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妻乃上将军TXT下载妻乃上将军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妻乃上将军全文阅读

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妻乃上将军txt下载     妻乃上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章 拉关系(二)

    这就是东公府么?

    是曾经年幼的自己所居住的地方?

    站在东公府东南侧的小门外,陈蓦神sè复杂地望着那高耸的府邸围墙。

    在他身旁不远处,廖立与马聃抱剑而立,不时打量着陈蓦的一举一动。

    忽听吱嘎一声,东公府的小门打开了,谢安从府内走了出来,望了一眼小门外这条小巷的两旁,见没有什么人迹,遂朝陈蓦招了招手。

    “大舅哥,这边!”

    听闻召唤,陈蓦抬脚走了过去,刚要跨过小门门槛,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犹豫说道,“她……”

    仿佛是看穿了陈蓦心中的顾虑,谢安笑着说道,“大舅哥放心,眼下这个时辰,舞还在军营训练东军,小弟已支开了此地的家丁,我等从此处进出,绝不会叫她得知……大舅哥暂时还不想与她相见吧?”

    陈蓦闻言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感激地望了一眼谢安,抱拳说道,“多谢了,兄弟……”

    堂堂太平军第三代主帅,竟然称自己为兄弟……

    谢安心中美滋滋的,笑着说道,“大舅哥言重了,舞乃小弟妻室,这样算来,小弟亦算梁丘家半子……”

    陈蓦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话,但看他神sè,显然是认同了谢安这句话。

    顺着廊庭,谢安领着陈蓦等人前往后院的小祠。

    期间,陈蓦的表情始终处于一种极其微妙的状态,时而神sè紧张地打量着两旁的府内建筑,时而又露出几分痛苦之sè。

    见此,谢安问道,“有什么印象么?”

    陈蓦缓缓摇了摇头,望着那一片竹林,喃喃说道,“似曾相识,却又难以断定……兄弟猜得不错。十岁之前的事,为兄实在是记不得了……”

    望着陈蓦脸上焦虑的神sè,谢安连忙劝道,“大舅哥莫要着急,此事记不得!——记忆这种事,强迫自己去回忆,反而事与愿违!”说着,他望了一眼身后距离他二人有数丈远的廖立与马聃二人。压低声音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小弟有件事实在弄不明白……据小弟所知,大舅哥那时已被葬入梁丘家河内的祖陵,何以会与太平军扯上关系呢?还成为了太平军第三代主帅?”

    陈蓦闻言微微叹了口气,一边走,一边喃喃说道,“大致的事,为兄记不清了,只记得。为兄曾经跟着几拨山贼在芒砀山落草……呵,总之就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见陈蓦露出几分自嘲之sè。谢安连忙说道,“大舅哥言重了,大舅哥那时才不过七岁,能活下来已属不易,又何以苛求其他?”

    陈蓦望了一眼谢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如此大概过了四五年吧,朝廷频频派军围剿芒砀山的强盗,终有一rì。山寨被攻破……”

    “有大舅哥在,依然被攻破?”谢安吃惊地望着陈蓦。

    陈蓦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为兄那时不过十一二岁,又无人教授武艺,兄弟以为,为兄一人便能挡住那成千上万的周军?”

    谢安这才恍然大悟,好奇问道,“那大舅哥如何练就如今这般高超武艺?——以小弟看来,大舅哥的武学招数,很杂、很凌乱,有点像是……”

    “像是什么?”

    兼于与陈蓦的关系已不同当初,谢安也不隐瞒,如实说道,“有点像是街头打架,而不似武将……”

    “咦?”陈蓦闻言诧异地望着谢安,惊讶说道,“兄弟竟有这般眼力?莫非兄弟亦是习武之人?”

    见陈蓦似乎误会了,谢安笑着说道,“大舅哥误会了,其实这并不是我看出来的,而是吕公……”说到这里,他偷偷望了一眼陈蓦的表情,小心翼翼说道,“就是被大舅哥挑断手筋的那位吕公……”

    陈蓦无言地张了张嘴,在沉默了半响后,犹豫问道,“是熟人么?”

    谢安听出了陈蓦话中的深意,闻言点点头,说道,“吕公乃南国公,冀京四镇之一,与东公府乃世交,据小弟所知,吕公与老梁丘公以及东镇侯私交极深,据说,大舅哥出生的时候,吕公还抱过大舅哥……”

    “……”陈蓦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谢安,继而长长叹了口气,严肃而诚恳地对谢安说道,“兄弟,若他rì有时机的时候,替为兄向吕公传句话,待他rì为兄完成夙愿,定亲自登门南公府,自刎于吕公面前,以偿还这笔血债!——但是眼下,恕为兄还不能死,为兄还有许多要事要做!”

    好一条铁铮铮的汉子!

    望着陈蓦那严肃而诚恳的表情,谢安为之动容,想了想后,试探着问道,“大舅哥所说的要事,莫非就是推翻大周、复兴南唐?”

    “……”陈蓦双目一凝,深深望了一眼谢安,没有说话。

    谢安哪里还会不明白,见陈蓦并不想聊这方面的事,他微微叹了口气,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岔开话题说道,“说起来,大舅哥所用的招数那般凌乱、繁杂,莫非,有许多人教授大舅哥武艺?”

    见谢安忽然岔开话题,陈蓦愣了愣,在明白了谢安的良苦用心后,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微笑说道,“兄弟误会了,为兄那时活着尚且不易,哪有闲钱去武馆请武师传授武艺?”

    谢安闻言愣了愣,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倒抽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说道,“大舅哥可别说,你这身武艺,皆是自学成才……真、真的?”

    “兄弟何以这般惊讶?”陈蓦不解地问道。

    “何以这般惊讶?”谢安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呆呆地望着陈蓦。

    要知道据他所知,他的妻室梁丘舞四岁便开始习武,由她的祖父老梁丘公细心教导,苦练十余年,这才成就了如今的威名。

    据严开、陈纲等人所说,老梁丘公不止一次地夸他的孙女梁丘舞武学天赋极高,远远在她之上,然而。如今谢安这位大舅子梁丘皓,从未经受过正规的训练,也从未有人细心教导他,只是凭着自己的琢磨,与街头巷尾与人打架斗殴的经验,便达到了这种地步,其武力,竟反而要在其堂妹梁丘舞之上……

    这是怪物啊!

    倘若在世人眼里。梁丘家的人都是怪物,那么这位,就是怪物中的怪物啊!

    自己这位大舅子的武学天赋,竟还在自己的妻子梁丘舞之上……

    可惜……

    真是可惜……

    如果他能经受老梁丘公的正规教导,其武学的造诣,恐怕是无人能敌……

    谢安暗自替陈蓦感到遗憾,不过一想到他如今也几乎可以说是无人能敌,谢安倒也释怀了。

    正应了那句话,是金子总会发光,凭着陈蓦那百年不遇的武学天赋。无论处在什么样的环境,都会成为世间罕见的猛将。

    “兄弟怎么了?为何一副见了鬼的神sè?”见谢安望着自己久久不说话。陈蓦不解问道。

    谢安闻言回过神来,摇摇头苦笑说道,“小弟只是觉得,大舅哥当真是十分厉害……舞自幼便跟老梁丘公习武,苦练十余年,才有如今这般武艺,而大舅哥无人教授武艺。竟然比舞还要厉害……实在是……”

    “哦,这件事啊……”陈蓦笑了笑,释然说道。“我那堂妹尚年幼,比不上为兄实属正常……她今年才十八岁吧?”

    喂喂,这根本不是什么年纪的差距好吧?

    舞自幼经过系统而正规的教导,而你这十几年来一直处于颠沛流离之中,结果到头来,你比舞还要强,这种事……

    不愧是梁丘家的男丁……

    怪物中的怪物!

    强自压下心中苦笑不得的心情,谢安点点头,顺着陈蓦的话茬说道,“是……呢!”

    以陈蓦那足以媲美梁丘舞的简单想法,如何猜得到此刻谢安心中的震惊,微微一笑,继而叹息着继续说道,“那时为兄不知真正身份,直道是战乱孤儿,是故,便随波逐流地活着,与一些同为孤儿的弟兄,占山为王,以打劫过往商队为生……”说到这里,他眼中露出几分自嘲与惭愧。

    “后来呢?”

    “后来就如同芒砀山那次一样,地方官府派了一支军队围剿我等……当时为兄亦有些本事,自然不肯像前一次那样狼狈逃走,遂和同伴与官兵交战……一番恶战,为兄那些弟兄一个个战死,剩下的都逃走了,只剩下为兄与千余官兵……为兄将他们全杀了!”

    谢安闻言惊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一个人对一千多人?”说着,他忽然想起梁丘舞曾在冀北战场暴走的那件事,古怪说道,“大舅哥莫非就是在那一rì……”

    “不错!”陈蓦淡淡一笑,喃喃说道,“也就是在那一rì,为兄这才发现,为兄有着常人所没有的天赋,当为兄处于愤怒时,身体中涌出难以言喻的力气,源源不断……”

    “……”

    “但是正如为兄方才所告诉你的,……不,是一柄双刃剑,只是那时为兄不明就里,还道是上天赐予的天赋,胡乱施展,结果,在将那一千余官兵杀尽后,为兄只感觉心口处一阵剧痛,继而,整个人都仿佛要裂开般,痛地不省人事……”

    谢安闻言一愣,继而恍然大悟,暗自说道,果然,这等高频率地加快人体新陈代谢,无论是对血管还是心脏而言,都是一种无法估量的损害……

    “后来呢?”谢安问道。

    “后来……”在谢安无比惊愕的目光下,陈蓦眼中浮现出几分柔柔情意,喃喃说道,“有一位妇人救了为兄……”

    “耶?”望着陈蓦眼中那丝丝情意,谢安哪里还会不明白,嘿嘿一笑,说道,“有夫之妇?”

    “唔?——唔,有夫之妇……何以这般怪异看着为兄?”陈蓦疑惑地望着冲着他挤眉弄眼的谢安。

    “大舅哥,可以啊!”用手肘推了推陈蓦,谢安嘿嘿笑道,“莫要装蒜,嘿嘿!”

    “什么?”陈蓦依旧是一副疑惑神sè。

    啊,不愧是梁丘家的人。沟通好费力……

    暗自苦笑一声,谢安眨了眨眼,说道,“大舅哥不会是爱上那位有夫之妇了吧?——莫要狡辩哦,大舅哥那种眼神,小弟一看就看出来了!——她在哪里呢?大舅哥的心上人……嘿!”

    在谢安诧异的目光下,陈蓦脸上隐隐浮现出几分落寞与哀伤,摇头说道。“八年前她便病逝了……”

    “耶?”谢安傻眼了,不知所措地望着陈蓦,低声歉意说道,“节哀顺变……万分抱歉,大舅哥!”

    “此事与兄弟又有什么关系?”陈蓦微微叹了口气,喃喃说道,“她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长年奔波,积累成疾,故而……”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尊木质雕像。

    “这就是她……唔,是那位救了大舅哥的夫人?”谢安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看得出来,陈蓦很在意这个女人,尽管这个女人已死八年了。

    “唔!”陈蓦点了点头。

    望了一眼陈蓦的神sè,谢安暗自打量着那尊雕像,只见这尊雕像雕刻地极为细致,甚至连这位女子衣袍上的褶皱都隐约可见。

    在看过陈蓦所雕的这尊木像后,谢安忽然感觉冀京那些店铺中的木像简直就是滥竽充数的残次品。

    “雕刻地真细致……”

    “呵呵。”听闻此言,陈蓦微微一笑,轻叹说道。“若是兄弟将八年的时间都投在此事上,自然也能做到……”

    “八……八年?”谢安难以置信地望着陈蓦。

    要知道,根据唐皓对陈蓦的描述,陈蓦在汉函谷关时,每rì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拿着一柄匕首雕刻这位女人的塑像,从不间断。

    当时谢安还不觉得如何,可如今听陈蓦说他竟雕刻了八年,谢安惊地目瞪口呆。

    八年,每rì不间断地雕刻那位夫人的塑像,这需要何等的毅力?!

    不,不对,那根本不关什么毅力,而是爱慕……

    看来自己这位大舅哥,深爱着那位人妇……

    “兄弟何以这般神sè?”

    “啊?哦哦……”经陈蓦一问,谢安如梦初醒,讪笑着解释道,“小弟只是太过于吃惊,没想到大舅哥竟然雕刻了八年……是因为无法忘却么?”

    “……”陈蓦皱眉望了一眼谢安,似乎有些不悦,自与谢安称兄道弟以来,他还是首度露出这等不悦的表情。

    “大舅哥?莫非是小弟说错话了?”谢安小心翼翼地说道。

    在一声长长的叹息过后,陈蓦摇摇头,喃喃说道,“是为兄失态了!——并非是无法忘却,只是为兄怕有朝一rì会忘却她……忘却了她的容颜,忘却了她的笑靥……”

    “……”谢安闻言为之动容,震惊地望着陈蓦。

    “不瞒兄弟,”苦笑一声,陈蓦眼中露出几分痛苦之sè,低声说道,“近两年来,为兄记忆中的她渐渐变得模糊了,尽管雕刻地愈发jīng致,可也越发让为兄感到不满意……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大舅哥……”谢安张了张嘴,yù言又止,忽然,他愣住了。

    太平军……

    自己这位大舅哥……

    以及那救了大舅哥的妇人……

    那一刹那,谢安仿佛想通了什么,低声说道,“这位夫人,莫非就是南唐皇室中人?”

    陈蓦闻言神sè一凝,又惊又疑地望着谢安。

    那一瞬间,谢安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强大的压迫力,连忙说道,“大舅哥放心,小弟绝不会泄露于他人……大舅哥的事,便是小弟的事!”

    “……”深深望了一眼谢安,陈蓦缓缓点了点头,收回了周身的气势,微微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兄弟猜得不错,她乃南唐公主,被我太平军将士奉为第二代主帅……”

    经陈蓦这解释,谢安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了陈蓦为何会成为太平军第三代主帅,为何要帮太平军反抗大周……

    想到这里,谢安想了想,低声劝道,“大舅哥,节哀顺变……小弟觉得吧,这位夫人已逝多年,纵观大舅哥思念她,可相助太平军这种事……大舅哥,趁早收手吧,小弟向舞求求情,舞素来看重族人,只要大舅哥愿意回来,梁丘家的大门,自然会向大舅哥敞开……何必执意要留在太平军这个伤心地呢?”

    陈蓦闻言望了一眼谢安,摇摇头说道,“兄弟的好意,为兄心领了……她在故去前,曾托为兄照顾她的女儿,既然她的女儿执意要复兴南唐,那么为兄自会助她一臂之力,为此,哪怕是与梁丘家为敌,亦在所不惜!”

    耶?耶?

    望着陈蓦一副决然的神sè,谢安只感觉自己的思绪混乱了,一时半会,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在这时四人已走至东公府后院的小祠堂,谢安岔开话题说道,“大舅哥,便是这里……”

    说着,他率先走了进去,将祠堂内供桌上所放置的梁丘家族谱,呈给陈蓦。

    望着梁丘家族谱上那一行描述,陈蓦长长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族谱递还给谢安,说道,“兄弟,为兄不想让人得知为兄曾来这里,麻烦兄弟替为兄保密……”

    “大舅哥这就要离开了?——那个,rì后还回来么?舞尽管那时说话毫不容情,但是,她真的真希望大舅哥回来……”

    此时陈蓦已走到祠堂门口,闻言转头过来,深深望了一眼谢安,淡笑说道,“兄弟,梁丘皓早已死了,为兄叫做陈蓦!——rì后可别叫错!”说着,他带着几分留恋之sè望了一眼祠堂内的塑像,继而转过身去,大步朝着来路走去。

    望着陈蓦离去的背影,谢安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位梁丘家曾经的嫡子,已不会再回来了……

    而与此同时,在东公府内院的鱼池旁,有一位老人负背双手望着池中的游鱼。

    不多时,老人好似注意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瞥了一眼廊庭方向,而此时,陈蓦正沿着廊庭朝侧门而去……

    一老一少,四目交接。

第十一章 心照不宣

    转头望着从廊庭中走过的陈蓦,老人嘴边白须一颤,浑身微微颤抖。

    ……

    脑海中闪过当年的种种,老人眼眶微红。别过头去望着那片鱼池,当陈蓦经过他背后的廊庭时,他沉声问道,“小伙子,你可知这池子中,曾有几尾锦鱼?”

    “……”此时陈蓦正沿着廊庭经过那位老人背后,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停下脚步。望着三丈远开外的老人背影。

    ” ” 望了一眼那片池子,又望了一眼老人那似曾相识的背影。陈蓦眼中露出几分痛苦之sè,捂着额头甩了甩脑袋,跌跌撞撞地朝着东公府侧门的方向而去。

    听着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老人转过头去,望着陈蓦离去的背影,他犹豫地抬起右手。似乎想抓住了什么,但最终却又放弃,在长长叹了口气后,目送着陈蓦消失在园林的另外一头。

    忽然,老人好似注意到了什么。神sè一凝。

    而与此同时,谢安正与廖立、马聃二人继陈蓦之后,沿着廊庭走来,与这位老人的目光撞了一个对脸。

    这老头谁啊?

    说实话,初见这位老人时,谢安心中有几分错愕。

    要知道,他吃住在东公府也有快一年了,腹内上上下下的杂役、家丁、侍女、帮佣他都认识,虽谈不上熟悉,但好歹也混个眼熟,然而这个老头,他却从未见过。

    这老头可以啊,大模大样地走入东公府不算,还明目张胆地站在这里赏鱼?

    耶?

    等等,这老头的穿着打扮……

    紫袍、赤带、金边、银线……

    莫非,这个老头……不,这位老爷子就是舞的祖父,梁丘公?

    那一瞬间,谢安感觉自己仿佛被雷劈中一般,浑身一个激灵,有些不知所措地呆呆远在原地。

    谢安猜得不错,这位老人正是三十年前大周第一猛将,人称河内之虎的梁丘亘,梁丘伯轩,在一年前去了河内梁丘家祖坟,今rì这才回到冀京。

    见谢安方才还一副茫然之sè,转眼间露出几分骇然,一副毕恭毕敬之态,梁丘公微微有些意外,暗自说道,这小子倒也机灵……

    想到这里,他沉声说道,“过来,小子,老夫有话要问你!”

    “是……”鉴于这位老人的身份,谢安哪敢不从,顺着廊庭一溜小跑,沿着花园内的小径,来到了梁丘公身旁,看得廖立、马聃二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也跟着谢安走了过去。

    见此,梁丘公微微皱了皱眉,淡淡说道,“小子,此二将,莫非乃你护卫侍将?”

    谢安是何等人,虽说不如长孙湘雨聪明绝顶,但也是机敏之人,闻言顿时会意,连忙对廖立、马聃二人说道,“廖立、马聃,老太爷有话要与本官说,你二人暂且退下!”

    老太爷?

    廖立与马聃愣了愣,满头雾水地望着梁丘公,毕竟据他们所知,谢安并没有什么亲人,何以如今突然冒出一位老太爷来?

    忽然,他二人好似是想到了什么,面sè一惊,当即单膝叩拜于地,恭声说道,“恕末将等眼拙,竟不识梁丘公尊颜!”

    要知道,梁丘公可是大周军方最具权威的代表人物,是廖立、马聃等将领. . ””朝思暮想都想见到一面的大人物,如今亲眼见到,也难怪他二人满脸激动之sè。

    “……”听闻谢安所言,梁丘公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眼他,继而点点头,心平气和地说道,“二位将军客气了,老夫有些家务事要与你们大人商谈,劳烦两位暂且避退!”

    “诺!”强忍着心中的激动,二将抱了抱拳。起身离去,自去东公府侧门等候谢安。

    望着二将远远离去的背影,再一瞥不发一语的梁丘公,谢安心中多少有些心虚。

    要知道在大周,但凡儿孙婚事,皆由其家中长辈张罗。要不怎么说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呢,然而梁丘舞与谢安这门婚事,却显得有些唐突,就感觉好像是谢安私自拐带了人家孙女似的,更尴尬的是,还未正式拜过天地,谢安与梁丘舞便已圆房了,尽管是因为一个误会,但终归这是说不出口的事。尤其在封建教条相当严厉的大周。

    不妙,不妙啊……

    这位老爷子不说话……

    不会是思忖着如何处置自己吧?

    望着梁丘公的背影,谢安只感觉自己的心跳越老越快,仿佛阵阵急促的鼓声般。

    就在谢安额头冷汗直冒之际,梁丘公张口了。

    “你叫谢安,对吧?”

    “是……”

    “如今在大狱寺担任少卿一职……”

    “是……”恭敬地点点头,谢安抬起头,诧异地打量着梁丘公。

    奇怪。这位老爷子怎么知道自己的?

    而且看他神sè,仿佛知道的不少……

    也不知是不是看穿了谢安心中的想法。梁丘公瞥了一眼谢安,淡淡说道,“你是不是在想,老夫今rì才回冀京,何以知道你的身份,对吧?”

    “呃……是!”

    “哼!”轻哼一声。梁丘公淡淡说道,“你以为老夫离开冀京,便不知冀京发生之事了?”

    谢安愣了愣,继而恍然大悟。

    也是,这位老爷子才是东公府真正的主人。是严开、陈纲、项青、罗超等东军将士所效忠的对象,他的孙女遭遇了那般大事,东公府的人,有岂会不向远在河内的这位老爷子禀告?

    也不知是不是看穿了谢安心中所想,梁丘公淡淡说道,“莫要胡乱猜测了,你的事,乃是舞儿亲自写家书告知老夫……”说着,他瞥了一眼坐立不安的谢安,冷冷说道,“那时,老夫恨不得当时就在冀京,好将你剥皮抽筋!你身为大狱寺少卿,应当清楚,老夫就算杀了你,也不算触犯大周刑律!”

    望着梁丘公吹胡子瞪眼,一脸怒sè,谢安缩了缩脑袋,一副唯唯诺诺之sè。

    事实上,正如梁丘公所言,在大周,但凡男子与未出阁的待嫁女子发生了关”妻乃上将军 第十一章 心照不宣”系,女方家中长辈有权利将那名男子问罪,严重些,甚至杀了那名男子都不为过,当然了,那名女子的下场也好不了多少,基本上会以败坏门风的罪名,被执行家法。

    或许有人觉得,难道大周刑律不管这种事么?

    事实上,就算是大周刑律,也无权插手干涉这种世家家务事,更何况还是东公府梁丘家这等大周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

    望着谢安这幅作态,梁丘公沉声喝问道,“小子,对此,你可有话要说?”

    凭着对梁丘舞的了解,谢安大致也推断出了梁丘公的xìng格,听闻此言,低头说道,“对此,小子无话可说……”

    “哦?”见谢安竟然不狡辩,梁丘公微微有些惊讶,皱眉说道,“你可是觉得,老夫不敢杀你?”

    谢安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是!倘若老太爷杀了小子,依着舞的xìng子,也不会改嫁,如此,梁丘家可就真的断了血脉了……”

    梁丘公闻言双目一眯,深深打量着谢安,继而皱了皱眉,缓缓说道,“你说的不错,老夫确实不敢杀你……老夫不明白,你既然能想通这层利害,何以在老夫面前依然是这般畏惧?”

    “这个……”谢安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sè,偷偷望了一眼梁丘公,小声说道,“老太爷乃大周第一猛将,虎威太甚,小子如何能承受?”

    “……”梁丘公闻言愣愣地望着谢安,忽而哈哈大笑起来,摇摇头说道,“有趣有趣!果真如舞儿所言,是个有趣的小子!”说着,他望向谢安,轻笑说道,“放心吧,倘若是数月之前,老夫恨不得将你剥皮抽筋,不过这数月里,舞儿在信中替你说了不少好话……再者。眼下你二人木已成舟、米已成炊,就算老夫不应允又能如何?”

    “老太爷的意思是,您答应了?”谢安小心翼翼问道。

    梁丘公闻言淡淡一笑,说道,“老夫数月前在回复舞儿的信中便应了此事,她没有告诉你么?”

    “耶?”谢安愣了愣。回忆了一番,犹豫说道,“舞只说要办婚事,别的倒也没说……”说到这里,他恍然大悟。

    也是,依着梁丘舞的xìng子,若不是请示过了家中唯一的长辈梁丘公,又如何敢私下与谢安喜结良缘?

    这时,梁丘公又问道。“婚礼之事筹备地如何了?”

    “婚……婚礼?什么婚礼?”

    梁丘公闻言微微皱了皱眉,略有些不悦地说道,“当时舞儿在予老夫的信中言道,说婚礼筹备之事太过于仓促,是故延后些rì子……”说着,他有意无意地望了一眼四周,对谢安说道,“方才老夫就想问。何以府上未见丝毫端倪?”

    见梁丘公眼神愈加不善,谢安心知这位老爷子误会了。遂将当初为了掩人耳目之事悉数告诉了梁丘公。

    “原来如此,”梁丘公闻言释然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起初是顾忌到太子或许会猜到袭击他的人正是”妻乃上将军”你,是故才将你二人的婚事延后,对么?”

    “对!”谢安点了点头。

    见此。梁丘公瞥了一眼谢安,淡淡说道,“可据老夫所知,你如今与太子已势如水火,如此。还有延后婚期的必要么?”

    “诶?”谢安愣住了,张张嘴半响说不出话来。

    望着谢安这般目瞪口呆的模样,梁丘公哪里还会不明白,摇摇头说道,“大事机jǐng,小事糊涂!罢了罢了,总好过大事糊涂……这样吧,从明rì起,府上开始着手筹备你二人婚事,选个吉rì良辰,你二人先成婚再说,似眼下这般名不正言不顺,徒惹人耻笑!有什么话要说么?”

    “不,一切皆听老太爷做主……”谢安毕恭毕敬地说道,心中如释重负,尽管他知道,梁丘公这是看在他孙女梁丘舞的面子上,这才饶过了他。

    见谢安对自己这般恭顺,梁丘公满意地点了点头,忽而,他长长吐了口气,语气复杂地说道,“小子,既然你即将做老夫孙婿,有些话,老夫要向你交代几句……我梁丘家的事,你了解多少?”

    谢安闻言愣了愣,讪讪一笑,颇有些尴尬地说道,“倘若老太爷指的是那件事……舞与小子已商量过,rì后待她诞下子嗣,倘若是男儿,便过继于梁丘家,延续血脉……”说着,他抬头偷偷望了一眼梁丘公,却意外地发现,梁丘公满脸难以捉摸的诡异神sè,小心说道,“老太爷,有什么不对么?”

    “唔?哦……”不知为何,梁丘公的表情十分古怪,如梦初醒般点了点头,语气莫名地说道,“这件事啊……这个倒是不急,你二人尚且年轻,rì后有的是rì子,不必急于一时……”说着,他顿了顿,犹豫问道,“至今,你二人行过多少回房事?”

    “……”见梁丘公竟然问起这么**的问题,谢安实在有些尴尬,不过碍于这位老爷子的身份,他又不好隐瞒,如实说道,“那个……十余回……”

    “十余回……”在谢安诧异的目光下,梁丘公喃喃自语了一句,继而,他好似是注意到了谢安那古怪的表情,咳嗽一声,沉声说道,“老夫的意思是,你二人尚且年幼,莫要过多沉迷于男女之事,就拿你来说,平心而论,老夫实在不喜你,不过老夫不得不承认,你亦是个人才,尚未弱冠便得以入朝为官,担任大狱寺少卿这等要职,rì后前程不可限量……舞儿也尚且年幼,她有些话,你也不必事事听从,你二人还小,倘若有子嗣拖累,反而于前程不利!”

    这……

    什么情况?

    谢安呆呆地望着梁丘公,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他看来,梁丘舞可以说是怕不得替谢安剩下一儿半女,然后将儿子过继给梁丘家延续血脉,然而看这位老爷子的态度,他似乎并不着急……

    想到这里,谢安小心翼翼地试探说道,“老爷子的意思是,眼下舞还年幼。生儿育女对她身体有害?”

    梁丘公愣了愣,连连点头说道,“对,对,老夫就是这个意思!”娱乐秀””

    “……”谢安闻言释然般点了点头,不过。他总感觉梁丘公话中有话,好似隐瞒着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猜到谢安正胡乱猜测着此事,梁丘公忽然咳嗽一声,岔开话题说道,“话说回来,小子,方才那人……是你领进府上来的?”

    “方才那人?”谢安愣了愣,不明所以地望了一眼梁丘公,继而面sè微变。因为他他意识到,梁丘公指的正是陈蓦。

    一想到陈蓦曾拜托自己隐瞒他的行踪,尤其不要透露给梁丘家的人,谢安犹豫一下,小心翼翼说道,“回禀老太爷,那个人……呃,他……哦。他乃小子一位好友,说是没见识过东公府。是故,小子斗胆领他进来观瞧一番……”

    由于谢安低着头,他并没有注意到梁丘公眼中闪过一丝异sè。

    “好友……么?好友,就领此人去我东公府后院的小祠?”

    “……”谢安哑口无言,作为梁丘舞的夫婿,他自然清楚。东公府后院竹林深处的小祠,对于非梁丘家的人来说是禁区,换而言之,除了梁丘家的人以外,至今也只有谢安与伊伊有资格出入那里。

    怎么办?

    脑内盘算着。谢安额头冷汗哗哗直冒,低着头不敢看梁丘公面sè。

    “……”望着谢安这般神sè,梁丘公微微皱了皱眉,在思忖了一番后,忽而问道,“实话告诉老夫,此人叫什么?”

    谢安百般为难,一边是老太爷的问话,一边是大舅子的叮嘱,他夹在当中,好不难受,半响之后,他这才犹豫说道,“陈……蓦……”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希望梁丘公还未得知此事其中具体。

    “怎么写?”

    “……耳东陈,草rì大马的蓦……”谢安的头压地更低了,额头冷汗哗哗直冒。

    “哦!”梁丘公释然般点了点头,喃喃说道,“叫陈蓦么……”说着,他深深望了一眼如临大敌的谢安,微笑说道,“你与此人,交情不浅?”

    “呃……是!”谢安硬着头皮说道。

    “好,好,”梁丘公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拍了拍谢安肩膀,微笑说道,“rì后得空,多叫你那位好友来我梁丘家坐坐……”说着,他转身朝着前院走去。

    “……”谢安闻言抬起头来,略带几分惊愕地望着梁丘公远去的背影,受宠所惊之余,他心下暗自诧异。

    莫非,这位老爷子看出来了?

    笨啊!

    舞是因为当时年幼,这才没有关于那位大舅哥的印象,而这位老爷子,那可是抚养大舅哥的长辈,纵然十余年未见,又岂会认不出来?

    等等,这么说来……

    想到这里,谢安试探着说道,“老太爷,小子那位好友,恐怕rì后不会再来了……”

    话音刚落,远处的梁丘公便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微笑说道,“你不是说,你与他交情不浅么?就尽量请他多来我东公府坐坐吧!”

    听闻此言,谢安哪里还会不明白,心中暗暗说道,果然,这位老爷子已认出来了!

    想通这一层,谢安倒也释怀了,似心照不宣般笑着说道,“老太爷放心,小子定当竭尽所能!”

    望着谢安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梁丘公微微一笑,深深打量了谢安几眼,点点头说道,“确实聪慧……”说着,他顾自朝着前院正厅而去。

    梁丘公这一走,谢安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叫什么事啊!

    看这位老爷子的神sè,他分明是认出了大舅哥,只不过怕过于唐突,因此才没有直言相认,多半是打着循序渐进的主意,想与大舅哥打好关系,问题是,看当时大舅哥的态度,他已不打算再回来梁丘家啊……

    更要命的是,这事还要瞒着舞,倘若舞得知她的堂兄梁丘皓已混入冀京,啧啧,后果不堪设想。

    叹息着摇了摇头,谢安沿着廊庭来到了东公府旁侧的小门,毕竟廖立与马聃还在这里等着他。

    而出乎谢安意料的是,陈蓦竟然也没离去,正环抱着双臂倚在东公府府墙外侧,满脸凝重地思索着什么。

    见此,谢安走了过去,好奇问道,“大舅哥,想什么呢?”

    只见陈蓦侧头瞥了一眼谢安,长长吐了口气,说道,“四十五条……大概!”

    “什……什么?”谢安一脸莫名其妙,诧异地望着陈蓦。

    “不,没什么,”陈蓦摇了摇头,眼中露出几分惆怅,说道,“兄弟,为兄心中烦躁地很,陪为兄去酒楼喝几杯……”

    见陈蓦似乎心情不佳,谢安多少也猜到了几分,闻言点了点头。

    一时之间,谢安竟是忘了他与梁丘舞等三女有过约定,要陪三女去冀京的一干金铺看首饰……(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一夜变故

    大周弘武二十四年六月七rì,亥时二刻——在大周,亥时二刻正是宵禁的时辰,换算一下时间,大概也就是后世十点前后。

    对于大周这个几乎没有什么夜间娱乐活动的时代而言,亥时二刻,已经算是深夜,此刻冀京街道上,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行入,就算是有,也仅仅只是例行巡逻的卫尉府卫兵,甚至于有些家庭,早已吹灭灯火,安然入睡。

    就着朦胧的星光,在冀京朝阳街上,陈蓦与谢安二入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走来。

    “大……舅哥,小……小弟够……意思吧?”

    “没说……说的,兄……兄弟够……够义气!”

    “哈……哈哈哈……”

    “兄……兄弟笑……什么?”

    “呃,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舅哥笑……笑什么?”

    “不……不知道……哈哈……”

    “哈哈哈……”

    一位是姑爷,一位是大舅子,只喝地酩酊大醉的二入相互搀扶着走在路上,不明所以地大笑起来。

    他们那不明所以的笑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更外刺耳,让跟在他们身后的廖立与马聃二将苦笑不已。

    “这一顿喝的,有十来坛吧?”廖立转头询问着马聃。

    马聃闻言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摇摇头说道,“恐怕不止二十来坛……”说着,他用带着几分敬佩的目光望向不远处已几乎不会正常走道的谢安。

    像廖立、马聃这等武入若是敬佩一个入,武艺强弱自然不必多说,而酒量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因素,平心而论,陈蓦酒量好,马聃丝毫不感觉意外,毕竞在他们看来,但凡是武入,酒量都相对出sè,很少有既武艺高超、却又不会喝酒的入,然而谢安这一个文官酒量竞然也是那般出sè,这实在有些出乎马聃的意料。

    说起来,马聃与廖立曾经与谢安喝过几次酒,一次在去年大年三十的广平,一次在回到冀京后的李寿府上,但是这两次,谢安喝酒都有度,喝到六七分醉也就罢手了,然而这一次可不得了,谢安喝地几乎已不会走道了,若不是陈蓦搀着,恐怕早已跌倒在地。

    而令入感到好笑的是,陈蓦这位绝世悍将这会儿也是酩酊大醉,马聃、廖立毫不怀疑,这会儿他二入毫不费力就能拿下这员夭下无双的猛将。

    也难怪,毕竞陈蓦与谢安二入喝了整整二十来坛,从午时三刻一直喝到亥时一刻,喝了将近五个时辰,他二入眼下还能跌跌撞撞地走道,这在廖立与马聃看来简直就是莫大的奇事。

    “o阿!”在廖立与马聃诧异的目光,陈蓦大笑三声后,仰夭吼了一嗓子,继而勾搭着谢安的肩膀,止不住地笑着,很显然,这位堪称夭下第一猛将的豪杰,这会儿多半早已神智不清。

    “好,好……”谢安一脸迷糊地拍了拍手,在打了一个酒嗝后,唱起小曲来。

    “……入间有正道哇,岁月有更迁,不图英名流千古,只求无愧过百年……”唱着唱着,谢安没声了,看他歪着脑袋一脸的迷糊劲,显然,这厮忘词了。

    不过即便如此,陈蓦亦是拍手大声喊好,尽量不知他究竞有没有听清楚谢安那含糊的歌词,至少马聃与廖立就听不清谢安究竞在唱些什么东西,字眼含糊且不说,曲调也偏地相当厉害,花几十文钱随便在冀京找个唱小曲的,都比谢安唱地好听。

    见陈蓦、谢安这一对大舅子与姑爷,借着酒意兴致越来越高,马聃与廖立对视一眼,心中暗叫糟糕,无可奈何之余,也只能小心戒备着。

    毕竞昨rì夜里谢安这才遭遇过刺客,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如今他们可是谢安的家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什么二入也不能叫他们效忠的对象莫名其妙地死在街上。

    不过让二入稍微感到安心的是,这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期间除了撞见几队例行巡逻的卫尉署卫兵外,倒也没其他事。

    不得不说,当那些卫尉署卫兵发现这两个宵禁之后依然在大街上鬼哭狼嚎的疯子,其中一入正是大狱寺少卿谢安后,那些卫兵的表情十分古怪。

    按理来说,宵禁之后依然逗留在街道上,这可是一项触犯大周刑律的罪名,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往常那些卫兵若是逮住,至少二十大板,但是这一回,他们可不敢。

    毕竞入谢安那可是大狱寺少卿,平常那些卫兵抓到了无视宵禁的入,也得上呈公文到大狱寺,由大狱寺审讯、裁决,毕竞卫尉署只负责维护京畿治安、城防,并没有审讯犯入、对入犯用刑的职权,否则便是滥用私刑。

    说白了,他们就算是抓了谢安,也得移交到大狱寺,待夭明之后,由他大狱寺少卿谢安开三堂,来审讯犯下罔顾宵禁律令罪行的他自己……想到这里,那些卫兵一个个抱着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对谢安这一拨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要不然,冀京堂堂太子脚下,岂容得下两个喝醉酒的疯子大半夜在街上鬼哭狼嚎?

    毕竞,他们白勺顶头上司、卫尉荀正在谢安面前都谦称下官,又何况是他们这些卫兵。

    走着走着,廖立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停下脚步,诧异地打量着四周。

    见此,马聃神sè一凛,还以为廖立察觉到了危机,压低声音问道,“廖立,何事?”

    只见廖立神情古怪地打量着四周,喃喃说道,“这道……走错了吧?我记得东公府,好似不在这个方向o阿……”

    “你确定?”马聃犹豫问道。

    也难怪他这般犹豫,毕竞他二入刚入冀京不久,对于东公府位置的印象,也只停留下在白昼跟着谢安前往府上那一回,对于道路,实在谈不上熟悉二字。

    见马聃发问,廖立皱眉打量着四周半响,继而点了点头,说道,“多半是大入走错道了……”

    马聃闻言哭笑不得,要知道,方才他与廖立只顾着照看谢安与陈蓦二入,却忘了这件事,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二入,毕竞谁会想到,前前后后出入东公府成百上千次的谢安,竞然会走错道呢?

    想到这里,马聃急步走了上去,连声说道,“大入,大入,这道莫不是走错了?”

    此时谢安依然与陈蓦勾肩搭背,不知在说笑些什么东西,闻言一脸迷糊地望着马聃,无奈之下,马聃只好重复了一遍。

    “走……走错了?”打了一个酒嗝,谢安迷迷糊糊地打量着四周,半响之后,拍拍陈蓦肩膀笑着说道,“o阿o阿,确实走错了,都走到正……正阳街了,哈哈哈哈……”

    “……”马聃傻眼地望着谢安,他实在想不明白,走错路这种事,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见此,廖立也走了过来,抱拳说道,“大入莫要再发笑了……眼下时辰实在已不早了,如此深夜,末将恐有不测,大入还是速速回东公府吧!”

    “唔,唔……”谢安醉醺醺地点了点头,继而望着陈蓦,吐字不清地说道,“大舅哥,你与小弟一道回东公府……可好?”

    陈蓦摇了摇头,强睁着疲倦的眼睛,含糊说道,“不了,兄弟……为兄随意……随意找个能歇脚的地方就好!”正说着,他抬起右手,醉醺醺地指着正阳街远处,笑呵呵问道,“那里尚且灯火通明……是何处?”

    谢安眯着眼睛,顺着陈蓦右手所指的方向看了半夭,释然说道,“那里是皇宫,自……自然彻夜灯火通明!”

    “皇……皇宫?”陈蓦闻言脸上露出几分莫名的兴致,笑着说道,“好,好,为兄今rì就去那里逛……逛逛……”说着,他拍了拍谢安的肩膀,醉醺醺地朝着正阳街远处走去。

    见陈蓦竞说要去皇宫,谢安被逗笑了,说道,“小弟知……知大舅哥武艺,夭下无双,不过那皇宫……可不是能轻易进出……之地!”

    “嘿,嘿!”陈蓦也不知在乐什么,笑了两声,说道,“那为兄就去见……见识一下!”说着,他跌跌撞撞地走远了,结果没走几步,一头撞在一棵树的树千上,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哈,哈哈……”望着陈蓦那狼狈的模样,谢安笑岔了气,身子一个踉跄,若不是马聃与廖立二入急忙扶住,恐怕早已摔倒在地。

    而这时,陈蓦也挣扎着站了起来,见谢安哈哈大笑,他亦忍不住笑了起来,继而向谢安挥了挥手,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望了一眼陈蓦离去的背影,廖立与马聃扶着谢安向东公府而去。

    且不说陈蓦醉醺醺地步向皇宫,且说谢安在廖立与马聃二入的搀扶下回到了东公府,而此时,东公府的府门早已关闭。

    见此,谢安晕晕乎乎地走到门外,啪啪啪砸门,扯着嗓子冲着府内大喊,“开……开门!”

    片刻之后,府门吱嘎一声打开了,马聃与廖立正要扶着谢安走入府内,一瞧开门的那位主,差点吓个半死。

    前来开门的,竞然是[炎虎姬]梁丘舞!

    见梁丘舞满脸怒容望着一脸醉态的谢安,银牙暗咬,面sè铁青,廖立与马聃二将缩了缩脑袋,心中暗叫不妙,犹豫一下,小声唤道,“夫入……”

    此时梁丘舞心中那个气,要知道,早在昨rì,谢安便与她以及长孙湘雨等入约好,今rì要一同到冀京的金铺看首饰,结果,心中欢喜的她在府上等了足足半夭,也不见谢安踪影。

    此事暂且不提,今rì是什么rì子?

    今rì可是她的祖父,梁丘公回到冀京的头一rì,她一心期望谢安能够给她的爷爷留下了一个好印象,为此,她特地叫伊伊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家宴,结果倒好,谢安迟迟不来,她几次派入到谢安府上催促,府上下入却道谢安犹未回府,此后她又派入到大狱寺催促,可大狱寺的官员却说谢安午时便已离开。

    当时她还因为谢安遇到了什么麻烦,心中万分焦急,为此,甚至亲自在府门内等候消息,而眼下,一见谢安喝地酩酊大醉,她哪里还会不明白?

    总归是当着外入的面,梁丘舞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愤怒,对廖立与马聃冷冷说道,“将你家大入扶进去!”

    尽管廖立与马聃早前便见过几次梁丘舞,但是直到眼下,他们这才意识到,盛怒下的[炎虎姬]究竞是多么地可怕,她身上那股凝而不散的迫入气势,竞是赅地二将连大气都不敢喘。

    “……是!”

    缩了缩脑袋,廖立与马聃扶着谢安来到了前院正厅。

    期间,谢安一直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直到二将将他扶到厅中的椅子上坐下,他这才惊觉过来,仿佛大梦初醒般,茫然地望着四周。

    只见在厅中左侧首席椅子上,梁丘公端着一杯茶轻抿着,不时用略带诧异与疑惑地目光打量着满身酒气的谢安。

    在他身旁,伊伊将一只小木盘环抱在胸前,望向谢安的目光中,充满了担忧,以及一丝丝的责怪。

    “咦?老爷子也在o阿?”大梦初醒的谢安向梁丘公打了声招呼。

    “呵!”梁丘公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忽然见到孙女梁丘舞正一脸铁青地走入厅中,脸上露出几分诡异的笑容。

    梁丘舞不知谢安今rì早已与梁丘公交谈过,见谢安在她的爷爷梁丘公面前这等失态,心中又生气又失望,在深深望了一眼谢安后,沉声说道,“伊伊,替他倒杯茶醒醒酒!”

    “是……”伊伊点点头,替谢安倒了一杯茶,而趁着这个机会,廖立与马聃二将趁机告退了,毕竞傻子都看得出来,接下来那是入家的家务事。

    “来入,来马、廖两位将军去西院厢房歇息!”

    “多谢夫入……梁丘公,末将等暂且告退!”说着,廖立与马聃逃命似地离开了厅堂,将谢安一个入丢在这里。

    望了一眼二将离去的背影,梁丘舞深深吸了口气,勉强露出几分笑容,对梁丘公说道,“祖父,他便是孙儿信中所提到的谢安……”

    其实梁丘公早已见过谢安,但是碍于那时曾见到过陈蓦,不好向自己的孙女提起,因此故作不知,只是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然而梁丘舞却是会错了意,还因为自己祖父因为谢安不曾来赴家宴心中恼怒,遂忍不住狠狠瞪了一眼谢安。

    可能是喝了杯茶水醒了酒,也可能是被梁丘舞那仿佛凝固般的迫入气势所惊醒,谢安稍稍清醒了几分,见梁丘舞狠狠瞪着自己,没来由地感到有些心虚,强打着jīng神,讪讪唤道,“舞……”

    见谢安似乎清醒了几分,梁丘舞面sè一寒,冷冷问道,“安,今rì下午,你做什么去了?”

    望着梁丘舞那愤然的目光,谢安心中一愣,继而不禁滋生几分惶恐,直到眼下他这才记起,他今rì与梁丘舞、长孙湘雨、伊伊三女有约。

    挠了挠头,谢安讪讪说道,“跟一个好友……喝酒去了……”

    梁丘舞闻言凤目一眯,沉声问道,“和谁?何处?”

    “这个……”

    “怎么?不能说么?”梁丘舞眼中的怒sè,越来越浓。

    望着她这副表情,谢安哪里还会不明白这个小妮子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放心,这次我绝对没有去那种地方,只是在朝阳街一个酒楼,好像叫……汇仙居?——唔,大概是叫这个!”

    听闻此言,梁丘舞心中的怒气稍稍退去了几分,说实话,她真怕谢安再去那种烟花之地,倒不是说她善妒,只是她单纯看不惯那种风化场所。

    “和谁?”

    “一个朋友……”

    “叫什么?”

    “这个嘛……”犹豫了半响,谢安讪讪说道,“只是一个朋友……”

    见谢安说话吞吞吐吐,梁丘舞眼中怀疑之sè更浓,正要说话,却见梁丘公张口说道,“舞儿o阿,你既要嫁给这小子,那么……似这般逼问夫婿行踪,可并非是贤妻所为o阿!——他身为大狱寺少卿,少不了有些酒水宴席间的应酬!”

    “……”梁丘舞闻言愣了愣,诧异地望着梁丘公,她怎么也没想到,梁丘公竞然主动开口替谢安说话。

    想了想,梁丘舞低声说道,“孙儿知错,孙儿只是觉得,祖父回到冀京,他作为我梁丘家孙婿,理当首先拜见祖父,向祖父问安,此乃礼数……”

    “呵呵,”梁丘公微微一笑,说道,“老夫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好瞧的?——老夫觉得,今rì这事就作罢了吧!”

    “作……作罢?”梁丘舞诧异地望着梁丘公,她原以为梁丘公心中恼怒谢安,却万万没有想到,梁丘公并非不恼,反而一个劲地替谢安开脱。

    “祖父……不恼他么?”

    “唔?哦,不不不……”梁丘公连连摇头,继而笑着说道,“再说,他这会儿昏昏yù睡,你就算要教训他,也得等到明rì,待他清醒过来再说!”

    梁丘舞闻言望了一眼谢安,见谢安果然是一脸的困意,昏昏yù睡,微微思忖一下,沉声说道,“伊伊,扶他回房!”

    “是……”伊伊轻轻点了点头,扶着谢安回他房里。

    一回到自己房中,谢安倒在床榻上就睡着了,无奈之下,伊伊只好替他脱去衣衫,盖上被子。

    一觉睡到夭亮,谢安这才悠悠转醒,此时的他,只感觉脑袋像浆糊一般,甚至于,隐隐有针刺般疼痛。

    显然,这是宿醉的后遗症。

    一面穿着衣服,一面整理着思绪,当回忆到昨夜梁丘舞那愤怒的面sè时,谢安不禁苦笑出声。

    而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啪啪啪的叩门声。

    “来了来了!”喊了一句,谢安打开了房门,他原以为是伊伊、或是梁丘舞,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来入竞是卫尉荀正。

    见谢安开门,荀正甚至来不及与谢安行礼,一脸急切地说道,“出事了,少卿大入!——昨夜有贼入闯入了皇宫,打伤了宫内侍卫无数,再者,城内又添数十条入命官司……”

    “……”谢安张了张嘴,心中震惊。

第十三章 不带这样的……

    皇宫?

    莫非守备力量最为坚实的皇宫出事了?

    谢安一脸目瞪口呆地望着荀正,望着他两片嘴皮子不停地上下启合,然而耳边却是嗡嗡声直响,除了听到皇宫这几个敏感字眼外,其余却是听不大清楚。

    “荀大人慢慢说……惭愧,下官昨夜与一位友人大醉一场,眼下尚有些晕晕乎乎……”说着,谢安一脸惭愧与歉意地望着荀正。

    “呼,”此时荀正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长长吐了口气后,拱手向谢安行了一礼,自嘲说道,“是下官失态了!——下官方才去了谢大人府上,见大人不在府内,便赶来东公府……望大人莫要介意!”

    “介意倒是不介意……荀大人方才说,昨晚皇宫出事了?”

    “并不单单只是皇宫……”荀正舔了舔嘴唇,压低了声音说道,“首先,昨夜子时前后,有两伙贼人在城中滋事,在永安街、广安街一带互动兵戈,凭空又添数十条人命官司,这还不算我卫尉寺的伤亡!——我卫尉寺有几队巡逻卫士听到动静,前往一探究竟,却被那两伙贼人所害,百余卫士惨死街头……其次,亦是昨夜子时前后,有一拨贼人混入皇宫,yù图谋不轨,打伤了不少宫内卫士……方才早朝之时,陛下听闻此事,龙颜震怒,龙颜震怒啊!——方才与下官交好的小黄门特地派人来知会下官,陛下yù宣我等三尉到乾清宫养心殿问罪……”

    “宣我等三尉到乾清宫养心殿问罪?——这关我什么事?”谢安愣了愣,诧异地望着荀正。

    只见荀正神sè古怪地望了几眼谢安,苦笑说道,“大人亦是三尉之一啊!”说着,他简单向谢安解释起来。

    原来荀正口中的,说的就是廷尉、卫尉、中尉三者。

    其中,廷尉指大狱寺,负责审讯问罪。以及监押犯人,职权滔天;卫尉指卫尉寺,负责冀京城内一概治安、城防、宫防,论权利与地位,丝毫不在大狱寺之下;而中尉更是了不得,它指代的是光禄寺执金吾,其属下宿卫负责皇宫内侧宫门、宫殿的一概守卫事项,在职权上。光禄寺与卫尉寺有些许冲突的地方,然而,一旦光禄寺插手干涉,就算是卫尉寺,也不得不避退三分。

    简单地说,这负责着冀京城内一概有关于治安的事项,同属于刑部,但却又不归刑部调度,而是直接向大周皇帝负责,尽管官阶只是正三品、从三品。但是手中权力却相当地大,比起朝中六部尚书。也低不了多少。

    也正因为如此,大狱寺卿、卫尉寺卿、光禄寺卿,这京畿三尉才会被人称为九卿之其三。

    可问题是,谢安还不是大狱寺卿,他还只是少卿啊……

    “陛下宣我?——不是应该宣孔文孔大人么?”谢安实在有些想不明白。

    荀正一听哭笑不得,拱手说道,“大人啊。尽管前rì在朝中大人婉言回绝了陛下的美意,可朝中众位大臣谁人不知,大人rì后必将会是大狱寺卿……这回又不是什么领赏。乃是受罚,大人就莫要谦虚了!”

    “受……受罚?——为何?”

    “这个……”荀正讪讪地望着谢安,不停地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见此,谢安哪里还会不明白,一脸郁闷地望着荀正。

    牵连之罪啊……

    就在这时,屋外匆匆跑入一名家丁,叩地向谢安禀告道,“姑爷,方才姑爷府上有下人来报,说天子下诏,命姑爷即刻动身到乾清宫养心殿、不得有违!”

    荀正闻言望了一眼谢安,一副的表情,气地谢安牙痒痒。

    这算什么事啊?!

    就因为京畿三尉负责冀京城内一概治安事项,因此一旦出了岔子,就要向三尉问罪?

    就算哥昨夜与大舅子喝地酩酊大醉,什么事也没做,也得被问罪?

    好家伙!

    什么叫伴君如伴虎,这会儿谢安总算是稍有体会了。

    见谢安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神sè有些不善,荀正不禁有些心虚,讪讪说道,“大人,陛下召唤,我等还是即刻入宫吧……”

    说实话,谢安此刻的心情着实是异常糟糕,很显然,这次的事他是受卫尉荀正牵连,不过一想到荀正一直以来都对他非常尊重、礼让,谢安也只能压下心中不满。

    “荀大人所言极是!”

    二人顺着廊庭朝前院走,待路过前院正厅时,梁丘舞披着一身朱红sè的战袍从侧门走了过来,见谢安身穿朝服,身旁还跟着卫尉寺卿荀正,心中亦感觉有些不对劲,皱眉问道,“安,你究竟做了什么好事?——何以方才有下人传,陛下召你前去养心殿问话?”

    见梁丘舞的表情有些不悦,谢安连忙说道,“可不关我的事!”说着,他求助般望了一眼荀正。

    见谢安用眼神示意,荀正顿时心领神会,走上前来,向梁丘舞行了一礼,说道,“舞将军,此事之过非在谢大人,而在下官,大人乃是受下官牵连……”说着,他便将此事的前因后果悉数告诉了梁丘舞。

    “原来如此……”梁丘舞释然地点了点头,眼中不悦之sè尽数退去,在歉意望了一眼谢安后,和颜悦sè说道,“仕官于朝,有些事亦是身不由己……卫将军,我夫初次觐见陛下,若是有些不妥之处,还望卫将军代为遮掩,感激不尽!”说着,她朝荀正抱拳行了一礼。

    她口中的卫将军,指的便是荀正,毕竟卫尉寺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属于大周军方的范畴。

    “上将军言重了!——此番谢大人乃是受下官牵连,下官理当提醒谢大人诸紧要之事!”见梁丘舞竟然屈尊向自己行礼,荀正亦有些受宠若惊,毕竟梁丘舞可是从二品的上将军,比荀正要足足高过一阶,按理来说,应当荀正主动向她行礼才对。

    “如此,多谢……”抱了抱拳,梁丘舞转头望了一眼谢安。微笑着对荀正说道,“不知卫将军可否前行一步,我夫妇二人有些话要说……”

    “哦哦,”荀正连连点头,笑着说道,“如此,下官便在府门等候!”说着,他朝谢安与梁丘舞抱了抱拳。转身离开了。

    荀正这一走,梁丘舞面sè便顿时沉了下来,凤目瞪着谢安,一脸不悦地说道,“安,昨rì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一心希望你能给祖父留下个好印象,可你呢,却与一个不知姓甚名谁的友人喝地酩酊大醉,在我祖父面前那是何等的失态!”

    “这个……抱歉!”谢安尴尬地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真的没有再去那种地方的……”

    深深望着谢安半响,梁丘舞微微叹了口气。心平气和地说道,“昨rì家宴祖父与我等候你足足一个时辰,甚不愉快,今rìrì落之后,记得即刻回东公府,莫要再像昨rì那样……好么?”

    “嗯!”谢安使劲地点了点头。

    见此,梁丘舞眼中露出几分满意之sè。伸手整理了一下谢安身上朝服,叮嘱说道,“此次陛下虽说传你等三尉问罪。然而说到底,也不过是敲打敲打你等三人,叫你等三人联手整顿冀京治安之事罢了,无须紧张……不过,也莫要多嘴,陛下叫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这就可以了,记住了吗?”

    “呃……嗯!”谢安点了点头,略带诧异地望着梁丘舞。

    这个笨女人……

    竟然还有这份见解?

    哦,也是,她终归是朝中从二品的上将军,尽管脑筋单纯,但长期沉浸于政事,耳濡目染,自然也会明白一些事。

    想到这里,谢安不禁笑了出来。

    “安,你笑什么?”梁丘舞诧异问道。

    谢安微微一笑,耸耸肩说道,“我在想,我妻不愧亦是朝中大员,尽管脑筋不甚活络,却也知许多事……”

    见谢安称赞自己,梁丘舞喜不胜喜,咬着嘴唇,略带几分羞涩地低下头,继而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之处,抬起头来,有些犹豫地说道,“你方才……说我笨,对不对?”

    一贯的迟钝啊!

    谢安心中暗自偷笑,一脸夸张地说道,“哪有!”说着,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望着梁丘舞歉意说道,“舞,昨rì的事,实在抱歉……待此事了结,我再履行承诺,好么?”

    梁丘舞愣了愣,继而才意识到,谢安指的是他承诺过要与三女一同去城内金铺看首饰的事,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见此,谢安这才释怀,双手捧着梁丘舞脸庞,在她红唇上吻了一下,温声说道,“那我先走了……”

    遭谢安这一突然袭击,饶是梁丘舞,面颊上亦布满红霞,点点头,轻声说道,“记得,觐见陛下不比其他事,需谨慎……”

    “嗯!”谢安点了点头,告别了梁丘舞,朝着东公府的府门而去,毕竟此次乃是大周天子传召,不得耽搁。

    而谢安来到东公府府门前时,荀正正负背双手等候在此,见到谢安,便请谢安上了他马车,一同赶往皇宫。

    说实话,尽管谢安自己也知道,此番前往养心殿,大周皇帝必定不会难为他,但是一想到自己即将参与国家大事,他不免也有些紧张。

    要知道在之前,谢安只是在大狱寺这一亩三分地办理案宗,尽管职权颇大,但说到底,还未具备的资格,很难参与到国家级的大事当中,除非是惊天动地的特大命案,而如今,大周天子竟然召他去养心殿,尽管这次去多半去要被大骂一顿,但是谢安依然还是激动、紧张不已。

    而荀正也不知是否看出了谢安心中的激动与紧张,一个劲地向他传授面圣的经验,看他模样,显然以往也没少因为这种事而受罚,只不过昨夜发生的事太过于严重、太过于恶劣,使得这位久浸官场的卫尉寺正卿大人,也不由有些着急。

    当然了,期间也免不了因为他牵连了谢安,而多次向谢安道歉。

    而谢安本来就是的xìng子,如今荀正多番像他致歉。他也不好意思再说人家什么,甚至于,主动与荀正称兄道弟起来。

    马车咕噜噜行驶在街道上,不多时便来到了正阳门,谢安步下马车,神sè复杂地望着那高耸的宫廷正门。

    算来算去,他出入皇宫已有三四回,但是只有这一回。他是以朝中大臣的身份,参与国家级大事,心中那种莫名的优越感,让他沾沾自喜之余,不禁有些陶醉其中。

    见谢安这副表情,荀正又好气又好笑,哭笑不得说道,“谢老弟啊,此番我等并非是领赏啊,乃是受罚。这嬉皮笑脸的,可千万不能叫陛下瞧见啊……”

    “荀老哥放心。”谢安打了一个哈哈,忽然,他好似想起了什么,好奇问道,“荀老哥,最后一人,何许人也?”

    荀正正要说话。忽然远处驶来了一辆马车,见此,他朝着那辆马车努了努嘴。语气复杂地说道,“看,那不是来了!”

    谢安愣愣地望着那辆马车,望着马车缓缓停下,望着车内主人步下马车。

    “嘶……是他?”望了一眼来人,谢安倒抽一口冷气。

    原来那辆马车的主人,竟然就是前两rì在朝会上与谢安有过一面之缘的,太子少傅、光禄寺卿、领侍卫内大臣,文钦。

    “哼!”或许是瞧见了谢安与荀正二人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文钦重哼一声,一拂衣袖,朝着皇宫而去,竟是不拿正眼瞧谢安与荀正。

    “可恶……这匹夫!”望着文钦离去的背影,荀正一脸愤怒,恨地咬牙不已。

    “荀老哥好似不喜那位文大人?”谢安一脸好奇地试探问道。

    荀正转头望了一眼谢安,犹豫一下,低声说道,“老弟啊,做哥哥的也不瞒你,这厮与哥哥素有间隙,多番仗势欺压我卫尉寺,若不是之前孔大人护着,老哥恐怕……唉!”

    谢安闻言一愣,不解问道,“老哥这话,小弟就听不懂了,同为三尉之一,老哥何以这般忌惮那文钦?——他不过是多了一个太子太傅的虚职罢了!”

    “咦?”荀正诧异地望着谢安,疑惑问道,“老弟莫不是不认得那厮?”

    谢安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荀正恍然大悟,一面与谢安一同走入正阳门,一面低声解释道,“老弟啊,哥哥只是从三品,而老弟眼下,其实与正三品大狱寺卿无异……至于那文钦,那乃正二品大员,身兼数个要职!”

    正二品?

    那不是比舞还要高半阶?

    谢安一脸吃惊之sè。

    仿佛是看出了谢安心中的震惊,荀正低声说道,“老弟以为宫中禁卫那是什么?那正是冀京之一的,而此人,正是主帅!”

    “北……北军??”

    “正是!”

    “……”目瞪口呆地望着荀正半响,谢安恍然大悟。

    怪不得朝廷素来只调度东军、南军、西军这三支军队,至于北军,除了三十年前大周天子李暨征讨南唐一事以外,从未听说过这支军队有调离京师、参与战事的事,原来人家竟然是守卫宫廷的禁卫军。

    说白了,那文钦乃是四镇之一,那可是与梁丘舞、吕公一个等级的人物,比起谢安、荀正,官位自然要高出不少。

    想到这里,谢安倒是来了兴致,好奇问道,“老哥如何与那厮结怨?”

    见谢安语气明显站在自己这一边,荀正心中欢喜,也不隐瞒,如实说道,“老弟不知,本来我卫尉寺非但负责京师治安,皇宫外侧宫殿的值防,亦归我卫尉寺所有,北军是负责守卫深宫,然而这些年,那厮多次上表启奏陛下,说什么我卫尉寺充其量也只能对付一些地痞无赖,不堪大用,将我卫尉寺赶出皇宫且不说,更要与老哥争夺京师七门城防之职权……欺人太甚!——多亏梁丘公暗中相助,老哥这卫尉寺才不至于颜面大失!”

    “咦?”谢安听得一愣,古怪问道,“老哥与梁丘公相识?”

    荀正闻言笑了笑,眨眨眼说道,“别看哥哥如今身穿文官补服。曾经亦是亦是率军打过仗、剿过匪的武将哦!——至于梁丘公嘛,十七年前我大周征讨南唐,哥哥可也是梁丘公马前一员先锋小将啊!”

    嚯!

    好家伙!

    谢安只听得目瞪口呆,想了半天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这荀正竟然是属于东公府梁丘家一系势力的朝中大臣。

    怪不得此人能够zì yóu出入东公府……

    怪不得东军占了冀京西便门、德胜门这冀京九门之其二,卫尉寺却丝毫怨言也无……

    弄了半天,东军竟然就是卫尉寺卿荀正的……

    我说这家伙干嘛一直对自己低声下气的……

    心中恍然之余,谢安倍感惊讶,他原以为东公府家道中落。只靠着梁丘舞撑起门面,如今看来,东公府背地里的势力,恐怕要比谢安所看到的强大地多。

    想到这里,谢安拱了拱手,笑着说道,“真是看不出来,老哥曾经竟然还是一员虎将!”说着,他带着几分揶揄之sè,望了一眼荀正大腹便便的身材。

    “惭愧惭愧!”荀正哈哈一笑。

    说话间。二人已走到乾清宫养心殿前,早他们一步的文钦。正站在殿外等候,见此,荀正给了谢安一个眼sè,示意他收起脸上的笑容。

    至于文钦,打从方才开始就没用正眼观瞧谢安、荀正二人。

    廷尉、卫尉、中尉,的代表人物站在殿外里足足等候了小半个时辰,养心殿内这才走出一名小黄门。尖着嗓子喊道,“陛下有旨,宣光禄寺卿文钦、卫尉寺卿荀正、大狱寺少卿谢安三人入殿!”

    文钦二话不说。抬脚便朝养心殿走去,而谢安却向那名小黄门拱了拱手,笑着说道,“有劳这位小公公!”

    望着那名小黄门受宠若惊的表情,走在谢安身旁的荀正一脸诧异之sè。

    “荀老哥为何这般瞧着小弟?”

    荀正轻笑一声,摇摇头说道,“老弟真乃非常人……老哥早前便听说老弟善于拉拢人心,如今一见,呵呵!”

    谢安恍然大悟,耸耸肩说道,“一句话的事,既不花银子,又不费劲……”

    “这个道理谁都懂,不过能做到的,却是寥寥无几……你看那厮,就一副趾高气扬之态,端得惹人厌!——哦,对了,待会面见圣上,老弟可不能再称呼,否则,你我二人免不了要被御史监记上一笔!”

    谢安已知道荀正极其厌恶文钦,闻言也不说破,微微一笑,点头说道,“这个小弟自然晓得!——荀大人,请!”

    “呵呵!——谢大人,请!”

    跨过养心殿的门槛,谢安与荀正走入殿内,远远地,谢安便瞧见大周天子李暨身披绒袍坐在龙案之后,正挥笔书写着什么。

    在他左侧,大太监王英躬身伺候在旁,瞧见谢安等三人走入,小声对大周天子说道,“陛下,三位大人到了!”

    天子李暨闻言抬起头来,将手中的笔放置一旁,沉声斥道,“你等身负京师安危,竟使京师出了这等大事,你等可治罪?!”

    今rì的天子李暨,显然不同往rì那般好说话,一上来便是一通呵斥。

    好在谢安早已听荀正传授过经验,知道这是大周皇帝陛下的下马威,心中倒也不甚紧张,与文钦、荀正二人一同跪倒在龙案前,齐声说道,“陛下息怒,微臣知罪!”

    说这句话,谢安心中暗自埋怨,也难怪,毕竟他可是无辜受了牵连罢了,能有什么罪过?

    估摸过了数息后,天子李暨微微叹了口气,抬手说道,“罢了,平身!”

    “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谢安略带激动的偷眼观瞧下,大周天子李暨手拿几份奏章站了起来,走至荀正、文钦二人面前,将手中的奏章狠狠摔在二人脚下,沉声说道,“荀爱卿,朕命你督查京师治安,你道冀京一切安好……可昨rì一夜,广安街、永安街出现数十条人命,更有贼人无端杀死卫尉寺巡卫士兵,你身为卫尉寺卿,如何解释这件事?”

    荀正满头冷汗,跪倒在地,连声说道,“臣知罪!”

    “还有你!”转头面向文钦,天子怒声斥道,“北军,数百年来身负深宫值守重担,从未出现过这等岔子!——昨夜,竟然有贼人混入皇宫,摸黑到太和殿,将殿内一干太监、宫女、甚至是你麾下北军宿卫打晕……文钦,你曾对朕言道,说什么皇宫守备万无一失,这就叫万无一失?!——倘若朕昨夜尚在太和殿理事,这会儿恐怕早已是首体异处了,文钦,你可知罪?!”

    面对着大周天子的质问,文钦面sè微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让谢安颇有些幸灾乐祸。

    望着跪倒在地的文钦,李暨心中那个气啊,怒声骂道,“太和殿外有数百北军宿卫,整整数百人啊,竟然连私闯皇宫的那些贼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瞧见,就被逐一放倒、打晕、重伤!——这等失态,这等狼狈,前所未有!”

    文钦死死低着头,脑门触碰殿内砖石,一言不发。

    在他身旁,谢安幸灾乐祸之余,暗骂一句活该,倒不是说他人品不堪,只是文钦乃太子李炜一方的人,见太子李炜的人被问罪,谢安自是暗自偷笑。

    心中偷笑一阵,谢安着实感觉有些意外。

    数百北军宿卫,竟然连对方的脸长什么样子都没瞧见,就被人放倒、打晕?也不知对方到底有多少人……

    不过话说回来,除了自己那位大舅哥外,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等胆大包天的人物,倒也是稀奇……

    等会……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谢安面sè表情一僵,隐约感觉有点不对劲。

    脑中回忆起昨夜与陈蓦分别时的情景,谢安只感觉心底泛起阵阵凉意。

    不……不是吧,大舅哥?

    您真的来了啊?

    平心而论,谢安昨夜喝醉酒,也没将陈蓦的话当回事,也是,谁会想到陈蓦竟然敢孤身一人私闯皇宫呢?

    眼下想到此事,他只感觉嘴里发苦。

    真是要命,自己那位大舅哥闯祸的本事可真是不小啊,先前暗助长安叛军那笔帐还没了结呢,这会儿又闹出这么大的事……

    大舅哥诶,您就不能安分一阵子么?

    “何等失态!——昨夜之事倘若传出去,必定成为天下人口中笑柄!”怒视着荀正、文钦二人,天子李暨怒声骂道,“朕给你等半月期限,将昨夜在冀京闹事的贼子,尽数给朕抓到大狱寺问罪……谢安,以罪加一等论处这拨贼子!——尤其是那个胆敢私闯太和殿的贼人!——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这般视我李氏宫围于无物!”

    “是,微臣遵命!”谢安低了低头,心中暗暗叫苦。

    什么叫罪加一等?

    说白了,倘若本来判充军,罪加一等就是死罪;倘若本来判斩首,罪加一等就是凌迟。

    大舅哥啊大舅哥,不带这样的,小弟这回可要被你害死了……

    谢安心中暗自苦笑,忽然,他愣住了。

    等会……

    倘若私闯皇宫的乃是自己那位大舅哥,那么,在永安街与广安街大动干戈、负下数十条人命、且又杀死卫尉寺巡逻卫士上百人的凶手,又是何人?

第十四章 意外

    大周弘武二十四年六月七rì巳时前后,冀京开始全城戒严,卫尉寺卿荀正一声令下,值守在冀京七门处的卫尉寺城防司卫兵,比平rì多了两倍有余。

    每一处城门,都有不下于五百卫兵把守,这些卫兵接到命令,只许进不许出,不得放任何人离开冀京。

    此后,卫尉寺巡防司的卫兵,亦全部出动,以二十人为一小队,巡逻于冀京大大小小的街头巷尾,但凡是见到可疑人物,一概捉拿,送呈大狱寺。

    见卫尉寺如此兴师动众,冀京城内百姓惶惶不安,好在卫尉寺此前已向城内百姓发布告示,这才制止了一些谣言的传播。

    半个时辰后,谢安与荀正二人来到了昨夜命案的事发地点,广安街。

    当谢安赶到时,卫尉寺巡防司的数百卫兵,已将整条广安街封了起来,两头不许百姓出入、围观,街道两旁的店铺商家,也被卫尉寺勒令暂时闭门谢客,气氛弄地十分凝重。

    而至于那些尸首所在的位置,每一具尸体旁都有十余名卫兵站岗,监视着四周所有的一切。

    对于卫尉寺如此兴师动众,谢安多少也有些理解,毕竟,一来是大周皇帝陛下金口玉言,二来嘛,昨夜卫尉寺巡防司损失了上百名卫兵,可想而知,卫尉寺上下官员、士卒心中的愤怒。

    要知道,卫尉寺可是负责京畿治安的官署衙门,辉煌时期更是肩负着三宫九门一概职守任务,说卫尉寺是京畿治安的一把手,毫不为过,尽管这些年来,卫尉寺的权力渐渐被光禄寺的北军禁卫夺走,值守范围被限制在皇宫宫门之外,但是对冀京的治安,依然处于绝对的控制。

    谁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胆敢袭击卫尉寺的卫兵……

    “老弟对这些贼人的来历可知情?”

    在检查了一具被弃在街头的尸体后,荀正询问谢安道。

    “这些人……是刺客吧?”谢安闻言挑开另外一具尸体脸上的黑sè面巾,望了一眼荀正,犹豫说道,“据小弟所知,我大周有五大刺客行馆,分别是鸿山东岭刺客,河内安邑刺客。卫地荆侠刺客,江都广陵刺客,以及……”

    “以及金陵危楼刺客!”接上了谢安的话,荀正略感诧异地说道,“没想到老弟竟然亦是耳闻能详……”

    “呵呵……”谢安略带尴尬地干笑两声,自嘲说道,“不瞒老哥,小弟去年就遭遇过刺客……”

    荀正点了点头,微笑说道,“此事老哥知道。当时,幸亏舞将军及时赶到。才将老弟从那些金陵危楼的贼子手中救出!——此事在老哥的卫尉寺有备案!”

    谢安愣了愣,正要说话,却见荀正皱了皱眉,带着几分不悦说道,“那时,舞将军与老哥便联名上书,启奏陛下围剿金陵危楼刺客。只可惜,那拨贼人行踪隐秘,以至于至今无法替老弟讨回这口恶气!不过这一回。老哥与东军已封锁京师九门,哪怕一只老鼠,亦逃不出冀京!”

    “……”谢安闻言一脸目瞪口呆地望着荀正,古怪说道,“老哥如何断定,乃是危楼刺客滋事?”

    荀正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块小木牌,递给谢安,轻声解释道,“天底下,只有危楼刺客以字星形为标记,与去年当街行刺老弟的贼子身上所携木牌吻合……”

    谢安接过那块木牌看了一眼,见果然是危楼刺客的标记,心中一惊,急忙问道,“老哥,这块木牌哪来的?”

    “呐,”荀正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具尸首,说道,“就是那一具!”说着,他似乎注意到了谢安脸上的疑问,低声解释道,“是这样的,昨rì我卫尉寺巡防司在城内巡逻的士兵,大抵有八百三十余人,其余卫兵,皆在九门步兵衙门歇息,在连续数队卫兵遭遇不测后,巡防司的士卒得闻这边动静,连忙赶来支援,当时,那两拨贼人尚在互相厮杀,见巡防司卫兵大批涌至此地,仓皇逃离,连同伴的尸体都来不及运走……”

    “这么说,老哥昨rì半夜就得知此事了?——方才在养心殿,老哥不是说,天亮时分才得知情况么?”

    望着谢安眼中的惊疑,荀正苦笑一声,望了望左右,低声说道,“老哥总不能对陛下说,微臣手底下的人无用,虽遇到了贼人,却还是叫其逃走吧?——幸亏这回光禄寺那头也出了状况,否则,文钦那厮定会抓着这个茬不放,找我卫尉寺的麻烦!”

    谢安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见谢安似乎理解了,荀正叹了口气,说道,“多亏了我巡防司那上百牺牲的士兵,拖住了昨夜那两拨滋事的贼子,使得我等能够知晓他们身份……昨rì在这条街上滋事的贼子,正是鸿山东岭刺客,与金陵危楼刺客!”

    说这话时,荀正领着谢安走过那一具具尸体,期间低声说道,“老哥已叫人清点过,被弃在街上的尸体,总共是四十一具,其中,东岭刺客有二十四人,危楼刺客有十七人……本来,这种江湖仇杀,朝廷是不yù出面的,但是如今,这两拨贼子胆大包天,竟然敢杀害我卫尉寺的当值卫兵,那就另当别论了!——尤其是那危楼刺客,去年老哥已叫人布下重防,却依然叫那些贼人走脱,但是这回,老弟方才已请东军相助,叫东军将士派出哨骑于九门之外巡逻,就算那些贼子有本事越过城墙,也逃不出这京畿之地!——哦,对了,据说吕公的南军即将返回冀京,到时候请南军配合我卫尉寺卫兵一同围堵那些贼人,更是万无一失……”

    谢安闻言默然无语,南国公吕崧即将返回冀京的消息,他是知情的,毕竟南军与东军本来就有例行的消息传递,南军之所以姗姗来迟,一来是南军乃重步兵,每rì的行程本来就慢,更别说还要运送那批价值一千六百万两银子的银子。

    提起这件事,谢安感觉有些好笑。当得知东军要将长安叛军的私藏其中四成分给南军时,无论是吕公也好,林震、乐俊、卫云等三将也罢,他们表情那个jīng彩。

    先是目瞪口呆,紧接着是欣喜,继而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吕公开口收下了这笔巨款,毕竟这回南军可是伤亡惨重。整整两万将士出征,最后活着得以返回冀京的,却仅仅只有五千余人,若是没有这笔巨额银子,单凭朝廷拨下的抚恤,足够让吕公为此焦头烂额了。

    不过想到深处,谢安亦感觉有点不安,毕竟眼下陈蓦还在冀京,而南军的将士,那可是见过陈蓦的。尤其是林震、乐俊、卫云三将,那更是恨陈蓦恨地牙痒痒。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这要是在城中撞见……

    啊啊!

    谢安捏了捏鼻梁,感觉脑袋有些发胀。

    也不知怎么的,他感觉所有的事好似就挤在一块了,忙得他不可开交。

    首先,张栋、唐皓、欧鹏、廖立等叛军降将的后续事项就还未彻底解决,需要等待皇帝的最终裁断;其次。在大梁还有多达十六、七万的投降叛军等着大狱寺发布的赦免通牒文书;再加上昨rì梁丘公已知会过他,他与梁丘舞的婚事,也要尽快筹备完婚。除此之外,还要请冀京的名匠替长孙湘雨打造扇子,要陪着她一同去城外她娘亲王氏的墓前……

    本来时间就不怎么够用,这下倒好,一夜之间竟出了这档子事……

    “老弟?谢老弟?”似乎是看出谢安心事重重,荀正纳闷说道,“老弟这是怎么了?”

    “啊?哦,没事……”谢安如梦初醒,微微摇了摇头,继续之前的话题,说道,“老哥,不觉得这有点太兴师动众了么?”

    荀正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谢安指的抓捕昨rì滋事刺客的事,轻笑说道,“老弟恐怕是不知那两拨刺客的能耐,这两拨刺客据说曾经都是卫地荆侠刺客出身,因内部不合而另立门户,鸿山东岭刺客中,有四个人最是恶名昭彰,称之为,均是武艺高强的亡命之徒,金陵危楼也了不得,其当家叫金铃儿,人称,非但jīng于行刺、用毒,更擅长易容术,保不定这会儿这个女人便乔装打扮混在这条街上……老弟张望什么呢?”

    “啊?不,没有,老哥继续说……”谢安讪讪一笑,方才,他一听金铃儿的名字,便下意识地张望四周,也难怪,毕竟他对金铃儿有着极佳的印象。

    见谢安举止有异,荀正虽有些纳闷,倒也没细想,也是,他如何想得到,谢安这位堂堂大狱寺少卿,竟会与金铃儿这等女人有着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呢?

    想了想,荀正低声说道,“依老哥看来,那两拨贼子是无奈之下,这才被迫放弃同伴尸首,因此,我等只需将这些尸首移至他处……那些贼人,定会趁夜来抢夺同伴尸体,到时候,我等派兵一围,便能将其一举擒杀!”

    “老哥何以这般肯定?”

    “去年行刺老弟的那些危楼刺客,就是被舞将军所杀的那些贼人,其尸首在我卫尉寺班房放置了些许rì子后,便不翼而飞了……如此,老哥断定这些刺客定会回来抢夺同伴尸体!”

    谢安闻言默然不语,说实话,东岭刺客会怎么样他不清楚,但是金铃儿,她一定会来夺回其同伴尸首的,毕竟在谢安看来,这个女人很看重自己的同伴,将他们当成是自己的亲人看待,也正因为这样,金铃儿当初提到梁丘舞时,表情始终有些不对劲。

    按照刺客行馆的规矩,金铃儿是不能够因此报复梁丘舞的,因为那些危楼刺客是去行刺谢安才会被梁丘舞所杀,只能怪那些人技不如人,砸了危楼招牌,但是事实上,金铃儿依然来到冀京,行刺了谢安与梁丘舞一回,虽说其中有放水的地方,可谁敢保证,当时金铃儿没有杀梁丘舞的心思?

    说到底总归是女人,护短属于天xìng,梁丘舞亦是如此,别看她不时直言指出谢安的缺点,可换旁人去说谢安一句试试?怒目而视算是轻的。

    “总之,我等只需将此些人的尸首移到他处。在外围布下重兵,守株待兔便是!——江湖之人素来看不起我等官府,纵然是龙潭虎穴,他们会也硬闯,既然如此,我等便将计就计,将其一举擒杀!”

    “……”谢安闻言望了一眼荀正,心情很是复杂。然而以他大狱寺少卿的身份,实在不好替金铃儿等危楼刺客辩护。

    望着那些卫尉寺巡防司的士卒开始搬动地上的尸首,谢安暗自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总之,先找到大舅哥那个惹祸jīng吧,至于危楼刺客……也只能见招拆招,看看是否有机会jǐng告他们了。

    想到这里,谢安与荀正顺着广安街朝永安街走去,毕竟命案的事发地点,可不止广安街这一条街道。

    走着走着。一直走到广安街与永安街的交汇处,谢安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两旁围观的百姓。却震惊地发现,陈蓦正混在人群当中,一脸好奇地朝着这边张望。

    好家伙!

    谢安倒抽一口冷气,心中犹豫不决,可当他发现陈蓦有着转身离去的迹象时,他按耐不住了,急忙追了过去。

    他可不想自己这位大舅子再惹出什么天大的事来。

    本来。陈蓦已准备转身离去,忽然见谢安急急忙忙奔着自己而来,他便停了下来。他不认为谢安会害他,就像谢安不认为眼下的陈蓦会害他一样。

    毕竟他二人之间有了梁丘舞这层关系,尽管陈蓦说他与梁丘家已没有关系,可这总归只是口是心非,若不是他心中已承认了谢安的猜测,默认了自己是梁丘皓的身份,以他太平军第三代主帅的身份,如何会与谢安这位大周官员称兄道弟?

    急急忙忙几步走至陈蓦面前,谢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来,反而是不善言辞的陈蓦率先打了个招呼。

    “呵,兄弟好威风啊!”

    见陈蓦表情自若,谢安不禁有些诧异,将他拉至一旁,小声问道,“大舅哥,实话告诉小弟,你昨rì可曾到皇宫?”

    如今陈蓦与谢安关系非同往rì,也不隐瞒,闻言点点头说道,“嗯,去了!”

    听着陈蓦那仿佛的轻松语气,谢安气地一句话说不出来,深深吸了口气后,沉声说道,“大舅哥,这冀京你是留不得了,待会小弟找个机会,送你出城……”

    陈蓦闻言愣了愣,犹豫地望着谢安半响,摇头说道,“为兄暂时……暂时打算再在冀京逗留几rì……”

    好家伙!

    谢安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压低声音说道,“大舅哥,你昨rì喝醉酒在皇……咳,在那里大闹一场,眼下光禄寺的北军禁卫,正在大肆搜捕你……”说到这里,他愣了愣,诧异问道,“昨rì半夜皇……那里就戒严了,你怎么出来的?”

    “翻过墙就出来了呀……”

    “翻过墙?十余丈的墙?”谢安瞪大眼睛望着陈蓦。

    “对啊!”陈蓦点了点头。

    “……”谢安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陈蓦,眼角余光瞥见荀正正朝着这里走来,连忙压低声音说道,“大舅哥,此事待会再说……你是我远房表兄弟,来冀京是为探望小弟,昨rì你也没有去过皇宫,一直在我府上歇息,一觉睡到天明,明白了么?”

    “皇宫?我去了呀……唔,表兄弟?什么意思?”

    “……”呆呆望着陈蓦半响,一脸没好气,压低声音说道,“意思就是你待会什么话都不要说!——明白了么?”

    “哦……”陈蓦似懂不懂地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荀正已走至谢安身旁,好奇地打量着谢安身旁的陈蓦,轻笑着说道,“老弟,这位是……”

    谢安勉强露出几分笑容,指着陈蓦说道,“荀老哥,他乃小弟远房表兄弟,叫……陈皓!——昨rì刚到冀京,住在小弟府上,听到街上动静,他就出来看看热闹……”

    “哦!——咦?老弟在广陵不是没有亲人么?”荀正诧异问道。

    “这个……”谢安暗自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讪讪笑道,“小弟原来亦是这般认为,不想,还有一房远亲……哈,哈哈哈……”

    以荀正的阅历,自然看得出谢安表情有异。不过碍于是谢安的家务事,他也不好过问太多,对陈蓦拱了拱手,笑着说道,“陈兄弟对吧?——在下乃你表弟谢大人的同僚,愧居卫尉寺卿一职,陈兄有礼!”

    陈蓦下意识地抱了抱拳。

    见此,荀正愣了愣。上下打量了陈蓦几眼,眼中露出几分惊愕之sè,好奇说道,“观陈兄气势……好似出身行伍啊?”

    真要命!

    谢安心中暗骂一句,连忙说道,“荀老哥好眼力,我这位表兄当过兵,曾在外乡担任过千人将!”

    “哦哦,”荀正恍然大悟,上下打量着陈蓦。笑着说道,“老弟啊。你这位表兄可了不得啊,单单只是站在他面前,老哥便感觉浑身寒毛直立……这气势,端是一员猛将啊!”

    “咳咳……”谢安闻言额头冷汗直冒,咳嗽几声,讪讪一笑,奉承道。“荀老哥哪的话,荀老哥曾经可是随梁丘公、东镇侯出征江南的猛将啊!”说话时,他使劲朝着陈蓦使眼sè。

    荀正倒是没有注意到谢安的眼神。闻言哈哈一笑,说道,“什么猛将啊,老哥那时不过只是一介小卒罢了……”

    “荀老哥过谦了!”谢安陪着笑了几声,说道,“荀老哥啊,小弟这位表兄从未来过冀京,不曾见识过我冀京的繁华,而平时小弟却忙于事务……”

    荀正可不是笨人,哪会听不出谢安言下之意,笑着说道,“无妨无妨,陈兄既然是老弟的表兄,这与老哥的兄弟无异,留在此处也无不可……这样,待会我等早早处理完事务,老弟带着你这位兄弟,好好逛一逛冀京!”

    谢安要的就是荀正这句话,毕竟他可不想陈蓦这位专业惹祸的大舅子再跑出他的视线范围,闻言笑着说道,“如此,多谢荀老哥了!”

    “老弟言重了……”正说着,荀正忽然见陈蓦一脸凝重地望着街道一旁的围观百姓,好奇问道,“陈兄,怎么了?”

    只见陈蓦望了一眼荀正,低声对谢安说道,“有血味!”

    荀正闻言一愣,瞥了一眼满地的尸体,笑着说道,“还以为陈兄说什么呢,此地有诸多尸体,自然血味浓厚……”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陈蓦打断了。

    “不!不是这些……今rì风向西北,这股血味,是从那里传来的……”打断了荀正的话,陈蓦缓缓抬起右手,指着远处围观百姓中的一人,沉声说道,“那个人,身上有伤!”

    身上有伤……

    荀正与谢安对视一眼,脸上笑容收敛,顺着陈蓦所指的方向望去,他们这才发现,在远处的围观百姓中,有一个看似二十来岁的男子,正鬼头鬼脑地打量着远处地上的尸体,眉宇间隐约有几分焦虑。

    忽然间,那男子仿佛是注意到了谢安、荀正、陈蓦三人的视线,面上露出几分惊sè,抽身退出人群。

    见此,荀正面sè一正,抬手一指那名男子,沉声喝道,“拿下此人!”

    在街道旁阻挡围观百姓的巡防司卫兵一听,连忙呼喝附近百姓退至两旁,追捕那名男子。

    只可惜,那名男子身手相当敏捷,穿过人群,越跑越远,眼看着此人即将逃入小巷,荀正急地连连跺脚。

    就在这时,陈蓦瞧了一眼亦是满脸焦虑的谢安,从地上拾起一枚石子,抬手一甩,只听啪地一声,那枚石子应声那人腰际。

    “哎哟!”一声惨叫,那人顿时摔倒在地,被赶到的巡防司卫兵用刀架住脖子。

    “……”荀正瞪大眼睛望着这一切,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望着陈蓦,喃喃说道,“谢老弟,你这位表兄实在是……实在是……匪夷所思!——这位陈兄当真只是千人将么?”

    谢安亦是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当初从陈蓦手中逃过一命,被荀正一句话惊醒后,讪讪笑道,“呵,呵,是啊……”

    幸亏此时那些卫兵已押着那名男子回到谢安等人面前,这才转移了荀正的注意力,否则,谢安真不知该如何替陈蓦掩饰。

    “你叫什么?”打量了那名男子一眼,荀正冷声喝问道。

    那男子似乎颇为硬气,即便刀刃架在脖子上,却也是面不改sè,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见此,荀正眼中露出几分怒意,沉声说道,“搜他身!”

    那男子闻言一惊,奋力挣扎,奈何被四名巡防司卫兵死死压制处,硬是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从自己身上搜出一块木牌。

    “大人!”一名巡防司的卫兵将搜到的木牌递给荀正。

    “……”荀正接过木牌瞥了一眼,一面将其递给谢安,一面冷笑地望着那名男子。

    他并没有注意到,谢安在看到那块木牌后,眼中露出几分焦虑。

    十字星形标记……

    糟糕,是金姐姐危楼的人!

第十五章 隐情

    时间回溯到一刻之前

    在冀京城内广安街转角的一座二进民宅厅堂,金玲儿这位可以说让谢安朝思暮想的女人,正坐在堂中的椅子上,仰头面朝屋顶,闭目养神。

    她那双曾经不知被谢安占过多少便宜的手,此刻用布条绑扎着严严实实,就那样平放在座椅的扶手上,隐约见,好似能够看到她的双手微微颤抖着,甚至于,隐隐有丝丝血迹渗出布条。

    除她以外,屋内还有二十余名身穿黑衣的刺客,这些人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则靠坐在墙角,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甚至于,有一人好似伤到了胸口,鲜血正透过包扎用的绷带,一点一点地向外渗透,看此人嘴唇发青、面sè苍白的模样,不难猜测,这个人受了重伤。

    不多时,金铃儿深深吸了口气,睁开双目,环顾屋内众人,沉声问道,“我等一路而来的血迹,可曾抹去?”

    一名伤势不重的危楼刺客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大姐放心,小弟等地检查过数回,确信不曾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金铃儿无言地点了点头,继而又闭上了眼睛,看她的模样,似乎很是疲倦。

    整个屋内,一片沉寂。

    也不知过了过了多久,靠坐在墙角处的一名伤了左臂与右腿的刺客狠狠将右拳砸向地面,咬牙骂道,“难以置信,难以置信!东岭那帮人竟然杀巡逻的卫兵!”

    屋内众危楼刺客对视一眼,默然不语。

    昨夜子时前后所发生的事,他们眼下犹历历在目,明明最初只是东岭与危楼两大刺客行馆争夺地盘的交锋,然而最后却竟然演变成兵与贼的交锋……

    众危楼刺客万万没有料到。昨夜当那最初一队巡防司的卫兵赶到他们交锋的地点时,那一干东岭刺客竟然连那些巡防司的卫兵都杀了,这直接导致危楼的刺客们也不得不与巡防司的卫兵交战。

    按理来说,刺客行馆暗中争夺地盘的交锋,一旦有官府势力介入,那么交锋的两大刺客行馆。按照规矩必须暂时避退,就算说成是逃走也无妨,至于同伴们的尸首,只要等风头过去,再潜入卫尉寺将其偷出来就是了,毕竟官府对这种难以追查凶手的江湖仇杀向来没有什么兴趣,甚至于,官府将那些尸首放置在停尸房,又不曾派遣守卫。何尝不是在暗示刺客们将那些尸首领回去?

    但是这次不同,由于东岭刺客首先杀死了一名巡逻卫兵,使得兵、贼两者间进水不犯河水的默契被打破,面对着源源不断前来支援的巡逻卫兵,无论是东岭刺客也好,危楼刺客也罢,都不得不用手中的兵器强行杀出一条血路。

    ” ” 整整百余人,短短半个时辰内。卫尉寺巡防司有整整百余人被这两大刺客行馆所杀,其中。死在众危楼刺客手中的,恐怕也不低于四十人。

    这种处境……

    太糟糕了!

    “吱嘎!”一声推门响动,惊动了屋内众人,就连金铃儿亦睁开了眼睛,眼神焦虑地望着来人。

    在包括金铃儿在内的屋内众人目光注视下,只见屋外走入一名看似二十上下的男子。此人身穿布衣、头裹青筋,作寻常百姓打扮,走至金铃儿面前,抱拳说道,“大姐。不妙了,朝廷这回是来真的了,非但派重兵堵住了九门,只许进不许出,更增派了在街上巡逻的卫兵,广安街、永安街、朝阳街,南城一带所有大街小巷,皆有卫尉寺巡防司的卫兵的把守、巡逻!据说,此次乃光禄寺、卫尉寺、大狱寺这联手搜捕……”

    “大狱寺?”金铃儿眼中隐约露出几分异样,她不禁回想起了她被困在汉函谷关大周军营时的情景,回想起了那个唤她金姐姐的好sè小子……

    那个小贼,此刻也在街上么?

    唔,多半是了,那小贼虽说依然只是大狱寺少卿,不过据说大周皇帝与大狱寺正卿孔文相当器重他……

    威风凛凛嘛,小贼!

    呵!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金铃儿脸上微微露出几分笑意,只看得屋内众人面面相觑。

    “大姐?大姐?”

    “唔?”金铃儿如梦初醒,望了一眼屋内众人怪异的眼神,轻咳一声,问道,“你可曾探到,街上那些人yù将钱仲、孙兴等人尸首转移何处?”

    “这个……”那名刺客犹豫一下,摇了摇头,一脸愧疚说道,“街上到处都是巡防司的卫兵,小弟不敢太接近……”

    金铃儿闻言皱了皱眉,作势正要站起身,忽然,一只手搭在她手臂上。

    “大姐,我去吧!我等与东岭那帮人的交锋还未彻底终结,若没有大姐,我等必输无疑……大姐还是在此歇息吧!”说话的,是一名面庞刚毅、眼神略显凶悍的危楼刺客,叫做萧离,人称,也是危楼中一等一的好手。

    “可是……”金铃儿皱眉望着萧离右侧腰际所包扎着的布条,望着布条上若隐若现的血红。

    萧离爽朗一笑,大咧咧地说道,“大姐放心,不过区区皮外伤罢了!”

    在他身旁,有之称的许杰抱拳说道,“大 ..  ””姐,我与萧离一同去,好有照应!”

    金铃儿闻言点了点头。

    见此,萧离抱起一堆百姓的衣服,与许杰走到内室,再出来时,二人已做寻常百姓打扮。

    深深望了一眼二人,金铃儿低声叮嘱道,“一切小心!莫要靠地那些官兵太近……”

    萧离、许杰二人点了点头,推门走出了屋外。

    而趁此机会,金铃儿继续闭目养神,毕竟昨夜那一战,最后几乎是她一人断后,阻挡卫尉寺巡防司那源源不断的援兵。无论是jīng力还是体力,都损耗地极为严重,以至于不知不觉间,她竟打起了盹。

    也不知过了多久,金铃儿忽听砰地一声,当她下意识睁开眼睛时。却见许杰一脸惊sè地奔入屋内,急切说道,“大姐,不好了,出事了,萧离被抓了!”

    金铃儿闻言面sè一惊,坐起身来,见许杰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抬手喝道。“莫要着急,细细述说!究竟怎么回事?”

    许杰闻言脸上露出几分苦笑,涩声说道,“小弟二人本来混在围观百姓之中,冷管观瞧,看看那些人将我等弟兄尸体运往何处,忽然见有两员朝中大臣在那议论,由于隔得远。不曾听清那二人究竟在说什么,是故。萧离便拨开人群,向那两员大官靠近,想偷听他二人说些什么……却不知怎么就露出了马脚,那两员大官身旁有一人端地厉害,当时萧离转身便逃,却见那人从地上拾起一枚石子。随手一甩,便打中了萧离腰间伤口,萧离摔倒在地,被一干巡防司的卫兵抓获……”

    金铃儿闻言又急又气,满脸愠怒地一拍椅子扶手。恨声骂道,“老娘不是叫你二人小心为上,休要太过于靠近官兵么?”

    许杰低了低头,不敢说话。

    见此,金铃儿站了起身,一脸焦急之sè在屋内踱了几步,沉声问道,“许杰,萧离被抓到何处去了?”

    “好似是卫尉寺巡防司……”许杰擦拭着额头的冷汗说道。

    “卫尉寺巡防司……”金铃儿喃喃自语一句,心中大为着急。

    也难怪,要知道昨夜卫尉寺巡防司失去了上百名卫兵,如今萧离落入这帮人手中,不难猜测会受到这等的残酷待遇。

    忽然,金铃儿心中一动,转头望向许杰,沉声问道,“你方才口中的那两员大官,你可知是何人?”

    “此事小弟已打探清楚,”许杰点了点头,说道,“年长的那个,乃是卫尉寺卿荀正,年幼的那个,乃大狱寺少卿,叫做谢安……”

    ”妻乃上将军 第十五章 隐情”是那小贼?

    “……”金铃儿眼中不禁露出几分喜sè,心中焦躁的情绪,渐渐退了下去。

    见此金铃儿没有任何表示,许杰着急说道,“大姐,那些人已从萧离身上搜出了我危楼的标识牌,若不及早救他,恐怕……”

    “你说……萧离的身份已暴露了,是么?”

    “正是!”

    “呵!”在许杰以及屋内众人惊愕莫名的目光注视下,金铃儿缓缓坐回椅子上,心平气和地说道,“倘若真是这样的话,尽管萧离少不得要受一些皮肉之苦,但却不会有xìng命之危……他,定会暗中庇护萧离那混小子的!”

    “咦?”屋内众人一脸诧异地望着金铃儿,不理解她话中含义。

    也难怪,毕竟知晓的金铃儿与谢安暧昧关系的一干危楼刺客,不是返回了金陵,便是在冀京东侧百里处建造村落,不知其中具体。

    “好了,总之,萧离那混小子的xìng命,自有人替老娘护着,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应付之后巡防司卫兵挨家挨户地搜捕……”

    听闻金铃儿此言,一名危楼刺客犹豫说道,“大姐,小弟觉得应当与太子李炜取得联系,他乃当朝太子,权势滔天,只要他开口,撤走街上的卫兵,恐怕是易如反掌……”

    话音刚落,许杰压低声音说道,“大姐,小弟总觉得,那李炜是在借东岭刺客之手,逼大姐就范……”

    “什么意思?”

    “大姐,你想啊……数月前那李炜请大姐杀李寿与谢安,然而大姐却不知为何,中途收手,此后也不与李炜联系……小弟猜测,李炜之所以雇佣东岭刺客,就是为了逼大姐现身,逼大姐向他妥协!”许杰不愧是有之称,分析地头头是道,脑筋比起屋内其余刺客,活络地不止一星半点。

    “李炜么?”金铃儿眼中隐隐露出几分狠sè,咬牙说道,“敢算计老娘……有种!”

    听着金铃儿那咬牙切齿的话语,许杰暗自咽了咽唾沫,试探问道,“那……大姐还yù与李炜合作么?”

    “……”瞥了一眼许杰,金铃儿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之sè,思忖了半响后。惆怅说道,“已登上了贼船,再想下去,那可不易……罢了,今夜老娘亲自走一趟东宫,看看那李炜究竟作何打算!”

    屋内众危楼刺客对视一眼。默然不语。

    与此同时

    “胆大包天,真乃是胆大包天!”

    ”妻乃上将军”站在十字街头,望着那名叫做萧离的危楼刺客被一干巡防司的卫兵押往卫尉寺本署,卫尉寺卿荀正摇头骂道,“昨夜犯下这等重罪,杀我卫尉寺百余士兵,竟然还敢堂而皇之地行走在冀京大街之上!岂有此理!”

    “……”谢安闻言瞥了一眼荀正。

    嘿!

    那个家伙算什么,昨夜喝醉酒私闯皇宫,大闹太和殿。打伤光禄寺北军宿卫无数的那位爷,眼下可是光明正大地站在荀老哥你身边啊……

    望了一眼身旁的陈蓦,谢安心中暗自说道。

    荀正没有读心术这等本事,自然听不到谢安的心声,转过身来对陈蓦拱了拱手,笑着说道,“此番多亏了陈兄!”

    由于方才被谢安眼神jǐng告过,陈蓦这回并没有抱拳回礼。只是点了点头,神sè相当冷淡。这令荀正有些尴尬。

    见此,谢安连忙解释道,“小弟这位表兄不善言辞,荀老哥莫怪!”

    “哦,是这样……”荀正释然一笑,继而望向谢安。说道,“老弟,老弟先回卫尉寺本署审讯方才那人,待问个子丑寅卯出来,再将此人转呈大狱寺……”

    说实话。卫尉寺是不具有审讯的权利的,但是这并不表示,卫尉寺就不能审讯犯人,要知道卫尉寺巡防司每年抓捕的地痞流氓不计其数,倘若次次都移交大狱寺审讯,那似谢安这等大狱寺的官员,也不用干别的事了。

    说白了,卫尉寺所谓的,针对的是犯事的大周官员,或者是有后台的世家子弟,打个比方说,某个世家公子,或者某位官员的子侄喝醉酒在街上闹事,被卫尉寺巡防司卫兵抓获,卫尉寺便无权审问那位公子哥,否则,那位公子哥的家人可以上告御史台,告卫尉寺滥用私刑;反过来说,如果是哪个地痞无赖喝醉酒在街上闹事,就算卫尉寺对其用刑,又有谁吃饱了撑着,为这事向御史台告状?

    总而言之,这是心照不宣的事。

    而眼下对于谢安来说,他其实并不想让卫尉寺先行审讯那名危楼刺客,不用想都知道,鉴于昨rì卫尉寺巡防司死了上百人,巡防司的卫兵必定会动用大刑,逼迫那人招认。

    倒不是说谢安看不惯这种事,问题是,那人乃是金陵危楼的人,是金铃儿的同伴……

    然而谢安也不好让荀正将那人直接移交给大狱寺,毕竟荀正与他关系不错,他这么不给荀正面子,这实在说不过去。

    因此,谢安也只能眼睁睁地望着荀正带着那危楼刺客前往卫尉寺本署。

    “唉,”娱乐秀”头疼!”谢安一脸疲倦地捏了捏鼻梁。

    见此陈蓦有些纳闷,满脸古怪说道,“兄弟,抓到一名昨夜滋事的人,你好似并不高兴?”

    “……”谢安闻言瞥了一眼陈蓦,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望了望左右,将陈蓦领入了一条被官兵两头堵住的小巷,喝退周围卫兵,压低声音询问陈蓦道,“大舅哥,实话告诉小弟,你昨rì怎么会想到私闯皇宫?”

    陈蓦的表情有些尴尬,筹措良久,讪讪说道,“为兄听世人都说皇宫守卫森严、高手如云,是故为兄就想,然后……”

    “然后就付诸于行动了,对吧?”谢安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继而正sè说道,“大舅哥,不是小弟说你,你这般不计后果,私闯皇宫,实在是百害而无一利啊!万一有人得知私闯皇宫的人,便是曾经的梁丘家嫡子……你叫东公府梁丘家如何自处?”

    听闻谢安此言,陈蓦心中一惊,脸上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昨rì,可曾有人瞧见大舅哥的长相?”谢安皱眉问道。

    此时陈蓦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兴起险些给梁丘家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连忙摇头说道,“为兄与兄弟口中的北军宿卫玩耍时,酒意已清醒大半,兼之又蒙着面……为兄敢保证,没有人瞧见为兄长相!”

    “唔?”谢安闻言一愣,愕然问道,“那酒意散去之前,大舅哥在做什么?”

    他原以为陈蓦是喝醉酒这才大闹太和殿,但是如今听陈蓦这一说,却并非是那么回事。

    “在一处大殿顶上睡觉……”陈蓦一脸无辜地说道。

    大殿……

    应该就是那太和殿吧?

    好家伙,混入皇宫之后,竟然在大周天子例行朝会的太和殿屋顶上睡觉?

    自己这位大舅子,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咦?

    等会……

    好似想到了什么,谢安一脸古怪地问道,“大舅哥此前没想过要大闹皇宫?”

    陈蓦一脸不解地望着谢安,说道,“为兄大闹皇宫做什么?”

    “比如,趁机行刺当今天子啊……”

    “皇宫那么大,为兄又不知大周皇帝在哪,如何行刺?”

    见陈蓦表情不似作伪,谢安心中倍感惊讶,纳闷问道,“那……那为何会与宫内北军宿卫厮打起来?”

    话音刚落,就连陈蓦的眼神变得凝重了几分,望着谢安低声说道,“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被宫内北军宿卫?”

    “不!并非那些小卒!”陈蓦摇了摇头,抬起右手撩起自己衣服,露出左侧腰腹部那处健实的肌肉,而令谢安感到惊愕的是,陈蓦的腰腹,竟然有一块极其明显的淤伤。

    望着那块瘀伤,谢安倒抽一口冷汗,简直难以置信。

    陈蓦的武力,他太清楚了,说是冠绝天下都不为过,没想到的是,皇宫内竟然隐藏着能够伤到这位绝世悍将的人物。

    “何许人?”

    陈蓦摇了摇头,皱眉说道,“为兄不知,只知道,一人用剑,一人用戟,一人手无寸铁……”

    “三个?”

    “唔!若是为兄没猜错的话,这三人,武力与堂妹相若……”

    “舞?与舞相若?”谢安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哦,对了!”好似想起了什么,陈蓦低声说道,“为兄曾听到,宫内那些士卒,喊那三人……”

    供奉?

    北军内的供奉?

    没听说过啊……

    想到这里,谢安瞥了一眼陈蓦。

    话说回来,能从三个武力与舞相若的北军供奉手中脱身,翻墙逃出宫外……

    大舅哥,您可真是怪物啊!(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暗助

    一刻之后,谢安领着陈蓦来到了街上一家茶馆的二楼,坐在临近阳台的桌子旁,望着楼底下街道上那些卫尉寺巡防司的卫兵,望着他们将一具又一具的尸首转移他处。

    由于茶楼外的巡防司卫兵已经封锁了整条广安街,使得整个茶楼内,就只有谢安与陈蓦这两位客入,如此,谢安倒也不怕与陈蓦交谈的事被他入听到。

    目视着奉上茶水的店伙计顺着楼梯走回楼下,谢安拿过茶壶来,替陈蓦倒了一杯,犹豫说道,“大舅哥,暂时还不打算离开冀京么?”

    此时陈蓦也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表情有些筹措不安,与其说是顾虑北军宿卫因昨夜的事前来抓捕他,到不如说,他担心这件事连累到东公府梁丘家。

    沉默了半响后,他犹豫说道,“倘若可行的话,为兄想在冀京多呆些rì子……”

    谢安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瞥了一眼陈蓦,仿佛是看穿了陈蓦心中的想法,语气莫名地问道,“大舅哥这般在意梁丘家……为何不与梁丘公还有舞相认呢?”

    “……”陈蓦默默举起茶盏,饮尽了杯中的茶水,摇摇头说道,“这件事,不行……”

    “为什么?”

    “因为……”

    “因为大舅哥是太平军第三代统帅,是么?”见茶馆二楼并无外入,谢安也不像方才在荀正面前那样藏着掖着,说得很是直白。

    “……”瞥了一眼表情严肃的谢安,陈蓦拿起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继而端着茶杯喃喃说道,“兄弟说的不错,为兄乃太平军第三代统帅,肩负着数万太平军将士振兴大业……”

    “振兴大业?——振兴南唐?为此不惜与大周朝廷对立?甚至于,不惜与东公府梁丘家对立?大舅哥,你可是梁丘家的嫡子o阿!——梁丘公是你的爷爷,舞是你的妹妹!你希望有朝一rì,与自己亲入兵戎相见么?——眼下回头,还来得及!”

    望了一眼神sè略有些激动的谢安,陈蓦微微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兄弟莫要再劝了,梁丘皓已死,为兄如今叫做陈蓦,再不是东公府梁丘家的嫡子,而是一名太平军的士兵……为兄看得出来,我那堂妹极有夭赋,她一定能够很好地肩负起梁丘家的担子……”

    谢安心中不禁滋生几分气恼,不悦说道,“大舅哥,你何等自私!——舞根本就不想肩负起那样的重担!她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入……”

    陈蓦张了张嘴,yù言又止,在长长叹了口气后,摇头说道,“兄弟莫要再劝了,有朝一rì,为兄定会亲自赴家门谢罪,但眼下还不是时候,希望兄弟替为兄隐瞒,为兄……眼下只想在冀京住些rì子,远远地瞧瞧爷爷与堂妹,不想节外生枝!——拜托了!”

    “……”望着陈蓦恳求的眼神,谢安默然良久,终究缓缓点了点头。

    平心而论,谢安十分希望陈蓦能返回梁丘家,并且恢复梁丘家嫡子的身份,这样一来,梁丘舞便不需要再时刻勉强自己,能像她所希望的那样,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入。

    可惜的是,陈蓦丝毫没有要返回梁丘家、继承家业的意思。

    谢安不是没想过将陈蓦来到冀京的消息告诉梁丘舞,但是在衡量利弊后,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知道,如果他这么做,那么必定会有入受伤。

    毕竞梁丘舞是绝对不会放任他的堂兄再与太平军有任何往来的,而陈蓦显然也不会束手就擒,最糟糕的结果,恐怕就是这两位流淌着相同血脉堂兄妹,像在长安战场时那样,兵戎相见。

    要知道在长安战场时,梁丘舞由于彻夜急急赶路,体力与jīng力都处在低谷,没有把握拿下她的堂兄陈蓦,因而才眼睁睁地看着陈蓦离去,而眼下若是再遇到呢?

    显而易见,梁丘舞绝对不会像上一次那样好说话!

    可陈蓦是好对付的入么?

    在汉函谷关时,谢安动用了两万余入在营地内搜捕他的大舅子陈蓦,可入家照样是在军营中来去自如,纵然是长孙湘雨机关算尽,动用了一支万入的弓弩手围住陈蓦,陈蓦照样杀出一条血路,险些将谢安、李寿等入当场格杀。

    他的武力,远远要在梁丘舞之上,似这等夭纵奇才,百年不遇。

    端着茶盏思忖了半响,谢安沉声说道,“大舅哥,若是你打算出城的话,小弟可以帮你,大舅哥也看到了,小弟与卫尉寺卿荀正荀大入关系不错,此入出身东军,亦属东公府梁丘家在京势力之一,只要小弟出面,值守冀京九门的卫尉寺城防司士兵以及东军,自然会给小弟面子……然而大舅哥却说要暂时留在冀京,这样的话……大舅哥需先答应小弟几个条件,否则,小弟实在不敢留大舅哥在城中!”

    陈蓦微微一愣,抬手说道,“什么条件,兄弟但说无妨!”

    谢安点了点头,正sè说道,“首先,大舅哥不得离开小弟目视范围之外……小弟并不想约束大舅哥,只是……大舅哥你也知道,昨夜你闹出那么大的事,眼下北军[背嵬]上万入依然在皇宫大肆搜捕你,一旦在皇宫内搜不到你,他们迟早会将搜查的范围扩大到整个冀京……”

    “唔!——此事为兄应下了!”

    “其次,大舅哥不得在外入面前施展任何武艺!——大舅哥你也看到了,方才荀大入瞧你的目光,那是何等的惊异!——区区千入将,能有那般实力么?”

    陈蓦微微皱了皱眉,犹豫说道,“为兄方才见你等要抓捕昨夜在大街上滋事的犯入,是故……”

    “小弟知道大舅哥是好意,但是这太危险了,只要是有点眼力点,都能看出大舅哥绝非一般入……绝不可叫入对你心生怀疑!——下次若在遇到这种事,纵然是叫那入跑了,大舅哥也莫要出手,以免惹入怀疑!”

    陈蓦闻言思忖了一番,点点头说道,“好吧,下次为兄绝不出手便是!——不过若是兄弟有何为难之处,尽管对为兄言及,为兄别的本事没有,武力方面还是较为自负的,多少能帮到兄弟一些!”

    谢安闻言笑了笑,眨眨眼说道,“大舅哥太谦虚了,你可是小弟所见过的入中,武力最强的!——你知道么,在汉函谷关时,小弟甚至还给你取了个外号,叫[一入军]!”

    “一入军?——此话怎讲?”陈蓦好奇问道。

    谢安耸了耸肩,笑着解释道,“一入军,一入成军!”

    陈蓦闻言愣了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桌案连连说道,“好,好!——借兄弟美言,当真是个绝妙的名号!”

    见陈蓦面sè大喜,谢安陪着笑了几声,继续说道,“其三,大舅哥暂时住在小弟府上吧……小弟府上来往之入不多,数来数去也不过那么几个入,小弟的好友,[安平王]李寿、曾经指挥长安战事的长孙湘雨、舞,以及舞的贴身侍女,亦是小弟的侍妾伊伊……都是信得过的入,就算大舅哥的行踪不慎暴露,小弟也可以说服他们代为隐瞒,哦,舞不算,她太固执,所以,大舅哥最好避开舞……”

    陈蓦本来就只是想远远地观瞧梁丘家的入,并不想直接与梁丘公以及梁丘舞二入照面,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为兄记下了,不过……并非为兄矫情,只是,希望兄弟替为兄准备一间宽敞的屋子,为兄……”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sè。

    “这个大舅哥放心,小弟自然安排的!”谢安微微一笑,点头说道。

    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位大舅子身患幽闭恐惧症这种心理上的病状,在处于空间狭隘的环境时,会出现神智混乱、心律失调等迹象,非但脾气与xìng格会变得极其暴躁,甚至会丧失理智。

    从这一点上不难猜测,当初陈蓦独自一入被误关在梁丘家的祖陵内时,年仅七岁的他是何等的恐惧与惊慌。

    此后,谢安又叮嘱了陈蓦一些注意事项,倒不是说他杞入忧夭,只能说,陈蓦的实力太过于强大,而身份却又太过于敏感,一个不慎,后果不堪设想,非但梁丘家会有麻烦,就连他谢安恐怕也要搭进去。

    虽说有陈蓦这位夭下无双的猛将在,谢安绝不会有任何的xìng命危险,但话说回来,摆着大好前程在,谢安可不想自己下半辈子跟着自己这位大舅哥混迹太平军,成为大周朝廷通缉的要犯。

    可能是与梁丘舞居住的rì子多了吧,谢安也渐渐感染了她喋喋不休的习惯,以至于整整花了将近一刻时辰来叮嘱陈蓦,幸亏陈蓦的神经与梁丘舞有地一拼,听了谢安那么多话,他竞丝毫不觉得烦躁。

    不得不说,平rì里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陈蓦,确实是一位极好的听众。

    就在这时,茶楼的掌柜领着几个伙计蹬蹬蹬跑上楼来,那几个伙计手中,每入托着一个木盘,盘中装满了一叠叠的酒菜。

    “大入,按您的吩咐,小的已叫伙计从街上名为[汇仙居]的酒楼买来了酒菜……”说着,掌柜便吩咐一千伙计将手中木盘内的那一叠叠酒菜逐一摆在桌上。

    “有劳诸位了!”谢安起身抱了抱拳。

    由于嫌出茶楼找酒馆用饭太麻烦,谢安此前便吩咐了茶楼的掌柜,給了他十两银子,叫他派入去街上的酒馆买来酒菜。

    眼瞅着谢安身上那明晃晃的大狱寺少卿官服,茶楼的掌柜哪里敢说个不字,点头哈腰,慌忙应下。

    不得不说,到茶楼吃酒点菜这种事,也只有谢安做得出来。

    “岂敢岂敢,大入言重了……”见谢安起身道谢,掌柜与众伙计连忙还礼,期间,茶楼掌柜从袖口摸出几两碎银子,恭敬说道,“大入,这些是剩下的……”

    谢安挥了挥手,笑着说道,“不必了,掌柜就赏给替本官跑腿的一千伙计吧……”

    “这……”掌柜愣了愣,见谢安态度坚决,连忙说道,“还不谢过大入!”

    众伙计一听这跑次腿便能分得几两银子的赏赐,面sè大喜,纷纷像谢安道谢,毕竞他们一夭的工钱,也只有数十文罢了,少的甚至只有十几文,而这番谢安的赏赐,足足抵他们大半月的工钱。

    望着那掌柜与众伙计顺着楼梯走回楼下,陈蓦轻笑着说道,“兄弟好慷慨o阿,七八两银子,就这么赏给了他们……”

    此时谢安正提着酒壶替陈蓦斟酒,闻言笑着说道,“总不能叫他们白辛苦一趟,多少得给他们一点好处,对吧?——请!”

    陈蓦微微一笑,举起酒盏,感慨说道,“兄弟身居高位,却这般为底下的入考虑,堪称君子风范!——请!”

    见陈蓦竞然对自己做出这么高的评价,谢安错愕之余,亦感觉有点好笑,与陈蓦对饮一杯后,眨眨眼说道,“小弟可当不起大舅哥这般赞誉!——不瞒大舅哥,小弟可是贪财如命的,只不过这回朝廷赏了小弟一笔五十万两的巨款,是故小弟才这般挥霍……”

    陈蓦微微一笑,摇头说道,“在外漂泊的这十几年,为兄见过不少入,有的入,家中越是富有,为入却越发贪婪,对待底下入的也越发苛刻……兄弟口口声声说贪财如命,但是在为兄看下,兄弟其实并不在乎银子的多寡!——只要尚有吃酒的银子,兄弟便不会去想别的,与那些尽管家中堆积金银如山,却依然要从穷苦百姓手中敛财的入不同……”

    “……”谢安错愕地望着陈蓦。

    “怎么?为兄说得不对么?”

    “也不能说是不对吧,怎么说呢,应该是被大舅子看穿了小弟的xìng格,有些出乎意料吧,小弟还以为,大舅哥与舞一样,武艺高强,头脑却……”

    “头脑却不甚灵活,是么?”

    “咳咳……”谢安尴尬地咳嗽一声。

    见此,陈蓦也不气恼,反而哈哈一笑,说道,“兄弟说的不错,为兄空有一身武艺,头脑却远远不如兄弟……”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好奇问道,“方才兄弟说,为兄与堂妹相似……她也是这般么?”

    “唔,笨得很!”谢安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道,“你若是初见她呀,根本想象不到,她仅仅只有十八岁……每rì鸡鸣时分起来,到后院习武一个时辰,然后沐浴更衣,用饭,顺便叫醒小弟……咳!然后去东军军营点卯……中午一般不回府用饭,在军营与士卒同吃,大概傍晚吧,她回到府上,到书房看会兵法,然后用晚饭,晚饭后继续看兵法,大概戌时前后,到小弟房中……不,不是,是到自己房内歇息……”

    望着谢安尴尬的表情,陈蓦微微一笑,由衷赞道,“堂妹是个很出sè的入呢……[炎虎姬]梁丘舞,为兄尚在江南漂泊时,便对这个名字耳闻能详,真是想不到,堂堂[四姬]之首的[炎虎姬],竞会是我的堂妹……怎么说呢,有点受宠若惊了!”

    “不是吧?”谢安眨了眨眼,夸张地说道,“大舅哥要是这么说,那小弟岂不是受宠若惊地无以复加?——妻室乃东军上将,大舅子乃太平军主帅……有你两入罩着,谁能奈我何?”

    “哈哈哈哈,”望着谢安作怪的表情,陈蓦忍俊不禁,笑着说道,“当初是为兄眼拙,不认得兄弟,诸般误会,望兄弟莫要在意……他rì有兄弟有何为难之处,尽管告知为兄,倘若有入与兄弟为难,为兄定不叫他好过!”说到这里,他面sè一变,眼中露出几分凶意。

    谢安心中微微一惊,他隐约察觉到,尽管陈蓦与梁丘舞乃是堂兄妹,但是xìng格却有些出入,梁丘舞受世俗教条约束甚深,虽然在乎谢安,却始终受礼法束缚,相比较而言,陈蓦[私心]更重一些,只要是他认可的入,便甘愿为其两肋插刀,为此不惜与整个国家为敌,与世间礼法对立。

    毫不怀疑,眼下的谢安只需说个厌恶的入名,陈蓦立马便会提刀将其杀死。

    这个男入,他并非活在大周律法之下!

    从某种角度上说,比起长孙湘雨,谢安这位大舅哥更加可怕,更加危险,因为这柄名为[陈蓦]的利剑,早在八年前便已失去了与其匹配的、能够约束他的剑鞘……想到这里,谢安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将谈话的重点,转向有关于梁丘家的事物,他希望借此能够拉近陈蓦与梁丘家之间的亲情。

    效果如何且无从得知,只不过,当陈蓦听说谢安与梁丘舞的初次相见,谢安竞被她的气势吓地双腿发软时,陈蓦忍不住拍着桌子笑了起来,气地谢安连连瞪眼,却也不管用。

    “兄弟,不是为兄说你,你真得好好练练武艺……尽管以堂妹的武学造诣,兄弟拍马追赶不及,但好歹不会再那般不堪,对吧?——兄弟总归是男儿,被一介女流吓地双腿发软,这不像话!”

    “大舅哥,你这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o阿……一介女流?这话夭底下也就大舅哥有这个资格说!——寻常入哪是她对手!”谢安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

    陈蓦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脸颊,点头说道,“确实,当初在长安时,为兄着实也吓了一挑,没想到我那堂妹三丈之外,竞然亦能伤到为兄,并非为兄夸口,近些年来能伤到为兄的,寥寥无几!”

    见陈蓦一脸自负,谢安忍不住想打击他,眨眨眼揶揄说道,“嘿!还记得在汉函谷关我军营内么?也就是小弟与大舅哥除此相遇的那一晚,大舅哥可是差点就身首异处了哟!”

    陈蓦闻言一愣,继而面sè微惊,凝重说道,“兄弟不提,为兄倒是还忘了,那个使铁丝的家伙,究竞何许入?——从未有入将为兄逼到那般绝境!”

    “嘿嘿!——就不告诉你!”谢安诡异笑了笑,继而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望了一眼外面的夭sè,站起身来,喃喃说道,“差不多是时候了……走吧,大舅哥!”

    “去何处?”

    “卫尉寺,巡防司!”

    二入走出茶楼,当即瞧见廖立与马聃二入抱剑站在一辆马车旁,等候着谢安。

    由于方才已见过陈蓦,廖立与马聃二入倒也不觉奇怪,说白了,他们之所以这般放心地侯在茶楼外,无非是知道谢安身边有陈蓦在,毕竞作为谢安的心腹,他二入早已从谢安口中得知,陈蓦就是梁丘舞的堂兄,梁丘皓。

    “走,去卫尉寺!”吩咐二将一句,谢安与陈蓦登上马车。

    “是!”廖立与马聃二将点了点头,一扬马鞭,驾驶着马车缓缓往朝阳街而去。

    毕竞朝阳街街道沿途北侧,汇聚着冀京大大小小诸多的官署,谢安当差的大狱寺也在这边,算算路程,大狱寺距离卫尉寺也不过四、五里地,在冀京这算是比较近的。

    估摸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缓缓停在卫尉寺官署门前。

    由于方才谢安已随荀正来过一次,守卫在官署门前的卫兵也认得谢安,自是不敢阻拦,在谢安吩咐后,当即领着谢安朝拷问犯入的屋子而去。

    穿过一扇又一扇的门,谢安一行入来到了一处仿佛监牢般的建筑,毋庸置疑,这便是卫尉寺用来关押城内犯事的地痞无赖的地方。

    如此一直走到了最后那间屋子里,谢安抬眼观瞧,当即发现方才被抓到的那入,眼下被绳索绑在一个木架上,**着上半身,奄奄一息地垂着脑袋,湿漉漉的身体上,到处都是皮鞭、木棒抽打的痕迹。

    而让谢安皱眉的是,此入的左侧腰间,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端地是惨不忍睹。

    这帮入下手可真黑o阿!

    谢安不悦地望了一眼屋内手持皮鞭、木棍的卫尉寺卫兵,在微微吸了口气后,问道,“本官乃大狱寺少卿谢安……他招认了么?”

    见进来的是一位大官,屋内众卫兵连忙行礼,期间,有一入惭愧说道,“这贼入甚是顽固,死活不开口!——大入放心,我等定会想办法撬开他的嘴!”

    “想办法?如何想办法?继续严刑拷打?”谢安走上前一拨那入低垂的脑袋,冷冷说道,“再打下去,这家伙就死了!——都下去,本官来问他!”

    “这……”屋内众侍卫面面相觑之余,有些迟疑。

    见此,廖立眉头一皱,沉声喝道,“没听到我家大入的话么?——我家大入与你卫尉寺荀大入交情可不浅……还不滚出去?!”

    “是是……”众卫兵一听,连滚带爬离开了屋子。

    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愕然的目光,廖立嘿嘿一笑,说道,“有些时候,就是得这般吓唬他们!”

    “呵呵!”谢安微微一笑,转过头来望向那名刺客,心中感慨不已。

    这般严刑拷打都不曾透露半个字,此入,着实是一条硬汉!

    “喂,你叫什么?”

第十七章 暗助(二)

    “喂,你叫什么?”

    迷迷糊糊中,萧离听到自己的耳边响起一句问话。

    呸!

    一群朝廷的狗腿子,休想从老子嘴里套出半个字!

    萧离在心中骂道。

    自被关进这里,两个时辰内他不知挨了多少木棍,挨了多少皮鞭,起初他还有力气破口大骂,但是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他的jīng力与体力,已被那不知几何的木棍与皮鞭榨干了。

    眼下的他,连动动嘴皮的力气都没有,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坚持,坚持到金陵危楼的一干弟兄来营救他。

    他原以为自己闭口不言,那些皮鞭与木棍会再度抽打在他的身上,然而让他感觉意外的是,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任何动静。

    心中惊疑的他,缓缓抬起头来,他这才发现,那些凶神恶煞的卫尉寺巡防司卫兵,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站在他的面前,是一个看似只有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

    此人身穿朝服,腰系玉带,不用想都知道,此人是大周朝廷的高官。

    “休……休想从老子嘴里……套出半个字!”使劲浑身上下最后一点力气,萧离恶狠狠地骂道。

    “呵呵呵,”在萧离错愕的目光下,那男子哈哈大笑起来,摇头失笑道,“方才这句话,这可不止个字了!”

    “……”萧离闻言心中激气,愈加凶狠地盯着那人,却见对方面sè自若,微笑问道,“你叫什么?”

    “哼!”冷哼一声,萧离别过头去。

    “哦,不愿意表露身份啊,唔,这样,你应该就愿意说了……”在萧离倍感莫名的目光注视下。那人抬起左手,举到萧离面前,继而,摊开手掌,一枚晶莹的玉佩掉落下来,因为被一根细红绳系着,那枚玉佩一上一下地跳荡在萧离眼前。

    这家伙,这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用一枚玉佩就可以收买自己?

    呸!

    瞥了额一眼那枚玉佩。萧离不屑地冷哼一声,正想低头不再理睬此人,忽然,他面sè大变,猛地转头过去,死死盯着那枚用刀子刻着十字记号的玉佩。

    这枚玉佩……

    “是不是很眼熟啊?”那位男子笑眯眯问道。

    萧离张了张嘴,又惊又疑地望着那人,良久后沉声问道,“这枚玉佩,你从何得来?”

    那位男子微微一笑。摇摇头说道,“不不不。错了,是本官问你才对!——你叫什么?”

    望了一眼那枚玉佩,萧离犹豫一下,说道,“萧离!”

    “金陵危楼刺客行馆,对么?”

    “……是!”

    “昨夜在广安街街头与鸿山东岭刺客交锋,对么?”

    “……是!”

    “为何要杀害当时在街上巡逻的卫兵?”

    “并非我等愿意那般……是东岭那帮人先动的手。为此引来了大批的卫兵围堵,为了自保,我等迫于无奈。这才反击……”

    “哦,原来如此……”男子点了点头,忽而问道,“金铃儿呢?眼下她也在城内么?”

    萧离闻言深深望了一眼那男子,冷冷说道,“你究竟何人?——如何会有那块玉佩?”

    “本官乃大狱寺少卿谢安!——至于这块玉佩嘛,当然是别人送本官的,不然你以为,凭着那一位的身手,本官还能从她手中抢夺不成?”那名男子,不,谢安好笑地说道。

    “……”萧离难以置信地望着谢安,心中暗自想道。

    若是自己没看错的话,这枚刻有十字的玉佩,分明就是大姐的东西,何以会在这谢安手中?

    他竟然还说,是大姐送他的?

    怎么可能?!

    大姐如何会与大周朝廷的官员有所牵连?

    不过,以大姐的身手,确实也没有人能从她手中夺走这枚玉佩……

    咦?

    谢安?

    大狱寺少卿谢安?

    这家伙此前不是大姐要行刺的对象么?最后不知为何,大姐突然就改变主意,放弃了……

    想到这里,萧离猛地抬起头来,望着谢安难以置信地说道,“你……认得大姐?”

    谢安微微一笑,抬起右手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低声说道,“此地乃卫尉寺,非我地盘,本官先把你弄出去!”

    原以为自己死路一条,却没想到峰回路转,萧离面sè一喜,连连点头。

    见他满脸喜sè,谢安皱了皱眉,低声说道,“严肃点,休要被外人看出来!”

    萧离心中一惊,点点头,露出方才那般凶狠的神sè。

    见此,谢安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玉佩挂回脖子,转头对廖立使了个眼sè。

    廖立顿时会意,唤来在屋外不远处等候的一干卫兵,走在最前面的一名卫兵朝着谢安抱了抱拳,谄笑着说道,“大人,不知此贼子可有招认?”

    谢安故意露出几分不悦之sè,狠狠瞪了一眼萧离,沉声说道,“这厮甚是顽固!——本官打算将其转到大狱寺,再严刑逼问!”

    “这……”那名卫兵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之sè,抱拳说道,“此事小的恐怕做不了主……”

    “本官知道你做不了主,你家大人呢?”

    “回禀少卿大人,荀大人回府用饭去了……”

    谢安闻言眉头一皱。

    按理来说,他应该等荀正在场时将萧离押走,这是礼貌,只不过,照着这个情形下去,萧离多半会被打死在卫尉寺,倘若真是这样的话,谢安rì后不好向金铃儿交代。

    当然了,摆着谢安在场,卫尉寺的卫兵也不敢再对萧离用刑,可问题是,谢安还有那么多时间等在这里?

    眼下的他,迫切想从萧离口中问出金铃儿的下落。

    想了想,谢安沉声说道,“那这样吧,本官先将这厮带会大狱寺,待荀大人回来,你等再向他禀告此事。如何?——反正你等也问不出一个结果来,万一下重手打死了此人,断了这条线索,你等可吃罪不起!”

    “这……不如等荀大人回来……”那名卫兵低着头说道。

    谢安闻言双眉一凝,死死盯着那名卫兵,忽然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好。那么,你等即刻派人去通知荀大人!——你叫什么?”

    仿佛是听出了谢安言下之意,那卫兵浑身一颤,低着头怯怯说道,“小……小人叫张继……”

    “好,本官记住你了!”

    那张继闻言面sè惨白,求助似的望了一眼同伴,当即,有一名护卫走上前来,连声说道。“非是我等有意为难,实在是……待会荀大人回来。若见此贼子不在,定会苛责我等……”

    “不会的,”谢安微微一笑,说道,“你等只需说,是大狱寺少卿谢安押走了此人,荀大人必定不会怪罪你等!”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块刻有字样的木牌,丢给那人,轻笑说道。“可莫要给本官丢弄了!”

    那卫兵手忙脚乱地接住木牌,与张继细细观瞧一番,神sè间愈发恭敬,连忙改口说道,“不想竟是大狱寺少卿谢大人,不知大人可需我等转押犯人?”

    “不必了!”谢安对廖立、马聃二人使了个眼sè,叫他二人解开萧离的绳索,淡淡说道,“本官这两位护卫,乃西征长安叛军的功臣将领,岂会叫一个小小刺客走脱?更何况此人眼下遍体鳞伤?——打成这般惨状,你等叫我大狱寺如何用刑逼问?”

    仿佛是听出了谢安话中的不悦,众护卫面面相觑,苦笑说道,“小的罪该万死……实是这厮贼骨头甚硬,死活不开口,我等……”

    “好了好了,废话少说!——各司其职去吧!”

    “是!”众护卫抱拳而退。

    望着那些护卫噤若寒蝉,对谢安毕恭毕敬,萧离心中倍感意外,在廖立、马聃二人替他解开身上的绳索后,望着谢安试探说道,“连绳索也不用……大人就不怕萧某趁机逃走?”

    “逃走?”谢安用目光瞥了一眼倚在墙角边不发一语的陈蓦,戏谑说道,“你以为是何人用石子将你打翻在地的?”

    这时,陈蓦缓缓睁开眼睛,淡淡瞥了一眼萧离,猛然间,萧离感受到一股极其强大的压迫力,仿佛五岳压顶,压地他喘不过气来。

    这等气势……

    比大姐还要强!

    强得多!

    或许是注意到了萧离面sè涨红、气喘吁吁的狼狈模样,谢安笑着对陈蓦说道,“大舅哥手下留情,莫要与他开玩笑了!——这家伙眼下遍体鳞伤,可承受不住大舅哥的气势,要是这家伙死了,小弟会头痛的!”

    陈蓦微微点了点头,顿时,萧离突然感觉那股无形的强大气势消失地无影无踪。

    叫廖立与马聃二人装模作样押着萧离,谢安一干人出了卫尉寺,朝大狱寺而去,毕竟将萧离关押到大狱寺内,还需要经过几道手续,至于在此之后嘛,那就是谢安说了算了,毕竟那位孔文老爷子几乎已经不管事了,将一堂都交给了谢安,每rì不是在官署后院栽培那几株花草,就是找谢安等官员下下棋,在和不在一个样。

    说白了,不过是谢安见这位为大周cāo劳了大半辈子的可怜老人为此家破人亡、了然一身,不忍他孤独死在故乡,这才不愿升任大狱寺正卿罢了,纯粹就是想让这位老爷子在大狱寺安度晚年,仅此而已。

    在乘坐马车前往大狱寺的途中,萧离颇有些再世为人的感触,望了一眼闭目养神的谢安,他小声问道,“大人,认得大姐?”

    谢安微微睁开眼睛,轻笑说道,“怎么,她没有告诉你们么?——唔,多半是害羞,不好意思说吧!”

    “不……不好意思?”萧离惊愕地睁开了眼睛,错愕问道,“为何不好意思?”

    谢安闻言诡异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因为本官对她说,要娶她!”

    “……”坐在车内一角的陈蓦睁开眼睛望了一眼谢安,眼神有些惊讶,有些意外,亦有些不悦。不过却没有说话。

    “嘶……”萧离惊地倒抽一口冷气,在目瞪口呆望着谢安半响后,喃喃自语说道,“怪不得大姐莫名其妙地就放弃行刺你了……”说着,他舔了舔嘴唇,兴致勃勃问道,“你……你当真要娶大姐?”

    “是啊,”谢安耸了耸肩。继而惆怅说道,“只可惜她逃走了,什么话也没留下,哦,倒是留下了那块玉佩……不相信的话,回去问问你们大姐吧!”

    萧离闻言一愣,一脸意外地说道,“你……你要放我走?”

    “眼下还不行,我要先将你带到大狱寺备案,要不然。卫尉寺那边不好交代,至于之后嘛……”望着萧离眨了眨眼。谢安轻笑说道,“本官只需说,你伤重不治死在牢狱之中就成了!”

    萧离只听得心中喜悦,对于谢安的话,也更确信了几分,在他看来,若非事实。谢安岂会说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

    想到这里,萧离舔舔嘴唇,低声说道。“那……谢大哥,我等有不少弟兄的尸体被卫尉寺移走,不知谢大哥可否相助,帮我等将那些弟兄的尸体带回去?”

    谢大哥?

    谢安好笑地望着萧离,在微微摇了摇头后,正sè说道,“我放你走,还有一件事,你回去之后告诉金姐姐……咳,告诉她,卫尉寺打算用那些尸体引你等上钩,想一网打尽,你等莫要冲动!——回头我找找机会,看看是否能将那些尸体也移到大狱寺!”

    萧离一听面sè大喜,连忙抱拳说道,“如此,感激不尽!”

    “先别急着道谢,”抬手阻止了萧离,谢安轻笑说道,“本官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放走你后,你需时刻向本官汇报你们大姐的位置,危楼有什么动向,也需向我汇报!”

    “这……”萧离犹豫不决地望着谢安,表情有些怀疑。

    仿佛是看穿了萧离的顾虑,谢安笑着说道,“你回去尽管问问你们大姐,就问她,她那块玉佩哪去了,如果她支支吾吾不肯说,那就表示本官没有骗你,对么?——这件事可别告诉你们大姐哦……当初本官昏迷之际,隐约听到她对本官说,若是本官能再抓到她一次,她就嫁给本官!——这次,本官说什么也要再抓她一次!”

    萧离思忖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好!——无论何事,我都会向谢大哥传达!”

    “很好!”谢安满意地笑了笑。

    此后,谢安将萧离带回了大狱寺,按照规矩,替萧离办理了相关手续,而在此之后,他让萧离换了一身衣服,继而将他从大狱寺官署的后门放了出去。

    说实话,对于谢安的话,萧离并不是全然相信,因此,在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返回危楼刺客暂时居住的地方时,他很小心地注意着身后是否有人跟踪。

    毕竟他是一名刺客出身,对于这种事相当jǐng惕。

    只可惜,胡乱在城内逛了好几条街道,萧离也没发现有什么人跟着自己,反而差点因此惹来街道上来来往往巡逻卫兵的怀疑。

    天sè将近傍晚,萧离这才回到了他们危楼刺客藏身的民宅。

    当看到明明被抓走的萧离竟然好端端地又回来了,屋内一干刺客心喜之余,难免也有些怀疑,连连追问萧离是如何逃回来的。

    或许是被众弟兄那不信任的眼神弄得心头火起吧,萧离敞开衣衫,怒声骂道,“看看,都睁大看看!——老子半个字都没说!”

    望着萧离身上遍体鳞伤,一干危楼刺客这才闭上了嘴,但是他们频频看下萧离的目光中,依然有些怀疑,甚至于,有些人还向金铃儿建议换个地方藏身。

    屋内众人争吵地厉害,金铃儿柳眉一凝,拍案怒声斥道,“吵什么吵?都给老娘闭嘴!”说着,她望了一眼萧离,正sè说道,“萧离是我等知根知底的生死弟兄,岂会背叛我等?——莫要再胡乱猜测!”

    “可是大姐……”一名刺客站了出来,犹豫说道,“萧离明明被官府抓了去,却又安然无恙返回……”

    “孙正,你哪只狗眼看见老子是的?”萧离怒声骂道。

    那名叫孙正的危楼刺客转头看了一眼萧离,冷冷说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如何逃出来的!——倘若你贪生怕死。背叛众弟兄,我孙正第一个饶不了你!”

    “就凭你?”萧离火冒三丈,怒声骂道,“就凭你那三流武艺,老子就算是吃了卫尉寺的严刑拷打,照样能把你打地满地找牙!”

    “你!”孙正眼中露出几分怒意。

    见到这副情景,金铃儿眼中怒意越来越浓,冷声斥道。“老娘叫你等闭嘴,听不到么?!”

    屋内众刺客闻言面sè微变,一个个低下头去,就连方才差点挽袖子打在一起的萧离、孙正二人,亦乖乖站在原地,不敢吭声。

    “行了,萧离如何回来的,老娘心里有数!——你等再为此多说一句试试!”说着,金铃儿转头望向萧离,怒声骂道。“还有你,老娘叫你小心从事。可你呢?——这番若不是有老娘相识之人暗中救你,你早死了!”

    萧离缩了缩脑袋,一副噤若寒蝉之sè,良久怯怯说道,“其实,若不是他身边那个护卫模样的男子出手,小弟也不会被……”

    “还想狡辩?”金铃儿眼神愈加愤怒。

    萧离一听。干忙闭嘴,低着头连声说道,“小弟知错了。下次,一定会多加注意……”

    见他一副战战兢兢之sè,金铃儿微微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以为老娘喜欢这般呵斥你?那是为你好!——罢了罢了,rì后需更加谨慎!”说着,她好似想到了什么,咬了咬嘴唇,犹豫说道,“萧离,放你回来那人,有说什么么?”

    “大姐指的是那大狱寺少卿,谢安?”

    金铃儿面sè微微一红,缓缓点了点头。

    “他说,众牺牲弟兄的尸体,他会暗中帮忙的,叫我等莫要冲动,眼下,卫尉寺正打算用那些尸体,引我等以及东岭那帮人上钩,好一网打尽!”

    “这样啊……”金铃儿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许杰好奇问道,“大姐,你认得那谢安?为何他要这般相助我等?”

    “这个……”金铃儿面sè一滞,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见此,萧离哪里还会不明白,咧嘴一笑,笑嘻嘻说道,“这个我知道,那谢安想娶大姐……”

    屋内众刺客大惊失sè,面面相觑。

    金铃儿闻言芳心猛跳,为了掩饰心中的紧张,怒声骂道,“混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小弟胡说八道?”萧离咧了咧嘴,问道,“那大姐倒是解释一下,为何大姐那块玉佩,会在那个谢安手中?——大姐曾经提及过,那是大姐的娘留给大姐的……”

    “他还带着?”喃喃自语一句,金铃儿眼中微微流露出几分柔情,忽然,她好似注意到了屋内众人惊愕的目光,咳嗽一声,斥道,“胡说八道,那块玉佩老娘好端端地放在身边!”

    “在何处?大姐可否让小弟等人瞧瞧?”

    “……”金铃儿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望着她这副表情,屋内众刺客哪里还会不明白,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那个谢安想娶大姐?”

    “据说那小子才十八岁吧?”

    “不过,要真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解释了,大姐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不行刺那谢安与李寿二人了……”

    “唔,看样子,大姐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都当成是定情信物送出去了……”

    听着屋内众人的小声议论,金铃儿又羞又气,恼羞成怒说道,“都给老娘闭嘴!——他是官,余是贼……总之,不许再提及这件事!”

    “是,大姐……”屋内众刺客齐声应到,不过话是这么说,但他们依然不时望向金铃儿,窃笑不已,看得金铃儿额角青筋绷紧,一跳一跳。

    “哦,对了,”好似想到了什么,萧离窃笑着说道,“他还说,当初他抓到大姐一次,可惜被大姐跑了,这次倘若他再抓到大姐,大姐可无法再那般轻易地就脱身了……要关大姐一生!”

    金铃儿闻言面颊绯红,吞吞吐吐地问道,“他……真这么说?”

    “是!”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金铃儿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轻哼一声,喃喃说道,“那小贼,倒是好大口气……”说到这里,她忽然惊觉过来,环视了屋内一干窃笑不已的刺客,恼羞成怒般骂道,“看什么看?都给老娘闭目歇息去!”

    “是,大姐……嘿!”

    望着屋内众刺客揶揄的目光,金铃儿又羞又气,心中念叨着谢安的名字,暗自咬牙,然而眼神却是那般温柔。

    还记得余么?

    那个可恨的小贼……呵!

    不对不对,眼下可不是想那小贼的时候,需尽快与李炜见上一面,否则,我危楼势必无法在冀京一带立足……

    唔,今夜吧,到皇宫见见那厮,看看这家伙究竟想怎样!

    想到这里,金铃儿眼中露出几分怒意。

    李炜,打算借东岭那帮人,逼老娘妥协么?

    好,算你有本事!

    不过,若不能给老娘一个满意的交代,这事……

    可不算完!

第十八章 祸不单行

    “这便是小弟为大舅哥准备的住所,大舅哥觉得如何?”

    回到了自家府邸,谢安领着陈蓦参观他替他准备的房间。

    那是一间复合式的厢房,东西向二十余丈,南北向十余丈,由两个厢房构成,而如今,随着中间那堵墙被敲掉,这两个厢房便构成了一个极其宽敞的房间。

    屋内,书桌、座椅、书架、衣柜、床榻、屏风一应俱全,墙上还挂着许多字画,再加上一些做工jīng致的木质小雕,使得这个房间颇具书香气息。

    也难怪,毕竟屋内的摆设,都是由长孙湘雨设计的。

    当初长孙湘雨住在谢安府上时,由于谢安每rì都要到大狱寺当差,她闲着无聊,便使唤着府上的下人,将整座府邸里里外外的摆设都重置一遍,不清楚的人还以为她就是谢安府上的女主人呢。

    “唔……”站在屋内zhōng yāng,陈蓦环视了一眼周围,忽然对从旁的府内下人,说道,“将这些家具、屏风都撤掉……换上烛台!”

    “……”屋内那数名下人错愕地望了眼陈蓦,一脸犹豫地望向谢安。

    见此,谢安拍了拍手掌,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这位乃本官远房表兄,他说的话,就是本官说的话!——还不快照本官表兄所说的布置?”

    “是,老爷!”那数名下人连忙点头,一伙人手忙脚乱地将屋内的家具逐一都搬了出来,毕竟按着陈蓦的意思,除了供休息用的床榻外,他不需要任何家具。

    当然了,烛台是必不可少的,最好能够摆满整间屋子,使得这间屋子就算在夜里也能像白昼间那样明亮。

    由于这座府邸的主人谢安已放下话来,众下人自是不敢违背,他们几乎将府内厢房中的烛台都搬到了这里。粗粗一数,至少二十余架,可即便如此,看陈蓦的表情,他似乎并非很满意。

    “就只有这些么?”陈蓦皱眉问道。

    众府上下人面面相觑,期间,有一人小声说道,“回表老爷话。除老爷与长孙小姐房内外,其余府上烛台,已尽皆搬至此处……”

    “哦……”陈蓦失望地叹了口气。

    见此,谢安连忙说道,“大……不,表哥,今rì你将就一下,待明rì,叫府上下人上集市再购买几车……”

    “好吧!”陈蓦点了点头,望着下人们将二十余架烛台上的蜡烛全部点亮。继而,原本布满顾虑的脸上。露出几分病态般的笑容,浑然不知,不远处的谢安、廖立、马聃三人,正用无比怪异的目光望着他。

    尤其是谢安,正扳着手指计算着什么。

    一架烛台五支蜡烛,二十余架烛台,百来支蜡烛……

    一支蜡烛烧大半个时辰。一夜差不多五个时辰,换句话说,差不多要换九、十次蜡烛。每次至少百来支……

    期间烛火绝对不能断,否则,指不定这位大舅哥会做出什么事来……

    那就是,一夜一千支蜡烛……

    一支蜡烛十文钱,一千支就是一万文钱,算算,差不多是十两银子……

    一rì十两,一个月就是三百两……

    呼,还好还好……

    谢安偷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好在他新得了一笔五十万两银子的巨额赏赐,这还不包括大周天子私人赏赐的五千两黄金,要不然,单凭他大狱寺少卿那每月八百两的俸禄,他还真有些吃不消。

    拍了拍双手,谢安笑着说道,“表哥,那你先歇着,小弟还要去一趟东公府!——待会晚饭要吃什么,表哥尽管吩咐府上下人。”

    陈蓦点了点头,他知道谢安要去东公府赴家宴,作为昨rì不曾出席梁丘公接风家宴的赔罪。

    平心而论,陈蓦十分想跟着谢安一道去,与梁丘家仅剩的两位亲人吃一顿家宴,但是他也知道,他若是出现在东公府,出现在梁丘公与梁丘舞面前,且不说他的爷爷梁丘公态度如何,他的堂妹梁丘舞是绝对不会再放他离开的。

    正因为这样,他这才被迫放弃心中这个美好的夙愿。

    “兄弟,你先留一下!”

    “唔?”此时谢安正与马聃、廖立二人准备离开,闻言转过头来,疑惑问道,“表哥还有何事?”

    陈蓦挥挥手退去了下人,就连廖立与马聃二人也被他请出了屋外。

    “有件事为兄在心中藏了一下午了,憋地难受!”

    谢安愣了愣,见屋内并无外人,遂笑着说道,“大舅哥但说无妨!”

    只见陈蓦面sè一正,皱眉打量着谢安,沉声说道,“今rì下午,在马车上,兄弟说要娶那个叫做金铃儿的女人?——可是当真?”

    “……”谢安犹豫着点了点头。

    见此,陈蓦沉默了,半响之后,望着谢安诚恳说道,“兄弟,为兄并非矫情之人,有些话,当说则说!——你与我虽非同胞手足,但我当你是亲生兄弟般对待,为何?”

    谢安犹豫一下,说道,“因为……舞?”

    “不错!”陈蓦毫不掩饰,沉声说道,“舞乃我堂妹,你又是她夫婿,是故,你乃我妹夫,无论何时何地,但凡你夫妇二人之事,为兄必竭尽全力,绝不敢辞……但正因为血浓于水,是故,为兄有些话不得不说!——莫要辜负她!倘若兄弟做出什么叫她伤心的事,就算是大周皇帝护着你,为兄也要让你向她磕头认错!”

    望着陈蓦那严肃的神sè,谢安为之动容,点点头,轻笑着说道,“此事,大舅哥尽管放心,小弟绝不负她!”

    “好,好!”陈蓦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歉意说道,“兄弟莫要怪为兄,为兄只是……”

    望着他眼中那几分歉意神sè,谢安笑了笑,说道,“大舅哥的想法,小弟明白,好不容易有了亲人。又岂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伤心,对吧?——不过嘛,小弟倒是觉得,大舅哥是杞人忧天了,小弟若是做出那等事,哪还轮得到大舅哥来教训小弟?小弟家中那位,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啊!”

    陈蓦愣了愣,继而失笑般摇了摇头。附和说道,“对,对,为兄倒是忘了!——险些将她当一般女儿家看待……”

    “呵呵,那小弟先走了?”

    “兄弟路上小心,有什么事,叫人来传个话……”

    “嗯!”

    与陈蓦寒暄几句后,谢安告辞离开,与马聃、廖立二人乘坐马车朝东公府而去。

    途中,谢安忍不住反复回忆陈蓦方才的话……

    他感觉很不可思议。

    明明陈蓦只见过梁丘舞一次。甚至于,后者当时还要杀他。可他却这般护着梁丘舞,仅仅因为他是她的堂兄……

    这就是亲情么?

    “真是不可思议的羁绊啊……”

    “唔?”驾驶马车的廖立好似是听到了谢安在车内的感慨之词,好奇问道,“大人,何事?”

    “不,没什么……”谢安摇了摇头,忽然。他撩起了车帘,好奇问道,“廖立。马聃,你二人家中有兄弟姐妹么?”

    廖立闻言一愣,笑着说道,“兄弟倒是没有,倒是有两个姐姐,如今早已婚配,大姐嫁到了益阳,二姐在青州渤海郡……”

    “有联系么?”谢安好奇问道。

    廖立摇了摇头,苦笑说道,“不怕大人笑话,待老父病故后,末将走投无路,曾投奔二姐,二姐与二姐夫使了不少银子,才让末将在南阳一带当了一个三百人将,本想出人头地后再去拜会二姐与二姐夫,却不想南阳暴动,末将不得已与张栋将军等人一同当了反贼,又有何面目去见家姐?这一晃眼,就四五年了……”

    “那如今呢?——朝廷已赦免你等罪行,为何不去渤海郡见见你二姐?”

    廖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当初离开时,末将曾对二姐与二姐夫发过誓,待有朝一rì末将跻身于将军,再去拜会他夫妇二人,报答他二人恩情!”

    “原来如此……”谢安恍然大悟,拍了拍廖立肩膀说道,“有那一天的!”

    “那就要看大人了!”廖立笑着说道。

    “喂喂喂,你这么说,我压力很大啊!”

    “大人乃朝中新贵,rì后前程不可限量,末将跟着大人,自然有出人头地的那一rì!”

    谢安闻言倍感好笑,忍不住揶揄道,“嘿!——初见时,见你脾气暴躁,想不到,还有这般心机?”

    廖立闻言一愣,扰扰头尴尬说道,“大人还记得?”

    谢安双眉一挑,戏谑说道,“如何不记得?——在洛阳时,你小子那时可是恨不得将本官碎尸万段啊!”

    “嘿!——这不是此一时彼一时嘛!”廖立面sè涨红,尴尬说道。

    望着他尴尬的表情,谢安暗自好笑,转头问马聃道,“马聃,你呢?”

    马聃闻言微微一笑,继而叹了口气,苦涩说道,“末将原先有个哥哥,不过很早便故去了……”

    “哦!”谢安拍了拍马聃肩膀,作为安慰。

    “大人呢?”马聃问道。

    “我啊,”谢安苦笑着叹了口气,正要说话,见马车已行驶到了东公府府门前,轻笑着说道,“呐,这不就是么!”

    廖立与马聃二人相视一笑。

    下了马车,谢安领着廖立、马聃二将朝府内而去,至于马车,东公府府门前的东军卫兵自会看管。

    沿着廊庭一路来到前院正厅,谢安远远便瞧见梁丘舞正站在厅前,望着府上下人将那一盘又一盘的酒菜放在桌上,看得出来,她很看重今rì的家宴,否则,又岂亲自来监督。

    “舞!”谢安远远喊了一声。

    梁丘舞闻言转过头来,迎出厅堂大门,抬头望了一眼西面已落下的夕阳,点了点头,说道,“今rì还算守时!”

    “那是!”谢安嘿嘿一笑,身后,廖立与马聃二人走上前来,抱拳说道,“末将见过夫人!”

    由于他二人乃谢安家将,因此。他们并不像其他人那样称呼梁丘舞为舞将军。

    “两位将军辛苦了,”梁丘舞微微一笑,抬手说道,“妾身已命人在偏厅准备了酒菜……”

    “多谢夫人!”

    梁丘舞点点头,吩咐下人道,“来人,带两位将军到偏厅用饭!”

    廖立与马聃二人朝着谢安与梁丘舞抱了抱拳,跟着东公府府上下人朝偏厅去了。毕竟今rì是人家梁丘家的家宴,就算是李寿来了,恐怕也讨不到座位,又何况是他们二人。

    望了一眼廖立与马聃二人离去的背影,梁丘舞转过头来,皱眉问道,“她呢?”

    梁丘舞口中的她,指的是长孙湘雨,但是由于与谐音,谢安会错了意。还以为梁丘舞知道了陈蓦的事,心中一惊。表情怪异地说道,“什……什么他?”

    梁丘舞微微皱了皱眉,疑惑说道,“她不是去找你了么?”

    “什……什么?没有啊……”

    “没有?”梁丘舞愣了愣,皱眉说道,“奇怪了……湘雨今rì没有和你在一起么?”

    “湘……湘雨?”谢安瞪大了眼睛。

    梁丘舞微微皱了皱眉,疑惑问道。“不然还是何人?”

    “没没没,”谢安讪笑着连连摇头,忽然。他面sè微变,猛地抬起头来,惊愕说道,“舞,你说,湘雨今rì来找我?”

    “是呀!——今rì你一早便被荀大人喊走了,那个女人起来后,在府上待地无趣,中午用饭之后,便去大狱寺找你,说是你昨rì不守信用,要给你好看!——没有遇到?”

    谢安面sè微变,缓缓摇了摇头,惊声说道,“半个时辰前,我刚从大狱寺出来……”

    梁丘舞闻言,亦是面sè猛变,喃喃说道,“糟了,出事了!”

    “出事?”

    “唔!”梁丘舞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今rì清晨,那个女人缠着我,硬是要与我等一同家宴,我被她磨地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答应了她……”

    谢安心中一惊,他知道梁丘舞想表达什么。

    长孙湘雨这个女人,向来喜欢算计、捉弄别人,因此,见梁丘舞准备办家宴替梁丘公接风洗尘,她这才死死缠着梁丘舞,硬要搀和其中,为的就是看梁丘舞与谢安在家宴时尴尬的表情,看他们如何向梁丘公解释她的事。

    可眼下,这个女人却音信全无,这可不像是她的作风……

    “她什么时候去找我的?”

    “据伊伊说,大概是未时前后!”说这话时,梁丘舞从正厅的壁柜上取过了那柄名为狼斩的宝刀。

    二人急急忙忙走向府邸大门,准备去找长孙湘雨,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两个府上下人,神sè很是慌张。

    “小姐,姑爷,不好了,长孙小姐被人带走了!”

    与面sè大惊的梁丘舞对视一眼,谢安心中又惊又疑。

    要知道长孙湘雨可是当朝丞相胤公的孙女,兵部侍郎长孙靖的女儿,在冀京,她可以说是少数一部分能够呼风唤雨的一类人,这样的大人物,竟然会被劫持?

    “何人如此大胆?”梁丘舞厉声问道。

    那两个家丁对视一眼,小声说道,“长孙侍郎……”

    “……”梁丘舞愣住了,气势一滞,与谢安面面相觑。

    “你说可是兵部侍郎长孙靖长孙大人?”

    “是,小姐!”

    “……”梁丘舞愕然地望了一眼同样面sè惊愕的谢安,思忖一下后,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一名家丁缩了缩脑袋,小声说道,“两个时辰前,长孙小姐要出府找姑爷,叫小的二人驾马车送她,结果在前往大狱寺的途中,撞见了长孙侍郎的马车,长孙侍郎命长孙小姐即刻回府,长孙小姐却说她与长孙家已无瓜葛,长孙侍郎闻言大怒,叫随从强行将长孙小姐以及小的二人带到了侍郎长孙府……就在方才,他们才放小的二人回来……”

    谢安与梁丘舞对视一眼,默然无语。

    倘若是其他人劫持了长孙湘雨,那自是好办,凭着梁丘舞的武力与地位,直接上门讨人便是,甚至于,谢安还能请陈蓦相助,纵观天下之大,又有几个人是这一对堂兄妹的对手?

    但是一牵扯到兵部侍郎长孙靖,这事就麻烦了,毕竟长孙靖是长孙湘雨的生父,纵然长孙湘雨口口声声说她与长孙家已无瓜葛,但在二字当首的大周,长孙湘雨的行为,只会被人认为是忤逆父亲,是莫大的不孝,没有几个人会去考虑在这背后的种种事物。

    “安,回屋去吧……”轻轻推了推谢安,梁丘舞轻声说道。

    “回……回屋?”谢安惊愕地望着梁丘舞。

    仿佛是看出了什么,梁丘舞微微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总归是这是长孙家的家务事,你我都没有资格插手干涉……”

    “可是……”

    “回屋去吧……从长计议!”尽管梁丘舞的声音依然是那般温柔,但是语气之中,却带着几分不容反驳之意。

    “……”咬了咬牙,谢安转身朝着厅堂走去。

    对于长孙湘雨这个女人,谢安起初是非常厌恶的,为人骄傲自大、做事心狠手辣,兼之心机深沉,但是在随着rì复一rì的相处,谢安这才渐渐发觉,她其实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只能怪,上天生得她太完美了,无论是容貌、还是智慧,这使得她有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仿佛神祗般高高在上,而更糟糕的是,与她的容貌以及智慧极其不匹配的,她有着一段相当糟糕的童年……

    愤世弃俗的人并不可怕,而愤世弃俗却又聪明绝顶,不受世俗礼法约束的人,这才是最最可怕的,而她,正是这样一个女人……

    当她对某件事物有着浓厚兴趣的时候,她顶多只是一个喜欢玩闹的女人,可当她心情恶劣、对什么事物都不感兴趣的之时,她便是一个最最危险的女人……

    而这样一个女人,却与谢安有着无法割舍的关系……

    如果没有她,谢安绝对无法娶到身份差距极大的梁丘舞;如果没有她,谢安恐怕至今都只是李寿府上的书童,整rì里与李寿提心吊胆,提防太子李炜的报复;如果没有她,谢安与李寿根本无法平息长安叛军……

    总而言之一句话,没有长孙湘雨,谢安根本不会有如今的地位,连太子李炜亦要为之忌惮的地位。

    当夜,回到自己府上歇息的谢安彻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因为,让他倍感头疼的事,又多了一件……

第十九章 招揽人手

    大周弘武二十四年正月八rì,因为长孙湘雨被带回长孙家而辗转反侧了一宿的谢安,早早便起床洗漱。

    往常住在东公府的时候,谢安几乎要赖床到梁丘舞结束早间的习武功课,将他从被窝里拖出来,然后服侍他穿上大狱寺少卿的官服。

    天下间,也只有谢安能够享受这等来自梁丘舞的艳福,然而眼下梁丘公已回到东公府,因此,在与梁丘舞正式完婚之前,谢安也只能乖乖地在自己府上歇息。

    毕竟作为人家未来的孙婿,谢安好歹也要顾全一下梁丘公这位老太爷的颜面,在尚未正式与他孙女完婚的情况下,一宿宿睡在人家孙女闺房,这种事可没有几个老人会坐视不理。

    半个时辰后,简简单单用过早饭,谢安带着廖立、马聃二人前往大狱寺当差。

    临走时,见陈蓦似乎尚未起身,谢安也没去叫他,只是吩咐下人,在陈蓦起来后,提醒陈蓦到大狱寺找他,毕竟对于这位常动不动就惹祸的大舅子,谢安还是颇为担心的。

    乘坐着马车来到大狱寺,谢安很是惊讶地瞧见,大狱寺官署前,竟然站着几个熟人,不是外人,正是苏信、李景、齐郝等人。

    “你们怎么来了?”谢安轻笑着与三将打着招呼。

    苏信走上前来,抱抱拳说道,“是这样的,大人,昨rì傍晚,我等收到了兵部发下的赦命……”

    谢安闻言双眉一挑,揶揄说道,“哦?升官了?”

    李景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朝廷论功行赏。打算迁我等一干人为地方守备将领……末将迁至任城,苏信迁至定陶,齐郝迁至细阳……”

    尽管感觉有些遗憾,但谢安依旧露出几分笑容,说道,“这不是很好么?地方都尉。这可是不小的官啊!”

    苏信、李景、齐郝三人对视一眼,微微一笑,继而,李景轻笑着说道,“确实是不小的官,不过末将等三人合计了一下,还是辞谢了兵部的任命……”说着,他抱了抱拳,正sè说道。“大人,如今我等三人已是白身,还望大人收留!”

    望着苏信、李景、齐郝三人脸上洋溢的笑容,谢安愣住了。

    说实话,方才当李景说到兵部对他们的封赏时,谢安心中着实感觉有些遗憾,毕竟他有心想将跟随他西征的众将收归麾下,但是却苦于不好开口。

    廖立、马聃二人之所以心甘情愿当谢安的家将。那是因为他 ” ” 们曾经当做叛军,在朝廷中留下了。因此,若是没有贵人扶持,他们这一辈子恐怕也再难身居高位,然而苏信、李景、齐郝三人则不同,他们乃大周地方正规军出身,此番又立下了这等大功。毫不怀疑他们能够升任正四品以上的地方武官,成为手握兵权的将领。

    要他们放弃即得的名誉与地位,投身谢安府上当一个无权无势的家将,谢安还真不好意思开口。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苏信等人竟然主动辞谢了兵部的任命。

    “你们可真是……放着从三品的官不做。竟要来本官府上当一个家将?”

    望着谢安脸上复杂的神sè,苏信嘿嘿一笑,咧嘴说道,“一个从三品的外官而已,不做就不做,要做呀,就做京官……如今我等好不容易攀上大人这杆高枝,哪能轻易放过?哥几个,你们说是不是?”

    李景与齐郝对视一眼,附和一笑。

    尽管苏信说的很是粗俗,但谢安依然有些感动,点了点头,轻笑说道,“既然你等这般看得起本官,本官只能说……rì后绝不亏待你等!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你等暂时充当我大狱寺捕头,随本官理事!只是有实无名的差事哦,月俸、津贴朝廷一概不下拨,不后悔吧?”

    苏信等人对视一眼,抱拳齐声说道,“固所愿尔!”

    见三人一副信誓旦旦之sè,谢安心中不禁有些感动,正要说话,却见苏信脑袋一歪,笑嘻嘻说道,“末将可是听说了哟,陛下赏赐了大人五十万两银子,外加五千两黄金,哪能饿死末将几个?”

    李景与齐郝哈哈一笑,就连廖立与马聃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气地谢安方才的感动退散地一干二净,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苏信。

    “对了,大人,”好似想到了什么,李景走前一步,附耳对谢安说道,“昨rì半夜,费国溜出了安平王府……”

    “……”谢安闻言微微皱了皱眉。

    见谢安皱眉,李景露出几分为难之sè,连忙解释道,“我与苏信按大人吩咐的,昨rì想尽办法将费国拖在寿殿下的王府内,不给他出府向太子李炜复命的机会,他好似瞧出来了,昨夜装醉回房歇息,待今rì天明我与苏信再去他房内找他时,却见房内空无一人……多半是昨rì半夜溜出王府去了!”

    “唔,”谢安点了点头,说道,“此事不怪你等……能拖住他两rì已属不易!无妨,太子李炜心胸狭隘,费国返回冀京却迟迟不向他复命,他多半无法忍受……我等进去再说!”

    . . ””“是!”

    众将抱拳一礼,跟着谢安走入大狱寺官署。

    正如谢安所预料的,没过多久,大狱寺官署外便有差役入内通报,说有一个叫费国的人求见。

    此时谢安正在大狱寺二堂翻阅各地上呈的文书,听到这声通报,与屋内苏信、李景、廖立、马聃等将对视一眼,心中暗笑。

    “请他进来!”

    “是!”

    不多时,费国便一脸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瞥了一眼屋内众将,再向谢安抱了抱拳后,愤然说道,“大人何以这般算计末将?!”

    “费国,来了?本官等你好久了!”笑着说了一句。谢安站了起来,绕过公案,走向费国。

    确实,他之所以还留在大狱寺,无非就是在等这费国,要不然。他早就带着苏信、廖立等将,满大街搜查东岭刺客的踪迹去了。

    要知道,大周天子已发下话来,要谢安与荀正二人尽快找出前几rì在大街之上滋事的凶手,为了袒护金铃儿等一干危楼刺客,谢安能做的,唯有尽早找出那些东岭刺客,要这帮亡命之徒背负这个黑锅。

    毕竟一开始,就是那些东岭刺客率先杀害了卫尉寺巡防司的卫兵。危楼刺客只不过是受了牵连罢了。

    当然了,最大的原因,无非就是谢安徇私,不想让金铃儿等一干刺客成为大周朝廷通缉的要犯。

    “等……末将?”见谢安面sè自若,费国已经有些明白了,在深深吸了口气后,望着谢安愤然说道,“大人这话可是承认算计末将了?”说着。他瞥了一眼嘿嘿笑着的苏信与李景二人,咬牙说道。“苏信、李景二人,昨rì也是受大人吩咐,是故拖住末将,对么?”

    “不错!”谢安也不隐瞒,微微一笑,如实说道。“为的,就是要让费国将军留在寿殿下的王府,不及向太子李炜复命!因为,本官非常欣赏费国将军的才能!”

    “……”见谢安说得这般直白,费国面sè一滞。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最初返回冀京的那一rì,费国并没感觉不对,只道是谢安客气,因此强留他在李寿的王府喝酒,因此,他也没太在意,与苏信、李景等一干人喝地很是尽兴。

    等到第二rì,也就是昨rì,当费国准备向李寿辞别,到皇宫拜见太子李炜时,早已得到谢安暗中吩咐的苏信、李景二人,却死活不放他走”妻乃上将军 第十九章 招揽人手”,硬是拉着他继续在李寿王府内喝酒。

    当时,费国就感觉有点不太对劲,苦于无法脱身,只好陪着苏信、李景二人继续喝酒,但是这回他藏了一个心眼,并没有喝到大醉,等苏信、李景二人回房歇息,装醉的他便偷偷溜出了李寿的王府。

    今rì一早,在皇宫外等候了大半宿的费国向守卫宫门的侍卫请求通报,求见太子李炜,而正如长孙湘雨所预料的那样,太子李炜见谢安在征讨长安叛军的功勋名单中,费国位列其首,心中已有些怀疑,此后又见费国回京后不及时向他复命,反而与李寿那一帮人在王府喝酒,更是气怒不已,以至于当听说费国在宫外求见时,太子李炜心中大怒,将其拒之宫外。

    也难怪,毕竟太子李炜不知费国的真正本事,他以为费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正四品的游击参将,却不知,费国真正的实力直逼梁丘舞与金铃儿,是太平军安插在大周军中的之一,是整个潜伏在大周的太平军中,除总统帅陈蓦外,武力最强的六个人之一!

    当然了,倘若太子李炜得知费国的真正身份,也绝对不会再用他,毕竟,太子李炜心胸狭隘、结党营私,但他总归是大周的太子殿下,是大周李氏的皇子皇孙,自不会做出有损大周利益的事。

    当费国从守卫宫门的北军宿卫口中得知太子李炜叫他滚离皇宫之时,他已经意识到,他被谢安算计了,在离开皇宫的途中,费国思考着对策。

    在他看来,太子李炜这一枝,已经彻底断了,中了谢安离间计的他,已无法在借着太子李炜的权势,混入大周军方高层,窃取军权为rì后太平军的大业出力。

    可谢安为何要这么做的原因,费国却感觉有些费解。

    在他看来,倘若谢安知道他是太子李炜的人,不想让他得利,只要在功勋名单上修改几笔,便能将他的功劳划去。

    但是,谢安却大力向兵部吹鼓他费国的功勋,甚至于,让他成为了此战的头号功臣。

    为何这般矛盾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谢安打算招揽他,打算将他收归麾下!

    不得不说,能成为太平军之一的男人,绝非寻常之辈,细细一想,费国便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而眼下别看他费国气势汹汹找谢安理论,事实上。他只是想谈谈谢安的口风罢了,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谢安一张口便道出了想要招揽他费国的心思,这等实诚,反而令费国有些难以招架。

    ”妻乃上将军”见费国一言不发,谢安多少也能够猜到他心中的想法。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倘若费将军无法释怀,本官在此向费将军告罪!苏信、李景二人只不过是听命于本官,费将军莫要怪他二人,一切错过,皆在本官!”说着,他深深朝着费国行了一礼。

    其实费国本来就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如今见谢安这般礼遇。他自然乐得借坡下驴,抱抱拳,连忙说道,“大人言重了!承蒙大人看重,费国愧不敢当……其实末将早就对大人心悦臣服,只是碍于太子殿下之前对末将有提携之恩,是故无法割舍,如今。拜大人所赐,太子殿下已对末将恨之入骨。纵然末将全身张满嘴,怕也是难以自辩……”

    他这番话,说的很聪明,不,应该说,费国这个人就很聪明。很识时务,短短几句话便向谢安表达了对他被谢安陷害,落入眼下这副尴尬处境的无奈,要不是谢安早就知道费国是太平军安插在大周军中的细作,多半会被他这番言辞给骗了。

    而事实上。费国对太子李炜根本就没有半点忠心可言,他之所以投身太子李炜势力当中,无非就是他觉得,站在太子李炜这边,更有助于他费国在大周军方站稳脚跟,好成为太平军安插在大周军队中的一股强大助力。

    而如今,既然太子李炜这一枝断了,就算费国再是气愤谢安从中破坏,也不会与谢安闹翻,毕竟,谢安如今的势力也不算小,他身后有着东公府梁丘家、南公府吕家、以及长孙一系的鼎力支持,一样能够让费国达到最终的目的。

    基于这一点,费国顺理成章地便成为了谢安的家将,倒不是说他舍得放弃已经得到的地位,只是他觉得,留在谢安身边,成为谢安的心腹,rì后所能得到的回报,要远远高过兵部对他的加封。

    而他要做的,只不过是从帮助太子李炜成为大周天子,改成帮助九皇帝李寿成为大周天子,而这,恰恰也正是谢安的目的。

    而就在屋内众人其乐融融之际,陈蓦大步了进来,由于昨rì谢安已对大狱寺上下吩咐过,因此,大狱寺官署外的守卫也没拦着他。

    而当见到陈蓦时,除谢安、廖立、马聃外,屋内众人面sè大变,尤其是费国,惊地险些连眼珠子都瞪出来,手指陈蓦,难以置信地说道,“陈……陈……”

    就在费国险些将二字喊出口之际,只见苏信、李景、齐郝三人大呼一声,下意识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神sè惊惧地将谢安护在身后。

    一如既往,大舅哥来的真不是时候……

    心中暗暗苦笑一声,谢安””拨开苏信等三将,苦笑着解释道,“误会,误会,苏信,李景,齐郝,将剑收回去!”

    “这……”苏信、李景二人面面相觑,犹豫不决,齐郝更是难以置信地说道,“大人,此人可是杀害了刘奕、乌彭等众多位将军的贼军啊!”

    谢安苦笑一声,点点头说道,“本官知道,只是……那件事是个误会,虽然有点对不起刘奕、乌彭等众多位将军,不过,本官还是希望你等能看在本官的面子上,先将兵器收回去……”

    苏信、李景、齐郝三人对视一眼,冷冷望着陈蓦,见陈蓦无任何异动,这才犹豫着将手中宝剑收回剑鞘,等着谢安的解释。

    见此,谢安便将陈蓦与梁丘家的关系稍做修改,向众将解释了一遍,毕竟众将可是不惜舍弃了官职、心甘情愿跟随谢安的人,足可认为是心腹之人。

    “……换而言之,他乃本官内人的堂兄,乃本官的大舅子,只因年幼时遭逢那般惊变,是故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一时失足,成为了叛军,如今迷途知返,又恐家门怪罪,因此暂投本官……”谢安的话中,并没有涉及到太平军,一来是替陈蓦隐瞒,二来嘛,他不想节外生枝。

    “原来如此……”苏信与李景闻言为之动容,释然般点了点头,唯独齐郝依旧皱眉瞪眼,神sè复杂地看着陈蓦。

    要知道,在西征长安叛军时,齐郝与刘奕、乌彭二人在长孙湘雨的率领下攻克叛军,时间一长,三人亲如兄弟般,然而在长安城下,刘奕、乌彭二人却遭陈蓦杀害,虽说沙场厮杀、各按天命,死在他人手中,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可齐郝心中依然有些芥蒂。

    无奈之下,谢安只好故技重施,主动将陈蓦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而陈蓦也明白自己当初究竟做了什么,承诺会到刘奕、乌彭等将坟墓前赔罪,这才勉强说服齐郝。

    从始至终,费国一言不发,万分惊愕地望着陈蓦,心中暗暗说道,陈帅竟然是梁丘家的人?竟然是谢安的妻兄?这……匪夷所思!

    好在苏信、李景、齐郝等人方才亦是一副惊容,费国这才没有露出马脚。

    而陈蓦显然也注意到了费国,心下一愣,yù言又止。

    说起来,谢安只知道费国是太平军安插在大周军中的人,却不知费国在太平军中的地位,然而陈蓦作为太平军第三代主帅,又岂会不认得之一的费国?

    更别说,早在汉函谷关时,陈蓦就与费国碰过面。

    “……”对视一眼,陈蓦与费国装作不认识对方般,在谢安的介绍下打了声招呼,浑然没有注意到,谢安嘴角旁扬起几分莫名的笑意。

    在他看来,纵然费国之前多半是无奈之下这才投他谢安之下,但是经陈蓦这一露面,费国rì后恐怕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大树底下好乘凉,有大舅子陈蓦这么一棵撑天大树在,但凡是太平军的人,都不敢打他谢安什么主意,除非那人想品尝一下他们太平军主帅的怒火。

    而这,恰恰也是谢安所希望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件件事头疼

    “大人,眼下我等做什么?”

    可能是觉得与太平军主帅陈蓦呆在一起却又什么都不说感觉有些别扭吧,费国随便挑了一个话题,借以掩饰心中的不安。

    谢安闻言耸了耸肩,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到街上溜达一圈,看看是不是能够侥幸发现东岭刺客的踪迹!”

    “东岭刺客?”苏信闻言一愣,面sè凝重地说道,“莫非就是前一rì半夜在冀京街头杀害卫尉寺巡逻卫兵的凶手?”

    “怎么,你等听说了?边走边说吧!”

    “是!”一边跟着谢安一道走出了大狱寺官署,苏信一边解释道,“方才末将与李景二人在前来大狱寺的途中,曾从街头百姓口中得知了此事……城内这般兴师动众,为的就是抓捕那些东岭刺客?”

    可不单单是东岭刺客……

    谢安心中叹了一口气,口中却苦笑说道,“可不是嘛!陛下已发下话来,命本官与卫尉寺卿荀正荀大人,在半月之内务必要将犯事之人捉拿归案,严惩不贷!”

    “哦……”苏信恍然大悟,继而好奇问道,“大人,那皇宫之事又是怎么回事?末将亦听说,前rì半夜,有贼人混入皇宫,大闹宫殿……”

    “这个嘛,”谢安嘴边扬起几分诡异的笑容,在不动声sè地瞥了一眼陈蓦后,轻笑说道,“此事由光禄寺卿文钦负责,与本官还有荀大人无关……能够从容出入守卫森严的皇宫,那可不是寻常人物,那位文大人恐怕要头疼了!”

    见谢安一副幸灾乐祸的笑容,众将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见此,廖立压低声音解释道,“那光禄寺卿文钦,乃太子李炜一系的人……”

    “哦!”众将这才恍然大悟,不约而同亦露出一副幸灾乐祸之sè。

    毕竟谢安与太子李炜不合的事,他们早已知晓。而眼下,他们既然上了谢安这条船,理所当然要与谢安同进同退。

    有朝一rì谢安得势,他们自热也是水涨船高、平步青云,反过来说,倘若是太子李炜得势,他们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就着当前发生的事议论了几句,谢安带着这一干将领在冀京街头溜达。

    平心而论,谢安并不觉得自己这般在街头溜达。便能对如今的事态起到什么有利的帮助,毕竟眼下冀京已全城戒严,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卫尉寺巡防司的卫兵,哪里用得着谢安亲自出马?

    可问题是,大周天子已发下皇命,因此,谢安也无法像平rì一样舒舒服服地坐在大狱寺的公案桌后,好歹也要到冀京街头。指挥监督在街头巷尾巡逻、搜查的卫兵,毕竟他是此番大狱寺与卫尉寺联合执法搜捕行动的负责人之一。说什么也要让天子觉得他正在尽力破案。

    可事实上嘛,在广安街溜达了一圈后,谢安便领着那一干人到茶楼吃茶去了,倒不说他有心懈怠,只是他觉得,在城内人口多达二十余万的冀京搜捕区区几十个东岭刺客。这简直就是大海捞针,能找得到 ” ” 才有鬼!

    至于昨rì陈蓦逮到了那个叫做萧离的危楼刺客,那只能说瞎猫碰到死耗子。

    吧唧嘴喝了一大碗茶,众将一脸兴致缺缺的表情,也难怪。对于他们这些武人来说,平淡的茶水如何比得上醉人的美酒好喝?

    至于那些对女人来说甚是美味的糕点,对于这帮武人而言恐怕也是形同嚼蜡,淡而无味。

    其实并不单单只是苏信、李景等人这般觉得,就连谢安亦有些想念美酒的滋味,只不过强忍了下来罢了,毕竟在茶楼吃茶吃点心,倘若被御史台发现,谢安还可以说是办案途中的歇息,可倘若是踏足酒馆,那可就不好狡辩了。

    这一顿茶点,众人足足吃了有一个多时辰,由于闲着没事,众将便问起前rì半夜广安街所发生的事,期间,齐郝纳闷问道,“大人,为何不请长孙军师相助?末将以为,长孙军师深有谋略、学究天人,多半能找出潜伏在城内的东岭刺客!”

    不得不说,作为当初西征周军偏师的三位将领之一,齐郝十分敬佩足智多谋的长孙湘雨,这份敬佩,已近乎于崇拜。

    “她?”原本谢安正与众将说笑,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微微叹了口气,苦笑说道,“她被她的父亲强行带回府上去了……”

    除陈蓦一副置身于外的表情外,其余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尤其是齐郝、苏信、李景等人,脸sè更是焦急。

    “这……发生这等事,大人何以无动于衷?”

    望着齐郝一脸的诧异之sè,谢安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道,“你要本官怎么做?到兵部侍郎长孙靖长孙大人府上兴师问罪,强行将她带回来?”

    众将闻言面sè一滞,在对视一眼后,苏信小声说道,“只要大人一句话,末将等今夜,偷偷摸摸潜入他府上,将长孙军师夺回来便是!”

    谢安闻言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说道,“行了行了,前两rì东岭刺客杀害街头巡逻卫兵这一事都还没了结呢,倘若又发生长孙家的千金在自家府邸被人掳走的事,这冀京可就全乱套了!别给本官添乱了!”

    “可是大人,那可是长孙军师啊!”齐郝一脸犹豫地说道,其余众将亦连连点头。

    谢安知道这些人想表达什么意思,因为他很清楚,无论是苏信、李景也好,齐郝、廖立也罢,甚至是已战死沙场的刘奕、乌彭等人,可以说,当初谢安麾下十六万西征大军,几乎每个人都对长孙湘雨万分敬佩。

    对于梁丘舞,他们仅仅只是尊敬,或许多几分忌惮,毕竟他们从未亲眼瞧见在战场上的英姿,纵然传言中梁丘舞曾在冀北战场孤身一人杀入十万北戎狼骑军中,非但杀死敌军三千余。更是击毙外戎贼首,似这等仿佛天方夜谭般的传闻,是个人都会怀疑此事的真实xìng,但是长孙湘雨不同,在西征长安叛军的途中,这个女人所展现出的、无懈可击的智谋。着实是折服了一大批将士,要不是谢安前后说降了将近十万的叛军,恐怕风头要被长孙湘雨压地死死的。

    . . ””为何在得知长孙湘雨了赌约,信守承诺要嫁给谢安时,西征军上下会那般的欣悦?

    其一,他们觉得,谢安替他们这些男儿争了口气,终于赢了智谋无懈可击的长孙湘雨;其二,在他们看来。谢安重情重义,长孙湘雨智计过人,他二人绝对是最为合适的一对,甚至于,像齐郝等将领多半还在心中暗自感觉遗憾,遗憾谢安先娶了梁丘舞为妻……

    当然了,这种话他们是绝对不敢说的,毕竟谢安的正妻。那可不是寻常的女子。

    理解归理解,然而众将那所谓的。谢安是一句都不敢听。

    什么摸黑潜入长孙府,将长孙湘雨劫出来……

    还什么扮作贼子将长孙靖用布袋套住,修理一顿……

    开什么玩笑!

    倘若谢安真敢这么做,就算胤公对他印象不差,恐怕都饶不了他!

    “行了行了,”见众将越说越没边。谢安没好气地挥了挥手,打断了众人的议论,摇头说道,“待会本官去一趟丞相府,探探胤公的口风。再做定论!此乃上策!”

    苏信听罢,舔舔嘴唇,接口说道,“倘若长孙家不从,我等再行中策,摸黑将长孙军师劫出来,将军师藏在隐蔽处!只要我等矢口否认,谅他长孙靖也不敢对大人怎样!”

    “……”望着信誓旦旦的苏信,谢安心中无语。

    好家伙!

    这是西征长安叛军的有功之士该说的话么?

    整个一伙强抢民女的土匪!

    谢安翻了翻白眼,他不打算再与这帮人商议长孙湘雨的事了,因为再说下去,这帮人恐怕就要提着刀子直接到长孙家讨人了,尽管明白他们的好意,可这事能随便定夺么?

    长孙湘雨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那可是长孙家的千金!

    摆着胤公这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在,就算是如今的谢安也不敢放肆,只能平心静气地解决这件事,容不得有半点火气。

    直到如今,谢安也只能希望,在他前去向胤公打探口风之前,长孙湘雨那个女人别做出什么傻事来,不过他也知道,这事很难,毕竟长孙湘雨就是那种宁折不屈的女人,这个女人,永远也学不会妥协,面对他人的逼迫,她唯一会做的事,就是报复,宁可鱼死网破般的报复!

    但愿事情还没到那种糟糕地步吧……

    暗自叹了口气,陈蓦思忖了一番,还是决定去一趟丞相府,尽管这时候去拜见胤公,并不是很合适。

    本来,谢安打算叫苏信、李景等一帮人先回他的府邸,打理一下就住的房间,一来,众将原先都是他乡武将,并非京官,在冀京并没有可供居住的府邸,二来,他们如今甘愿舍弃前程跟随谢安,在谢安府上当一名家将,自然要与谢安同吃同住。

    然而,也不知是为了替谢安打气还是怎么”妻乃上将军 第二十章 件件事头疼”着,苏信、李景等人死活不愿先回谢安府上,无奈之下,谢安只好带着这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前往胤公的丞相府,以至于当来到丞相府府门前时,守在府外的士卒着实吓了一跳,还以为谢安这一帮人想做什么呢。

    也难怪,毕竟除谢安之外,陈蓦、费国、苏信、李景、廖立、马聃、齐郝这七人,那可都是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的宿将,除陈蓦外,腰间都佩戴着兵器,且身上的杀气,沉重地令人心惊,更别说,苏信、李景、齐郝这三人还摆着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这如何能不叫守在丞相府门前的卫兵心惊肉跳?

    见那些卫兵似乎有着拔剑相向的冲动,谢安连忙走上前去,说道,“几位兄弟莫要误会,在下乃大狱寺少卿谢安,此次前来。yù求见胤公,还望几位兄弟行个方便,代为通报一声!”

    “原来是大狱寺的谢少卿、谢大人……”一名卫兵朝着谢安抱了抱拳,笑着说道,“谢大人稍歇,小的这就去通报!”

    这名卫兵说得很是客气。事实上,他早已注意到了谢安身上的官服,不,应该说,若不是谢安身上穿着正五品的官服,他早已叫人拿下这帮胆敢在丞相府门前撒野的家伙了。

    “如此,多谢兄弟了!”谢安轻笑着拱了拱手,仿佛是注意到了那名卫士异样的目光,心下一动。转头瞥了一眼苏信等三人,正巧瞧见他们三人正恶狠狠地那些卫兵,心下激气,压低声音说道,“别给本官惹事!”

    见谢安发话,苏信三人这才勉为其难地收起脸上那凶神恶煞的表情。

    不多时,那名卫兵回来了,堆着笑容。抱拳对谢安说道,“谢大人。胤公正在后院花圃散心……大人,请!”

    “多谢!”点点头,谢安正要跟着那名卫兵入府,却见此人眼中露出几分为难之sè,望着费国、苏信、廖立一干人腰间的佩剑,犹豫说道。“大人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请大人的护卫,将佩剑暂时寄放在此处……”

    “应当应当!”谢安恍然大悟,主动解下了身上那柄原本属于梁丘舞的佩剑,继而用目光示意了一眼身后众将。

    见此。除本来就没有携带武器的陈蓦外,众将犹豫一下,一脸不情愿地解下了佩剑,逐一交到那几名卫兵手中。

    “谢大人,请!”

    “有劳!”

    跟着那名卫士,谢安这一行人穿亭过屋,一直来到了丞相府后院的小花园。

    远远地,谢安便瞧见胤公握着一只小巧的水瓢,正替花园中的花草浇水,而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的便宜老师、礼部尚书阮少舟也在。

    而胤公显然也瞧见了谢安,将手中的水瓢放回地上的水桶中,捋着白须爽朗笑道,“小安,领着这一大帮人,可是向老夫兴师问罪来了?”

    谢安闻言一愣,走到胤公面前,拱手苦笑说道,“胤公说笑了,小子岂敢!拜见老师!”后一句话,他是对阮少舟说的。

    见谢安这般尊师重道,阮少舟心中满意,点点”妻乃上将军”头,笑着说道,“小安,方才我正与师座说起这件事呢……”说着,他微微叹了口气,望着胤公说道,“师座,学生以为,子康兄昨rì之事,确实有失礼数……”

    “唔!”胤公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长叹一声后,摇头说道,“其实老夫早料到由此一rì,却不想来得这般快……”说着,他转头望向谢安,凝声说道,“小安,你今rì前来老夫府上,便是为了探探老夫口风吧?不瞒你说,老夫也是事后才得知大概!”

    谢安点了点头,毕竟他也不认为强行带走长孙湘雨是胤公的主意,甚至说,就连带走长孙湘雨的长孙靖,恐怕也只是碰巧撞见自己的女儿,见她好生规教不从,心中大怒,这才起意,将她强行带回府上。

    微微叹了口气,胤公为难说道,“这件事,老夫亦倍感头疼……不光老夫,你的老师得知后,也帮衬着你向老夫求情……”

    谢安闻言有些惊愕地望向阮少舟,后者微微一笑。

    “小安呐,你也是个聪明人,老夫便不拐弯抹角了,”深深望了一眼谢安,胤公沉声说道,“湘雨那丫头,是否已有意要嫁给你?”

    谢安讪讪一笑,带着几分尴尬,点了点头,说道,“是,她是说过……”

    “好,好,”出乎谢安的意料,胤公如释重负般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当rì在皇宫撞见,老夫便有所察觉,如此甚好……”

    “甚好?”谢安古怪地望了一眼胤公,yù言又止。

    堂堂长孙家的千金,嫁给自己做小,还甚好?

    仿佛是看穿了谢安的心思,胤公捋着胡须,笑着说道,“你是否是在想,”

    谢安面上笑容一僵,一脸尴尬之sè。

    在阮少舟一脸微笑的注视下,胤公摇了摇头,说道,“我长孙家的女儿家,嫁给你做小。这传出去,确实有损我长孙家名望,但无论如何,也要比让老夫失去爱孙更好,不是么?再说了,是大妇。是小妾,这是那丫头该考虑的事,与老夫无关,老夫只希望见到,那丫头好好的,莫要整rì惹是生非,这比什么都好……”

    听着胤公这一番话,谢安目瞪口呆,因为他感觉。胤公似乎是倾向于将长孙湘雨嫁给他。

    想了想,谢安小声问道,“胤公,那这件事……”

    “这也是老夫头疼的地方,”胤公叹了口气,摇头说道,“靖儿再是不成器,总归是老夫之子。湘雨那丫头是他女儿,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夫实在是……唉!千不该万不该,湘雨那丫头不该说出要与长孙家断绝关系的话,否则,靖儿顾忌老夫,也不会过多逼迫,待时间一长。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至于如今,这件事确实不好处理……老夫只能两不相帮!”

    “咦?”谢安愣了愣,试探着问道,“胤公的意思是,由小子来处理这件事?”

    “唔!”胤公点了点头。正sè说道,“老夫希望你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而且要尽快!湘雨那丫头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耽搁地久了,后果不堪设想!”

    “……”谢安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好家伙!

    这位老爷子就这样把头疼的事全甩给自己了?

    既要顾全长孙家的颜面,还要稳住长孙湘雨,免得这个女人心中气愤,又做出什么事来……

    这是容易办到的事么?

    从丞相府离开时,谢安倍感无力地叹了口气,不过,比起方才,他心中多少有些底了,毕竟胤公已经默许了他与长孙湘雨的事,接下来的事,就只剩下如何说服长孙湘雨的父亲长孙靖了……

    但遗憾的是,兵部侍郎长孙靖可是出了名的倔牛,除了不敢忤逆父亲外,什么人都敢得罪,他会是好说话的人么?

    显然不是!

    头疼,头疼……

    站在丞相府门前街道,谢安叹了口气,甚是疲倦地抬手抹了抹脸,而就在这时,苏信等人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低声对谢安说道,“大人,不远处那条小巷,有个家伙一直瞧着大人……”

    “唔?”谢安愣了愣,抬起头,望向苏信所说的小巷,他这才发现,在小巷的巷口,有一个身穿普通百姓衣装的男子,正不停地朝着这边使着眼sè。

    “大人,要末将将那人抓来问问么?”李景低声问道。

    谢安微微摇了摇头,直直望着巷口那人,心中暗自嘀咕,因为他感觉,此人甚是眼熟。

    忽然,谢安心中一动。

    那人,不就是自己昨rì放回去的危楼刺客萧离么?

    想到这里,谢安大步朝着小巷走了过去,众将心下惊愕,怕谢安出事,连忙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在小巷巷口频频向谢安使着眼sè的,正是昨rì被谢安徇私救下的危楼刺客,萧离,见谢安走到自己面前,他望了望左右,抱拳说道,“小弟萧离,见过大哥!大哥还记得小弟么?”

    谢安闻言一愣,继而失笑般地摇了摇。

    谢安清楚,萧离叫他大哥那是对他的尊重,毕竟金铃儿是众多危楼刺客的大姐,而谢安既然与她有着暧昧的关系,可不就是大哥么?

    可尽管如此,谢安却依然感觉有点好笑,仿佛自己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江湖黑道人士似的,身穿大周官服的黑道人士,这种异样的感受,让他啼笑皆非。

    想了想,谢安笑着说道,“仅过一rì,如何会不记得?萧离兄弟,伤势如何了?”

    “多谢大哥牵挂,”萧离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说道,“小弟昨rì已问过大姐,得知大哥所言非虚,因此信守承诺,向大哥汇报大姐的动向……一个时辰前,大姐去了一趟皇宫!”

    “皇宫?”谢安眉头一皱,低声问道,“是去见李炜么?”

    “正是!”萧离点了点头,说道,“大姐说过,要找李炜问个清楚,看李炜究竟是什么意思!”

    “……”谢安皱眉思忖了一番,说道,“后来呢?”

    “究竟交涉地如何,小弟不敢询问大姐,不得而知……只瞧见,大姐回来后心情并不怎么好,独自将自己关在屋内,好似思索着什么!”

    谢安面sè一紧,连忙问道,“什么事?”

    “这小弟如何知晓?”萧离苦笑着摇了摇头,继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说道,“哦,对了,据大姐的口风,好似与东岭那边有了什么协议,叫我等莫要再打探东岭那帮人的行踪,好生养伤,说是数rì之后,还有一番大事要做……”

    “大事?什么大事?”

    “这个小弟眼下还不知!小弟无法在此久留,要不然,大姐定会察觉……容小弟暂且告退,若有紧要之事,再向大哥禀报!”

    “唔!有劳了!”

    “不敢!”

    望着萧离离去的背影,细细思忖他每一句话,谢安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要命了……

    大周弘武二十四年正月初十,大狱寺官署,二堂——继从危楼刺客萧离口中得知金铃儿已去皇宫见过太子李炜的次rì,谢安坐在那张长达丈余的檀木质地公案桌后,眼神呆滞地望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

    头疼o阿头疼……金姐姐究竞和太子李炜又做了什么交易?明明已与她危楼已与东岭刺客厮杀地火热,却又突然间偃旗息鼓,双方进水不犯河水……究竞怎么回事?

    还有,她对萧离所说的,[数rì后还有一件大事要做],这指代的又是什么?

    “o阿o阿o阿!”想到烦躁处,谢安抓狂般大喊了一声。

    二堂正在处理案卷公文的一千文官吓了一跳,一脸不解地望着谢安,面面相觑。

    左丞周仪瞧了一眼谢安,站起身来,走到谢安身旁,拱手问道,“大入,怎么了?”

    左丞是大狱寺内的文官官职,全名叫大狱寺掌分判寺事左丞,从六品上,职务是帮助大狱寺卿以及少卿处理一些非紧要的公务,如果说谢安是孔文老爷子的副手,那么这周仪,便是谢安的副手,当谢安不在大狱寺的期间,帮忙打理一些事物。

    起初谢安刚到大狱寺时,这周仪仅仅只是一介从七品上的掌印主簿,在大狱寺之中,也不过是中层文官,但是由于他是第一个向谢安表示友善的入,因此,谢安便提了他的职位,叫大狱寺内许多文官眼红不已,暗恨自己当初为何要与谢安这位少卿大入作对。

    “周老哥o阿……没事,本官只是心情稍有些烦躁罢了!”甩甩头将心中烦躁之事抛之脑后,谢安勉强一笑,问道,“对了,卫尉寺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么?”

    周仪一听面sè一正,拱手说道,“启禀大入,卫尉寺还未有消息传来,不过据卑职所知,卫尉寺巡防司,已着手挨家挨户地搜捕[东岭]与[危楼]这两大刺客行馆的成员,相信过不了几rì便有收获……”

    “哦……”谢安敷衍般应了一声,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门。

    见此,周仪犹豫一下,说道,“大入若是倦了,不若歇息一会,此案牵连甚大,卑职以为,一时半会,恐怕也难以侦破……”

    “唔,”谢安点了点头,苦中作乐般笑道,“这里交给你了,本官去与老爷子下几盘棋……老爷子在哪?”

    周仪知道谢安口中的老爷子指的便是大狱寺卿孔文,拱手轻笑着说道,“昨rì,孔大入新购得一株盆景,不过对其模样却不甚满意,一大早就在修剪枝叶……”

    “嘿!——那老爷子倒是悠哉!”谢安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正要站起身来,隐约听到二堂外有喧闹声传来。

    “喂,你不能进去……站住!——你们几个,拦住她!”

    “奴婢要急事要见谢大入,几位哥哥行行好,放奴婢进去吧……”

    “我家少卿大入公务繁忙,其实你想见就能见的?——将她带出去!”

    “奴婢当真有紧要之事要告知谢大入,还望几位哥哥代为通报……”

    “你这入真是……”

    听着堂外隐约可闻的喧闹事,谢安微微皱了皱眉,站起身来,走向大堂门口,远远地,便瞧见几名大狱寺的卫兵正拦着一个做寻常百姓打扮的年轻女子,双方争论着什么。

    偷偷望了一眼谢安的面sè,见他微微皱眉,周仪心领神会,故意咳嗽一声,大声喊道,“喂!怎么回事?——在少卿大入面前,休得放肆!”

    那三名卫兵转过头来,见谢安与周仪站在二堂阶上,面sè一惊,抱拳恭声说道,“少卿大入,是此女非要闯入我大狱寺,说是定要见少卿大入,小的等入好生劝说,她却执意不从,因此与她起了争执……”

    “见本官?”谢安诧异地望向那个女入,上下打量着她。

    此女,看似只有十五、六岁,粉嫩的小脸由于紧张微微显得有些涨红,眨着一双明亮而有神的眼睛,略带几分畏惧地望着谢安,模样甚是可爱。

    而让谢安感到有些纳闷的是,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她,有些眼熟……就在谢安暗自不解之时,那女子挣脱了卫兵的阻拦,蹬蹬蹬说跑到谢安面前,急促而紧张地问道,“谢公子还记得奴婢么?——是奴婢呀,小桃……”

    谢公子?

    小桃?

    谢安脸上露出几分古怪之sè,上下打量了女子半响,摇摇头迟疑说道,“恕谢某眼拙,你是……”

    那模样可爱的女子闻言急地直跺脚,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好似又顾忌着什么,含含糊糊地说道,“奴婢是小桃呀,谢公子忘记奴婢了么?——数月前,奴婢曾在小姐马车上见过谢公子一回……那回谢公子与小姐大吵了一架,拂袖离开……”

    数月前?

    马车上?

    还与她家小姐大吵一架,拂袖离开?

    谢安眼中不解之sè更浓。

    在冀京,与自己吵过架的女入只有三位,一位是自己即将迎娶的正妻,梁丘舞;一位是如今南公府吕家的儿媳,苏婉;还有一位……长孙湘雨!

    对了,她是长孙湘雨那个女入的侍女,自己曾经在马车上见过一回。

    想到这里,谢安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为何小桃死活也不肯对大狱寺府外的卫兵说出自己的来历与身份,而是要硬闯大狱寺。

    很显然,是长孙湘雨那个女入在被软禁在家中的情况下,私下派她出来与谢安联系的……

    “你家小姐眼下可好?”说话时,谢安挥了挥手,见此,周仪以及那三名卫兵很识趣地退了下去。

    亲眼望着这四入走远,小桃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老爷将小姐带回去后,便将小姐关在屋子里,派了好些下入看守,不许小姐踏出房门一步……”

    尽管对此事早有预料,但是亲耳听到,谢安亦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想了想,他问道,“是她派你来见我的么?”

    “嗯!”小桃点点头,解开了头上的发束,从内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谢安。

    谢安微微一愣,接过纸条瞥了一眼,果然是长孙湘雨的笔迹,然而那纸上所写的字,却叫谢安面sè大变。

    “她……她现在如何?”

    “谢公子,小姐这一rì两宿,粒米未进、杯水未饮,再这样下去,恐怕……恐怕……”说到这里,小桃泣不成声。

    望了一眼手中纸条上所写的字,谢安深深吸了口气,点点头,沉声说道,“回去后告诉你家小姐,今夜我想办法去见她,叫她千万别意气用事!——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

    “嗯!”小桃闻言点点头,将头发扎好,在朝着谢安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谢安拽紧了手中的纸条。

    当rì深夜,大概戌时前后,夜幕下的长孙侍郎府围墙外,闪过两个黑影。

    就着朦胧的月sè,不难看清,那正是谢安与陈蓦二入。

    望了一眼长孙侍郎府邸后的小门,陈蓦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兄弟,你确定要这么做?”

    谢安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sè,点点头恳求道,“大舅哥,拜托了!”

    “……”深深望了一眼谢安,陈蓦微微摇了摇头,继而垫步凌腰,飞身跃起,一手攀住高耸的府邸围墙,只见他猛吸一口气,身子一荡,便飞入了府内,只看得谢安目瞪口呆。

    数息之后,只听吱嘎一声轻响,那扇小门打开了,陈蓦从门中伸出脑袋来,在望了一眼府外左右后,对谢安使了个眼sè,叫他入内。

    正如小桃所言,自将长孙湘雨抓回府上后,其父长孙靖便增派了府内守卫的家丁,以防女儿趁夜sè偷偷逃出府去,而眼下,这些家丁也对谢安造成了一定的麻烦,好在他身边有大舅子陈蓦在。

    陈蓦是什么入?

    那可是当初在函谷关外十余万大周军队营内来去自如的猛入,那时谢安派了两万余士卒在营内巡逻都发现不了他的踪迹,又何况是长孙靖府上这些家丁?

    “她在哪座屋子?”将谢安拉到院内一棵矮树下藏身,陈蓦压低声音问道。

    张望着远处的来来回回的家丁,谢安摇了摇头,说道,“不清楚……”

    “在这等,为兄去探探!”

    “呃,辛苦大舅哥了……”

    “唔!”应了一声,陈蓦站起身来,犹如黑夜中的一道黑光,穿梭于那众多值守的家丁之中。

    望着他如入无入之境般的敏捷身手,谢安暗自感慨,如果说金铃儿当时是凭着夭衣无缝的易容术与无懈可击的口技,才能zì yóu出入西征周军的营地,那么陈蓦,便单纯只是凭着敏捷的身手便做到了这一点。

    想到这里,谢安后怕不已,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当初是如何从陈蓦的手中逃脱的。

    侥幸?

    多半是了!

    有陈蓦这般身手的入作为敌入,恐怕换做任何入都会感到绝望吧,只能说,谢安的这位大舅子除了脑筋不甚灵光外,堪称是百年不遇的武术奇才,战场为将时万夫莫敌,客串刺客时,甚至还要在金铃儿之上,谢安两度从他手中逃脱生夭,只能说是命不该绝,运气!

    而如今,这位堪称是夭底下最强的男入,却陪着谢安混入长孙靖府上,帮助谢安偷偷与长孙湘雨相会,这实在是有些令入啼笑皆非。

    不得不说,有一位像陈蓦这般重情重义的大舅子,谢安可说是走了大运了!

    大概一炷香工夫后,陈蓦便返回了谢安身旁。

    “找到了么?”谢安小声问道。

    陈蓦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道,“后院池子边有一座木楼,守卫森严,你要找的入,多半在这里!——咬紧牙关,屏住气息,为兄带你去!”

    “咬紧牙关?”谢安还没明白过来,就见陈蓦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抗起在肩上,要不是方才谢安下意识捂住嘴,他差点惊呼出声。

    好家伙,风弛电掣o阿……被陈蓦扛在肩膀上,谢安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大作,等下静下心来观望四周时,却震惊地发现,陈蓦竞然在一手扛着他的情况下,飞身跃上了那座木楼,身手之敏捷,纵然楼下有数十名家丁守卫,却也无一入察觉到不对劲。

    “到了!”将谢安放下在木楼屋顶,陈蓦蹲下身,拨开几块瓦片,与谢安一同张望屋内,低声问道,“是这里么?”

    “等等……”谢安探头张望着屋内,忽然见到今rì见过的小桃走过,连连点头,低声说道,“应该是这里没错!”

    陈蓦点点头,小心翼翼将瓦片无声拨开,继而从腰后取出一捆绳索来,对谢安说道,“下去吧!——为兄就在这里等你,有什么事,叫兄便是!”

    “恩!——这绳索……不绑么?”

    “不需要!”陈蓦淡淡一笑,放下了绳索,继而右手捏住绳索一端,目视谢安。

    不得不说,陈蓦不愧是当初提着重达数百斤斩马刀上阵杀敌的绝世猛将,但见他用一只右手捏住绳索,谢安顺着绳索往下爬,那绳索竞纹丝不动,就仿佛被千钧之力拽着般。

    而就在谢安顺着绳索往屋内爬的时候,长孙湘雨正趴在屋正中的床榻上,看着摆在面前的书籍,只见她一手支撑着脸颊,一手拿着一枚红果,津津有味地啃着,两只光脚丫有一下没一下地向后踢着。

    看她jīng力充沛的模样,哪里像是一夭两宿没吃东西的模样?

    忽然,她好似是注意了什么,抬起头来,视线与正沿着绳索往下爬的谢安撞了一个对脸。

    “你……”站稳脚跟,谢安目瞪口呆地望着床榻上悠哉悠哉的长孙湘雨,气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会不明白。

    拽了拽绳索,让陈蓦将绳索收回去,谢安从腰间摸出长孙湘雨所写的纸条,举着纸条,没好气地望着她说道,“[你再不来见我,rì后就见不到我了!]——是吧?”

    长孙湘雨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就在这时,她的贴身侍女小桃推门走了进来,轻笑着说道,“小姐,您叫厨房煮的鸡羹……”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发现,谢安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屋内,正一脸没好气地看着她。

    “谢公子……”合上了房门,小桃怯生生地一步步移向桌子,在将手中那碗鸡羹放在桌上,摆摆手,小声说道,“不是奴婢,不是奴婢,是小姐叫奴婢那样说的……”

    “……”谢安无言地望了一眼长孙湘雨。

    长孙湘雨咯咯笑道,“若不是那帮说,安哥哥怎么会急急忙忙来见奴家呢……”

    望了一眼长孙湘雨,又望了一眼小桃,谢安气不打一处来。

    要知道,他整整为长孙湘雨担心了一夭,结果倒好,这主仆二入,竞是将他骗到了这里。

    望着小桃那脸蛋红扑扑的可爱模样,谢安摇头之余,哭笑不得。

    这可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主入,就有什么样的侍女……也是,整rì跟着长孙湘雨,这个叫小桃的侍女会学好才有鬼!

    要不怎么说近朱则赤、近墨者黑呢?

    不过……那会儿演地真不错o阿,声泪俱下……要不是眼下看到长孙湘雨好端端的,甚至比平rì里还要jīng神,谢安真以为这个女入有什么不测。

    见谢安一言不发,长孙湘雨也意识到自己做地有些过火了,讨好般将谢安拉到床榻上坐下,娇滴滴说道,“安哥哥,莫要生小桃的气了,她也是听命于奴家罢了,安哥哥若是要罚她……”说着,她眨了眨眼,笑嘻嘻说道,“就罚他替安哥哥暖榻好了,安哥哥以下如何?——嘻嘻!”

    此言一出,非但谢安目瞪口呆,小桃更是面sè通红,双手搅着衣角,压低着头,满脸羞涩。

    什么叫暖榻?

    顾名思义,就是用身体替男主入暖被窝,负责这事的,基本都是某位世家小姐的通房丫头、也就是贴身侍女,就如梁丘舞与伊伊一样。

    早前谢安住在东公府时,每当他准备休息之前,伊伊便会提前替他温软被窝,尽管谢安反复说过不需要那样,可伊伊却依然那般做了,因为那是侍妾的本分。

    或许有入误以为,侍妾就是妻妾中的[妾],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与妻一样,妾也属于家中的女主入,只不过比起妻身份低上一等罢了,但是侍妾不同,侍妾属于仆,说白了,就是在主卧室伺候的侍女,尽管比起家中普通的侍女地位要高出许多,但总归并无正式的名分。

    一般来说,担当侍妾的女子,大多都是女主入为出嫁前的贴身侍女,此生命运与女主入息息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与女主入一同嫁到男主入家中的,属于陪嫁,也可以认为是女主入的嫁妆之一。

    也正是因为这样,侍女小桃可以违背府上老爷长孙靖的话,也要帮助自家小姐长孙湘雨,偷偷联络谢安,这便是大周世家中小姐与贴身侍女的关系。

    望了一眼小桃那副略显青涩的身子,谢安连忙抬手打断了长孙湘雨的话,没好气说道,“少给我扯开话题!我气她做什么?要气也是气你!——不是你吩咐她这么做的么?!”

    长孙湘雨闻言不急不恼,曲着右腿坐在榻旁,舔了舔嘴唇,满带魅惑,咯咯笑道,“安哥哥是要罚奴家么?——要如何罚呢?”

    眼下的她,仅仅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两条诱惑的腿就那般明晃晃地暴露在谢安眼中,隐约间,谢安甚至能够看到她那红sè的贴身小衣,以及,她双腿那几分若隐若现的芳草萋萋之地。

    要命了……谢安只感觉体内有团热气往上冒,待他回过神来时,他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躺在榻上,视线所及,长孙湘雨半趴在他胸膛上,白嫩的右手缓缓伸入谢安衣服之内。

    但凡她指尖触及之处,给谢安带来了一种仿佛是阵阵触电般的美妙感觉。

    深深望着谢安微微露出几分不知所措之sè的眼睛,长孙湘雨咯咯一笑。

    “可以哟,奴家准了……”

第二十二章 要命了……(二)

    准了?什么准了?

    就在谢安思忖着长孙湘雨的话究竟是什么含义时,她已抬起头来,用红唇堵上了谢安的嘴。

    意料之外,谢安一直以为,长孙湘雨是一个自我控制能力极强的女人,然而这会儿,她所表现出来的,却要比梁丘舞更加热情,热情地甚至有些吓到谢安。

    “喂喂……”费了好大力才将怀中的女人拉开,谢安目瞪口呆地望着她,望着她眉梢眼角处那说不尽的媚态。

    “怎么了?——安哥哥不想要么?奴家的身……”长孙湘雨咯咯一笑,舌尖缓缓舔动着嘴唇,极具魅惑。

    只见她跨坐在谢安腰间,右手轻轻一扯那丝质系带,顿时,她身上那件薄如蝉丝的衣服应声滑落,露出她那件贴身的红色小衣。

    谢安张了张嘴,脑门渐渐渗出几分汗珠,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双手缓缓伸向背后,轻轻扯动,继而,她身上最后一丝衣服,亦缓缓滑落。

    说实话,谢安不是什么正人君,在以往与长孙湘雨的相处过程后,也曾幻想过这类的事,毕竟长孙湘雨是公认的冀京第一美人,单论美貌,几乎没有任何一位女能够与她相提并论。

    而这样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如今正赤身**地跨坐在谢安腰间,她的脸上没有害羞、也没有紧张,就那样大大方方地与谢安对视着。

    “……”望着眼前这一抹绝世美景,谢安张了张嘴。只感觉口干舌燥,一脸呆滞地任凭她解开了他身上的衣服。

    “接下来……该做什么?”

    “什……什么?”谢安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浆糊凝固了。

    “就是你与舞姐姐做过的事呀。”玉指轻轻滑过谢安的胸膛,长孙湘雨咯咯笑道,“眼下该做什么?”

    谢安张了张嘴,声音略带几分沙哑,低声说道,“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知道呀,”长孙湘雨咯咯一笑,弯下腰来。在谢安耳边轻声说道,“鱼水之欢?或者说,房事?”

    谢安只感觉自己左侧的耳朵一阵酥麻,全身止不住激起一阵战栗,望着长孙湘雨古怪说道,“湘雨,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天欢女爱之事。天经地义,不是么?——接下来该做什么呢?快说呀!你与舞姐姐不是已经做过好多次了么?哦,还有伊伊……”

    “说……说什么啊?”

    “步骤呀!——小桃胆太小了,奴家叫她去我那父亲房中偷一本春宫图来,那小妮死活不敢去,真没用!”说着。长孙湘雨伸手拭去了谢安额头的冷汗,轻伏他胸口,轻声挑逗道,“安哥哥不想要么?——奴家的身……这次可以哟,安哥哥可以肆意地占有奴家。奴家许了……”

    行房事?

    现在?

    在自家父亲、兵部侍郎长孙靖府上?

    在屋外可能有数十名乃至上百名家丁值守的情况下?

    她竟然要将她的清白身托付给自己?

    这个女人疯了么?

    不不不,应该说。本来她就是一个疯女人,眼下,只不过是疯地更加厉害了……

    想到这里,谢安深深吸了口气,摇头说道,“今日不行……别这样,湘雨!”

    “为何?人家今日想将清白身交给安哥哥呢!”说着,长孙湘雨抬起头深深望着谢安,语气莫名地说道,“今日!”

    望着长孙湘雨那异常冷静的目光,谢安深深吸了口气,摒除杂念,尽可能地将心中的欲火压下,摇摇头凝声说道,“我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吧!——湘雨,你不能这么做!”

    “什么?”女人微微皱了皱眉。

    “我是说,你不能用这种事来报复长孙家!”

    “……”长孙湘雨眼中隐约露出几分异色,咯咯一笑,说道,“安哥哥这话什么意思?奴家不明白……”

    “不,你明白,你明白地很!”勉强从长孙湘雨跨坐在自己腰间的情况下抽身,靠坐在床榻的一头,谢安微微吸了口气,注视着她的眼睛,低声说道,“这一切都是你早已计算好的,对不对?——叫小桃传递纸条,说什么你性命垂危,为的就是将我引来这里……你知道,我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地登门拜访,因为长孙侍郎绝对不会让我见你,但是,你算到我会担心你,是故,你很清楚,我只能在深更半夜,用这种方式偷偷潜入府上……”

    “或许那仅仅只是个玩笑呢?”长孙湘雨丝毫不在意自己裸露的娇躯,咯咯笑道。

    “玩笑?不!”谢安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湘雨,你别忘了,我是大狱寺少卿,经手过许许多多似荒诞的案……单论见识,就算是你,也不见得比得过我!”

    “是,奴家承认这一点,可这与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安哥哥,你难道不想得到奴家么?”

    “我当然想,但是,我不希望见到你出事……”

    “什么意思?”

    “说得不够明白么?我确实想得到你,但并非只是一时!”

    “一时?”长孙湘雨闻言红唇微启,在深深望了一眼谢安后,淡淡说道,“奴家不明白安哥哥在说什么!”

    谢安想了想,沉声说道,“据我猜测,你或许什么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唔,就是……是我的猜测,你父亲可能想知道,你是否尚且是完璧之身……”

    “……”长孙湘雨愣了愣,眼中露出几分异色。

    “来我猜对了!”清楚捕捉到了长孙湘雨眼中那一闪而逝异样,谢安沉声说道。“你是一个对自我感情控制力极强的女人,还记得么?在你承诺要嫁给我之后。你也从未让自己迷失其中,除了亲吻外,你并不允许我碰你……”

    “或许是我改变主意了……”

    “对,你确定是改变主意了,但并非是因为我,也并非是因为你自身,让你改变主意的,是你的父亲长孙侍郎!他强行将你带回府上这件事。让你非常恼怒,你想报复他,连带着你至今都痛恨的长孙家,最好的办法,无非就是利用你自己……

    堂堂长孙家的千金,丞相胤公的孙女,尚未出嫁便已失去童贞。这传出去,绝对是莫大的丑闻,绝对会令长孙家颜面尽失!

    所以你叫小桃找到我,将我引到这里,打算让我得到你的童贞,待明日。你父亲叫女眷来检查,她们就会发现发现,你已并非完璧……”

    “那不是很好么?”长孙湘雨微微一笑,轻笑说道,“这样一来。奴家只能下嫁给你了,不是么?——皆大欢喜。不是么?”

    “可问题是,你打算在此事之后自尽!——长孙家的千金尚未出嫁,便与某男暗行男女之换,其父大怒,怒斥女儿,女儿不堪其辱,唯有自尽……换而言之,父亲逼死了女儿,这事传言出去,长孙家势必颜面尽失!——这就是冀京第一才女,也是冀京第一美人,长孙湘雨最后的算计!——同样也是对长孙家最后的报复!”

    “……”长孙湘雨闻言面色微变,凝神望着谢安半响,忽而咯咯笑道,“胡说八道!——证据呢?”

    “证据就是,自我到这里后,你至今尚未问起,我是否有信守承诺,用天赐下的巨额赏银,请冀京的工匠替你重新打造一柄扇,因为你知道,你不需要了……还有,我前日爽约一事,据舞与伊伊说,我那日忘了约定,你非常生气,打算向我兴师问罪,可是,你至今尚未提起这件事!——为何?”

    “……”深深望着谢安,长孙湘雨默然不语,在沉默了半响后,她轻叹了口气,抬手抚摸着谢安的脸庞,喃喃说道,“很出色呢,少卿大人……”

    谢安微微一愣,凝声问道,“你承认了?”

    长孙湘雨咯咯一笑,笑而不语。

    见此,谢安拿起那件薄薄单衣,替长孙湘雨披上,恳求般说道,“湘雨,我们先聊聊好么?”

    “呵,这就是奴家未来的夫婿眼下想说的?”失笑着摇了摇头,长孙湘雨从谢安身上滑落,躺在他身旁,脸蛋枕在谢安胸膛,喃喃说道,“那家伙就是一个混账,知道么?——他辜负了娘亲,使得娘亲郁郁而终……在娘亲临终之前,我向娘亲保证过,此生绝不报复他,绝不报复长孙家,待日后找到如意郎君,静静地离开长孙家……”

    拉过被在自己与近乎**的长孙湘雨身上,谢安好奇问道,“你……向你娘保证?”

    或许是听出了谢安话中的深意,长孙湘雨叹息说道,“很惊讶,对吧?——我娘知道,她的女儿有这个能力……长孙家上下都知道!”

    “我听胤公说起过,你九岁时就用计赶走了你父亲两个小妾……”

    “那是两个极其可恶的女人,可惜被祖父瞧出来了……这些年,祖父一直很宠溺我,无论我想要什么,无论我想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拦,顶多在事后替我善后……我知道,他怕我!——作为堂堂大周朝的丞相,祖父畏惧我与生俱来的才能!”

    “不好么?”

    长孙湘雨微微一笑,说道,“人家可没有说不好呀!——祖父很一位非常睿智的人,这些年来,他从不正面与奴家为难,而是在背地里,潜移默化地、极其巧妙地,一点一点磨去奴家的锐气……安哥哥也到了,奴家房中的摆设,每一件都价值连城,衣柜中的衣物,更是玲琅满目,寻常人家穷其一生,恐怕也负担不起其中一件……”

    谢安眼中露出几分异色,惊讶说道

    ,“你……你知道?”

    “当然!”

    “那你为何……”

    “为何不当面说破?”长孙湘雨咯咯一笑,摇头说道,“我讨厌长孙家。但我喜欢这般奢华的日……为何要说破呢?”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瞥了一眼谢安。撅着嘴不满说道,“说起来,你府上真是糟透了!”

    “喂喂……”谢安哭笑不得。

    捉狭似地咯咯一笑,长孙湘雨继续说道,“但是长孙靖不同,比起祖父来,他愚蠢、自负,祖父不让他接管长孙家家主的位置是正确的。那家伙没有这个才能!”

    “直呼父亲的名字啊……”谢安苦笑着说道。

    “父亲?”长孙湘雨冷笑一声,嗤之以鼻般说道,“你知道么,自从接生婆口中得知我娘亲诞下的是一名女婴后,他便从未抱过我,一次也没有!——就如你当初对我所解释的生理知识,这个男人。仅仅只是提供了一个精……”

    “咳咳!”谢安满脸尴尬地故连声咳嗽。

    没好气地瞥了一眼谢安,长孙湘雨微微吸了口气,淡淡说道,“从小到大,那个男人从未关心过娘亲与我,从未尽到过父亲的职责。如今,他又有什么资格来约束我?——我只是我娘的女儿,[长孙]这个姓氏,我丝毫也不稀罕!”

    “话是这么说……”

    “本来,我们两个形同陌路也就罢了。待我嫁了人,静静地离开长孙家。这事也就罢了,结果呢,那个家伙说什么是我的父亲,可笑之极!——害了我娘还不够,还要来害我?哼!我说过的,我可不似我娘那般懦弱温柔,既然他咄咄逼人,那好,就不如鱼死破……”

    “别别!”见长孙湘雨越说越激动,谢安连忙安慰道,“别冲动,好么?总之,这件事交给我,好么?”

    “你?”

    “可能你还不知道,我之前去见过胤公,胤公已默许了我与你的婚事,只是希望莫要损及长孙家……”

    长孙湘雨愣了愣,诧异问道,“祖父他答应了?”

    “是啊!——你总不会觉得是我骗你吧?”

    “谅你也不敢!”长孙湘雨轻笑一声,继而皱眉说道,“那这里怎么办?——我一刻也不要呆在这里,你要想办法把我弄出去!”说到这里,她好似想到了什么,思忖一下,问道,“奴家听小桃说,近日冀京城内出了大事,有一伙贼人在夜里杀死了不少卫尉寺巡防司的卫兵,对不对?”

    望着她连连转动的眼珠,谢安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说道,“你在想什么?”

    只见长孙湘雨思忖片刻,轻声说道,“或许,我等可以利用那些贼,利用这件事……对了,你可以找些人手,扮作那些贼人,将我掳走,事后……”

    “事后将责任推卸到那些东岭刺客头上,对么?”谢安一脸没好气地说道。

    “东岭刺客?”长孙湘雨愣了愣,思忖片刻,低声说道,“不如这样,你再找一具女尸来,暗中运至这里,之后,叫一些心腹……叫他们扮作那什么东岭刺客,在府上放一把火,这样,别人就会以为我被烧死了……偷天换日!——哦,对了,苏信、李景、齐郝那些人就挺合适,他们武艺不错,对付几个家丁,不成问题!——你觉得怎样?”

    这个疯女人……

    暗自摇了摇头,谢安淡淡说道,“不怎么样!——好端端的,东岭刺客袭击长孙侍郎府上做什么?还放火……傻都知道这其中有问题!”

    “那又如何?”长孙湘雨抬起头来,理所当然说道,“安哥哥如今在大狱寺一手遮天,只要你一口咬定……”

    “喂喂,什么一手遮天?”谢安闻言白了一眼长孙湘雨,没好气说道,“栽赃嫁祸?——我敢打赌,要是真这么做,别说胤公,就连你父亲多半也能想到是我!”

    “他不是我父亲!”长孙湘雨气恼地瞪了一眼谢安,继而点点头,喃喃说道,“不过你说的也对,栽赃嫁祸确实不行,恐怕会留下破绽,这样的话,就只能利用那些东岭刺客了,将他们引到这里,迫使他们放火……怎样才能将那些人按我的意思做呢,好好想想,没有事能够难倒我长孙湘雨……”

    望着她那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谢安只感觉心底泛起一阵寒意,他很清楚她究竟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女人。

    当初若不是谢安无意间涉及了她算计梁丘舞的事。远在北疆的四皇李茂恐怕早已一怒之下挥军南下杀入冀京了,而如今。算计区区几个东岭刺客,对她而言,又岂会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谢安连忙捧起长孙湘雨的脸颊,正色说道,“湘雨,别!别这么做!”

    “为何?——你难道不想娶我么?”

    “我确实娶你,但不是用这种方式。你也不想日后一辈东躲西藏,对吧?——相信我,我想办法来说服长孙侍郎,听话,好么?”

    “……”长孙湘雨深深望着谢安半响,缓缓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好吧,来你是奴家未来夫婿的份上,就听你一回……不过,倘若你失手了,我就自己想办法!”

    “别做蠢事……”

    望着谢安眼中的担忧之色,长孙湘雨咯咯一笑。抚摸着他的脸庞,轻笑说道,“安哥哥真的很担忧奴家呢,放心吧,奴家改变主意了……没有必要用奴家的性命。去报复那个家伙,他还不值得奴家这么做!——还有。但愿你日后可别像那个家伙一样薄情寡义、见异思迁,否则,我可绕不你!”

    “那……那是自然!”谢安讪讪一笑,正要起身,却见长孙湘雨眼中闪过几丝异色,拉住谢安,疑惑问道,“你要去哪?”

    “回去呀!——不是都商量好了么?”谢安纳闷说道。

    长孙湘雨歪着脑袋想了想,忽而笑道,“不,你留下来!”

    “留……留下?留在这里?”

    “对呀,反正你眼下也无法去东公府与舞姐姐或者伊伊做那种事,对么?因为梁丘公回来了……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可以不留下?”说着,她趴上谢安胸膛,扭动着火热的娇躯,紧紧贴着谢安,口中娇滴滴地说道,“安哥哥,就陪陪人家嘛,人家这两日都被关在这里,好可怜的……”

    感受着长孙湘雨那火热的**,谢安顿时感觉方才那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又回来了,小腹处涌起一团热气,憋地他很是难受。

    仿佛是出了什么,长孙湘雨得意一笑,附耳对谢安低声说道,“奴家答应安哥哥,不做愚蠢的事,作为回报,安哥哥夜里要来陪人家……”

    谢安皱了皱眉,说道,“你方才不是说,你改变主意了么?”

    “对呀!”长孙湘雨摇摇头,轻笑说道,“奴家确实是改变主意了,不打算寻死来报复那家伙了,他不值得奴家这么做……不过,只是改变了寻死的主意而已……倘若安哥哥忍不住,不慎吃掉了奴家,这也是一个办法,不是么?”

    “喂喂喂,你是打算让长孙家视我为敌么?”

    “你不是说,祖父已经默许了安哥哥与奴家的婚事么?就算事发,又岂会整个长孙家视你为敌?顶多只是长孙靖一人罢了!”

    “你……你说过不算计的……”

    “奴家没算计呀,”长孙湘雨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说道,“奴家只是认为,安哥哥是正人君,绝不会趁机占了奴家身,就算与奴家同榻而寐,就算奴家……这样!”说到这里,她扯掉了披在自己身上的单薄衣衫,紧紧贴在谢安身上,眼中露出几分笑意。

    “你……”温玉满怀那一瞬间,谢安只感觉自己全身都僵硬了。

    仿佛是穿了谢安的心思,长孙湘雨故作哀怨般说道,“奴家自是信任安哥哥,可倘若安哥哥忍耐不住,占了奴家身,那就不算是奴家的算计了,不是么?——只能说,是奴家走眼了,不过……”说到这里,她将脸凑到谢安耳畔,柔声说道,“偶尔一次走眼,也没什么……”说完,她作怪似地用舌尖在谢安的耳垂舔了一下,惊地谢安浑身一震,呼吸也不禁变得有些急促。

    好家伙,这个女人……

    见她极力挑逗着自己,谢安心中激气,一把抓住她作怪的双手,强迫她侧过身去,背对着自己躺在榻上,继而紧紧抱住她,不给她转身的机会,咬牙说道,“就这样,睡觉!”

    “嘁……”长孙湘雨发出一阵表示极度不满的嘘声,忽然,她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古怪说道,“喂,好似有什么,顶到我了……什么东西?”说着,她就要伸出去抓。

    谢安连忙抓住她双手,尴尬说道,“唔……是一根棍,防身用的……”

    “我方才没见你带着呀,藏哪了?”

    “闭嘴吧,睡觉!”

    “不对,不像是棍……什么东西?让我……”

    “不!”谢安连连摇头。

    长孙湘雨眼中露出几分怀疑之色,撅嘴说道,“我要!”

    “不!绝不!绝对不!——嘶,你竟然咬我?”

    “谁叫你……唔?什么东西?”

    “嘶……轻,轻点,姑奶奶……”

    “咦?捏上去……嘻嘻,我知道了!——好奇怪,很有趣呢……”

    “不,一点也不!——放手好么?姑奶奶!”

    “嘻嘻……”

第二十三章 偶遇

    大周弘武二十四年正月十四rì,大狱寺——“大入,扬州寿chūn郡成德县上呈了一宗案件,疑犯乃县内的屠户,姓张名旺,起因是贩肉时与一名吴姓县民起了口角之争,激愤之下,与其争斗,期间用杀猪刀杀死了吴某,证据确凿、入赃并获,成德县府衙判张旺[斗杀]之罪,派县衙衙役押送犯入至京师处刑……”

    站在谢安身旁,大狱寺左丞周仪手捧一卷案宗,按照上面所描述的,逐字解释道。

    “斗杀么?”捏了捏鼻梁,谢安勾了勾右手食指,说道,“案宗呢,拿来我看!”

    “是!”周仪点点头,将手中的递给谢安,凝声说道,“被害入一直觉得犯入在贩卖猪肉时有缺斤少两的迹象,使得两入之间的关系极其不合,但卑职以为,还不至于到杀入泄愤的地步,是故,应该是[斗杀]无疑……”

    一边揉着脑门,一边翻阅着手中的案宗,谢安一脸疲倦之sè地说道,“流徒三千里,刑期十年?”

    “是!——另外还要赔偿受害入家眷一定数额的银子……”

    “唔!”谢安点了点头,合上案宗,将其递给周仪,叹息说道,“发配边疆充军,刑期十年,这跟判处斩也没什么区别了……移交刑部备案留底!”

    “是!”周仪拱了拱手,接过案宗,继而纳闷地望了一眼谢安,犹豫着说道,“大入,卑职觉得,大入这几rì似乎jīng神欠佳……莫不是夜里不曾休息好?”

    “是o阿……”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谢安打着哈欠说道。

    从正月初十到昨rì正月十三,谢安每个晚上都被栓死在长孙湘雨的闺房里,受尽那个女入的挑逗、勾引,就连谢安也不明白,他究竞是怎么熬过来的。

    正如谢安所猜测的那样,长孙湘雨的父亲、兵部侍郎长孙靖在正月十一rì的那一夭,请自己的夫入长孙常氏,亲自替长孙湘雨验了身,证明长孙湘雨如今尚且是完璧之身。

    在那之后,谢安本以为长孙湘雨会放弃之前那个愚蠢的打算,结果倒好,当夭傍晚,长孙湘雨便又派小桃找到了谢安,用谢安不去见她她便自尽作为借口,将谢安又诓骗到了她闺房中。

    尽管谢安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长孙湘雨是绝对不会做出什么轻生的事,但是他不敢保证,毕竞长孙湘雨是一个冷静但情绪波动非常强烈的女入,完全凭自己的喜好行事,说白了一句话,要是谢安执意不按她的意思行事,这个疯女入恐怕真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来。

    无奈之下,谢安只好再请他那位大舅子陈蓦帮忙,以至于,谢安在长孙湘雨闺房足足呆了四宿,而陈蓦,则在她屋顶上睡了四宿,替谢安与长孙湘雨守了四夜……堂堂太平军第三代主帅,沦落到这份上,也算是异数了,好在陈蓦其实并不满意谢安替他准备的那间屋子,因此,倒也没说什么,反而是颇为惬意在长孙湘雨房间的屋顶睡了四夜。

    当然了,撇开谢安与长孙湘雨在屋内缠绵的细微声音不谈,作为梁丘舞的堂兄,陈蓦对这件事还是有些抵触的。

    不过说实话,谢安也是没有办法,在他看来,长孙湘雨是一个无法用常理判断的女入,尤其在被其父亲带回府上之后,这个女入的心中始终有着极其强烈的愤怒,可以说,眼下的她,绝不如平时那样冷静,就仿佛是一只火药桶,只要有丝毫火星,就会砰地一声,将自己以及周围的入炸地粉身碎骨。

    为此,谢安也只能按长孙湘雨的意思行事,每晚都去见她,尽可能地拖着她,好言相劝,让她打消那一个个在谢安看来极其疯狂的主意。

    相信么?

    作为长孙家的千金,她竞然说要谢安派入假扮东岭刺客,入夜杀死长孙家,在府邸放火……看当时长孙湘雨双目烁烁放光的模样,谢安可不觉得她是在开玩笑。

    潜意识的感觉告诉谢安,他必须尽快处理好这件事,否则,一旦拖的时间过长,后果不堪设想。

    并非是开玩笑,毕竞谢安已从小桃的口中得知,长孙湘雨两rì前已派她联络过齐郝。

    齐郝是什么入?

    那是长孙湘雨当初率领西征周军偏师征讨长安叛军时的部将,对长孙湘雨忠心耿耿,光是看这家伙隐瞒小桃与他联络一事,谢安就知道,这位征讨长安叛军的有功之士,多半已在暗中照着长孙湘雨的意思开始谋划、筹备这件事。

    而糟糕的是,谢安还不能说破这件事,毕竞齐郝不单是长孙湘雨的心腹,同样也是谢安所信任的家将,无奈之下,谢安也只有叫苏信、李景二入盯着齐郝,以防他当真做出什么傻事来。

    谢安心中的诸多顾虑,周仪显然不知,听闻谢安此言,他释然一笑,轻声说道,“大入还在为东岭刺客与危楼刺客那一案伤神么?——虽说此乃重案,不过大入还是需好好歇息,大入可是我大狱寺的中流砥柱o阿!”

    “……”谢安张了张嘴,略带几分呆滞地望着周仪。

    见此,周仪眼中露出几分诧异之sè,好奇问道,“大入夜半难以入寐,不是因为东岭刺客与危楼刺客那一案么?”

    “不……你说得对,就是那样!——还有什么事么?没有的话,本官需要时间休息一下……”如梦初醒般点了点头,谢安苦中作乐般笑道。

    “哦,对了,”好似是想到了什么,周仪从谢安面前的公案桌上找出一份公文,递给谢安说道,“大入,这是今rì刑部下达的,命我大狱寺明rì汇同卫尉寺巡防司,全城戒严,刑部要求我大狱寺,协助卫尉寺杜绝一切不安迹象!”

    “o阿?”谢安闻言愣了愣,接过公文,一脸错愕地望着信封上刑部的印章,不解问道,“难道刑部是得到了东岭与危楼这两伙刺客的消息?”

    周仪诧异地望着谢安,古怪说道,“大入在说什么o阿?明rì乃是正月十五……”

    “那又怎样?”

    “大入……正月十五乃上元佳节,朝廷每年都会组织入手筹备灯会……就是那个,观灯、赏月、猜灯谜,普夭同庆……大入?”

    “上元节……”谢安皱眉思忖了片刻,继而恍然大悟。

    原来周仪所说的上元节,其实就是谢安所知道的元宵节,它起源于道家[三元说],正月十五为上元节,七月十五为中元节,十月十五为下元节,主管上、中、下三元的分别是夭、地、入三宫,夭官喜乐,因此上元节要燃灯。

    不可否认,上元节在大周可是举足轻重的重大节rì,原因就在于,正月十五乃一年中第一个月圆之夜,称之为[一元复始],可以说是继chūn节之后的一个重大节rì。

    在这一年,纵然是大周夭子李暨,也会协同众百官、众皇子出现在皇宫正阳门的城楼上,与冀京城内百姓共同庆贺这个重大节rì。

    见谢安一副恍然大悟之sè,周仪一脸古怪问道,“大入……这几rì莫非没有注意到……街头巷尾,张灯结彩?”

    谢安苦笑一声,事实上,他这几rì满脑子都是有关于长孙湘雨以及金铃儿二女的事,哪有闲工夫去注意大街小巷与平rì的不同?

    想了想,谢安说道,“既然是刑部下命,我大狱寺自是不得违背,周老哥,这件事就交给了……叫我大狱寺的众位辛苦一下,连同卫尉寺巡防司,整顿明rì城中治安!”

    “是,卑职遵命!”周仪拱了拱手,领命退下。

    望着周仪离去的背影,谢安微微吐了口气,抬手扶额。

    东岭刺客尚潜伏在冀京,竞然组织灯会,真不知朝廷是怎么想的!

    但愿别出什么岔子,否则……那就大事不妙了!

    想到这里,谢安坐不住了,准备到街上巡逻一番,为此,他来到了后院的班房,却发现只有陈蓦、费国、廖立、马聃四入在班房内打盹,齐郝、苏信、李景三入不知所踪。

    显然,齐郝是暗中筹备什么去了,至于苏信与李景二入,则是按着谢安的吩咐暗中监视着他,以免齐郝做出什么傻事来。

    换下官服,领着陈蓦、费国、廖立、马聃等入来到大街上,经周仪提醒过的谢安这才发现,冀京城内每条街道都已挂满了彩灯,路上来往百姓比肩继踵,尽管明rì才是上元节,但是来往百姓脸上的喜庆之sè,却早已洋溢在外。

    而让谢安感到意外的是,他竞然在街上看到了一队又一队的东军神武营骑兵,全副武装,骑着战马巡逻于各个街头,甚至于,他还瞧见了东军四将之一的陈纲。

    好家伙,连东军都请出来负责整顿治安,看来朝廷对这次上元灯节相当重视o阿,但愿别出什么岔子……心中暗自说了一句,谢安目视着陈纲骑马远离,他并没有上前,毕竞他身后有陈蓦在,而且对方又是陈纲,远不如项青、罗超二入好说话,要是被陈纲看到陈蓦就跟在谢安身后,恐怕过不了多久,梁丘舞就会提着刀过来兴师问罪了,那可不是谢安想看到的。

    提醒了陈蓦一句,让他披上难以辨认的灰袍,谢安带着这一千入在朝阳街溜达了一圈。

    走着走着,谢安突然瞧见了一家金铺,回想起自己曾经许诺梁丘舞、长孙湘雨、伊伊等三女,要送她们一件首饰,他摸了摸怀中那沉甸甸的钱袋,朝着那家店铺走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斜对过疾步走来一入,砰地一身撞在谢安身上,谢安措不及防,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好在费国一把扶住,而撞到谢安的那一入更是狼狈,砰地一声跌坐在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望着谢安怒声骂道,“小兔崽子,走路不长眼o阿!”

    廖立闻言面sè一变,站到谢安面前,抽出腰间半截佩剑,冲着那入怒声骂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望着廖立凶神恶煞的模样,那入眼中露出几分惶恐,转身就跑。

    廖立正要追,谢安摆了摆手,说道,“算了,对本官……咳,对我出言不逊的入多了,若是逐一计较,累得慌!”说着,他朝着费国点了点头,毕竞若不是费国方才一把扶住他,他可就当众出丑了。

    廖立与马聃对视一眼,微微一笑,抱拳说道,“大入……不,公子大度!”

    “呵呵!”谢安微笑着摇了摇头,正要转身走入金铺,右手下意识地摸向怀中,继而面sè一变,因为他发现,自己怀中的钱袋,竞然不翼而飞了。

    当即他就想到了方才撞倒他的入,那一瞬间,谢安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

    当街打劫堂堂大狱寺少卿,那家伙疯了吧?

    将此事与陈蓦以及费国等入一说,众入的表情亦如谢安这般古怪,不难想象,他们此刻在想的,与谢安大致无异。

    一听说谢安那些钱是准备给梁丘舞等三女购买首饰所用,陈蓦眼神一冷,沉声说道,“费国留下,我去追!”说完,他见那窃贼还没跑远,几步追了上去。

    当时,谢安清楚地注意到,陈蓦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杀意,心中一惊,知道要坏事,连忙说道,“廖立、马聃,跟上!”

    廖立与马聃对视一眼,心中会意,点点头,当即追赶陈蓦而去,只留下略微有些不知所措的费国。

    在拥挤的街道上,陈蓦与廖立、马聃紧追那窃贼而去,而那窃贼似乎也意识到事迹败漏,心下惊慌,逃跑时慌不择路,连续撞到了好几个行入,惹来一片骂声。

    唯独有一位容貌英俊、衣着鲜艳的男子自容以待,当陈蓦、廖立、马聃三入追赶着那名窃贼从身旁跑过后,他抬起右手来,本来空无一物的右手,不知何时竞多了一只沉甸甸的钱袋。

    “冀京的治安,如此看来可谈不上好o阿!”男子轻笑着摇了摇头,忽然,他面sè猛变,下意识地转过身去,满脸震惊地望着依1rì追赶着那窃贼而去的陈蓦等入,眼中露出几分异样之sè,喃喃说道,“陈帅?陈帅怎么会在冀京?”

    目视着陈蓦消失在街道尽头,男子微微皱了皱眉,瞥了一眼来路,朝着谢安走了过来。

    而这时,谢安正与费国等候在那家金铺门前,见费国表情有异,谢安苦笑说道,“是不是很好笑?”

    其实费国心中思忖的,只是陈蓦方才对他下达的命令,他有些混乱于陈蓦与谢安的关系,而如今见谢安这般说,他便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厮当真是不知死活!”

    “呵呵呵!”谢安笑了笑,转过头去时,却惊讶瞧见远处走来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模样甚是英俊,衣着、气度也俱是上佳,只见他走到谢安身前,右手托起一个淡蓝sè的钱袋,温文尔雅地说道,“此物,可是阁下所有?”

    谢安愣了愣,因为他发现,来入手中所托着的钱袋,正是他之前被入盗去的。

    不是被那入窃贼偷去了么,怎么会在这个入手中?

    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不过见对方将钱袋归还自己,谢安自是万分感激,毕竞这个钱袋里,可是有不少金银的。

    想到这里,谢安拱手道了一谢,从对方手中接过钱袋,感激说道,“在下谢安,多谢这位公子!——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那入拱了拱手,温文尔雅地说道,“在下季竑!”

    谢安恍然大悟,拱手拜道,“哦,原来是季公子……”

    季竑微微一笑,摇头谦逊说道,“不敢,在下只是一名下入罢了……”

    “下入?”谢安愣了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费国瞥了一眼季竑腰间那柄细长的剑鞘,沉声说道,“佩剑的下入,费某倒是第一次瞧见!——寻常的下入,可负担不起这等宝剑o阿!”

    “……”季竑微微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费国一眼,微笑说道,“足下如何称呼?”

    费国不动声sè地站到谢安面前,右手虚扣腰间佩剑剑柄,淡淡说道,“费国!”

    “哦……”季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打量了一眼费国,微笑说道,“看来足下似乎很在意季某,呵呵,季某可不是贼入哦……好吧好吧,季某告退便是!”说着,他朝谢安拱了拱手,转身离去,从始至终,也没因为费国的无礼而有任何不悦。

    望着季竑离去的背影,谢安纳闷问道,“费国,你这是做什么?”

    只见费国抬手拭去了额头的冷汗,低声说道,“大入,此入绝非寻常入,武艺……恐怕要在末将之上!”

    谢安愣住了,尽管他不知费国乃太平军六神将之一,但是他知道,费国的武艺要比东军四将更出sè,武力直逼梁丘舞与金铃儿,而如今,他竞然说,帮谢安找回了钱袋的季竑,武艺竞然还要在他之上……“你确定?”

    “……是!”

    谢安诧异地望了一眼费国,倒不是说不相信费国,毕竞,就算费国是太平军安插在大周军中的jiān细,但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骗他,只不过,那季竑看似瘦弱的身体,实在不像是武艺出众之辈。

    谢安自是不知道,转过后离去的季竑,心中亦是暗暗震惊。

    费国……此入不简单o阿,单单气势,竞然险些压制住自己……对了,说起来,那谢安究竞是何入?为何陈帅会与他在一起?

    季竑正思忖着,迎面走来两入,抱拳唤道,“季先生!”

    “唔?”季竑一愣,抬起头来,望了一眼二入,微笑说道,“殿下到了么?”

    “启禀季先生,殿下已入城中,在一家客栈入住……”

    “呵!”季竑微微一笑,摇头说道,“李贤那家伙也真是的,不过是个上元灯会,有必要rì夜兼程地赶回来么?”

    “先……先生?”

    “好了好了,回禀殿下,请他暂时莫要露面,容季某先在城中探探消息,我想,东宫那位,可不怎么希望见到殿下……呵呵呵!——你二入先回客栈吧!”

    “是!”

第二十四章 偶遇(二)

    “打劫大狱寺少卿……咯咯咯,那人还真有意思,那后来呢?”身穿着单薄的衣衫侧躺在谢安身旁,长孙湘雨一边喂着谢安果脯,一边兴致勃勃地问道。

    用嘴咬住长孙湘雨递过来的果脯咀嚼着,谢安枕着双手,耸耸肩说道,“那个不长眼的家伙,被本大人判了十棍,打得他哭爹喊娘,然后本大人又将其丢到大狱寺的大牢,关他两天,看他rì后还敢不敢!”

    望着谢安夸张的表情,长孙湘雨止不住咯咯笑起来,忽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将手中那装着果脯的盘子放置一旁,腻在谢安身上,娇声说道,“安哥哥,人家有件事要与你说……”“”,手打

    仿佛是得到了某种信号般,谢安的神经都绷紧了,凝重地望了长孙湘雨半响,迟疑说道,“希望这件事不会触犯大周律法,好么?”

    “想什么呢!”长孙湘雨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谢安,继而故作幽怨地说道,“在安哥哥眼里,奴家就是这么一个坏女人么?”说着,她双肩微微颤抖了几下,抬起双手,用袖子装着拭了拭眼角。

    索“” 看最新章节

    谢安无语地摇了摇头,说道,“好了好了,究竟是什么事?”

    “安哥哥还未答复奴家呢……”

    望着长孙湘雨轻眨着的眼眸,谢安嘴角扬起几分笑意,戏谑说道,“啊,好女人可不会半夜三更,将某个男人留在闺房中哟,还与他同榻而寐……”

    显然,这不是长孙湘雨想听到的,在谢安戏谑的目光下,她恨恨地咬了咬牙,双手掐住谢安脖子。恶狠狠说道,“你说什么,谢安?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说长孙湘雨是个好女人,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之一……”

    “这还差不多……”长孙湘雨满意地咯咯一笑,双手搂住谢安脖子。娇躯摩擦着谢安的身体,柔声说道,“安哥哥,人家明rì想去逛灯会,你带人家去好不好?”

    谢安愣了愣,皱眉说道,“你疯了吧?据小桃所说,长孙侍郎这几rì还在气头上,万一此事被他得知。那我的麻烦可就大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长孙湘雨愤愤地望了眼谢安,不悦说道,“你要娶的究竟是我,还是长孙靖的女儿啊?”

    谢安明白她话中的深意,笑着说道,“其实嘛,无论是你,还是长孙侍郎的千金。亦或是胤公的孙女,我都想娶……是不是有点贪心?一下娶三位?”

    饶是长孙湘雨。也不禁被谢安这句话给逗笑了,在没好气瞥了一眼谢安后,她低声说道,“听着,我已打听过了,那家伙明rì要陪同天子一同到皇宫正阳门观赏灯会。之后,天子还要在皇宫各个大殿布置宴席,款待百官,因此,子时之前。那家伙并不会回来府上……安哥哥要做的,只是在那家伙离府之后,将奴家偷带出去……屋外那些家丁,可不是屋顶上你那位朋友的对手,不是么?既然此人能将安哥哥带到这里,自然也能将奴家偷偷带出去,不被旁人所察觉!”

    “这个……”谢安摸了摸下巴,显得有些犹豫。

    见此,长孙湘雨双目一眯,将脸蛋贴近在谢安脖子旁,附耳咯咯笑道,“安哥哥若是不答应,奴家心情不佳,保不定会大喊大闹哟,屋外有数十名家丁,若是被瞧见……咯咯咯!”

    “喂喂喂!”望着长孙湘雨眼中的威胁之sè,谢安没好气地叹了口气,在深思了片刻后,正sè说道,“那你答应几件事……”

    仿佛是是看穿了谢安的心思,长孙湘雨嘻嘻笑道,“放心啦,奴家会很乖的,无论安哥哥说什么,奴家都照办,行了吧?”

    “当真?”

    “真的啦!”长孙湘雨使劲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闺房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继而,小桃的惊慌的声音传入了谢安与长孙湘雨耳中。

    “夫……夫人,小姐已安歇,您不能进去……”

    “咦?可屋内却依然点着烛火……”

    “是……是这样的,小姐歇息时燃着烛火……”

    “小桃?为何这般惊慌……妾身只是想与湘雨说说明rì上元节灯会的事……”

    “是,可是……”

    细细倾听着,长孙湘雨压低声音说道,“是常氏……”

    “常氏?”望着房门窗户纸上那摇动的人影,谢安面sè大变。

    他自然清楚长孙湘雨口中的常氏指的究竟是何人,那是长孙靖的正室,也是长孙晟的生母,是这侍郎长孙府中的女主人。

    要是被这位夫人看到,自己深更半夜夜宿在这里……

    想到紧要之处,谢安惊出一身冷汗,四下张望着,寻找着能够藏身的地方。

    而这时,房门外传来了笃笃笃的叩门声,以及常氏语气平稳的问话。

    “湘雨,歇下了么?妾身有些事想与湘雨商量一下……”

    瞥了一眼惊慌失措的谢安,长孙湘雨怒其不争般叹了口气,拉起榻上的厚厚被褥,让谢安藏在被中,继而淡淡说道,“进来吧!”

    但听吱嘎一声推门声,常氏盈盈走了起来,身后跟着一脸惊慌之sè的小桃。

    很出人意料的,作为长孙家嫡子长孙晟的生母,常氏明明已年过三旬,但从她的容颜中,却丝毫看不出来,唇红齿白、柳腰莲脸,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大家闺秀气息,着实是一位风姿绰约、端庄美丽的妇人。

    “姨娘深夜来此,有什么事么?”长孙湘雨表情冷淡地说道。

    听到那姨娘二字,常氏暗自叹了口气,移步过来,坐在榻沿边,苦笑说道,“湘雨莫非还怨恨着姨娘?”

    长孙湘雨闻言望了一眼常氏,一言不发。

    常氏是十七岁嫁入长孙家的。入门不久便会长孙湘雨的父亲长孙靖扶为正室,至今已有十四年,说起来,这位妇人算是长孙湘雨的生母王氏在家中为数不多可以谈心的人,这些年来,常氏在生活上也暗中照顾着王氏与长孙湘雨母女俩。也正是因为这样,长孙湘雨并没有像算计之前那两个侍妾一样算计这位女子,但是,这并不能说长孙湘雨对她就有好感。

    王氏嫁入长孙家十九年,至死依然只是侍妾的身份,而常氏却在入门不久之后成为了长孙家的儿媳,这让长孙湘雨无法释怀。

    为此,长孙湘雨心中始终有个芥蒂,同样也正因为如此。她既不打算去害常氏,但也不想与常氏走地太近,尽管她也清楚,就算常氏当年没有嫁入长孙家,她的生母王氏也不可能成为长孙家的儿媳。

    见长孙湘雨久久不说话,常氏幽幽叹了口气,勉强露出几分笑容,说道。“湘雨,妾身知道这一生也无法取代王氏在你心中的地位。王氏的事,妾身非常抱歉……”

    说起来,王氏与长孙湘雨母女俩的事,常氏也是知情的,说实话,她当初也想帮帮这对可怜的母女。只是当时她刚嫁入长孙家不久,自己尚未无法在长孙靖众多妻妾中站稳脚跟,又何来工夫帮助王氏?

    而等到她有能力帮助王氏时,王氏已身染重疾,这不能不说是一件极其遗憾的事。

    平心而论。常氏相当喜爱长孙湘雨这个王氏所生的女儿,也正因为如此,她曾答应过临终前的王氏,替她代为照顾长孙湘雨,毕竟长孙湘雨自小就生地美艳、兼之聪明伶俐,只可惜,长孙湘雨却不怎么亲近她,哪怕她主动与长孙湘雨联络感情。

    “过去的事,就莫要再提了,姨娘若是没什么事的话,还请早早回房安歇!”

    “……”常氏红唇微启,暗自叹了口气,勉强堆起几分笑容,说道,“是这样的,明rì乃上元佳节,老爷要陪同陛下前往皇宫,并不在府上,姨娘心想,湘雨这些rì子受苦了,不若趁着明rì的灯会……姨娘已打点了一切,明rì湘雨与姨娘,还有晟儿,我等三人一同出去逛逛,可好?”

    长孙湘雨抬眼望着常氏,淡淡说道,“姨娘的心意我心领了,不必了!明rì我只想在房内歇息!”

    “这……”常氏幽幽叹了口气,忽然,她面sè微变,因为她瞧见,床榻下竟然有一双男子的靴子,下意识地,她转头打量着四周,继而将目光放在榻上那一处微微隆起的地方,死死盯着。

    湘雨这孩子,竟然藏了一个男人在房中?

    回想起方才小桃惊慌失措的表情,常氏心中震惊。

    以长孙湘雨的聪慧,自然是捕捉到常氏那不对劲的神sè,细细一想便想到了缘由,心中暗叫一声糟糕。

    而就在这时,屋外又传来一阵对话。

    “夫人在这里么?”

    “启禀老爷,是!夫人正在屋内与小姐说话……”

    “好!夫人?”

    纵然是被蒙在被子里,谢安依然也能听到长孙靖的声音,那一瞬间,谢安简直可以说是万念俱灰。

    好家伙,兵部侍郎长孙靖……

    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会儿?

    这要是被抓到,就算自己是大狱寺少卿,恐怕也要被他打地半死……

    谢安心惊胆战,而屋内的气氛更是紧张,听着长孙靖阵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常氏与长孙湘雨谁也没有说话。

    瞥了一眼谢安藏身的地方,常氏心中暗暗着急。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深更半夜竟然在闺房内与心慕的男子私会,还将此人藏在榻上,这要是被她父知道……

    想到这里,常氏不动声sè地将谢安的鞋子踢到床底下,继而站起身,放下了床榻上的纱帐。

    纱帐刚刚放下,长孙靖便走入了屋内,瞥了一眼躺在床榻方向,转头对常氏说道,“聊得如何?”

    常氏微微一笑,说道,“明rì灯会的事,妾身已对湘雨说起过,不过,这孩子好似这几rì受了风寒。身子虚弱,能不能与妾身一道去逛灯会,还要看她明rì的身子状况……”说着,她不动声sè地阻止了自己夫婿撩帐的动作。

    “这样……”长孙靖点了点头,转头望向纱帐中女儿的身影,沉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明rì再说,倘若你明rì身子转好,便叫你姨娘带你去逛灯会……为父也并非不通情理,只是你这些rì子实在太过放肆!”

    “老爷……”常氏摇摇头,轻声劝道,“湘雨这孩子这几rì乖巧地很,你就莫要再训她了……天sè不早了,莫要影响到这孩子歇息。我等还是先回去吧……”

    “唔,”长孙靖闻言点了点头,继而望着纱帐沉声说道,“还有一事!你rì后少跟那谢安不清不楚,此人有才能不假,但他已与东公府梁丘家有亲,娶了东镇侯的女儿梁丘

    舞为妻,这些rì子。梁丘家正在筹备婚事应用之物,你整rì跟着他。成何体统?我长孙家的女儿,难道还要给他做小不成?”

    谢安?

    莫非是大狱寺少卿谢安?

    望着满脸怒气的丈夫,常氏瞥了一眼纱帐,暗自将这个名字记在心中,继而,见丈夫似乎还要再说什么。连忙说道,“老爷,湘雨已经知错了,她这几rì挺乖的,不是么?”

    “这倒是……”不知其中隐由的长孙靖点了点头。思忖了一下,对女儿沉声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好好歇息,莫要再生事端!倘若再闹出什么事来,为父绝饶不了你!”

    “湘雨这孩子已经知道错了,老爷就莫要再无端训她了……”连声劝着,常氏推着自己的丈夫,一同离开了。

    二人刚离开房间,小桃便当即关上了房门,而这时,长孙湘雨伸手撩起了纱帐,探头望了一眼床榻底下,见谢安的鞋子被踢入床榻之下,她眼中露出几分复杂之sè。

    “呼!”撩起被子长长喘了口粗气,谢安拍着胸口自嘲说道,“吓死我了,这要是多几次,有几条命也不够用啊……湘雨,你怎么了?”

    神sè复杂地望了一眼房门方向,长孙湘雨微微摇了摇头,恢复了平rì里的笑容,咯咯说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奴家还以为你会跳出来与那家伙理论呢!”

    “理论?疯了吧?”谢安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长孙湘雨。

    “咯咯咯……”长孙湘雨轻笑一声,继而望着烛台上摇曳不止的烛火,若有所思。

    谢安自然不知,他之所以能逃过一劫,皆赖常氏暗中相助,只道是自己运气好,心有余悸之余,暗自埋汰屋顶上的陈蓦。

    他岂知道,陈蓦眼下根本就不在长孙湘雨闺房的房顶上,而是在相距长孙家数里之遥的某座石桥的桥脚下。

    “出来吧!你不是要见我么?”瞥了一眼远处的黑暗,陈蓦一甩手,将手中的纸团甩出。

    只听啪地一声细微响动,远处的黑暗中走出一人来,就着明朗的月sè,不难发现,此人正是今rì替谢安拿回了钱袋的季竑。

    望了一眼四周,见四周寂静无异常,季竑微笑着走近陈蓦,依旧是那副温文儒雅的模样,走到陈蓦面前,抱了抱拳,压低声音说道,“季竑,见过总帅!”

    陈蓦微微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季竑,你可是忘了规矩?唯有本帅能与你等联系,你等不得主动联络本帅!下不为例!”

    季竑闻言微微一笑,抱拳说道,“末将知罪!末将只是今rì在城中偶然遇见陈帅,大为惊讶,是故斗胆联络陈帅……陈帅何以会在冀京?莫非是大事?为何末将却不知情?”

    陈蓦抬眼望了一眼季竑,淡淡说道,“不该打听的事,最好别问!本帅授予你地位,但同样的,你也给本帅记住,要是你做出什么有违我军利益的事,纵然是逃到天涯海角,本帅照样要将你格杀!你的剑再快,可陈某若是要杀你,不费吹灰之力!”

    季竑闻言面sè微变,低头恭声说道,“末将绝不敢有丝毫异心!”

    “那好,你解释一下,为何在江南道时,我军中义士要杀李贤,你为何要从中阻拦?”

    季竑舔了舔嘴唇,小声说道。“陈帅曾授予我等特权,叫我等自主判断当前局势……长安叛军一事失败,陈帅并未按照计划诛杀项王李茂,引外戎杀入边疆,因此,末将判断。与其杀了李贤,倒不如留下他,叫他与李茂争权!冀京的东宫太子李炜,可不是李茂的对手!”

    “……”深深望了一眼季竑,陈蓦闻言思忖片刻,问道,“李贤入京了?”

    “是……”

    “从今rì起,每隔三rì,将李贤的一概消息都告诉本帅。若有丝毫隐瞒……能担任职位的人,本帅有的是!”

    “是,末将遵命!”季竑低了低头,等他再抬起头来时,陈蓦早已消失在夜幕当中。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季竑望了望四周,返回了落脚的客栈。

    刚走入房间,屋内便响起一句问话。

    “如何?”

    深深吸了口气。季竑点头说道,“确实是我太平军第三代主帅陈蓦……”

    坐在屋内的那名男子微微皱了皱眉。就着屋内的灯火,不难发现,此人与安平王李寿有几分相似之处,算算此人的年纪,再看他那份气度,无疑是当今天子李暨的第八子。李贤。

    “太平军的主帅,来冀京做什么?莫非是来行刺小王?”

    见李贤一副轻笑的神sè,季竑皱眉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要是被他盯上。十个我也救不了你!”

    李贤微微一愣,诧异问道,“你好似很怕他?”

    季竑叹了口气,皱眉说道,“我想,太平军上下,没有不怕他的……”

    “那你打算怎么做?杀了本王么?”李贤一脸从容,微笑说道。

    深深望了一眼李贤,季竑正sè说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会助你登基,助你成为大周天子,你有着成为天子的能力与气度,纵然是我太平军中的将士,也有不少人支持你……我也相信,你不会过河拆桥,但是……”

    “但是?”

    “但是,支持你的仅仅只是我这一支……”

    “足够了!”李贤微微一笑,笃定说道,“只要你口中的那位别亲自前来行刺小王,其余等人,小王相信,你能够代为料理……”

    “你好似很自信?”季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sè,摇头说道,“你就这么肯定,你能赢过其余皇子?据我说知,我太平军对你四兄李茂的期待,可要比你大地多……”

    “但失败了不是么?”李贤淡淡说道,“否则,也不会想借长安叛军之事,引诱小王那四哥挥军南下……啧啧,好狠的用计啊!倘若四哥率军南下,你等那位陈主帅便可在战场上将其杀死,而潜伏北疆的之一,便能夺取军权,一旦此人放外戎入关,后果不堪设想!说起来本王倒是有点纳闷,那个破坏了你等谋划的谢安,眼下竟然还活着……呵呵,有意思!”

    “你笑什么?”季竑诧异问道。

    李贤微微摇了摇头,轻笑说道,“小王只是觉得,那位大狱寺少卿谢安谢大人有点意思,据你所言,东公府梁丘家正在筹备他与梁丘舞的婚事,啧啧,这事要是被四哥知道,呵呵呵……”

    “你要对付那谢安?”

    “对付?”李贤愣了愣,继而摇头正sè说道,“不!此人可是大周的功臣,若不是他破坏了你太平军的谋划,北疆可就有大麻烦了!尽管他不明其中关键,但依然与我大周李氏有恩,rì后若是有机会的话,小王自会提携于他!”

    “他可是你兄弟李寿的心腹……”

    “小九的心腹么?”李贤摇了摇头,轻笑说道,“小九羽翼未丰,难以与小王争夺王位,数来数去,能对小王造成威胁的,也只有四哥与东宫的那位了……”说到这里,他转头望向季竑,皱眉说道,“照你所说,我等弟兄麾下,都有你太平军的潜伏在内么?”

    “并非如此,只是有资格问鼎帝位的寥寥几个,你,项王李茂,东宫太子……据我所知应该就只有你们三个!我六神将的任务,就是确保掌握你等的行踪,一旦你等作出不受控制的事,就由我等出面,将你等铲除!”

    “这还真是……”李贤闻言苦笑出声,在思忖了一番后,沉声说道,“季先生,替本王找出那所谓的!名字,身份,职务!”

    季竑皱了皱眉,摇头说道,“这可不容易!我等六神将私下并无来往,也不知底细,只有提拔、招揽我等的陈帅本人知晓……”

    “那就从那位陈帅入手!”

    “你疯了吧?陈帅方才明显已经在怀疑我了……别说我没有提醒你,陈帅当初一招就制服了我,要是被他得知我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你……”

    李贤微微一笑,说道,“那就别叫他得知……小王还是那句话,无论是南唐还是大周,眼下已合二为一,没有必要再为三十年的恩怨徒添人命!”

    望着李贤认真的眼神,季竑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尽量吧!别报太大希望,能担任六神将职务的,没一个是好对付的……”

    李贤闻言错愕一笑,带着几分揶揄说道,“你是在夸自己么?”

    季竑无语地摇了摇头,继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皱眉说道,“对了,你打算何时将那位东宫勾结金陵危楼刺客谗害忠良一事上奏朝廷?”

    “唔……后rì吧!”

    “后rì?”季竑闻言一愣,望着李贤面sè古怪地说道,“你这一月rì夜兼程赶来冀京,不会是真的只想逛一逛冀京的灯会吧?太危险了,危楼刺客一路从金陵追赶我等到这里,要是被东宫太子得知你已返回冀京,派金铃儿来暗杀你……”

    “呵呵,”李贤瞥了一眼季竑,捉狭般笑道,“赫赫有名的季竑,畏惧你们那位陈大帅也就罢了,怎么连个女人都这般畏惧?你可是啊!”

    “问题是那并非寻常女子!”季竑气恼地瞪了一眼李贤,正sè说道,“你不是不知,那金铃儿jīng于易容术,兼之善于用毒,杀人于无形……我可不敢保证,时时刻刻都能护你周全!明rì起早,你便入宫,只要你正式露面,太子李炜也不敢再动你!”

    “不行!”李贤闻言摇了摇头,望了一眼桌上的烛台,微叹说道,“小王已对一人失约数年,今年,说什么也要陪她一同逛逛冀京上元节的灯会!”

    “疯了吧你?或许太子李炜已得知你入京的消息,正暗中准备在你入朝之前,将你暗杀……为了一个女人,不惜身赴险地?不行!这件事我不允许!”

    “季先生……”

    “休要再说了!你不知道,眼下冀京,可不止只有金陵危楼这一伙刺客!”

    “……”李贤闻言一愣,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那是今rì我在城内打探消息时偶然得知的,冀京城内,眼下有东岭、危楼两伙刺客潜伏着,前些rì子,这两伙刺客半夜在街上交锋,期间杀死了卫尉寺巡防司上百名卫兵……”

    “鸿山东岭?金陵危楼?”

    “对!虽不知这两伙刺客在谋划什么,但是不难猜测,眼下的冀京可不似往rì那般平静,在这等时期,你还打算陪一个女人逛灯会?”

    李贤闻言失笑般摇了摇头。

    “那可不是寻常的女子啊……”(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06/ 第一时间欣赏妻乃上将军最新章节! 作者:贱宗首席弟子所写的《妻乃上将军》为转载作品,妻乃上将军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妻乃上将军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妻乃上将军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妻乃上将军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妻乃上将军介绍:
某官员推过一只装满金银财帛的箱子:“谁不知谢大人乃陛下跟前红人,这件事就拜托大人了……”
谢安:“好说,好说……伊伊,替为夫点点!——明日为夫给你买盒喜欢的胭脂……”
伊伊:“嗯嗯……”
长孙湘雨:“见者有份,奴家要一半!——奴家昨日看中一条上等的项链,正巧手头不宽裕……”
梁丘舞:“大周官员不得收受贿赂!——没收,充当我东军军饷!”
金铃儿:“都给老娘靠边站!——小贼,你答应过余,要替余筹集一些财物资助那些孤儿的……”
上前,将那只箱子瓜分干净,只留给谢安一个空盒子。
谢安:“喂,姑奶奶,好歹给条活路走啊!”
妻乃上将军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妻乃上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妻乃上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