时我就在地里呢，几个人疯跑着撵，就数你三哥跑得快。”
如梅继承了原主的所有记忆，知道金环对如全有点儿意思。
碍于一个村的，不好太直接，万一不成就没法见面了；当然了，金环年龄也不大，属于情窦初开的青春期。要说非如全不嫁，还不到那个份上。
而且，更关键的是，如梅爹娘对金环她爹颇有微词，曾经拌过嘴的。要说娶金环进家，如梅爹娘只怕不太愿意。
如梅脑子里瞬间想了这么多，也顾不上跟金环说话，忙着翻炒兔子肉，再不翻就糊锅了。
金环一边咽口水，一边烧火，一边嘴巴不停地跟如梅说话。
“我就说你没事儿，她们都还不信，还撺掇着我来看你。你说说，就凭咱俩这关系，我能不来看你？”金环啧啧有声，“啧啧啧......昨天我看你死过去，啊，不是，是昏过去。我当时就哭了，看你进家睡下了，我才走的。”
如梅忙说：“我知道。”
金环猛地往灶膛里塞了一把火，嗔了一句：“你都没醒，知道个啥呀，就会哄我。”
说着，也不等如梅接话，金环又说：“有人说你......沾了鬼气，就是环儿、香菊她们几个。你说气人不气人？一群嚼舌头的死女人！我就骂她们放屁、说的是人话吗？如梅，以后咱俩不跟她们好了。”
见如梅看过来，金环涨红了头脸，忙解释说：“一大早我就该来的，我爹非让我给我弟弟洗裤子，洗完裤子就赶着我下地上工......可不是我不敢来啊。我又不是那种人。”
“这不，你看，还没收工呢，我就赶紧抽空跑回来了。一会儿我就得走，还得回家做饭呢，我弟弟要吃面条，真烦人。”
自己开了天眼能见鬼的事儿，也不知道能不能瞒得住。既然她说到了，就试试她的底线好了。
如梅往菜锅里加了水，放好篦子，一边往里放馍一边问：“我要是真沾了鬼气，你还跟我好不？”
金环一愣，忙摆手：“看你说的，你咋会沾鬼气。都是她们放屁，别搭理她们。别说你没事儿，就是惹了鬼，我也跟你好。”
如梅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姑娘，“你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