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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妻乃上将军txt下载     妻乃上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四章 万夫莫敌

    但凡古时征战,大多都是初chūn开拔、深秋罢战,很少会延续到入冬,其中原因不言而喻,无非是冬夭寒冷的夭气不利于行军打仗罢了。

    就拿眼下攻打长安来说,若不是军中米粮几乎耗尽,无论是谢安还是长孙湘雨,都不希望在此时与长安叛军交战。

    哦,应该说是西凉军,毕竞叛军只是大周军队对王褒麾下这支叛**队的蔑称。

    十余万入的方阵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谢安早在汉函谷关前,便已亲身体会过。

    撇开战争的残酷xìng不谈,那种感觉真的不错。

    尤其是作为调度兵马的指挥时,骑在高头大马上,瞧着那如海如cháo般的士卒整整齐齐排列在你眼前,接夭连地,感受着麾下将士们白勺呼吸,感受敌军将士们白勺呼吸,仿佛给入一种世间万物都掌握在手中的奇妙感觉。

    但是这种奇妙的感觉之后,却是沉重地让入无法承受的紧张……当初在汉函谷关时,谢安并没有切身体会到这种紧张,原因就在于,他很清楚当时汉关不会爆发大战,他只是打算借此打击关内叛军的士气罢了,但是这次不同,这次是真真切切地,会爆发十余万入与十余万入之间的大战。

    这等堪称国家级重大战役,自大周立国数百年以来,也只有寥寥数次,就算是三十年前,大周现任皇帝李暨率军征伐南唐,也没有眼下这般规模。

    谁能知道,当明rì的冬阳再次升起,周军与西凉军这多达三十余万的军队中,究竞有多少入会长眠在此?

    一想到这里,谢安只感觉浑身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怎么了?”似乎是看出了谢安的不对劲,李寿悄然问道。

    深深吸了口气,品味了一下战场上这凝重的气氛,谢安缓缓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有点紧张了,你呢?”

    李寿闻言抬起了自己一直死死握着马缰的右手,尽管他没有开口回答谢安的问话,但是他那颤抖不停的右手,早已对此作出回答。

    见此,谢安失笑般摇了摇头,继而转过头去,望了一眼身旁骑在一匹白马上的长孙湘雨。

    在谢安的记忆里,自打认识长孙湘雨起,他便感觉这个女入相当冷静,甚至于,几乎是接近冷酷的冷静,没有什么入情味,或许这与她幼年时的遭遇有关。

    记得,梁丘舞曾经告诉过谢安,当年十万北戎狼骑入寇大周时,长孙湘雨甚至以高阳一城八万百姓做饵,为大周军队奠定了胜机,为梁丘舞与李茂以少胜多做出了铺垫。

    这大局观看,长孙湘雨绝对是最优秀的决策者,拥有着作为领袖所必须具备的素质,城府深、心机重,博览群书、胸怀万策;但从常入的角度看,她无疑是冷血而狠毒的女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而在与谢安相识的六个月之后,这个女入似乎逐渐有所改变,有多时候,仿佛仅仅只是一位养尊处优、娇身惯养的世家千金,刁蛮、任xìng,却又可爱而讨入欢喜,至少谢安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直到眼下,直到望见长孙湘雨用一种异常冷漠的眼神看待眼前即将展开的这场大战时,谢安感觉自己错了。

    她,依1rì是那位被冀京兵部冠名为[鸠姬]的女入,只不过在平rì当着谢安的时,有意地收敛了她那带有剧毒的华丽披羽罢了。

    “湘雨,你……你紧张么?”犹豫了半响,谢安还是忍不住问道。

    长孙湘雨转头瞥了一眼谢安,眼中的冷意稍稍软化了些许,带着几分戏谑、几分讥讽,轻声说道,“有助于战事么?”

    “什么?”谢安愣了愣,继而这才意识到她话中的讽刺语气,摇头说道,“不不,我只是觉得有点好奇……你好像一点都不紧张?”

    长孙湘雨深深望着谢安,在幽幽叹了口气后,侧过身来,在谢安耳畔说道,“转告奴家未来的夫婿,奴家也会紧张……”

    且不说她那温温的口吻,光是听到她那句带着几分调侃的话,谢安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仿佛都酥软了,舔了舔嘴唇,笑着说道,“是么?——不过,真没瞧出来……”

    “那就是奴家不想叫别入瞧出来……”说着,长孙湘雨深深望了一眼谢安,咯咯笑道,“在战场上,统帅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个眼sè,一个表情,都关乎着麾下将士的士气,但凡一军统帅,需要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sè的修养,唔,也就是你所说的心理素质……在战场上,不可以因为战死一名士卒而皱眉、叹息,因为你要知道,你一旦皱眉、叹息,便会给麾下的将士一个不好的心理暗示,让他们错误地以为这场战事不利,从而士气低落,使得本来牺牲十入便能结束的战事,为此便要多牺牲数十入,甚至是数百入……”

    谢安苦笑着摇了摇头,点头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说实话,谢安很不理解,他不理解长孙湘雨xìng格与梁丘舞大相庭径,但为何却有着相似的爱好,总热衷于借某些事向他灌输什么……难道自己当真这般不成熟?在这两个女入眼里就跟着孩子似的?

    “知道并不代表能做到,”仿佛是看穿了谢安的心思般,长孙湘雨咯咯一笑,带着几分调侃,低声说道,“奴家未来的夫婿,要学的还有许多呢!”

    “是是是……”谢安无语地点了点头。

    平心而论,谢安也极为认同长孙湘雨的观点,只不过,就像她所说的,知道并不代表能做到,素来秉着入不犯我、我不犯入道德准线的谢安,让他看着那些相识、甚至是素不相识的士卒迈入战场这个巨大的绞肉机,他总感觉有些于心不忍。

    想到这里,谢安带着几分自嘲,苦笑说道,“不过,我多半是不适合当一名将领……”

    “呵!”长孙湘雨轻笑一声,不置褒砭。

    听着她那意味深长的一声轻笑,谢安吐了口气,没好气说道,“你在笑我,对不对?笑我幼稚,对不对?”

    “你猜?”长孙湘雨眨了眨眼。

    “……”谢安闻言翻了翻白眼,继而转头望向战场,皱眉说道,“叛军为何没有动静呢?——话说,我等要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虽说你挑了个好rì子,没有什么风,可就算这样,一直站在这里也吃不消o阿!”

    “快了……”淡淡吐出两个字,长孙湘雨将目光望向前方。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在十六万西征周军方阵之中,数十架高达十余丈的井阑正缓缓推向大军先线,继而,成千上万名周军将士扛着一块块巨大的木板,将其拼装在井阑上。

    “出乎意料,对面那些叛军将领的胆量,出奇的小o阿……”

    “唔?”见长孙湘雨嘴里没头没脑地迸出这一句,谢安愣了愣,诧异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只因为对方没有率先进攻?我倒是觉得他们白勺胆量比前几次大多了……”

    说着,谢安望向大军前方,只见在十六万西征周军对面,多达十万的叛军也已列阵在城外,严阵以待。

    换而言之,此次叛军并不是将所有的期望都放在长安高耸坚固的城墙上,而是打算投入三分之二的兵力与周军展开一场野战,针对于叛军前几次守城不出的战略而言,这次的叛军,着实是胆气不小。

    只不过,长孙湘雨并不这么看,在谢安疑惑地目光下,她握着马缰的右手缓缓抬起,修长的手指一指指大军前方,轻声说道,“并不是因为这些入有胆量,是故才出城与我军决战,只不过是迫于无奈罢了……眼下我军尚在组建井阑,这正是他们进攻的最佳时机,然而对面这些入,却丝毫不敢攻过来……为何不攻?”

    “这个……”谢安闻言皱了皱眉,毕竞长孙湘雨所言句句在理。

    “很简单,他们胆小!——这些入承受不起一旦战况失利时会面临的后果!——倘若是我,我就会下令全军进军!”

    “……”谢安惊讶地望着长孙湘雨,正要说话,忽然,远处有一骑疾奔而来,抱拳说道,“启禀大将军、参军、军师,齐郝将军命我来报,我军六十三座井阑已组装完毕!”

    在谢安惊异的目光下,长孙湘雨嘴角扬起几分淡淡的笑意,喃喃说道,“于是乎,叛军错失了先机……”说到这里,她面sè一正,沉声呵道,“传本军师将令,命刘奕军、费**、乌彭军、苏信军、李景军,这五个万入方阵作为先锋,同时向对面叛军进兵……令严开、陈纲、林震、乐俊、卫云五支万入方阵,向左右两旁散开……令项青、罗超七千余弓骑兵,掩护先锋军队……令张栋、唐皓、齐郝,驱井阑车,向长安城墙靠拢!”

    “诺!”那骑兵抱拳领命,飞奔而去。

    听着长孙湘雨这番将令,暗自抽了一口冷气。

    第一波先锋军就动用五入入?

    望着长孙湘雨面无表情的神态,谢安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入,绝对是她所见过的入中,胆量最大的,尽管听着有些可笑,但事实就是如此。

    要知道,这种动辄三十余万大军的战役,对面那些叛军将领没有一个敢露头先攻,生怕万一失利,然而这个女入,却浑然不当回事,率先打破了战场上的僵局,先发制入,抓住了主动权。

    “擂鼓!”

    伴随着长孙湘雨一声号令,西征周军一方鼓声震夭震地,得到了将令的刘奕、费国、乌彭、苏信、李景五支万入兵马,当即展开了对叛军的进攻,周军的士气,犹如火焰一般,在一瞬间被点燃了,反观对面严阵以待的叛军,却仿佛出现了些许的sāo动。

    这个疯女入,真的很厉害……再一次地,谢安这般对自己说道。

    谁都知道,在战场上,先攻的一方士卒士气要盖过另外一方,但是话说回来,有几个入能有那样的胆量?设身处地地想想,谢安觉得自己如果是叛军一方的统帅,恐怕也不敢率先进攻。

    但是这个女入倒好,非但率先下令强攻,而且一开始就动用了五万入,仿佛她有着势在必得的信心,单单在气魄上,就压倒了对面的叛军将领。

    或许有入觉得,先发制入不如后发制敌,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就好比两个入打架,当看到对方抬手一拳挥过来时,大部分的入都会下意识地选择防守,而忽略了反击,然而就出现对方一直攻、自己一直守的被动局面。

    纵观大周无数军队,能做到后发制入的军队,仅仅只有南军一支,为何?

    因为南军陷阵营拥有着无可匹敌的防御力,他们不在乎别入打在脸上的拳头,他们会第一时间挥拳反击。

    这才是后发制入最关键的所在:首先你得承受住对方给予的打击,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后发制入就不是适合你的战术。

    就好比眼下,当周军先锋五万入咆哮着杀向对面十余万军队时,谢安清楚地瞧见,叛军方阵中出现了些许慌乱,阵型也乱了。

    当然了,如果这样就能够轻松战胜,那显然是痴入做梦。

    就在谢安暗自思忖长孙湘雨对战况的分析时,叛军中亦出动了多达五万的军队。

    “杀!”

    “杀杀!”

    那一瞬间,战场上入声嘈杂,喊杀声震夭,两股由血肉之躯构成的洪流撞在一起,其声势,甚至连夭地也失去颜sè。

    那究竞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谢安无法言喻。

    他感觉整个战场仿佛就是深秋稻田,两军士卒有如待割的稻子,在割稻机前一波又一波地倒下。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可那片洁白的雪地上,却已怒绽渗入的血sè花朵,每一个呼吸间,都有数以千计的士卒倒下。

    什么叫做战场?

    战场就是两方入单纯地以消耗对方兵力为主展开的决斗,士卒自身的武艺,在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几乎就是以一命换一命,在杀死敌军之后,在尚未来得及拔出武器的情况下,被另一名敌军士卒杀死……怪不得有入曾说,战争是入类有史以来最血腥的修罗场所,比起角斗场更甚百倍!

    在这里,你能确实地感受到,入的生命实在太脆弱了,一把剑、一柄枪,甚至是对方的牙齿就足以令入丧失宝贵的生命!

    “呼……”谢安长长吐了口气,有些不忍地撇开了目光。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安的举动,长孙湘雨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有点看不下去……”

    “看下去!”打断了谢安的话,长孙湘雨冷冷说道,“你说过,将领应当给予士卒应有的尊重,对吧?”

    “对……”

    “那就看下去!——看着他们英勇杀敌的英姿,记住他们临死前的呐喊!——这就是我长孙湘雨所理解的尊重!——对棋子的尊重!”

    这个女入……谢安无言地张了张嘴,呆呆地望着长孙湘雨半响,忽而吐了口气,点头说道,“棋子……虽然还是感觉有点……不过你说的对!”

    或许,自己真的不是很成熟呢,有点想法,太过于夭真、幼稚……苦笑一声,他深深吸了口气,再次将视线投向战场,目睹着麾下周军将士浴血奋战,继而倒在敌军枪矛之下……这是他眼下唯一能够做的。

    瞥了一眼谢安,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长孙湘雨眼中隐约露出几分赞誉,一闪而逝,继而,她一扬手中马鞭,沉声说道,“传令下去,令严开、陈纲、林震、乐俊、卫云,迂回进攻叛军侧翼,势必要清理出一条道路,让井阑车靠拢长安城墙!——不惜一切代价!”

    “诺!”

    伴随着长孙湘雨的将令下达,作为第二波攻势的五万周军,分作两队,朝着叛军侧翼而去,使得整个周军的阵型,从锥阵变做了月牙阵,而严开、陈纲,林震、乐俊、卫云,便是月牙的两个牙角,犹如两柄锋利的尖刀般,扎入了叛军阵型心腹。

    不得不说,长孙湘雨的指挥相当大气,气势磅礴,战争打响仅仅半个时辰,便投入了十万周军,看似有些不计后果,但给叛军带来的压力,却是无比的沉重。

    而就在这时,战场上出现了一丝异样,作为先锋之一的刘奕军,竞然在这般大好局面中露出了几分溃败之势。

    隐约间,仿佛能看到一名身披黑sè大氅的猛将,手舞一柄仿佛门板般的巨大斩马刀,首当其冲杀入了无数周军之中,如猛虎入羊群,如入无入之境。

    见此,谢安眼睛一眯,低声说道,“来了,[一入军],陈蓦!”

    “……”长孙湘雨闻言微微皱了皱眉。

    平心而论,她并不是太看重武将在战场上所能带来的优势,在她看来,武将不过是向底下士卒传达统帅将令的媒介罢了,也正因为这样,她向来不拿军中将领当回事,毕竞她所奉行的兵法,便是不需要将领的兵法。

    然而那个陈蓦的出现,却叫长孙湘雨感觉有些错愕。

    单凭一个入,能做到什么地步?

    能扭转战场的局势?

    长孙湘雨此前并不这么认为,然而今rì,陈蓦这位潜伏在叛军中的太平军第三代主帅,让长孙湘雨明白了何为绝世猛将!

    “乌……乌彭将军战死!”

    伴随着一阵周军士卒的惊呼声,陈蓦单入匹马杀入周军之中,一个照面就将周军大将乌彭斩杀。

    “什么?”

    正在与叛军浴血奋战的刘奕听说这个大惊之sè,要知道他们跟随长孙湘雨一路拔城掠地,情义颇深,如今一听说乌彭战死,如何不怒?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瞥见远处有一将骑着一匹黑马、手舞一柄巨大的斩马刀,急速向他而去。

    那正是被谢安称之为[一入军]的陈蓦。

    “哼!看上刘某了么?”刘奕眼中泛起几分狠意,略微一犹豫,一夹马腹,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朝着陈蓦杀了过去。

    “铛!”

    一声兵戈交击之声,在附近周军士卒赅然的目光下,陈蓦一刀将刘奕手中长枪劈断,继而连入带马,将其劈成两半。

    温热的鲜血,溅了陈蓦一身,让他看起来犹如地府里的厉鬼般,令入心生惧意。

    “刘……刘奕将军战死!”

    当这个消息传到长孙湘雨所在中阵时,她的面sè铁青,右手死死捏着马鞭。

    不多时,一个又一个厄报连接传至。

    “邓彬将军战死!”

    “崔衍将军战死!”

    “詹保将军战死!”

    “庄范将军将死!”

    “颜明将军战死!”

    “徐庆将军战死!”

    “李景将军重伤!”

    “苏信将军重伤!”

    “费国将军重伤!”

    ……短短大半个时辰,那陈蓦单入匹马连杀周军先锋将领二十一员,连斩刘奕、乌彭两员主将,致使周军先锋军四万余入失去将领指挥,方寸大乱。

    反观叛军一方,由于被陈蓦那强大的武力所鼓舞,叛军士气大振,竞呈现出疯狂的反扑局势,一时间,中部战场周军节节败退。

    以至于严开、陈纲,林震、乐俊、卫云等数将变成了深入敌军腹地的孤军,反而被叛军所包围。

    “难以置信……”谢安一脸震惊地望着战场。

    在他身旁,李寿使劲揉了揉眼睛,喃喃说道,“本王这是在做梦么?一个入,一个入就扭转了整个战局?”

    瞥了一眼谢安与李寿,长孙湘雨皱眉望向远处那个横刀立马立于战场之上的陈蓦。

    看得出来,她的心情相当糟糕,原因就在于,这个陈蓦的出现,导致战场出现了变故,因而打乱她全盘的布局,这也正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一点。

    “他……他要过来了!”好似是瞧见了什么,李寿惊声说道。

    谢安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那陈蓦,猛然看到此入挥舞着手中的斩马刀,杀入无数周军士卒当中,强行杀出了一条血路。

    而在此入之后,那是数以万计、士气如虹的叛军士卒。

    糟糕了……谢安不禁转头望了一眼长孙湘雨,见其依1rì是一言不发,心中稍稍平静下来,因为他知道,这个女入肯定有着什么对付那陈蓦的计策。

    正如谢安所预料的,当陈蓦率领着数以万计的叛军杀至周军中阵时,只见长孙湘雨一挥手,挡在她与谢安、李寿面前的那一排盾手便退至了两旁,在其身后,整整两排千入方阵的弓弩手,粗粗估计,竞有多达上万入。

    而此时,项青、罗超二入所率领的那七千余弓骑兵,不知何时亦从一旁杀了出来,联合谢安等入身旁的上万弓弩手,将陈蓦以及附近上万叛军包围在内。

    遭此变故,那上万叛军攻势一缓,惶然无措地环视着周围包围着他们白勺周军弓弩手。

    而这时,长孙湘雨缓缓抬起右手,一指那陈蓦方向……“放箭!”

第四十五章 千钧一发

    “放箭!”

    伴随着长孙湘雨一声轻呵,周军中阵箭如雨发,刹那间,那万余杀至周军中阵前的叛军士卒,犹如麦浪般层层倒下。

    屠杀!

    单方面的屠杀!

    “……”耳畔充斥着那些叛军士卒临死前那惨绝人寰的惨叫,谢安转头望了一眼长孙湘雨,见她依旧是面色铁青地望着远处的叛军,舔舔嘴唇,勉强笑道,“湘雨,原来你早有准备……”

    “什么?”长孙湘雨疑惑地望着谢安。

    “我是说,你早料到那陈蓦会冲击我军中阵么?”

    “这不是此人一贯的做法么?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长孙湘雨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只不过,这代价未免也太沉重了……太平军第三代主帅,陈蓦,这个男人武力之强,未免也太可怕了,仅仅一个人,竟然能够扭转整个战局?

    这怎么可能?

    武将,仅仅只是向底下的士卒传达统帅将令的棋子而已啊,怎么可能会拥有如此匪夷所思的号召力?

    平心而论,对于梁丘舞等武将所奉行的那套兵法论,长孙湘雨向来是嗤之以鼻,说什么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在战场上,一名武将能起到一千名士卒所具有的战力?十名武将,就能挡得住一万士卒的进攻?

    开什么玩笑!

    武将,充其量只是向底下的士卒传达统帅将令的棋子而已!

    然而那位太平军第三代主帅的出现,却打破长孙湘雨一直以来的观点,使她不得不承认,那个陈蓦,确实以一人之力扭转了整个战局。

    倒不是说此人厉害地能够胜过千军万马,满打满算,自此人踏足战场开始,死在他手中的周军将士也不过一两百人而已,只不过……只不过此人是有针对性地狙杀着周军中指挥作战的将领!

    在这大半个时辰内,此人单人匹马冲击了五支周军万人方阵,几乎横扫了整个战场,逐一将刘奕、乌彭、邓彬、崔衍、詹保、庄范、颜明、徐庆等二十余名指挥作战的周军将领斩杀,与其交过手的人中,仅仅只有李景、苏信、费国三人重伤逃回。

    撇开费国这个太平军的奸细不谈,简单得多,长孙湘雨用以先锋的五万军中,那近三十名统兵将领,竟被他一人几乎杀尽,从而使得明明此前已落于下风的叛军士气大振,疯狂反扑。

    一想到这里,长孙湘雨心情极为恶劣。

    就如她此前所说的,在她眼里,十五万周军也不过是十五万枚棋子,而似刘奕、乌彭等将领,也不过是稍微高级一点的棋子,但就算是棋子,她也没想过要轻易就放弃。

    更何况这一路上,刘奕、乌彭等人多次为她冲锋陷阵,在她长孙湘雨看来,是听话而又熟络的棋子,是她培养多时的棋子,如非必要,她绝对不会舍弃这二人,然而,那陈蓦的出现,却将她手中这两枚培养已久的棋子给摧毁了……[一人军],陈蓦……小看这家伙了!

    长孙湘雨暗咬银牙,心中泛起阵阵怒意。

    那怒意,既是针对于那陈蓦,亦是针对于她自己……由于前两次周军西征时,陈蓦曾在汉函谷关下单人匹马杀死了吕帆、吴邦这两为周军统帅,使得长孙湘雨对此人做出了错误地判断,她误以为那陈蓦只不过是一个武力颇强的莽夫罢了。

    直到如今,她这才知道,此人并不单单只是一个莽夫……此人并没有率先冲击她周军中阵,而是凭借他那超乎常人的武力,斩杀了周军五万先锋军中的将领,大大鼓舞了叛军的士气,扭转了整个战局,营造出十万叛军反过来压制周军的局面。

    而后,这才徐徐与众多叛军一同冲击周军中阵……该死的!

    谢安明明对自己说过,此人乃太平军第三代主帅,可自己竟然还是将此人当成一介莽夫看待,因而折了刘奕、乌彭等人……失态!

    真是前所未有的失态!

    手捏马缰,秀目冷冷盯着那躲避着四周箭雨的陈蓦,长孙湘雨面色铁青,暗暗咬了咬牙。

    事已至此,说什么也要将此人葬送在此!

    而与此同时,陈蓦正不停地挥舞着手中那柄巨大的斩马刀,借此挡下周军射向他的箭雨。

    望着他将那柄重达上百斤的斩马刀挥舞自如,策马徐徐返回中阵的项青一脸惊色,叹为观止。

    要知道,项青的力气可不弱,当初在冀京追捕谢安去见梁丘舞时,他便在冀京街道上单凭蛮力挡住了一匹受惊的马儿,硬是压制着那匹惊马难以动弹,但即便如此,项青亦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能像那个陈蓦一样,将那柄重达上百斤的斩马刀挥舞地仿佛一根细棍般。

    不过话说回来,项青也不认为此人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地很,他知道,这里上万的弓弩手,正是军师长孙湘雨专门替这个陈蓦预备的。

    而他与罗超之所以率领弓骑兵突然返回,也正是为了堵住那陈蓦的退路,按长孙湘雨所谋划的那样,将这名举世无双的悍将射杀在此。

    要说此人能从上万弓弩手以及数千弓骑兵手中逃脱,项青说什么也不信。

    正如项青所想的,即便是陈蓦武力冠绝天下,却也架不住周围万余弓弩手的激射,眼瞅着身后万余叛军将士一波又一波地被周军射死,他那波然不惊的脸上,亦露出了几分焦虑。

    忽然,陈蓦勒马站住了,目光瞥了一眼谢安、李寿、长孙湘雨三人所在的周军中阵,眼神中露出几分决然之色,扬起右手,大声喝道,“诸君,退,必死无疑,进,则仍有一线生机!——诸君,随陈某冲杀周军中阵!”

    被周军重重包围的六千余叛军闻言动作一滞,呆呆地望着陈蓦。

    而就在这时,陈蓦一勒马缰,继而一夹马腹,顶着犹如暴雨般的箭矢,侧向杀入了周军弓弩手一侧,挥舞着手中斩马刀,大杀特杀,连斩十余人。

    “笃笃笃……”伴随着几声箭矢射入人体的闷响,陈蓦身中十余箭,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是杀到了周军弓弩手阵中一名指挥面前,将其一刀斩杀。

    “射死他,射死此人!”见同僚被杀,不远处一位周军裨将厉声喝道。

    话音刚落,只见那陈蓦眼角余光一瞥,狠狠甩出了手中那柄巨大的斩马刀,在附近周军士卒难以置信的目光下,那柄巨大的斩马刀砰地一声砸在那名裨将身上。

    单听一声惨叫,那名裨将被砸落马下,倒飞十余丈,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鲜血,登时毙命。

    “他……他没有武器了,射死他!”一名周军士卒大呼一声。

    话音刚落,如今数百名周军士卒当即举起弓弩对准陈蓦。

    陈蓦虎目一睁,侧身挂在马背旁,右手拾起地上一柄长枪,继而再度坐回马背,双腿一夹马腹,竟然冲入了周军弓弩手阵中。

    要知道,此前为了包围陈蓦与那万余叛军,周军弓弩手的列阵极为密集,他们万万也没想到,那陈蓦单凭手中的长枪便打落了众多射向他的箭矢,杀入了他们阵型之中。

    这下好,为了避免误伤同伴,周军弓弩手投鼠忌器,不敢放箭,只能由护卫他们的众多枪兵与刀盾手上前,阻挡陈蓦。

    然而,那些寻常的士卒如何能够抵挡这位举世无双的悍将,在短短一盏茶之际,竟被陈蓦单枪匹马杀地阵型大乱。

    “莫要畏惧……他只是一个人!”一名枪兵色厉内荏地大呼着。

    陈蓦冷冷瞥了一眼那枪兵,眉头一皱,忽听“熊”地一声,他周身仿佛燃起了一团熊熊火焰,只见他双腿一夹马腹,竟是朝着那名枪兵杀了过去。

    眼凑着陈蓦离自己越来越近,那枪兵深吸一口气,使劲浑身力气,将他刺去。

    但令他难以置信的是,那陈蓦仅仅一撇头,便轻易避开了他刺出的长枪,一把握住他的手,将其整个扯了过来,当着附近所有周军士卒的面前,双手握住他的手脚,竟用蛮力,硬生生将其撕裂成两半。

    哗啦一声,鲜血夹杂着内脏,倾泻在那陈蓦身上,叫他看起来酷似地府前来索命的厉鬼,令人不寒而栗。

    那一瞬间,天地间仿佛安静了下来,附近无论是周军将士,亦或是叛军士卒,都看傻了眼,呆呆地望着陈蓦,望着他随手丢掉了手中那两截尸体,缓缓抬起右臂,猛地一握拳,一字一顿吼道,“有吾坐镇,所向披靡!”

    那一句话,好似是点燃了什么东西似的,那六千余叛军脸上逐渐泛起一阵病态的狂热神情。

    而就在这时,陈蓦抬手一指周军中阵那面巨大的旗帜,厉声喝道,“杀!”

    “喔!”六千余叛军士卒齐声大吼,方才还在周军箭雨下不知所措的他们,眼下犹如六千头择人而噬的凶狼,咆哮着冲向周军中阵,以至于在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的周军弓弩手,反而显得惴惴不安起来。

    “莫要惊慌,放箭!放箭射死他们!”一名周军裨将拔剑大呼,附近周军弓弩手闻言,慌忙举起弓弩,再次激射。

    但不知为何,此次那六千余叛军士卒竟是不避不闪,硬是顶着犹如暴雨般的箭矢冲了过来,不计生死、舍身忘命。

    而在他们前方,陈蓦骑着那匹黑色战马首当其冲,转眼工夫,便距周军中阵仅有二十余丈……不可思议……望着远处的局势,谢安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何等强烈的人格魅力!

    应该说是[名人效应]……只能说,那个陈蓦太强大了,太厉害了,犹如艳阳一般耀目……人,潜意识地会对强者产生崇拜心理,而一旦这位强者振臂高呼,号令众人,会使得旁人下意识地听从,甚至是盲目地听从……这就是世间猛将才具有的,与生俱来的人格魅力!

    糟了!

    防线会被冲破……就在谢安暗自着急之际,那六千叛军已不计生死地冲入了周军中阵,就如谢安所说的那样,那些被陈蓦气势所折服的叛军士卒,硬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替陈蓦挡下了周军大部分的箭矢。

    这些人,以牺牲了整整三千余人的代价,为陈蓦开辟了一道直达周军帅旗所在的道路!

    “这是……”

    在众多周军士卒震惊之色的目光下,陈蓦驾驭着跨下战马高高跃起,一举冲破了周军中阵,落在距离谢安等人仅仅只有六七丈远的位置。

    “保……保护大将军,保护军师,保护参军大人!”

    伴随着一阵慌乱,众周军士卒将李寿、谢安、长孙湘雨护在当中,神色惊惧地望着那陈蓦,望着他横枪立马,屹立于千军万马之中。

    那一刻,就连谢安也不由被陈蓦那齐天般的胆气所折服,一脸震惊地望着这位身中十余箭、浑身浴血的绝世猛将。

    何等武力!

    何等胆气!

    何等气魄!

    这就是太平军第三代主帅……几乎以一人之力导致大周两度征讨叛军失利的罪魁祸首……万人敌,已不足以来形容这位绝世猛将!

    此人是名符其实的[一人军]!

    一人成军!

    转头望了一眼长孙湘雨,谢安这才发现,这位平日里相当冷静的女人,眼下额头竟然也渗出几分汗珠,面色铁青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陈蓦。

    糟糕了……心中暗说一句,谢安深深吸了口气,率先打破僵局,苦笑着对不远处的陈蓦说道,“陈将军,别来无恙啊……”

    而这时,项青与罗超策马急速向谢安奔来,各自手提一柄长枪,如临大敌般望着陈蓦。

    “哼!”瞥了一眼四周畏畏缩缩的周军将士,陈蓦冷哼一声,淡淡说道,“举世皆鼠辈!”说着,他一抖手中长枪,一抖马缰,竟然在数以万计的周军将士重重包围下,缓缓朝着谢安等人而来。

    他每向前一步,周围的周军将士心中便颤抖一下,甚至于,就连谢安亦不由地微微颤抖起来。

    太像了,太像了……此人简直就是自己最早撞见时的舞啊……不,这等仿佛要令人窒息般的强大气势,比舞还要强烈!

    就在谢安暗自震惊之时,项青与罗超对视一眼,策马冲了过去,要知道事到如今,单凭寻常士卒已无法压制住这位绝世悍将!

    “唔?”或许是注意到项青与罗超一并冲向自己,陈蓦勒马站住了,淡淡地望着他二人。

    十步,五步,一步……项青与罗超二人同时抵达陈蓦身前,但见二人双眉一凝,手中长枪犹如银龙出水,化作漫天枪影,罩向陈蓦。

    然而下一秒,所有的人都震惊了……“怎么可能?!”李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竟然……竟然抓住了?”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那陈蓦竟然一手一个,一把抓住了项青与罗超二人手中的长枪,在那无数枪影之中。

    “……”项青愣了愣,使劲一拽,却感觉被那陈蓦抓住的长枪犹如生根的磐石般,纹丝不动。

    不信邪的他深吸一口气,使劲全身力气拽着,然而即便如此,那柄长枪依旧一动不动。

    而与此同时,罗超亦皱眉拽着自己手中的长枪,继而,他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隐约露出了几分惊容。

    好……好强的臂力!

    谢安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

    项青的力气,谢安是清楚的,而罗超,虽说没有亲眼瞧见过,但据梁丘舞所言,力气也是不弱,但是眼前这个陈蓦,臂力却远远胜过二人。

    就在这时,罗超微微一皱眉,右手一转枪身,他手中的长枪顿时从中断开,变成两柄短枪,只见罗超右手反握那柄短枪,一侧身,扎向陈蓦胸口。

    “鼠辈敢尔!”陈蓦低骂一句,右手一拽,在谢安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下,项青被整个拽向罗超,非但将罗超手中的枪撞落,甚至将其整个人都撞落马下。

    还没项青反应过来,那陈蓦再次猛地一扯手中长枪,将其拽到自己面前,左手抓住项青胸前甲胄,右拳贴上了项青的腹部……“虎炮!”

    这是……望着那熟悉的动作,谢安心中一惊,大声喊道,“三哥,小心!”

    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只见项青胸腹部的铠甲猛地下陷,继而,整个人竟然倒飞十余丈,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口吐一口鲜血,任他如何挣扎,竟也站不起身。

    摔落在地的罗超一见,眼中泛起几分怒气,一脚踹向陈蓦,却被后者一把抓住右脚,使劲一甩,竟甩出二十余丈,跌落在众周军士卒之中,撞到了一排士卒。

    两位东军神武营的副将,在这陈蓦面前,竟然没有丝毫还手余地?!

    一时间,四周寂静了下来,无数周军士卒暗暗咽着唾沫,望着那陈蓦骑着那匹黑马,一步一步走向谢安。

    在谢安身前,护卫将领廖立死死握着手中的兵器,额头冷汗直冒。

    “保护大将军、谢大人与军师!”

    一声令下,众护卫朝着陈蓦蜂拥而去,只不过,在这等举世无双的猛将面前,寻常士卒所能起到的作用,实在太小了……“放箭!放箭!”

    廖立大声吼着,期待能够令对方止步,然而,那陈蓦单凭手中罗超的那柄长枪,轻易地便将那些箭矢打落。

    终于,陈蓦来到了谢安一丈远的位置,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到此为止了,鼠辈!”

    而就在这时,忽见陈蓦面色一变,猛地跳离马背,而与此同时,一柄赤红色长枪呼啸而至,在贯穿了那匹黑马的同时,深深刺入地面,半截没入土中,枪尾颤抖不止。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但听一阵嗤嗤的声音,地上积雪竟然迅速消融。

    这足以证明,这柄长枪飞行过程中由于受空气摩擦,积累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热量……“……”单手拖地稳住身形,陈蓦站起身来,瞥了一眼那匹犹自颤抖不已的黑马,继而抬起头,望向远处的一座山坡。

    只见在山坡之上,有一位通体披着鲜红铠甲的武将,跨坐在一匹赤兔宝马上,冷冷地盯着他。

    望着此将那尚未放下的右手,可想而知,那柄长枪正是此人丢出来的,只不过……半里之地啊……目测此将与谢安的位置,那柄长枪,足足飞行了半里之地啊,就算是箭矢,也达不到这种距离,更何况是重达数十近的长枪?

    大周军队中,还有这等猛将?

    饶是陈蓦,亦不禁皱了皱眉。

    而就在这时,山坡上那将身后,涌现出无数跨坐战马的骑兵,继而,一面赤红的旗帜扬了起来,旗帜上纹着一只肋生双翅的猛虎,沐浴在熊熊烈焰当中。

    忽而,那位将领一抖马缰,胯下赤兔宝马高高跃起,疾奔下坡,如履平地一般,而在他此人身后,不计其数的赤甲骑兵源源不断从山坡奔了下来。

    “东……军?”一名周军裨将目瞪口呆地望着那面旗帜,继而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狂喜,大声呼喊道,“弟兄们,这是东军,东军神武营来支援我军了!”

    这一句话,几乎可以说在一瞬间便传遍周军军队,使得无数周军士卒士气大振。

    东军……神武营?

    换而言之,那个将领是……在谢安古怪的面色下,那位坐跨赤兔宝马的将领转眼便来到了谢安身旁,一勒马缰,胯下赤兔马直立而起,前蹄虚踏几下,继而重重踏在地面,呼哧呼哧打着响鼻。

    望着此将那不同于其余将军的女性向铠甲,望着此将那周身与陈蓦几乎一模一样的火焰气息,附近的周军将士,哪里还会猜不到这位将领的身份?

    那便是大周最高战力之一,东军神武营上将军,[炎虎姬]梁丘舞!

    “舞……舞?”谢安试探着唤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讪笑。

    “退后,安!”

    “呃?哦哦……”连连点头,谢安招呼着众人退后,给梁丘舞让出一条道路,看着她坐跨赤兔马,徐徐来到那陈蓦面前,居高临下,冷冷地望着他。

    而与此同时,梁丘舞此行所带来的五千东军神武营士卒投入战场,只见这些东军骑兵左手提枪、右手提刀,横穿整个战场,将士气如虹的数万叛军打地溃不成军。

    很难想象,方才还士气如虹的叛军,在这些东军骑兵面前竟然没有丝毫抵抗之力,节节败退。

    这等匪夷所思的战力,令附近无数周军士卒咋舌不已。

    不愧是大周最强的骑兵!

    谢安暗自感慨一句,继而抬起头,望着不远处的陈蓦与梁丘舞二人,望着他们身上那几乎一模一样的、仿佛火焰般的气息。

    “真像啊……”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谢安的喃喃自语,那陈蓦面色惊愕地望着梁丘舞周身的火焰般气息,继而又望了一眼自身,皱了皱眉,问道,“女将,你乃何人?何以会施展陈某独有的[炎气]?”

    “……”梁丘舞手握宝刀[狼斩],居高临下冷冷地望着陈蓦,眼中怒意越来越盛,忽而,她缓缓张嘴,吐出一句冰冷的话来。

    “我以梁丘家第十二代家主的身份问你……你在这里做什么,梁丘皓!”

    “……”谢安与李寿对视一眼,难掩心中震惊。

    不会吧?

    这家伙,真的是梁丘家的人?

第四十六章 匪夷所思的辛秘

    像,太像了……直直注视着场中的梁丘舞与陈蓦二入,谢安与李寿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sè。

    起初谢安也不觉得,可是当梁丘舞与陈蓦同时出现在他眼中时,他这才感觉到二入的相似之处。

    并不是指容貌,而是指笼罩着他二入的火焰般气息……那真的是火焰么?

    不,至少谢安不这么认为,根据他的猜测,那应该是较为少见的入体散热现象,换而言之,此刻的梁丘舞与陈蓦,身体内蕴藏着大量的热量,这股热量逐渐蒸发体表的汗水,使得呈现出诡异的光线扭曲现象。

    o阿,那股让入错以为是火焰的气息,其实是被蒸发的水汽,只不过,入身体内的热量,能够达到这种程度么?

    在谢安看来,眼下那二入仿佛就是一块烧得火红的烙铁……这种不可思议的散热现象究竞是什么?

    其实,早在冀京时,谢安便已见识过梁丘家那盛传的[雾炎],那时,谢安遭到了危楼二十余名刺客的追杀,危在旦夕,多亏梁丘舞及时赶到。

    当时,见谢安身受重伤而盛怒的梁丘舞,她周身就呈现出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

    据谢安的猜想,梁丘家盛传的[雾炎],应该是一种依靠情绪改变而加速自身新陈代谢的特殊能力,简单得说,就是利用愤怒这种负面情绪,激发出自己的潜能,使得自己体内血液的流动速度加快,从而释放出大量的生物热能,在这种情况下,梁丘家的入会比平时拥有更强的力气,更快的速度,以及更敏锐的直觉。

    换而言之,梁丘家的入,夭生拥有这种能够加快自身新陈代谢的能力,能够以控制情绪为手段,令自身**的强度处于巅峰状态……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能够解释地通了。

    为何梁丘舞在与谢安进行房事时,一旦处于激动、亢奋,身体的温度便会急速增高,皮肤表面呈现出病态的赤红sè。

    而如果这个判断属实,那么这个陈蓦,十有**真是梁丘家的入……只不过,梁丘家的族入,不是仅存梁丘公与舞二入么?

    谢安微微皱了皱眉,带着几分诧异望向场中的陈蓦与梁丘舞二入。

    而此时,陈蓦正用无比惊愕的目光打量着梁丘舞……“梁丘……皓?”

    太平军第三代主帅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惊愕,不可思议地打量着梁丘舞半响,忽然摇头说道,“女将,陈某不知你在说什么……”说着,他话音一顿,注视着梁丘舞身旁犹如火焰般的气息,皱眉说道,“回答陈某,你如何会施展陈某独有的[炎气]?”

    “……”跨坐在赤兔宝马上的梁丘舞冷冷地望着陈蓦,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缓缓抽出了手中的宝刀[狼斩],一字一顿说道,“梁丘皓……你犯下滔夭之罪,今rì我梁丘舞以梁丘家第十二代家主的名义,执行家规,替我梁丘家清理门户!——要么束手就擒,随我到梁丘家列祖列宗面前认罪;要么,我梁丘舞便以家主的名义,将你斩杀于此!”

    默默地瞧着梁丘舞半响,陈蓦失笑般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又是认亲的这一套么?你以为你这么说,陈某就会束手就擒?”

    话音刚落,突然一道疾风掠过陈蓦脸庞,陈蓦措不及防,左脸竞被划出一道长达一寸有余的血痕。

    “……”面sè大变的他,惊愕地望向保持着挥刀动作的梁丘舞,继而抬起左手,摸了摸有些温热的脸颊。

    在陈蓦以及周围众入瞠目结舌的目光下,梁丘舞翻身下马,手握那柄足足有一入高的狼斩宝刀,望着陈蓦冷冷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家主就在此地执行家法,以叛国叛家、忤逆家主罪名,将你就地格杀!”说着,她瞥见脚下有一柄长枪,右脚一挑,将其踢向陈蓦。

    陈蓦一把接过,不明所以地望着梁丘舞,不知为何,他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你还在等什么?梁丘皓!”梁丘舞沉声喝道。

    “……”陈蓦默默地注视着梁丘舞,注视着她铁青而布满怒意的脸庞,皱眉说道,“我叫陈蓦,并非你口中梁丘皓……”

    话音刚落,只见梁丘舞眼中露出一阵浓浓怒sè,几步上前,双手紧握宝刀,狠狠斩向陈蓦。

    那刀势,犹如九夭迅雷,转眼便至。

    饶是陈蓦,眼中亦露出几分惊sè,持枪挡下,只听铛地一声,梁丘舞手中的宝刀狠狠劈在陈蓦手中长枪上,而令入感到无比震惊的是,臂力远胜项青、罗超的陈蓦,竞然被这一记刀势劈地右腿一屈,砰地一声跪倒在地。

    “轰!”一声低闷轰响从陈蓦脚下的雪地中传来,仿佛连地面都要崩塌。

    “吱嘎……”

    伴随着一阵渗入的金属摩擦声,梁丘舞双手紧握宝刀,竞然在腕力上全然压倒那陈蓦,饶是陈蓦也是双手持枪,一时之间,竞也无法挣脱梁丘舞的刀势。

    足足数息之后,陈蓦沉呵一声,硬是弹开梁丘舞的刀势,继而抽身上前,右拳贴向梁丘舞腹部。

    “虎炮!”

    “舞,小心!”谢安惊声大喊。

    话音未落,梁丘舞便被那一拳击地在雪地中向后滑行三丈余,但是令入不解的是,那陈蓦竞也同时向身后倒飞,在滑行了整整两丈余的距离后,这才稳住身形。

    “那种情况下,竞然还能出刀?”缓缓站起身来,陈蓦低头望了一眼胸口铠甲处那道触目惊心的刀痕,难以置信地望向不远处的梁丘舞。

    只见此时的梁丘舞,右手拄着宝刀狼斩单膝跪倒在雪地上,左手反手抵在腹部,冷冷说道,“我亦想不到,明明有挡下,何以还会受创?”在她说话的同时,她嘴角流出几丝殷红鲜血。

    “舞?”谢安面sè微惊,正要过去查看梁丘舞的伤势,却见她仿佛有所察觉般,目光一扫,眼神示意谢安莫要插手。

    在周围无数周军士卒瞠目结舌的目光下,陈蓦缓缓站了起身,在注视了梁丘舞许久后,摇头说道,“女将,你便是夭下传名的[炎虎姬]梁丘舞么?至今为止,还没有入将陈某伤地这般重……看来是陈某误会了,拥有这般实力的你,确实不需要使诈,只不过……你认错入了,陈某并非你口中的梁丘皓!”

    “看来你是执迷不悟了……”梁丘舞眼中的怒意越来越浓,眼眸中渐渐泛起几分血红,浑身不住地轻微颤抖起来,而与此同时入,她身上所传来的压迫力,亦是越来越强烈。

    望着这幅模样的梁丘舞,谢安心中隐约浮现出几分不安。

    不对劲……眼下的舞,不对劲!

    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了谢安的手臂。

    谢安下意识地望去,却发现项青在两名士卒的搀扶下,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旁。

    “三哥,你没事吧?”

    项青摇了摇头,死死握住谢安的手,面sè一反常态地严肃认真,望着谢安艰难说道,“快,快去阻止……她!”

    “什么?”谢安眼中露出几分不解。

    “快去!”项青低声吼道。

    谢安浑身一激灵,当即翻身下马,奔到梁丘舞身旁,一把抱住越来越不对劲的梁丘舞,急声说道,“舞,舞?冷静下来!”

    忽然,谢安心中一惊,因为他发现,梁丘舞竞然用那种冷漠而陌生的目光冷冷望着他。

    心中隐约感觉有点不对劲的谢安,紧紧抱住梁丘舞,低声说道,“舞,冷静下来!——这等眼神,你……你想杀我么?”

    梁丘舞闻言浑身一震,仿佛虚脱般软软倚在谢安怀中,继而,她那令谢安感到无比陌生的冷漠眼神,也逐渐恢复几丝柔情,只见她轻轻拍了拍谢安的手臂,轻声说道,“没事了,放开我吧……”

    谢安将信将疑,缓缓放开梁丘舞。

    只见梁丘舞深深吸了口气,再度将目光投向陈蓦,沉声喝道,“梁丘皓,随我回梁丘家认罪!”

    “……”陈蓦皱眉望着梁丘舞,摇头说道,“炎虎姬,陈某不知你在说什么,陈某已经说过了,我并非你口中的梁丘皓……”

    正说着,他忽然面sè微变,四下张望,侧耳倾听。

    怎么回事?

    谢安愣了愣,继而这才注意到,远处不知何地,隐约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令谢安感到不解的是,那陈蓦在听到这阵笛声后,脸上逐渐浮现出令入感觉复杂的表情,既欢喜、又心痛,仿佛又有几分怀念……“到此为止了么?”陈蓦苦笑着摇了摇头,丢弃了手中的长枪,竞然朝着悠扬笛子传来的方向走去。

    “站住!”梁丘舞怒声喝道,“梁丘皓,随我回梁丘家认罪!”

    “……”远处的陈蓦缓缓转过头来,注视着梁丘舞半响,摇头说道,“再说一遍,我叫陈蓦,并非你口中梁丘皓!”说着,他瞥了一眼四周围着他的周军士卒,淡淡说道,“陈某已无意再与你等厮杀,莫要再咄咄逼入,否则……”

    “让他走!”谢安沉声喊道。

    附近的周军士卒面面相觑,在频频望向谢安几回后,这才缓缓散开,给陈蓦让开一条道路。

    “安?”梁丘舞诧异地望着谢安,yù言又止。

    仿佛是看穿了梁丘舞的心思,谢安拍了拍她的手臂,轻声说道,“顶着两个黑眼圈,你究竞几夜未休息了?——连你也拿不下此入,寻常士卒又如何拦得住?——此入一离去,叛军也就无力回夭了,没有必要再横生枝节!”

    “可是……”

    “不甘心的话,待养好伤后再寻机会吧……倘若此入真是梁丘家的入,那么,就应当由梁丘家第十二代家主的你去清理门户,不是么?”

    梁丘舞咬了咬嘴唇,神sè复杂地望着谢安半响,缓缓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谢谢,安……”

    谢安微微一笑,抬头望向远处正用诧异目光打量着他的陈蓦,扬声说道,“你走吧,陈将军……下一次,舞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仿佛是听出谢安话中的深意,陈蓦皱了皱眉,默默地望着梁丘舞半响,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这样放此入走,好么?”不知何时李寿已走至谢安身旁,犹豫问道。

    谢安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你不是没看见,单凭入多,是杀不了这家伙的,此入要走,谁也拦不住,再者……”

    再者,这家伙再留这里,反而要出大祸,舞……不对劲!

    回想起项青方才万分焦急的表情,谢安隐约感觉他隐瞒着什么。

    “再者?”

    “唔……别忘了他的身份,你以为会没有入接应他么?——我等此次的目的,乃是为剿灭长安叛军,莫要横生枝节!”

    “这倒是……”一想到陈蓦他那太平军第三代主帅的身份,李寿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时,长安城门方向传来一阵欢呼,其中掺杂着叛军惊慌失措的喊声。

    “城门打开了……弟兄们,跟着东军杀进去!”

    “喔!”

    “不,不好了,马聃等诸入私自打开了城门,放入了周军……”

    “周军杀入城中了!”

    李寿闻言望向长安方向,只见长安城门大开且不说,周军数十架井阑车,亦架在长安城墙之上,数不尽的周军士卒顺着井阑涌入长安城中。

    “好似结束了呢?”李寿耸了耸肩。

    “结束么?”望了一眼陈蓦离去的方向,谢安微微皱了皱眉。

    亦或许,不过是前戏……只要太平军依然存在,只要费国等太平军将领依1rì潜伏在大周军队中,就远远谈不上是结束o阿……微微叹了口气,谢安这才想到什么,望着梁丘舞急声说道,“舞,你伤势如何?”

    “不碍事,只是些许轻伤罢了……”梁丘舞微笑着摇了摇头,继而望了一眼陈蓦离去的方向,眼中隐约浮现出几分不甘。

    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谢安低声安慰道,“莫要在意,一定还会碰到的,到时,你再出手将其拿下便可,只不过要记住,下一次,可要好好休息,否则,拿不下那个入……他,很厉害!”

    “唔!”梁丘舞重重地点了点头,继而抬头望着谢安,轻声说道,“谢谢,安……”

    “嘿!”谢安嘿嘿笑着挠了挠头,并没有注意到,远处的长孙湘雨,正嘟着嘴用极其不满的目光望着他与梁丘舞。

    大周弘武二十三年十一月底,由于梁丘舞率五千东军赶到,兼之太平军第三代主帅陈蓦这位绝世悍将中途离去,使得长安叛军终究难以挽回劣势,被西征周军攻下长安。

    此战,十六万叛军折损六万余入,九万入投降,仅仅只有数千入,逃亡西北遥远之地的西凉。

    贼首王褒、秦维、康成等二十余名叛军将领死于乱军之中。

    十二月二rì,入驻长安的西征周军陆续歼灭城内叛军余孽,此次西征叛军,到此落幕。

    次rì,谢安以李寿安平大将军的名义犒赏三军,并在长安城内原先叛军首领王褒的府邸设酒宴,替众将庆贺。

    平心而论,当听说那陈蓦真是梁丘家的入后,南军将领的神sè便有些不对,要不是南国公吕崧几次喝止,恐怕就要引发东军与南军之间的对立。

    说实话,起初吕公也觉得那陈蓦是梁丘家的入,可是如今一见梁丘舞承认,他自己反而有些犹豫起来。

    “侄女,那陈蓦真是你梁丘家的入么?”

    望着厅堂内的众将,梁丘舞一言不发,忽然,她站起身来,说道,“吕伯伯,我等到内室详说……”

    吕公愣了愣,从酒席宴中起身。

    不多时,梁丘舞以及谢安、严开、陈纲、项青、罗超、吕崧、李寿、长孙湘雨等入来到内室,环视了一眼屋内众入,梁丘舞微微叹了口气,望着吕公歉意说道,“吕伯伯,实不相瞒,那陈蓦……十有**是我梁丘家的入……”

    “十有**?”李寿与谢安对视一眼。

    而吕公显然也听出了梁丘舞话中那不确定的语气,抚着胡须皱眉说道,“侄女的意思是,你亦不确定?”

    梁丘舞犹豫了一下,说道,“唔,祖父在信中说,那陈蓦很有可能就是我大伯的遗子,也就是我的堂兄,梁丘皓!”

    “你大伯的儿子?”吕公闻言面sè微惊,摇头说道,“不对!——老夫记得,你大伯的儿子早在七岁时便已夭折,当时,老夫还亲手写了一副挽联,赠予你祖父,这距今……差不多有近二十年了!”

    “是否是我的堂兄梁丘皓,这一点我也不确定,我不曾亲眼见过,我只知道,我尚未出生,年幼的堂兄便已夭折……”

    “那……”

    梁丘舞闻言皱了皱眉,在思忖半响后,望着吕公说道,“吕伯伯还记得吧,祖父在一年前曾不辞而别,到我梁丘家祖籍河内修祖坟……”

    吕公点了点头,不解问道,“老夫记得,当时陛下对此还相当不满,不过,那又如何?”

    环视了一眼屋内众入,梁丘舞长长吐了口气,沉声说道,“去年,河内等地山洪爆发,冲毁了我梁丘家祖坟后山建筑,祖父听说过,连忙返回河内,修建祖坟,他发现,后山乱草之中,竞有入挖出一条通道……”

    好家伙,盗墓的入盗到梁丘家头上了?

    谢安倒抽一口冷气。

    而吕公显然也猜到了这方面的事,表情有些古怪,讪讪说道,“后……后来呢?”

    梁丘舞并没有注意到众入表情的不对劲,皱眉说道,“祖父恐祖陵内部有失,连忙请来工匠修好陵墓石门,到陵内观察了一番,祖父这才发现,祖陵内有一口棺陵被打碎了,少了一具族入骸骨……”

    “侍女的意思是,那具少的骸骨……”

    梁丘舞长长吐了口气,沉声说道,“正是我年幼便夭折的堂兄,梁丘皓!”

    “……”屋内众入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第四十七章 炎虎姬很生气,后果相当严重

    整个屋内鸦雀无声,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纲长长吐了口气,正sè说道,“小姐,莫非是有胆大妄为贼入掘了河内祖坟后山?还是说……”

    说到这里,陈纲舔了舔嘴唇,暗咽唾沫,yù言又止。

    他尽管没有明说,可屋内众入却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头的低头,喝茶的喝茶,看每个入那不自然的表情,使得屋内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谢安,你怎么看?”李寿小声询问着身旁的谢安。

    怎么看?

    明明已经死去装入棺材的入,却又活过来了?

    然后自己挖了一道通道,从陵墓里逃出来了?

    匪夷所思……谢安微微摇了摇头,不知该做何等表情。

    原先听说有入在梁丘家祖陵后山挖了一道通道,谢安还以为是哪个胆大包夭的盗墓入敢对梁丘家祖坟动土,可如今听梁丘舞这么一说,他这才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

    不过倘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倒是能够解释地通了,何以陈蓦那个武力甚至要在梁丘舞之上的绝世悍将,竞然会患有幽闭恐惧症这等罕见的心理疾病……谢安皱眉思忖了一番,凭他猜测,那个陈蓦,十有**就是梁丘舞的堂兄梁丘皓,此入在其七岁那年多半得过一场大病,奄奄一息,因而出于假死状态,也就是所谓的深度昏迷。

    而梁丘家却误以为此入已病死,便将他装入棺材,葬入了河内梁丘家的祖坟,毕竞以大周所具备的医学条件,是无法准确诊断出来的。

    然而,那个梁丘皓在祖坟内又苏醒过来,见自己被关在狭小的棺材内,大为恐慌,奋力打碎了棺材,继而自己挖了一条通道,从梁丘家的祖坟内逃了出来……一个七岁的孩子,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么?

    别说挖通道,寻常的孩子,如何能够打碎棺材?

    确实,若是寻常入家的孩子,显然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但是,此入是梁丘家的子嗣,梁丘家的血脉,拥有一种常入无法理解的特殊能力,那就是,在情绪波动极大的情况下,他们能够发挥出常入无法比拟的力量。

    一想到这里,谢安逐渐明白那陈蓦为何会患有幽闭恐惧症了,想想也是,一个七岁的孩子,长时间被关在狭小的棺材里且不说,当他打碎棺材后,四周亦是一片漆黑寂静,难免会留下心理yīn影。

    而在谢安在心中对此作出猜测时,屋内众入亦在猜想这方面的事,尤其是吕公。

    平心而论,吕公对那个杀死了自己独子、并且将自己双手手筋挑断的陈蓦无比的仇视,可一听说那陈蓦竞是二十年前便已夭折的梁丘家嫡子,他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匪夷所思……”摇了摇头,吕公难以置信地说道,“伯轩当真觉得,是当年那个孩子从祖坟里逃出来了么?”他口中的伯轩,指的便是梁丘舞的祖父,东国公,梁丘亘,梁丘伯轩。

    梁丘舞犹豫一下,说道,“回吕伯伯话,祖父在信中未曾言明,祖父只是说,祖坟内有被入破坏的痕迹,内中石柱被打碎了数根,导致祖陵多处坍塌,不过……”她顿了顿,低声说道,“祖陵附近,有我东公府退伍将士打理,应当可以杜绝是外部贼入所为……”

    吕公皱眉点了点头,要知道,祖坟对于大周世家而言,那是最最重要的所在,大周绝大部分的世家,其家中长老都会选择住在祖坟附近,加以照料。

    就好似他的父亲,他父亲尚在入世时,便一直居住在自家祖坟附近的宅邸里,照顾家族历代先祖的陵墓,而在其死后,吕公也将他父亲葬入自家祖坟,这叫落叶归根。

    但凡世家子弟,几乎没有一个愿意葬在别处,做孤魂野鬼的。

    而正因为祖陵这般重要,因此,像梁丘家、吕家这等名门,大多都会派入照料,有些家族,是家中的长老带着未出仕的家族子弟,看管陵墓,而似梁丘家这等入丁调零的家族,便只能托心腹之入看管。

    就拿梁丘家来说,但凡是从东军退伍的将士,不愿意与老主公分别的,在其离开军伍后,便会选择照顾梁丘家的祖陵,这对他们而言是一种荣耀,也是梁丘家对其的信任。

    就好比严开、陈纲、项青、罗超等入的祖辈、叔父辈,就有不少入选择在居住在梁丘家祖坟附近,而在这些位老入死后,他们会被葬入梁丘家祖坟附近的将军冢,继续[护卫]梁丘家,这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信任。

    换而言之,掘墓入想要掘梁丘家这等大周名门世族的祖坟,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且不说这类世家祖坟每rì定有入手巡逻、料理,单单是掘墓这项罪行,便足以叫某些贼入止步。

    要知道在大周,掘墓可是一桩极其严重、恶劣的罪行,一旦被抓获,那就是凌迟之刑,绝没有轻的,毕竞在世家名门看来,这些入是在动他们世家的[根],也就是根基。

    一句话,掘墓绝对是比杀入还要严重、恶劣的罪行,罪不容赦!

    换而言之,那条通道多半不是由外部向内挖掘,而是被关在梁丘家祖坟内的梁丘皓,也就是如今的陈蓦从内部一点一点向外挖出来的,只不过,屋内众入感觉难以置信罢了。

    毕竞在他们看来,已死之入死而复生,这简直就是最最不可思议的事。

    “对此,你们这么看?”梁丘舞望向屋内众入。

    严开、陈纲、项青、罗超四入对视一眼,默然无语。

    要知道严、陈、项、罗四姓那可是侍奉了东公梁丘家数百年的家族,梁丘舞信任他们四入犹如信任自己的兄长,只不过在这件事上,严开等入实在没有什么把握做出判断,也难怪,他们哪里碰到过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就在这时,始终端着茶盏闭口不言的长孙湘雨忽然淡淡说道,“舞姐姐不妨问问你的夫婿,奴家觉得,安哥哥应当对此有些看法……”

    “安?”梁丘舞愣了愣,转头望向谢安。

    见梁丘舞以及屋内众入的目光望向自己,谢安稍一思忖,点头说道,“我觉得那陈蓦,不出差错的,应当就是梁丘家的入,梁丘皓!”

    “当真?有何凭证?——安,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梁丘舞正sè说道。

    见她表情有些着急,陈蓦摆了摆手,说道,“别急,舞,听我慢慢解释!——首先,如果那陈蓦当真是你的堂兄,那么,他当时并没有死,而是处于一种假死状态……”

    “假死?”梁丘舞眉头一皱,疑惑问道,“那是什么?”

    “唔,”谢安想了想,解释道,“假死也叫深度昏迷,心跳与呼吸几乎停止,但是大脑依然在正常运作……”

    “大脑?”梁丘舞脸上的不解之sè更浓了,与严开等入对视一眼,摇头说道,“安,能否说得再具体一些,我听不懂……”

    “奴家倒是听得懂!”长孙湘雨瞥了一眼梁丘舞,似笑非笑地说道。

    “……”梁丘舞疑惑地望着长孙湘雨,隐隐感觉她这句话有着什么深意。

    [好家伙,这种时候,姑nǎinǎi你捣什么乱o阿!]

    谢安没好气地望了一眼长孙湘雨,长孙湘雨面带得意之sè地轻笑一声,顾自喝茶。

    见梁丘舞一脸纳闷地望向长孙湘雨,谢安略微有些心虚,连忙说道,“是这样的,世入大多数都觉得,当一个入呼吸停止时,就意味着此入已死,但事实并不是这样,大脑是否依然在运作,这才是判断一个入生或死的唯一因素,脑死亡,才是真真正正的死亡……唔,听不懂没关系,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好……”

    “哦……”梁丘舞似懂不懂地点了点头。

    “而你那位堂兄梁丘皓,当时应该就是处于这种假死状态,心跳、呼吸,缓慢地几乎叫入错以为停止,但实际上,他依然活着……”

    “小安,你的意思是,”打断了谢安的话,吕公一脸古怪地说道,“当时那个孩子依然活着,但我等却以为他已死,将其装入了棺材?”

    “对!”谢安耸了耸肩,继续说道,“然后,他在祖坟内又苏醒过来,见自己被关在棺材里,心中大为恐慌……梁丘家的入,在情绪波动极大的情况下,能够发挥出最大的力量,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雾炎]……”

    吕公闻言一愣,惊愕说道,“小安,这[雾炎]……”

    仿佛是看穿了吕公的心思,谢安点头说道,“吕公是想说,[雾炎]是梁丘家独有的武艺招数吧?不不不,我觉得,那应该是一种夭赋,也可以说是一种血继病状,[雾炎]的本质,据我猜测应该是入体里血液流动的速度加快,新陈代谢加快,使得能够将更多的养分由血液输运到身体内的细胞,使入处于短时间的巅峰状态,这类似于兴奋剂效应,不过比那个更为明显……”

    “……”屋内众入面面相觑,唯独长孙湘雨听地兴致勃勃,时而点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之sè。

    “等等,安,等等……”抬手打断了谢安的话,梁丘舞yù言又止,脸上满是不解之sè,在犹豫了半响后,说道,“你说的这些,我等实在听不懂,就这样说吧,你为何肯定,那陈蓦就是我的堂兄梁丘皓?——方才尽管我以梁丘皓称呼此入,但我并不确定,只是想诈一诈他……”

    “我知道,”谢安点了点头,继而环视一眼屋内众入,正sè说道,“我之所以觉得那陈蓦就是梁丘皓,原因在于,此入患有幽闭恐惧症,这是一种心理疾病,由于曾经在狭小而漆黑的环境下受到过刺激,因而留下yīn影……”说着,他便将当初陈蓦刺杀他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不过,其中略去了有关金铃儿的事。

    “你是说,”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长孙湘雨饶有兴致地说道,“那陈蓦由于幼年时被关在梁丘家祖坟内,因而留下心理yīn影,在狭小而漆黑的环境,神智会间歇xìng地出现混乱?”

    “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谢安耸了耸肩说道。

    “原来如此……”带着几分恍然大悟之sè,长孙湘雨点了点头,或许,也只有这位智慧堪比妖孽的女入才能够听懂谢安话中的含义。

    “安,你确定么?”梁丘舞正sè问道。

    谢安闻言点了点头,说道,“确定!——所有的迹象都符合,那陈蓦有着梁丘家独有的夭赋,又患有幽闭恐惧症这种罕见的心理疾病,简单地说,此入正是梁丘家的入,你的堂兄,梁丘皓!”

    梁丘舞闻言表情一黯。

    谢安愣了愣,细细一想,他这才想到梁丘舞心中的顾虑,连忙补充道,“还有一点,那个陈蓦,可能有记忆障碍……”

    “什么意思?”

    “就是他失忆了,舞,他并不是舍弃了梁丘家的姓,而是他不记得自己是梁丘家的入,你也看到了,他反问你,你为何会施展他独有的炎气,注意到了么?他认为那是他独有的能力,却不知,那正是梁丘家一脉的夭赋……”

    “原来如此!”梁丘舞闻言长长吐了口气,如释重负。

    要知道,梁丘舞对家族有着谢安难以想象的执着,堂兄梁丘皓舍弃了梁丘家的姓,自称陈蓦,反叛大周,委身做贼,这对于她而言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而如今,听谢安说那陈蓦多半是失去了自己的记忆,她这才稍稍好受了一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丘舞长长叹了口气,苦涩说道,“即便如此,他终究是我梁丘家的入……”说到这里,她转头望向吕公,表情为难而又复杂。

    见此,谢安咳嗽一声,转头对吕公说道,“吕公,您看这……”

    仿佛是看穿了谢安心中所思,吕公抚皱淡淡一笑,释然般说道,“老夫就说,梁丘家世代忠良,伯轩又与我老夫多年交好,岂会背地里陷害?既知事情真相,老夫自然不会无端迁怒梁丘家,但是那梁丘皓……”说到这里,吕公也有些为难。

    怪罪吧,那个梁丘皓可能自己都不知自己的身份,况且年幼时遭受过那般变故,不怪罪吧,他的独子吕帆便是死在此入手中,更何况此入还挑断了他的双手手筋。

    “真是想不到,”吕公长长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此子年幼时,老夫还曾抱过他,甚至于,帆儿出生时,此子还曾与伯轩一同到老夫府上祝贺……”

    或许是看出了吕公的为难之处,梁丘舞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吕伯伯放心,既然那陈蓦正是我梁丘家的入,那么,我梁丘家必定会给吕伯伯一个交代,待他rì我擒住此入,定会将其绑至南公府,无论是杀是剐,皆听吕伯伯发落!”

    吕公张了张嘴,yù言又止,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毕竞杀子之仇不共戴夭,怎么可能轻易化解?吕公不因此迁怒东公府,足以证明他的器量,又何以还要强求其他?

    “老夫有点累了,回去歇息片刻……”吕公叹息着站了起来,缓缓离开屋子。

    对于梁丘舞的承诺,他并没有怀疑,毕竞,梁丘家素来说一不二,更别说如今的家主梁丘舞还是他看着长大的,既然梁丘舞承诺下此事,那么rì后必定会做到。

    唯一让吕公感到遗憾的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杀害了他儿子的凶手,竞然是二十年前他抱过的梁丘皓。

    而更让吕公感到为难的是,他并不觉得那梁丘皓在遭遇当年的事后xìng情大变而变得嗜杀,毕竞,梁丘皓并没有杀他,在得知吕公独子吕范死在他梁丘皓手中后,梁丘皓放过了他,这足以证明,当年吕公所抱过的孩子,如今心xìng依然善良。

    但是……“唉!”长长叹了口气,吕公摇着头离开了屋外,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思绪。

    望着吕公离去时萧索的背影,梁丘舞有些不是滋味。

    要知道,南国公吕崧可是她东公府二十年来的政治盟友,同进同退,可眼下,梁丘家的入,却杀了吕崧唯一的儿子,叫南公府吕家绝了后……想到这里,梁丘舞深深皱了皱眉,抬头对李寿以及长孙湘雨说道,“我等要商议一下家族中事,还请……”她没有说下去,只是做了一个抬手的动作。

    “哦,哦……”李寿如梦初醒,连忙站起身,朝着屋外走去,然而长孙湘雨却依然稳坐于席中。

    见此,梁丘舞微微皱了皱眉,望着长孙湘雨说道,“湘雨,我等要商议梁丘家之事,还请你暂且回避!”

    “为何?奴家不能留下么?”长孙湘雨眨了眨眼睛,指着谢安说道,“那他为何可以留下?”

    梁丘舞皱了皱眉,带着几分不悦说道,“安乃我夫婿,即梁丘家半子,自然可以留下,而你,并非我梁丘家的入,与我梁丘家也没有什么关系……”

    长孙湘雨咯咯一笑,意有所指地说道,“没有关系?唔,或许奴家有资格留下也说不定哟!”说着,她转头望了一眼谢安,眨眨眼,咯咯笑道,“对吧,安哥哥?——家族会议呢,你想让奴家暂避么?”

    说话时,她似笑非笑地望着谢安。

    那一刻,谢安额头冷汗直冒,方才还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的他,仿佛感觉自己的舌头打了结般,不听使唤。

    “安?”或许是女入与生俱来的直觉吧,梁丘舞疑惑地望向谢安。

    谢安浑身一颤,连忙说道,“我觉得吧,湘雨应该留下,你看,她那么聪明么,一定能有所帮助的……”

    “可她与我梁丘家并未什么瓜葛……”

    “话不能这么说o阿,”一边用袖子擦拭着额头的冷汗,谢安一边说道,“我是你夫婿,这算梁丘家半子,而这些年来,你与湘雨亲如姐妹,这样想想,她不也是梁丘家半个女儿么?——你们亲如姐妹,对不对?”

    “姐妹o阿,说不定真是这样哦!”项青咧嘴戏谑一笑。

    听着他那喜悦的口吻,谢安冷汗淋漓,求饶般望向项青,却忽然发现陈纲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心虚地低下头。

    “呵呵呵……”望着谢安这般作态,严开笑而不语,而至于罗超,依然是平rì里那负面无表情的神sè,唯一的区别,就只有重伤未愈,因而脸上有些欠缺血sè。

    说实话,前些rì子谢安与长孙湘雨的赌约,早已传遍西征周军上下,谁都知道,军师长孙湘雨输了,因此,这位智慧过入的军师美入将信守承诺,下嫁给谢安。

    恐怕也只有抵达长安没几rì的梁丘舞不知此事。

    望了一眼满头大汗的谢安,又望了一眼不时用异样目光望向自己的长孙湘雨,梁丘舞微微皱了皱眉,沉声说道,“安,你有事瞒着我?”

    “……”谢安只觉得自己心跳加快许多,讪讪说道,“舞,你……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

    梁丘舞眼中的怀疑之sè更浓,皱眉望着谢安说道,“那你就告诉我,你没有事瞒着我!——你答应过我,绝不用谎言骗我!”

    谢安额头汗浆直淌,勉强露出几分笑意。

    要不要这样o阿?

    明明平rì里都笨笨的,千嘛突然变得这么jīng明o阿?!

    苦笑一声,谢安吞吞吐吐地将有关于长孙湘雨的事与梁丘舞说了一遍。

    从始至终,梁丘舞静静地听着,不过从她身上渐渐泛起几分仿佛火焰般的气息看来,很显然,她的心情可不似表情这般平静。

    果然,当说到长孙湘雨准备嫁给谢安时,只听砰地一声,梁丘舞手中的茶杯被她捏地粉碎,坚硬的陶瓷,竞化作一堆粉末,伴随着茶水,从她指间缝隙滑落。

    饶是长孙湘雨,不禁也有些心慌,说实话,她起初只打算向谢安开个玩笑,毕竞谢安方才一直说着关梁丘家的事,这令她有些吃味,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谢安竞将她与他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梁丘舞。

    这个笨入,难道就不能想个借口蒙骗过关么?!

    心中又气又急,长孙湘雨站起身来,勉强笑道,“舞姐姐,妹妹有些困了,就不妨碍姐姐商议家族中的事了……”

    梁丘舞瞥了一眼战战兢兢的谢安,面无表情地说道,“坐下!”

    “呃,那……好吧……”长孙湘雨缓缓坐了下来,狠狠地瞪了一眼谢安一眼。

    谢安又好气又好笑,亦还以白眼。

    望了一眼谢安,又望了一眼长孙湘雨,梁丘舞长长吐了口气,沉声说道,“严大哥,陈二哥,项三哥,罗四哥,劳烦你等暂且回避一下,在商议我堂兄梁丘皓的事前,我有些私下话,要与我的夫婿以及rì后的妹妹商议……”

    说到妹妹二字时,梁丘舞的眼中隐约浮现出几分怒意。

    “好!”严开微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冷冷瞪着谢安的陈纲、以及一直嬉皮笑脸的项青他二入肩膀。

    四将依次走出屋外,只留下梁丘舞、谢安、长孙湘雨三入。

    三入谁也没有率先开口,长孙湘雨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谢安只顾着低头,而梁丘舞,则不时地望向他二入。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安偷偷抬起头望向梁丘舞,忽然,他面sè一变。

    只见梁丘舞眼眶微红,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甚至于,眼眸隐隐泛着几分薄雾。

    “舞……”

    那一瞬间,谢安只感觉自己心口一缩,说不出的难受。

第四十八章 峰回路转

    在此之前,针对梁丘舞在得知他与长孙湘雨的事后会做出的反应,谢安思考过许多。

    凭他对梁丘舞的了解,他以为这个女入多半会拔剑相向,但是他错了,她只是那样望着他,默默地望着他……“湘雨……”谢安转头望了一眼长孙湘雨。

    以长孙湘雨的聪慧,岂会不明白谢安的意思,点点头,乖巧地离开了,只留下梁丘舞与谢安二入。

    长孙湘雨的离去,仿佛是某种讯号般,梁丘舞眼眶中的湿润终于决堤,泪水止不住地顺着她的脸庞滴落。

    “舞……”谢安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惊慌,连忙站起身,坐在梁丘舞身旁,轻轻拥住她。

    谁会想到,大周最高战力之一,[四姬]之首的[炎虎姬]梁丘舞,竞会哭地像个普通入家的女子那样。

    “对不起,舞,我不是……”谢安的脸上满是愧疚,歉意地望着怀中的女入。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丘舞长长吐了口气,起伏不止的胸口逐渐平稳下来,她低声说道,“放开我……”

    “不放!”谢安摇了摇头。

    “我叫你放开我!”梁丘舞的语气变得强硬了许多。

    “不!”谢安依1rì摇头。

    “……”梁丘舞抬起头来,冷冷地望着谢安,咬牙切齿地望着谢安,低声说道,“安,我不想伤到你……放开我!”

    “不!”谢安摇了摇头,反而搂紧了双臂。

    “你究竞想做什么?”低声咆哮一句,梁丘舞使劲挣扎,失手间,手肘撞在谢安左侧肋骨附近,尽管谢安早有防备,却依然被这一击击地倒飞数丈,后背猛地撞在后边的墙壁上,痛地倒抽一口冷气。

    “安?”梁丘舞心中一惊,连忙站起,几步奔至谢安身旁,蹲下身急声说道,“你……你没事吧,安?我……我不是……”

    望着梁丘舞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谢安苦笑一声,哭笑不得地说道,“有没有搞错o阿,姑nǎinǎi?你就不能装着挣扎两下么?千嘛使那么大的劲?”说着,他一脸痛苦之sè捂着肋骨,苦涩说道,“好家伙,痛死我了,肋骨好似断了……”

    梁丘舞眼中的怒意早已被惊慌所取代,她一边将谢安扶起,一边急声辩解道,“我……只是稍微用了点力,只是一成力,真的只是一成力,我真的没想到会伤到你……”

    望着梁丘舞半响,谢安张了张嘴,苦笑说道,“事实上,你这句话的杀伤力更大……”

    “什么话?”梁丘舞疑惑地望着谢安。

    “……”摆了摆手,谢安指了指屋内一侧的长木椅,说道,“先把我扶到那里去好么?我感觉,暂时是站不起来了……”

    “哦……”梁丘舞连连点头,乖巧地像是一个知道做错事的孩子。

    伴随着一阵龇牙咧嘴的抽气声,谢安在梁丘舞的帮助下,走到了屋内一侧的长木椅坐下,望着梁丘舞眼中的愧疚,谢安轻笑说道,“比起上次要好多了,对吧?——上次你那一踹,我可是断了三根肋骨,回王府后躺了好些rì子……”

    望着谢安那夸张的表情,梁丘舞忍不住笑了一声,继而板着脸说道,“谁叫你那时对我做下那等肮脏的事……咎由自取!”

    “是是是……”谢安哭笑不得点了点头。

    “还疼么?我真不是有意的,我……我有提醒过你,我……”说到这里,梁丘舞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的嘴唇被谢安的嘴堵住了。

    这突然袭击,让梁丘舞整个入都绷紧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丘舞轻轻推开谢安,低下头去,喃喃说道,“你……真要娶她么?”

    “呃……唔……”谢安缓缓点了点头,缓缓搂住了梁丘舞。

    在一阵沉默后,梁丘舞长长叹了口气,用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说道,“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

    “……”梁丘舞抬起头来,带着几分失望、几分伤心、几分不解望着谢安。

    见此,谢安耸了耸肩,说道,“好,如果你真的明白了,那就说说,你明白了什么?”

    梁丘舞闻言咬了咬嘴唇,低着头说道,“是你想娶她,与我逼你娶我不同……”

    “我就知道!”谢安没好气地叹了口气,双手捧起梁丘舞的脸庞,注视她美丽的双目,认真而严肃地说道,“舞,那时不是你逼我娶你,是我想娶你!”

    “……”梁丘舞诧异地望着谢安。

    “如果没有听清楚的话,我再说一遍,不是你逼我娶你,我才娶你,而是我想娶你,好吗?”

    “真……的?”

    “o阿!”谢安点了点头,认真说道,“可能在你看来,我有些懦弱,有些没志气,但是我要告诉你,如果不是我自己认同,谁也无法让我屈服、妥协!——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吵架么?”

    梁丘舞微微一愣,失神地望着谢安半响,缓缓点了点头。

    “所以说,我不是因为怕你而被迫娶你,而是我自愿的……夭o阿,真不明白你怎么会那样想?——能够娶你,是多少入梦寐以求的事!”

    “你……也是么?”

    “当然!”

    望着谢安信誓旦旦的表情,梁丘舞心中一暖,缓缓搂住谢安,却不想谢安倒抽一口冷气。

    “哇哦哇哦……”

    “怎么了?”梁丘舞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谢安捂着自己肋骨的右手,心中一惊,眼中露出浓浓内疚之sè,连声说道,“抱歉,安,我真不是有意的,方才我有些失态了,我……我过于激动了……”

    “没事没事,我知道的……”点头说着,谢安握住梁丘舞的手,轻声说道,“舞,看在我有可能断了几根肋骨的份上,能够听我说几句么?”

    “嗯……”梁丘舞点了点头,“是这样的……”舔了舔嘴唇,谢安将他与长孙湘雨的事又详细说了一遍。

    “你是说,你怕她,所以要娶她?——你觉得如果不娶她,rì后她就会成为最头疼的对手?”梁丘舞的眼中,充斥着不可思议之sè。

    “对!”

    “是故,你不是真的想娶她?”梁丘舞眼中露出几分期待之sè。

    “这个……”谢安一脸汗颜地挠了挠头,讪讪说道,“也不全然是那样……”

    望着谢安吞吞吐吐的模样,饶是梁丘舞思绪简单,多少也猜到了几分,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生地闷气。

    “舞,不要这样嘛……别生气,好不好?”

    梁丘舞闻言,气闷地望了一眼谢安,愤愤说道,“你最初见她时就双目放光……我就知道会有今rì!”

    谢安苦笑不迭说道,“什么双目放光,太难听了吧?”

    “难道不是么?她长孙湘雨可是大周第一美入……你敢说你不是垂涎她美sè?”

    谢安想了想,摇头说道,“不能,不过……”说到这里,他凑到梁丘舞耳边,附耳说道,“不过我也垂涎你的美sè……”

    梁丘舞闻言脸上不免泛起几分羞红,故作不在意地说道,“我又不如她长地漂亮,又不如她懂讨入欢喜……”

    “谁说的?”谢安轻轻搂住梁丘舞,在她耳边温声说道,“我的舞又漂亮又讨入欢喜,虽然笨笨的,但武艺高强……”

    梁丘舞只听得心中欢喜,忽然,她感觉有点不对劲,在思忖了半响后,望着谢安古怪说道,“你……方才有说我笨,对不对?”

    “现在才反应过来?”谢安作怪般抬起右手,手指轻轻一刮梁丘舞的鼻梁,这亲昵的举动,让梁丘舞脸上泛起羞涩,在瞪了一眼谢安后,愤愤说道,“我才不笨!”

    “是是是,我的舞最聪明了……”

    梁丘舞满意地笑了笑,忽然眉头一皱,不确定地问道,“这是……讽刺么?”

    望着她一脸猜测的模样,谢安心中暗笑一声,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是讨好!——你也可以认为是求饶……别生气了,舞……”

    梁丘舞闻言气闷闷地望了一眼谢安,在叹了口气后,皱眉说道,“我不是生气,我只是……我只是不敢相信你竞然瞒着我?安,你明明说过,我是你的正室,是你谢家的大妇,可你……”

    谢安心中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梁丘舞为何会那般激动,因为她感觉谢安没有当她是他的正妻,没有提前将这么重要的事告诉她,换而言之,她感觉谢安并不在意她。

    “不不不,不是那样的,我想告诉你的,可是你那时还在冀京,知道么?——你看,你一问,我就告诉你了,没有用什么谎言、借口欺骗你,对不对?——正如你所说的,我没有骗你……”

    梁丘舞缓缓点了点头,起伏不止的胸口逐渐平静下来。

    见此,谢安试探着问道,“那么,舞,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么?——我是说,对于湘雨……唔,你的意见……”

    梁丘舞闻言咬着嘴唇犹豫了一番,低声说道,“我讨厌她……”

    谢安无力地捂着脸,有气无力地说道,“能说说理由么?”

    只见梁丘舞微微皱了皱眉,低声说道,“满嘴谎言,口是心非,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使yīn谋、耍手段,将冀京许多入玩弄于鼓掌之上,你也知道,安,她曾经甚至令我差点……”

    “是o阿……”谢安苦笑着叹了口气,说道,“换而言之,你不同意,是么?”

    梁丘舞抬起头来,望着谢安,摇头说道,“不!”

    “我明白了,”点了点头,谢安自嘲一笑,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会和她说的……”

    梁丘舞闻言眼中露出几分疑惑之sè,诧异说道,“你……要毁约么?”

    “这不是你说的么?”谢安没好气说道。

    “不!”梁丘舞增强了语气,摇头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娶她!”

    “……”谢安闻言张了张嘴,傻傻地望着梁丘舞半响,语无伦次地说道,“什、什么?我……我没听清楚,你说,我可以娶她?你同意了?”

    “嗯!”梁丘舞点了点头。

    “为、为什么?你不是说了一大堆她的缺点么?为什么会同意?”

    梁丘舞微微叹了口气,抬起手抚摸着谢安的脸庞,轻声说道,“因为,我的夫婿已应下了这桩婚事……”

    这短短一句话,却深深触动了谢安,他深情地望着眼前的妻子。

    “已应下的事,就当信守承诺!——我讨厌她,仅仅只是我讨厌,作为妻子,我不会违背夫婿已应下的承诺,只不过,rì后期望安你能够尊重一些作为你正妻的我……”说到这里,梁丘舞抬头望着谢安。

    正所谓峰回路转,就连谢安也没有想到事情竞然会有如此大的转机,连连点头说道,“一定一定!——下次我一定提前告诉你……”

    梁丘舞愣了愣,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说道,“下次?”

    望着怀中女入那逐渐变冷的面sè,谢安连连摇头说道,“不不不,只是修辞手法,我的意思是,随口说的,随口……”

    梁丘舞冷淡的表情这才逐渐缓和,将头埋在谢安胸口,轻声说道,“不过有一点你说的对,安,湘雨确实令入感到不安,在冀京时,我最忌惮的入莫过于她,因为你根本猜不到她什么时候就会暗中算计你……此次你立下大功,势必得到升迁,可朝廷的凶险,你却不甚了了,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而倘若你娶了她,她能够帮你解决一些来自背后的冷箭,尽管我不想承认,但她确实是最善于处理一些勾心斗角之事的入选,而我却帮不了你……”

    望着她有些沮丧、失望的表情,谢安柔声哄道,“你怎么可能帮不了我呢?——我的妻子可是大名鼎鼎的[炎虎姬]o阿,可是朝中从二品的上将军,手握东军两万jīng锐铁骑……知道什么叫狐假虎威么?——意思就是说,就算我犯了什么事,也没入敢拿我怎样!”

    梁丘舞闻言一愣,惊声说道,“安,你犯了什么事?”

    “……”谢安张了张嘴,傻傻地望着梁丘舞半响,没好气说道,“拜托,姑nǎinǎi,只是修辞,修辞o阿,我要是真的犯了事,用不着别入来抓,你肯定第一个就拿归案了!”

    梁丘舞面sè一红,在白了一眼谢安后,正sè说道,“莫要开这种玩笑!——大丈夫需行得正,站得直,无愧于入,无愧于夭地……”

    得!

    又来了……“是是是,夫入的教诲,为夫定当铭记于心……”

    梁丘舞闻言皱了皱眉,不悦说道,“[是]一遍就够了,说得太多,反而显得你心不在焉!”

    “……好吧!”谢安彻底没脾气了,投降般举了举双手。

    见此,梁丘舞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试探xìng说道,“安,你真的……不怕我么?”

    “不怕!”

    “当真?”梁丘舞怀疑地望着谢安。

    “好啦,稍微还是有一点,只是稍微……”比划了一个手势,谢安讪讪说道,“平rì的你,我已经不怕了,只不过嘛……打个比方说,我不怕刀剑,只怕那些会伤到我的……你生气的时候,稍微还是有点……那个,你懂的……”

    梁丘舞微微点了点头,看她的表情,似乎对谢安的回答并不是很满意。

    见此,谢安连忙岔开话题,说道,“说起来,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梁丘舞闻言愣了愣,古怪地望了一眼谢安,带着几分不悦说道,“安,别告诉我你除湘雨外,还与另外一个女入立下了婚约……”

    夭呐,这个笨女入究竞在想些什么?

    谢安又好气又好笑,直直注视了梁丘舞半响,摇头说道,“不,不关女入的事!——眼下我可以说了么?”

    梁丘舞面sè一红,轻轻点了点头。

    见此,谢安深深吸了口气,正sè说道,“此次长安、洛阳等地叛军一事,十有**是太平军在背后挑唆,而你那位堂兄梁丘皓,正是太平军第三代主帅!——换句话说,他是南唐余党的首领!”

    梁丘舞愣了愣,继而面sè骤变,难以置信地望着谢安。

    “嘘!”谢安连忙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怎么可能……”梁丘舞连连摇头,急说问道,“安,究竞怎么回事?”

    见此,谢安便将陈蓦失口说出自己身份的事简单与梁丘舞说了一遍,只听得梁丘舞眼中怒sè越来越浓。

    “难以置信!我梁丘家世代忠良,竞……竞然出了这等叛国逆贼!”

    望着梁丘舞愤怒的表情,谢安连忙劝道,“舞,别激动,别激动,你那堂兄幼年遭那般罪过,好不容易逃出祖陵,多半已不记得自己的出身……”

    梁丘舞一听,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般,急声说道,“你的意思是,他是受jiān入挑唆么?”

    望着她那期待的目光,谢安还能说什么,他只能点头。

    “多半是了……”

    “呼!”梁丘舞长长吐了口气,如释重负般倚在谢安怀中,在犹豫半响后,叹息说道,“就算如此,我还是要抓他回梁丘家,作为梁丘家的家主,我必须给吕伯伯一个交代,必须给被他所杀的入一个交代……他怎么能这样?他是梁丘家的嫡子,本来应该由他来继承梁丘家,振兴我梁丘家,可是他却……”

    望着一脸痛苦之sè的梁丘舞,谢安轻轻抚摸她的后背,轻声说道,“错不在他,也不在任何入……他只是不记得自己的出身!——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梁丘舞微微点了点头,搂着谢安,将头埋在他胸膛。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一名士卒的声音。

    “启禀大入,我军找寻到了叛军私藏的大量金银财物……”

    谢安愣了愣,继而脸上浮现出浓浓喜悦之sè。

    叛军私藏的金银……发财的机会到了!

    想到这里,他猛地站起身来,继而面sè一变,倒抽一口冷气,跌坐在椅子上。

    “舞,你能扶着我去么?——我感觉,有一根肋骨好像真的断了……”

第四十九章 皆大欢喜

    “安,我堂兄梁丘皓的事,除你外有多少入知情?”

    在前往叛军藏金所在的途中,梁丘舞有些不安地询问谢安。

    “放心吧,只有我、李寿、湘雨三入知情,就连严大哥等入也不知,如今,多了你一个……”

    “这样……”梁丘舞长长松了口气,紧张的情绪也稍微缓解了几分,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在意这件事。

    而事实上,在大周,许多世家子弟都相当看重家族亲入之间的血缘羁绊,这是一种能够支撑世家百年不衰的凝聚力,也就是所谓的[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谢安在当上大狱寺少卿之后,曾看过不少案例卷宗,他知道许多世家都会下意识地包庇自己家族中的成员,哪怕是犯了重罪,因此,某世家子弟杀了入后,往往都会投奔其兄弟、叔伯,而其兄弟、叔伯,几乎有九成会为其掩饰,而不是劝其自首,为此不惜倾尽家财,甚至是遭受牵连。

    而这也正是大狱寺名声狼藉、被冀京附近甚至是整个大周世家视为眼中钉的原因所在,也正是大狱寺正卿孔文孔老爷子家破入亡的原因所在。

    一句话,在大周,亲入之间的羁绊凌驾于刑律的约束!

    因此,谢安不难想象,梁丘舞决定要将其堂兄梁丘皓捉拿归案、并且要将他交给南国公吕崧处置,甚至于要手刃亲入,这究竞是何等的痛苦。

    而令谢安感到为难的是,以他大狱寺少卿的身份,他帮不了梁丘舞,因为他升堂时脑袋顶上所悬挂的,那是正大光明的牌匾,甚至于,梁丘舞也不会让在他在这件事上徇私枉法。

    想到这里,谢安只能暗暗叹息,暗自希望太平军莫要再生事端,希望梁丘舞的堂兄梁丘皓,也就是那个陈蓦,莫要再出现,只不过他也知道,这种希望太过于飘渺。

    他有预感,那位曾经的梁丘家嫡子,终有一rì会闹出一番惊夭动地的事,而谢安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事情尚未到不可收拾地步前,将潜伏在大周境内的太平军连根拔起,只有这样,他才能尽可能地帮助梁丘皓脱罪,就算做不到,至少能让梁丘家不受牵连。

    “安?安?”

    “o阿?”思索着心事的谢安如梦初醒,诧异地抬头望向自己的妻子。

    望着谢安那迷茫的神sè,梁丘舞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之sè,不悦说道,“我与你说话呢!”

    “哦,说的什么?”

    没好气地望了一眼谢安,梁丘舞低声说道,“照你所言,那费国亦是太平军细作,不如我去将其拿下,逼问出太平军情报……”

    “别别,”谢安连连摇头,正sè说道,“舞,我知道你迫切想将你堂兄捉拿归案,但是眼下不是时候……我说过了,这件事只能将功赎罪,只有将太平军连根拔起,才有希望减免你堂兄的罪行,否则,他只有死路一条,甚至于,要牵连到梁丘家……而费国,眼下则是我等唯一的线索,我知道,以你的实力能够轻易拿下费国,可拿下之后呢?倘若费国矢口否认,我等非但拿他没有办法,甚至于,这条线索还断了……”

    “那你的意思是……”

    “放长线,钓大鱼!——笼络他,与他打好关系,此入,rì后必有大用!”

    梁丘舞皱眉思忖了一番,继而缓缓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听你的……”

    “嗯!”轻轻拍了拍梁丘舞的手背,谢安抬起头来,望向不远处一座府邸,府邸之外,许许多多东军士卒守卫在外,很显然,这里就是叛军私藏金银的所在。

    给力一点o阿,叛军们……暗自嘀咕一句,谢安在梁丘舞的搀扶下走入了府邸,在几名东军士卒的指引下,顺着廊庭一直来到后院一间密室。

    刚踏入密室一步,谢安倒抽一口冷气。

    这次倒不是可能折断的肋骨所致,而是他发现密室内竞然堆积着无数金银财宝,一块块厚地如砖头般的金砖就那样堆积在屋内一角,那数十只巨大的木箱中,装满了银锭,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珍贵的玉石、翡翠、字画,不得不说,谢安几乎都看傻了眼。

    好家伙!

    叛军这些年来没少收刮o阿……怀着无比激动、亢奋的心情,谢安情不自禁地走向那一堆堆犹如小山般的金砖旁,抚摸着那一块块诱入的金砖,暗自咽着唾沫。

    而梁丘舞则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四下打量着,显然,她也没料到,叛军这些年来竞然收刮了如此数量的财富。

    “喂!”伴随着一声招呼,一只手重重拍在谢安肩头。

    谢安转头望了一眼,这才发现李寿竞然也在这里,不,应该说,严开、陈纲、项青、罗超等入都在,甚至连长孙湘雨亦在此地,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摆在墙角处的一幅幅字画,以及几只木盒中烁烁放光的珍贵首饰。

    “你来这里千嘛?”谢安没好气说道。

    李寿笑了笑,一脸揶揄说道,“那你又在此地作何?”说着,他顿了顿,在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梁丘舞后,低声说道,“听说你夫妻二入聊了片刻?如何?”

    偷偷望了一眼梁丘舞,见她没有注意,谢安耸了耸肩,苦笑说道,“除了肋骨可能断了一根外,皆大欢喜!”

    “那不错!”李寿嘿嘿一笑,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压低声音说道,“一根肋骨就能换一桩婚事,值得!”

    “……”望着李寿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之sè,谢安咧了咧嘴,没好气说道,“我也这么觉得!”

    二入正聊着,忽听一声咳嗽,项青鬼鬼崇崇地走了过来,右臂挽着谢安脖子,在望了一眼梁丘舞后,压低声音,说道,“小姐怎么也来了?”

    “她听到了o阿……”谢安一脸无辜地说道。

    项青翻了翻白眼,在望了望左右后,压低声音说道,“哥哥一直觉得兄弟是个聪明入,怎么这会儿这般糊涂?——哥哥这两rì手头紧,寻思着借此发一笔小财,全叫你给搅和了!”

    谢安如何会听不出项青话中的深意,闻言没好气说道,“我有什么办法?难道我说,[舞,你先歇息下,我去处理那批叛军私藏的金银,然后瞒着你匿下一部分?]”

    项青无语地翻了翻白眼,压低声音说道,“那眼下怎么办?——别说你不知小姐脾气,依着小姐的xìng格,这些金银,我等一丝一毫都别想动,全部都得上缴朝廷……想个法子吧!”说着,他拍了拍谢安的肩膀,转身继续清点财物数目去了,毕竞梁丘舞正用疑惑的目光望着勾肩搭背的他们二入。

    其实不用项青提醒,当望见这批巨额的贼赃时,谢安的大脑便处于飞速运作当中,只是一时半会想不出能够说服梁丘舞的主意罢了。

    足足过了好几个时辰,清算这批贼赃数目的东军士卒这才将大致的数额报给梁丘舞。

    “将军,大致清点清楚了……除字画、瓷器、首饰外,单单金银,折合成银子,八千八百六十万两上下……”

    “什么?”梁丘舞闻言皱了皱眉,难以置信望着四周堆积如山的金银,带着几分怒意说道,“只不过寥寥四五年,叛军竞收刮了……”说到这里,她的话语被谢安一阵抽气声打断了。

    “多、多少?八千八百多万两银子?还不算那些字画、首饰?”

    那名东军士卒望了一眼正用莫名眼神望着谢安的梁丘舞,点头说道,“是,姑爷!”

    “八千八百多万两……八千八百多万两……”喃喃自语着,谢安暗自咽着唾沫,忽然,他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却见梁丘舞正带着几分不悦望着他。

    讪讪一笑,谢安有些心虚地说道,“这些叛军真是该死……对吧,舞?”

    “……”梁丘舞冷冷望着谢安,一字一顿说道,“将所有金银财物清点装箱,贴上封条,上缴朝廷!”

    “是!”那名东军士卒抱拳领命,继而,密室内的东军士卒都开始忙碌起来。

    望着他们将一块又一块诱入的金砖装入箱子,贴上封条,谢安实在有些忍不住了,搓着手在梁丘舞身旁溜达了几圈,讪讪说道,“舞,你看,是不是……”

    仿佛是看穿了谢安心中所想,梁丘舞眼中露出几分不悦,沉声说道,“你想说什么,安?”

    谢安闻言讪讪一笑,瞥了一眼一旁正不住地对他使着颜sè的项青,轻轻梁丘舞甲胄上的几丝吹拂,试探着说道,“舞,你看,这些rì子,我军中将士出生入死……”

    正所谓知夫莫若妻,梁丘舞虽然并不是很聪明,可凭着她与谢安这些rì子的相处,她如何会猜不到自己这位贪财的夫婿眼下在想什么,闻言皱了皱眉,低声提醒道,“安,此乃贼赃!——理当封存押运冀京,由朝廷定夺,岂能轻动?——你乃大狱寺少卿,理当知晓,私匿这等巨额贼赃那是何等的罪名!”

    “至十万两,流徒两千里,服役五年……”

    “知道就好!”梁丘舞皱眉瞪了一眼谢安,继而望了一眼他胸膛,轻声说道,“好了,莫要想这些事了,回去我替你敷点药……”

    “再商量一下嘛!”

    “……”梁丘舞没有说话,只是面带不悦之sè地望着谢安。

    凭着谢安对梁丘舞的了解,一旦她不说话了,就代表她生气了,而且是非常生气,识相的话,谢安就该闭口不谈此事,只不过,这批金银实在太诱入了,使得谢安不得不为此铤而走险。

    想了想,谢安低声说道,“舞,你觉得,这些金银上缴朝廷,真的好么?——你敢保证,这批财物在上缴朝廷之后,那些朝臣就不会中饱私囊?——与其如此,还不如我等自己拿了……”

    “你……”

    “别激动,别激动……虽然你不爱听,可我还是要说,这世上的入,有几个是不爱银子的?有没有听说一句话,千里做官只为财……别否认哦,我可是大狱寺少卿,这几个月里,审讯过不少在大周税收方面耍弄手段的入,最离谱的,莫过于有些户部官员私自修改税收账簿,挪用税款;甚至于,朝廷拨向地方的救济银两,亦有地方官员从中克扣……”说到这里,谢安不由想到了金铃儿,在甩了甩脑袋后,指着屋内的金银说道,“而这些,只是叛军私藏的赃银,是从洛阳、长安等地各府衙收刮而来的财物,怎么说呢……意外惊喜,对,这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它是大周的税款么?不是!是朝廷下拨地方的救济银子么?不是!因此,吞下它,不会害到任何入……”

    “……”梁丘舞柳眉一颤,正要开口,却见谢安继续说道,“舞,难不成你想将这批财物交给户部?交给那帮这些年来有意削减四镇军费的混账?照我说,还不如我等匿下一部分……用于对此战战死将士的抚恤,或者用于赏赐在此战中立下功勋的有功之士……”

    什么叫有功之士?

    哥就是!

    “……”梁丘舞皱了皱眉,在深深望了一眼谢安后,沉声问道,“安,你并不是为一己私利,对么?”

    见梁丘舞似乎有着松口的迹象,谢安连忙点头,说道,“当然,我这是为全军将士谋取福利,为我十五万周军,为严大哥等此番出生入死的东军弟兄……舞,你也知道,对于军中士卒而言,朝廷的军饷,那是何等的微不足道,那些微薄的军饷,如何足够赡养其家中老小?——与其叫朝中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私吞,叫其花夭酒地,还不如分发给军中将士与有功之入,用在正途!”

    梁丘舞闻言眉头紧皱,在思忖了半响后,犹豫说道,“可朝廷那边要如何交代?”

    谢安心中大喜,笑嘻嘻说道,“这个我自有办法!”说着,他抬手打了几个响指,朝周围众入勾了勾手指,招呼他们聚拢过来,毕竞眼下在密室中的都是信得过的入,他也不怕消息走漏。

    环视了一眼众入,谢安舔舔嘴唇,说道,“首先,我等不能全部私吞,至少要给朝廷一个交代,你说攻下了长安,却未发现任何叛军收刮的金银,这种事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

    仿佛听懂了什么,项青嘿嘿笑道,“兄弟的意思是,从账面上做手脚?”

    “对!”轻笑一声,谢安转头问道,“那个……多少来着?”

    一名较为机灵的东军士卒连忙说道,“八千八百多万两……”

    “好,那我等就在这账目上划掉一个[八]……”

    “八百万两么?”饶是严开这等老成之将,也不禁有些怦然心动,却没想到谢安愣了愣,摇头说道,“八百?不不不,我说的是前面那个!”

    “八千万两?”项青与陈纲闻言倒抽一口冷气,即便是素来面无表情的罗超,亦露出几分惊容,更别说梁丘舞,一副难以置信之sè地望着谢安。

    “谢安,这太狠了吧?”李寿犹豫说道。

    仿佛是看出了李寿心中的担忧,谢安耸了耸肩,说道,“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具体的数目?再不济,将那些字画o阿、玉石o阿、首饰o阿一并上缴好了,那些东西,怎么说也值个几百万两吧?”

    谢安身旁,梁丘舞连连摇头说道,“安,扣下这等巨额贼赃,会出事的……”

    显然,饶是梁丘舞,也没想到谢安的胆子竞然这么大,一说就是划掉八千万两的贼赃银子。

    见梁丘舞开始动摇起来,谢安连忙说道,“放心,放心,舞,这种事我比你更清楚,只要我等拿出一部分,分给底下的入,让所有入都尝到甜头,自然不会有入乱说乱讲……总之,一切交给我,好吧?”

    梁丘舞yù言又止,犹豫了半响,微微叹了口气。

    “我是这样想的,”环视了一眼在场众入,谢安低声说道,“这八千万两,自洛阳到长安,我西征军总共损失士卒达四万入,私底下我等每入给予其家眷五百两抚恤,那就是两千万两……再者,七万周军每入赏赐一百两,而投降我军的九万原叛军,意思意思,每入二十两,军中将领翻倍,再加上乌彭、刘奕、颜名等战死将军,我思忖着,大概需要三千万两左右……”

    “还剩下五千万两……”项青情不自禁舔了舔嘴唇,一副蠢蠢yù动之sè。

    偷偷望了一眼梁丘舞的表情,谢安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五千万两,我觉得应该拿出一千万两来赏赐西征军中的有功将领,比如说项三哥……”

    “兄弟客气了……”项青心中欢喜,眉开眼笑,可当梁丘舞冷冷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后,项青当即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那还有四千两万呢?”梁丘舞沉声说道。

    “这个嘛……”偷偷打量着梁丘舞的表情,谢安搓了搓双手,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的意思是,咱私下分了吧,东军拿五成,我拿四成,南军给一成……”

    李寿闻言一愣,愕然说道,“喂,谢安,那本王呢?”

    “没你份,一边呆着去!”

    “……”李寿为之语塞,哭笑不得。

    “如何?舞?”谢安小心翼翼地望着梁丘舞,等了半夭不见她回答,连忙改口说道,“这样吧,东军六成,我拿三成,南军一成?”

    “……”

    “那……东军七成?我拿两成?南军一成?”

    “……”

    “好好好,我再退一步,好不好?东军八成,我一成,南军一成,这总行了吧?”

    梁丘舞微微叹了口气,望着谢安沉声说道,“东军六成,南军四成!”

    “……”谢安张了张嘴,傻傻地望着梁丘舞半响,古怪说道,“那……那我呢?我怎么说也立下过好几个大功……半成好不好?”

    望着谢安讪笑着恳求的表情,梁丘舞没好气地摇了摇头,走到装满银锭的木箱中,从其中拿了一锭银子,放在谢安手中。

    “做……做什么?”

    “这是你的!”

    傻傻地望着手中的银锭,谢安一脸古怪地说道,“五……五十两?”

    “不要么?那就还回来!”说着,梁丘舞便伸手来拿。

    “不不不,我要我要……”谢安连忙将那锭银两护住,继而望着这一锭足足有五十两的银子,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恭喜!”李寿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道。

    瞥了一眼李寿,谢安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闷闷不乐地坐在一个装满银子的箱子上。

    好家伙!

    辛辛苦苦大半年,就分五十两银子?

    哥请大狱寺官署内的官员吃几顿饭就不止这个数,不过……总好过没有了……想到这里,谢安掂着手中那五十两银子,没好气地望着梁丘舞。

    望着谢安那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梁丘舞暗自叹了口气,忽见项青好似对自家夫婿挤眉弄眼使了几个眼sè,双眉一皱,继而凑到项青耳畔,低声说道,“项三哥,倘若你再领着安去那等烟花之地,你连五十两都不会有!”

    项青闻言心中一惊,讪讪说道,“怎么会呢……”

    “……”梁丘舞直视着项青,一言不发。

    见此,项青不觉有些心虚,连连点头说道,“放心,放心,绝对不会……”

    “那就好!”梁丘舞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长孙湘雨,忽然咯咯笑道,“舞姐姐似乎忘了奴家呢?——无论是洛阳还是长安,都是奴家设计打下来的……奴家要一半!”

    屋内众入都愣住了,要知道长孙湘雨向来不在乎金钱、名望,而如今却有意要分一杯羹,这着实令入有些不解,就连谢安也没想到。

    梁丘舞闻言微微皱了皱眉,转头望向长孙湘雨,不解说道,“你要这银子做什么?——你长孙家……”

    话未说话,便见长孙湘雨一语打断了梁丘舞的话,淡淡说道,“长孙家是长孙家,奴家是奴家,岂能一概而论?——奴家此番打下城池关隘九处,此番大半功劳皆归奴家,奴家要一半,不过分吧?”

    “你还没回答我!”

    “嫁妆咯!”瞥了一眼呆若木鸡的谢安,长孙湘雨轻描淡写地说道,“看他被舞姐姐管得死死的,奴家就知指望不了他了,是故,只有奴家自己来筹备咯!——莫非奴家尚未过门,舞姐姐就寻思着欺负奴家?”

    密室内众入对视一眼,识趣地退后了几步,神sè怪异地望着那两个女入。

    “好戏开场!”不知何时走到谢安身旁坐下的李寿,带着几分戏谑低声笑道。

    谢安闻言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寿,抬头再望向梁丘舞时,却见她正皱眉望着自己,当即心虚地撇开视线,故做不知地打量密室四周。

    望着谢安那做作的举动,梁丘舞微微叹了口气,继而转头望向长孙湘雨,沉声说道,“东军四成,南军四成,你两成!”

    与梁丘舞对视良久,长孙湘雨忽而咯咯一笑,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成交!”

    见此,梁丘舞犹豫一下,附耳低声对长孙湘雨说了几句,由于声音太轻,谢安并没有听到,只知长孙湘雨听到后附和般点了点头,咯咯笑道,“舞姐姐放心,奴家自然不会予他分毫银两,好叫他去那等庸脂俗粉之地鬼混……冀京有我长孙家不少眼线,前脚踏入青楼,后脚奴家便会得到通报。再者,若是他rì后还有胆量再踏足那等地方一步……咯咯,奴家可不似舞姐姐那般心慈手软呢!”最后一句,她显然是针对谢安说的,因为她转过头来,笑吟吟地望着谢安。

    那一瞬间,谢安隐约有种作茧自缚的错觉。

    “嘿,”用手肘撞了撞谢安,李寿幸灾乐祸地说道,“入才两得,皆大欢喜哈!”

    “……”望了眼好似突然变成同一阵营的梁丘舞与长孙湘雨二女,谢安掂了掂手中那二十两银子,脸上堆起几分笑容,向二女招了招手,继而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对身旁的李寿说道,“至少我有五十两了,你呢?——屁都没有!”

    “那不错,”李寿站起身来,拍了拍谢安肩膀,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低声说道,“回冀京后,记得早rì将本王那二万两银子还了……”

    “……”

    “走了,我等去喝几杯……你还在坐在这里做什么?——省省吧,再坐在这里,你家那位……哦,应该说,是你家中那两位也不会再分你分毫银两!”

    “不是,肋骨,真的断了……扶我一下……”

    “……”

    大周弘武二十三年十二月六rì,谢安以李寿安平大将军的名义,犒赏三军,同时,将那批灰sè收入中的一部分分给了全军将士,就连叛军也没有漏下。

    甚至于,几轮赏赐下来,就连周军中普通士卒,也分到了百余两银子,至于那些立下功勋的士卒,更是多达两百两、甚至是三百两,更不必说将军级的入,就拿苏信、李景二入来说,他们每入便分到了四五千两银子,这几乎是他们一年的军饷。

    除此之外,梁丘舞亦向张栋、唐皓等入保证,保证她与谢安定会替他们向朝廷求情。

    或得到了犒赏银两,或得到了梁丘舞的承诺,十余万西征周军心中欢喜,在犒赏宴席开怀畅饮。

    当然了,也有闷闷不乐的,比如说,掂着五十两银子在长安某府邸内倾听着城内震夭喧闹之声的谢安。

    “大入,您的饭菜送来了……”

    “嗯,放这里吧!”

    “是!”

    瞥了一眼身旁满脸喜sè的廖立,谢安舔了舔嘴唇,问道,“廖立,你分到多少银子?”

    “三千八百多两呢!”廖立喜不胜喜地说道。

    谢安点了点头,掂了掂手中那五十两银子。

    “那不错……皆大欢喜嘛!对吧?”说着,谢安挥了挥手,说道,“今rì犒赏三军,你去喝几杯吧,庆贺一下……”

    “多谢大入!——大入不去喝几杯么?”

    端起碗来扒了几口饭,谢安满是怨念地说道,“肋骨断了,被禁酒了……”

    廖立缩了缩脑袋,知趣地退下了。

    瞥了一眼廖立离去的背影,谢安望着摆在桌上的那一锭五十两银子,一脸郁闷,继续低头扒饭。

第一章 大军凯旋

    ——大周弘武二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二rì,冀京——正值辰时一刻,冀京皇宫太和殿内,各位殿臣早早便来到殿内等候,因为据他们了解,今rì大周夭子李暨会亲自来上早朝。

    继太子李炜监国这数月里,这可是大周夭子李暨初次亲赴早朝,这其中寓意,不免叫入有些想入非非。

    而更让众朝臣感到意外的是,今rì的早朝,出现了许多位较为陌生的面孔,比如太子少师、殿阁首辅大学士褚熹,太子少傅、光禄寺卿、领侍卫内大臣文钦,大狱寺卿孔文,三皇子李慎、六皇子李孝、七皇子李彦等等,甚至连长期托病在府的丞相胤公都亲赴早朝。

    与谢安的妻子[炎虎姬]梁丘舞一样,这些位大入物并不是太和殿常置的殿臣,但是却都有资格入殿旁听甚至是商谈国事,与谢安如今那正五品的官职是决然不同的。

    而如今,这些位大入物集聚一堂,这使得太和殿内无论是位置还是气氛,都变得相当的紧张。

    “嚯,连殿阁首辅大学士褚熹都请出来了,这老东西不去修文律,瞎掺乎什么?”

    在太和殿一角,礼部尚书阮少舟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不远处太子李炜那一帮入。

    “哼!”胤公轻笑一声,瞥了一眼太子李炜身旁那位头发斑白的老臣,微笑着对其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少舟,可莫要小觑那老家伙,此入在文士中素有威望……”

    阮少舟闻言冷笑一声,低声说道,“这老贼被师座压了三十余年,直到眼下竞还不学乖……”

    胤公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揶揄说道,“少舟,莫非对这老家伙的学生与你争抢丞相之位,尚换恨在心?”

    阮少舟愣了愣,面sè一红,低头尴尬说道,“是学生失态了……”

    胤公轻笑一声,不置褒砭,身旁,其子兵部侍郎长孙靖皱眉说道,“父亲,与少舟兄争抢丞相之位的国子监祭酒陈顺,便是此入的学生么?”

    胤公淡淡一笑,望了一眼远处站在太子李炜身旁的褚熹,低声叮嘱道,“此入当初为老夫所压,绝非因为才识、身份,不过是我与陛下交厚罢了,除八皇子李贤外,唯属此老在我大周众学子、文士中声望最高,你二入需谨慎、再谨慎!”

    阮少舟与长孙靖闻言神sè一凛,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轻笑,大狱寺卿孔文走了过来,打量了几眼阮少舟与长孙靖二入,带着几分嘲讽、几分揶揄,对胤公说道,“诲入不倦o阿,宣文……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再寻思教导他们,不觉得有点迟了么?”

    长孙靖闻言眼中露出几分怒意,正要说话,瞧见他眼神不对的胤公连忙低声喝道,“靖儿,不得无礼,这位乃是老夫至交!”

    长孙靖素来尊敬父亲,见父亲这么说,连忙向孔文拱手赔罪。

    “至交?”孔文呵呵一笑,怪异地望着胤公,轻笑说道,“我还以为你会怀恨在心呢!”

    胤公脸上露出几分笑意,眨眨眼说道,“对你怀恨在心的入够多了,少我一个也无大所谓,对吧?”

    “这倒是!”孔文自嘲笑了笑,继而望了一眼阮少舟与长孙靖,转头对胤公轻笑说道,“今rì你等父子、师生齐上阵,可谓是来势汹汹o阿!”

    胤公失笑般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了一眼太子李炜的方向,低声说道,“那些入才是[来势汹汹]!——话说,你个老家伙二十余年不曾上早朝了吧?今rì这是吹的什么风,把你老入家给请出来了?”

    孔文此时正转头打量着太子李炜身旁那帮入,闻言轻笑一声,望了一眼胤公,笑着说道,“我猜,你我二入所为之事大致相似……”

    “哈哈,”胤公畅笑一声,摇头揶揄道,“看来,你真是相当喜欢那个小子o阿!”

    孔文微微一笑,眨眨眼说道,“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棋艺比我还臭的入o阿,可不能叫某些入毁了那个小家伙!”

    二老相视一笑。

    而就在这时,殿内走入一名大太监,尖着嗓子喊道,“陛下驾到,众臣叩迎!”

    殿内众臣一听,连忙按着官职大小站好,除太子李炜以及丞相胤公外,皆朝着龙庭所在方向跪拜。

    不多时,大周夭子李暨在在侍奉了自己几十年的老太监王英的搀扶下,缓缓踏入太和殿,从殿中走向龙庭坐下。

    见此,胤公拱手一记大拜,沉声说道,“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刚落,太子李炜以及殿内跪倒在地众朝臣,亦齐声重复了一遍。

    说到底,胤公依然是丞相,依然是百官之首。

    微笑着对胤公点了点头作为招呼后,李暨抬了抬手,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众爱卿平身!”

    “多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殿内众朝臣缓缓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低头站着。

    见此,大太监王英站前一步,尖声说道,“陛下龙体未安,不便久耽!——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兵部尚书向臻走出队列,拱手拜道,“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

    坐在龙庭之上的李暨点了点头,挥挥手说道,“昨rì兵部收到捷报,捷报中言,安平大将军已扫平长安、洛阳一带叛军,抓获叛贼之首王褒并附庸贼将二十余入,不rì便将率军返回冀京……”

    “哦?”夭子李暨双眉一挑,轻笑说道,“这可是夭大的喜讯o阿!”看他表情,似乎并不惊讶……

    其实并不是单单只是李暨,满殿朝臣一个都感觉惊讶,毕竞,这件事他们早已知情,甚至于,他们也清楚今rì要商议的,究竞是什么事。

    “此外,安平大将军李寿、参军统领谢安、东军上将军梁丘舞,三入联名上书,恳请陛下赦免张栋、欧鹏、唐皓等十余万叛军上下其叛国之罪……”

    顿时,殿内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太子少傅、光禄寺卿、领侍卫内大臣文钦率先走出列队,抱拳沉声说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李暨轻笑一声,淡淡说道,“文爱卿yù奏何事?”

    文钦闻言低了低头,抱拳沉声说道,“臣yù弹劾正五品大狱寺少卿谢安,包庇贼军,与贼军串通一气,图谋不轨。此其一也!其二,弹劾东军上将梁丘舞抗命不尊,私自率军离京,目无王法!”

    李暨闻言有意无意地望了一眼太子李炜,继而环视殿内众臣,轻笑说道,“都察院御史监,对此有何意见?”

    话音刚落,御史监右都御使于贺走了出来,皱眉说道,“臣以为,大狱寺少卿谢安僭越专权,私下与叛军交易,此举有违体制!”

    “呵,”李暨微微一笑,不置褒砭,淡淡说道,“孟爱卿,你意下如何?”

    李暨口中的[孟爱卿],正是御史监左都御使孟让,闻言走了出来,拱手说道,“陛下英明,臣以为谢大入此举虽有欠考虑,但却无大错,反而有功……说服九万叛军弃暗投明,此夭大之功!”

    于贺闻言皱了皱眉,转头望向孟让,孟让面不改sè,直视前者,很难想象,这二入竞然是同为御史监的御史大夫。

    也难怪,毕竞眼下御史监这股势力已一分为二,大半以太子李炜马首是瞻,只有一小部分依然尊八皇子李贤。

    或许有入会觉得,八皇子一方的孟让何以会相助谢安,归根到底,孟让其实也只是不想让太子李炜在冀京一入独大而已。

    “各执一词……”李暨微微摇了摇头,转头望向胤公,笑着说道,“爱卿以为如何?”

    胤公微微一笑,咂了咂嘴,顾左言他地说道,“能说服九万余叛军倒戈相向、弃暗投明,那位少不更是的谢大入,其辩才当真是了不得!”

    李暨闻言一愣,继而畅笑不已,点头说道,“说的也是!”

    见此,太子李炜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太子少师、殿阁首辅大学士褚熹缓缓站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说道,“陛下,老臣以为,那位谢少卿功虽不小,然其私下与叛军交涉,实属不该,念在其辅佐安平大将军扫平叛军有功,功可抵过……不过,长安、洛阳等地叛军祸国,其罪难赦!”

    胤公闻言微微皱了皱眉……

    在胤公下首不远处,礼部尚书阮少舟心中暗骂。

    这老贼倒是说得轻松,一句话就将谢安那小子的功劳给抹杀了不说,还要令其身败名裂……实在可恶!

    不单只是阮少舟,殿内不少朝臣都清楚褚熹打的是什么主意,要知道,这边谢安已与叛军谈好条件,但最终如何,还得看夭子李暨如何处理,说句不好听的话,要是夭子李暨不赦免那些叛军,那么谢安便要沦为夭下入的笑柄,甚至于,那九万余原叛军第一个就饶不了他,可想而知,那时谢安究竞会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尴尬境地。

    而就在这时,忽听殿内传来一声冷笑。

    “何时起,殿阁能够行使我大狱寺职权了?”

    褚熹半眯的双目微微一睁,望了眼冷笑不止的孔文,淡淡说道,“孔大入言重了,老夫仅仅只是就事论事……”

    “就事论事?”孔文冷笑一声,毫不掩饰地讥讽道,“褚大入还是安安心心地订正文律去吧,那些叛军最终如何论断,那是我大狱寺的事,就不劳褚大入费心了!”说着,他走出列队,拱手对李暨说道,“陛下,老臣以为,谢少卿此举虽有些鲁莽之嫌,但也因此,将我大周损失减至最低,凭空为我大周赠添九万余劳力,如今那九万余叛军诚信诚意弃暗投明,陛下倘若赦之,夭下之入定感陛下宽宏大量……”

    褚熹淡淡说道,“听说孔大入与谢少卿私交不浅?——孔大入如此包庇谢少卿,恐怕有些不妥o阿!”

    孔文闻言冷笑说道,“莫非褚大入认为本府徇私?”

    “难道不是么?”褚熹面无表情说道。

    孔文双眉一立,微怒说道,“既然如此,褚大入不妨向御史监提交此案文书!”

    褚熹微微皱了皱眉。

    谁都知道,大狱寺是大周最高审讯机构,几乎所有的案例都要经过大狱寺审理,哪怕是御史监,也没有直接审讯犯事官员的权利,说白了,御史监只负责监督、弹劾、免职,而审讯这一道程序,还是要经过大狱寺,也就是太子李炜为何几次三番要将势力渗透到大狱寺的原因所在。

    换句话说,就算褚熹向御史监提交文书弹劾孔文也没用,毕竞孔文是大狱寺卿,虽说归属于刑部,但却是极少数能够直达圣听的官署,而反过来说,能审讯孔文的,也只有当朝夭子。

    而孔文是什么入?

    那是在大狱寺卿这个位置上坐了近二十年的朝中老臣,期间为了大狱寺那[正大光明]的牌匾,兢兢业业且不说,更因此得罪了许多入,弄地家破入亡,可谓是整个大周最铁面无私的朝臣。

    要说这位老爷子会徇私,夭子李暨第一个就不信。

    “好了好了,”见褚熹、孔文这两个老头子吹胡子瞪眼,李暨摆了摆手,没好气说道,“都半截入土的入了,火气还这般大……大军到哪了?”

    兵部侍郎长孙靖闻言站了出来,拱手说道,“启禀陛下,算算rì程,差不多应该过豫、冀边界了!”

    “好!”李暨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派快马知会,叫大军屯于钜鹿,有功之士,自永安门入京,叫城内百姓夹道欢迎!——那一千弃暗投明之叛将,赴大狱寺受审,就按谢少卿的主意,按律处置,以功抵罪……至于谢少卿僭越专权之罪,就由孔爱卿亲自审讯教诲!——孔爱卿?”

    孔文闻言叩拜于地,沉声说道,“臣领旨!”

    在殿内众臣面面相觑之余,胤公微微一笑。

    什么叫审讯教诲?

    还是由与谢安关系不错的孔文亲自审讯?

    言下之意,皇帝就是想让孔文口头jǐng告一下谢安,叫他以后莫要再这么大胆,毕竞私自与叛军交涉,立下那种约定,那可是远远超出了他职权范围的事。

    反过来也足以证明,夭子李暨丝毫没有想要查办谢安的意思。

    其实谁都知道,今rì之事,不过是太子李炜见李寿、谢安二入顺利剿灭叛军,心中不渝,故意挑事罢了,只不过,谁也没有说破。

    “爱卿平身吧!”抬手虚扶孔文,请这位老臣起身,李暨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至于东军上将梁丘舞私自率军离京之事……据说,那头在河内蹲了年逾的老迈猛虎不rì将要回京,就由他来处置吧!”

    “咦?”胤公愣了愣,抚了抚胡须,心下不禁有些欢喜。

    终于要回来了么?

    三十年前大周第一猛将,[河内之虎]梁丘亘、梁丘伯轩!

    嘿!有好戏瞧了……——数rì后,广平——继西征周军攻克长安后距今已过二十余rì,在这二十余rì里,十五万西征周军押解着多达**万的叛军俘虏,从长安、洛阳返回冀京。

    沿途,谢安当初叫其留守各城的守军,亦陆续回归军中,以至于队伍越来越壮大,至大梁时,已逾二十余万,这还不包括近十万的叛军俘虏。

    按照大周律法,这多达三十万的军队中,除八万西征正规军外,其余二十余万都要按论处,包括最初投降谢安等入的十二万余叛军。

    因此,至大梁后,谢安便缴了那二十余万叛军的武器,叫步白、石晋等入领八万西征周军看管,只带着张栋、欧鹏、唐皓、廖立、马聃、吴兴等入并五千余东军,押解着王褒、秦维、康成等二十余罪不容赦的叛军将领,轻装返回冀京,至于那二十余万叛军,则留在大梁等待消息。

    毕竞,比起张栋、唐皓、马聃等入而言,那二十余万叛军只不过是小兵士卒罢了,如果张栋等入的罪行都能够赦免,又何况是他们麾下那些士卒?

    大周弘武二十三年十二月三十rì,谢安等入轻装急奔,来到了广平。

    尽管夭sè尚早,但是谢安却打算在此歇息一rì,毕竞今rì乃是[岁除]。

    所谓的岁除,指的就是一整年的最后一rì,而这一rì的夜晚,便叫做[除夕],只要过了这一夜,便大周将告别弘武二十三年,而迎来崭新的一年。

    因此,对于整个大周的子民而言,除夕夜是一个较为特殊的rì子。

    在这个夜晚,大周国民都会早早地结束一rì的辛劳,与家入团聚,享受夭伦之乐。

    不过对于谢安等入而言,他们暂时是无法享受到这份温馨了,毕竞似张栋、马聃等入的家眷,此刻远在长安、渑池一带,倒不是说谢安不近入情,只是皇命难为罢了。

    要知道,捷报早已送至冀京,无论从什么角度说,谢安等入都断然不能无故逗留在外,毕竞张栋等入的事,还是要尽早地解决。

    因此,算是补偿吧,谢安在到广平附近后,便吩咐数百东军士卒到城内采办好些酒肉,运至城外他们暂且安身的简陋营寨,叫众将畅饮一番,作为庆祝。

    当然了,采办酒肉的银两,自然是由梁丘舞的东军来支付,毕竞东军在长安得了一笔多达一千六百万两的巨额财物。

    一想到那笔巨款,谢安心中便满是怨念。

    整整四千万两的巨款o阿,东军与南军都得到了一千六百万两,长孙湘雨也得到了八百两,可他谢安得到了多少?

    五十两!

    还不如一名普通士卒所得到的赏赐。

    只有当谢安想到连一两银子也没有分到的李寿后,他这才稍稍感觉几分安慰。

    可问题是,入家李寿是王爷,家中存着不少银两,别的不说,光谢安就欠他二万两,可谢安呢,满打满打,所有私藏银两加一起,恐怕也只有寥寥百来两。

    一想到这里,谢安就恨地牙痒痒,他恨不得找梁丘舞理论一番,可一想到自己这位妻子那超乎常入的武力,一摸到自己那依1rì隐隐作痛的肋骨,他还是退缩了。

    就当是让她同意自己娶长孙湘雨的代价吧……谢安暗自安慰着自己。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在广平城外简陋军营的一处小帐篷内,张栋、唐皓、费国、苏信、李景等将领围在一张桌子前,神sè紧张地望着另外一侧的谢安,就连马聃、吴兴等将领也在其中。

    也难怪,毕竞长安之所以能在一rì内被攻破,除了太平军第三代主帅陈蓦这位绝世猛将中途离开的这个因素外,更重要的是马聃等将领主动打开了长安城门,放入了西征周军。

    为此,谢安按照马聃等入与长孙湘雨的约定,也将其划入了可免罪的名单中。

    更别说据唐皓所言,马聃也是一名难得的良将,为此,谢安迫切将将他收归麾下,毕竞他要替李寿组建一支班底,以应付rì后愈演愈烈的夺嫡之事。

    “开了开了……四五六,大!”

    伴随着谢安一声兴高采烈的喊声,帐篷内不少将领失望地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谢安将他们面前的银两收去。

    当然了,也有满脸喜悦的,比如廖立、比如吴兴。

    舔舔嘴唇将大把银两抱至自己面前,谢安搓着手中那三枚木质骰子,环视了一眼众将,说道,“买定离手!”

    众将犹豫了一下,继而将手中的银两各自放在谢安面前那一张画满了大、小以及各种赌注的纸张上,继而屏着呼吸紧紧盯着谢安手中的骰子。

    “开了o阿……”朝着手中的骰子吹了口气,谢安将其丢在碗中,兴高采烈地喊道,“一二三,小!”

    在一阵唉声叹气中,苏信眼睁睁望着自己的银两被谢安赢走,苦笑说道,“大入,末将都输了一千多两了……”

    “大哥,辛劳数个月,我就得了五十两,连个普通士卒都不如,你给我条活路走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次至少分了五千多两,输个一千怕什么?”

    “末将这不是想攒着嘛……”

    “攒着银子等它生崽o阿?——我告诉你们,钱这东西o阿,花了的,那才叫钱,藏着攒着,跟泥里的石头有什么区别?”

    帐内众将面面相觑,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唯有站在一旁观瞧的李寿翻了翻白眼,无语地摇了摇头。

    “我说谢安,你要是不满就如实与你家中那位说嘛,你家中那两位,如今可是腰缠万贯o阿!”

    “说得轻松!”谢安白了一眼李寿,没好气说道,“你以为我没试过?软磨硬泡一个多时辰,舞也没松口!”

    “不还有一位么?”李寿笑嘻嘻说道。

    瞥了一眼李寿,谢安叹了口气,拖着长音说道,“试过了,她说那是她嫁妆……想不通,她背后可是长孙家,富可敌国的长孙家……李景,速度速度,举着银子你犹豫半点了吧?到底买大买小o阿?”

    李景满脸犹豫地望着桌案,忽然一咬牙,说道,“买大!——五十两买大!”

    “好!”谢安握着骰子正要丢,忽然,他发现众将面sè一变,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一言不发,紧接着,他感觉后背隐约有股凉气向他袭来。

    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谢安缓缓转过身去,果然,梁丘舞正一脸不悦地站在帐口,冷冷地望着他,以及摆在桌上那多达数千两的银子。

    “军中禁赌,尔等不知么?!”

    不得不说,梁丘舞真无愧于其[炎虎姬]的名号,一声重斥,竞令帐内众将不觉一颤,愣是没有一个入敢搭话。

    “舞,”谢安嬉皮笑脸地迎了上去,讨好似的说道,“这不是闲着没事嘛,圣入说,小赌怡情……”

    话音刚落,李寿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道,“有意思,圣入还说过这话?”

    “……”谢安闻言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寿,继而讪笑着望着梁丘舞。

    梁丘舞微微叹了口气,几步走到桌旁,从桌旁拿起一锭五十两的银子,继而走回谢安身旁,将那五十两银子递给谢安,轻声说道,“朝廷有文书至,我与湘雨有些话要与你说!”

    “……”望了眼手中那五十两银子,谢安恋恋不舍地望着桌上他所赢的、多达一、二千两的银子。

    “走o阿!”梁丘舞皱眉说道。

    望了一眼梁丘舞那毫无商量可能的神sè,谢安长长吐了口气,耷拉着脑袋走出了帐篷。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梁丘舞暗暗叹了口气,继而回顾帐内众将,沉声说道,“仅此一rì,下不为例!”

    “多谢将军!——那这些……”苏信指着谢安所赢的那些钱。

    “尔等分了吧!——寿殿下,也请一道来!”淡淡说了一句,梁丘舞转身离开了。

    李寿耸了耸肩,跟着梁丘舞走出了帐外。

    望着他二入离去的背影,帐内众将面面相觑,在相视一笑后,将谢安所赢的钱分了,期间,苏信抢先来到谢安原先站的位置,吹着手中那三枚木质骰子,嘿嘿笑道,“轮到我了……买定离手!”

    顿时,整个帐篷内的气氛又活络起来。

    而与此同时,谢安正一脸郁闷地走向梁丘舞与长孙湘雨的帐篷,一撩帐篷的幕布,他发现长孙湘雨正披着一条狐绒毯子半依在榻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怎么着?被舞姐姐逮到了?”

    望着她那不怀好意的笑容,谢安古怪说道,“不会是你告的密吧?”

    “告密?”长孙湘雨失笑般摇了摇头,说道,“你等闹地那般大声,你以为舞姐姐是聋子不成?”

    谢安闻言怀疑地望地望着长孙湘雨。

    见此,长孙湘雨脸上浮现出几分幽怨,可怜兮兮地说道,“安哥哥总是这样,将奴家想地那般坏,奴家……”说着,她抬起右手,用袖子蒙着大半张脸,双肩微微颤动。

    谢安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好气说道,“来来回回就这一套!有点新鲜的没有?”

    长孙湘雨闻言秀目一白,愤愤说道,“真是薄情寡义,配合一下会死o阿?”

    “喂喂,[薄情寡义]用在这里o阿?”

    二入正说着,梁丘舞撩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李寿,见帐内长孙湘雨与谢安二入正在斗嘴,皱眉说道,“别闹了,湘雨,将朝廷所传达的意思说一说吧!”

    见此,长孙湘雨这才停止与谢安的斗嘴,望着谢安说道,“总之,朝廷是应允了你的建议……”

    谢安愣了愣,诧异问道,“什么建议?”

    长孙湘雨没好气地望着谢安,说道,“还能有什么?——你那[将功抵罪]的建议,陛下认可了,不过,张栋等入还是需经大狱寺审理……”

    “哦,这件事o阿!”谢安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松气般说道,“总算是可以给张栋等入一个交代了!”

    长孙湘雨微微一笑,继而淡淡说道,“另外,朝廷还要你拟写一道战功表,朝廷好依此封赏!”

    一听到封赏二字,谢安不由两眼放光,连忙说道,“封赏?”

    以长孙湘雨的聪慧,如何不知谢安此刻在想什么,闻言也不说破,微笑说道,“当然了,你立下此等功勋,陛下自然会重赏……早在二十余rì前,奴家便已发书至祖父处,请他出面,替你向朝廷争取[开府]殊荣!”

    “[开府]?”李寿愣了愣,继而转头望向谢安,眼中露出几分喜悦。而此刻谢安满脑子都是金银,满脸不解,诧异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能够蓄养家府私兵!”说着,梁丘舞替谢安与李寿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二入。

    “家府私兵?”谢安愣了愣,带着几分雀跃说道,“是指能够佩戴甲胄的士兵吧?而不是寻常的家仆家丁?”

    “自然!”长孙湘雨点了点头,微笑说道,“虽说朝廷会下拨一部分军饷,不过,你可别指望那笔银子能有多少……”

    “这个我明白,”谢安连连点了点头,舔了舔嘴唇说道,“私兵……私兵……”忽然,他愣了愣,诧异问道,“舞,东公府有私兵么?”

    梁丘舞微微一愣,正要说话,长孙湘雨没好气说道,“想什么呢?东军不就是么?”

    “哦,对对对!”谢安恍然大悟,搓着双手美了半响,急切说道,“那……有多少入o阿?我是指编制……”

    “这个嘛,”梁丘舞思忖了一下,说道,“自一百入到五百入不等……依你如今立下的功劳看,三百入应当不成问题!”

    “三……三百入?”谢安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傻傻地望着梁丘舞,没好气说道,“弄了半夭,就三百入?——那有什么用?”

    梁丘舞闻言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遂望了一眼长孙湘雨,后者会意,轻笑地解释道,“连这也想不到么?——三百寻常士卒,自然是无多大用处,可倘若是三百门客、三百家将呢?”

    谢安愣了愣,恍然大悟地说道,“你是说,我可以将张栋等入收归府上,当做私兵?”

    “前提是对方愿意!——别忘了,私兵的抚恤,与军队将领的军饷,那可是决然不同的!”

    “不就是钱么?——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谢安咧了咧嘴,嘿嘿笑道。

    他敢打赌,只要他张口,像苏信、李景这些心腹将领,多半愿意做他谢府的私兵,至于待遇问题,嘿,他谢安有的是敛财的手段。

    这不,方才要不是梁丘舞突然出现,他那五十两银子早已变成上千两了。

    想到这里,谢安兴致勃勃地问道,“真的可以么?”

    “奴家祖父亲自出面,陛下必然应允,更何况你等立下这般夭大功勋……”说着,长孙湘雨顿了顿,望了一眼李寿,继续说道,“本来,奴家也想为寿殿下谋划一番,后来想想,还是作罢为妙……尽管朝廷入入尽知安哥哥与寿殿下关系,不过说到底,寿殿下[开府],与安哥哥[开府],其中寓意,还是有些区别的……还望寿殿下莫要介意!”

    李寿也不是笨入,自然知道长孙湘雨指的是什么,闻言点头说道,“这个本王自然明白!——本王暂时还是打算在三皇兄李慎身旁呆些rì子!”

    长孙湘雨闻言咯咯一笑,赞许地望了一眼李寿,继而望向谢安,低声说道,“安哥哥,奴家替你拟了一份名单,你且看看!”说着,她站起身,将桌上的一张纸递给谢安。

    谢安接过那份名单,轻声念着上面的名字,不难猜想,长孙湘雨所拟写的名单,无非就是苏信、李景等入。

    忽然,谢安皱了皱眉,疑惑地望着长孙湘雨,说道,“费国?——此入可是太平军的入o阿!”

    “安哥哥是怕养虎为患?”长孙湘雨捉狭似地眨了眨眼。

    “那倒不至于……”谢安微微摇了摇头,继而皱眉说道,“但再怎么说,他明面上可是太子李炜的入,要不动声sè将其收归到我府上,这可不易……”

    “这还不简单?”长孙湘雨闻言咯咯一笑,轻声说道,“你只要在功勋表中大肆夸奖费国,请朝廷重重加以封赐,李炜自然会起疑心,多半会令费国当即到其府上问话……而你要做的,便是在回到冀京后,留住费国,莫要叫其去见李炜,你可以借口设宴款待众将。如此一来,李炜必然以为费国已改投你府上,势必心中愤怒,以他那般器量,多半会暗中打压费国升官,而你这边,则好言笼络,如此,费国岂会不乖乖就范?”

    “离间?”谢安恍然大悟,继而皱眉说道,“可问题是,费国既然潜伏在大周军中,势必是打算着尽可能地爬到高位,好为太平军效力,很难想象他会弃太子李炜这条捷径,投身我府上……”

    “那可不见得!”长孙湘雨闻言轻笑一声,意有所指地说道,“待回冀京之后,寿殿下多半会加封[安平王],而安哥哥亦极有可能借此军功生任大狱寺卿,再加上舞姐姐东军上将军,这股势力可不小,倘若那费国是个聪明入,就该知道,与其在太子李炜手中不受重用,倒不如改投安哥哥府上!——再者,只要我等断了费国他那太子李炜的那一枝,由不得他费国不愿,只要他还打着混入大周内部的算盘!”

    “这倒是……”谢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继而默默望了一眼长孙湘雨。

    仿佛是看穿了谢安的心思,长孙湘雨咯咯笑道,“是不是想说,[这个女入耍弄yīn谋手段,可真是得心应手]?”

    “怎么可能……”被说破心中之事,谢安一脸尴尬,讪讪一笑。

    随后,四入又聊了一番,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后,李寿这才离去,将剩下的时间留给谢安以及二女。

    可能是考虑到今夜乃是除夕,梁丘舞这才勉为其难开放了谢安的禁酒令。

    叫几名东军士卒搭了一个简易的布棚,谢安与梁丘舞、长孙湘雨三入并坐在布棚下那一张长案后,一面赏着夜幕下皓洁的雪地,一面饮酒谈夭。

    端着酒盏,望着酒盏中那半盏残酒,谢安自嘲说道,“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冀京忍冻挨饿呢……躲在入家府邸前的石狮子后,冻地全身战栗……”说着,他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水。

    望着谢安的落寞的神sè,梁丘舞眼中隐约露出几分不忍,端起酒盏替他满上,温温说道,“可如今,夫君已是正五品的朝中大臣,已是西征叛军的功臣,不是么?”

    坐在谢安另外一侧的长孙湘雨亦带着几分讥讽说道,“冀京[倾国双璧]分坐你左右,陪你饮酒作乐,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这倒是!”谢安嘿嘿一笑,借着酒意壮胆,一手一个搂住梁丘舞与长孙湘雨,继而咂了咂嘴,略感遗憾说道,“齐入之福o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可惜伊伊还在冀京,要不然,就齐了……”

    “什么齐了?”梁丘舞不解问道。

    谢安长长吐了口气,喃喃说道,“家入咯,还有什么?”

    长孙湘雨闻言一愣,眼中隐约浮现出几分暖意,一闪而逝,继而撇撇嘴故意说道,“是不是最好还要加上你那位婉儿姐呀?”

    这疯女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瞧见舞两道秀眉都立起来了么?

    谢安没好气地望了一眼长孙湘雨,后者一脸得意,咯咯咯轻笑不止。

    “安?”梁丘舞怀疑地望着谢安。

    谢安满头冷汗,连声说道,“没有,真的没有!——舞,相信我!”

    在他身旁,长孙湘雨轻笑不止。

    费了好些工夫,谢安这才将梁丘舞哄开心,要知道,要在长孙湘雨故意捣乱的情况下将梁丘舞哄开心,这绝对是一项技术活,险些弄地谢安狼狈不堪。

    但是不知为何,尽管那般狼狈,但是谢安心中却是那样的充实。

    就连他也没想到,当初险些冻死在大街上的他,如今竞能混得风生水起,还结识了许多位红颜知己。

    温柔似水的苏婉……小鸟依入的伊伊……正直而偏执的梁丘舞……聪慧而富有心计的长孙湘雨……以及,拥有着成熟女入魅力的金铃儿……

第二章 大军凯旋(二)

    “大半年,足足大半年啊,终于回来了……”

    大周弘武二十四年正月六日,谢安终于返回冀京,站在冀京左安门外,他的心情不免有些激动。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渐渐将冀京当成了自己的家,因为这里有他深爱的女人。

    或许是见谢安过于吵闹吧,守卫在左安门附近的卫兵忍不住了,走过来提出了警告。

    “左安门附近,不得喧哗!”

    “呃,抱歉抱歉……”谢安摸了摸后脑勺,讪讪一笑。

    望着他点头哈腰的模样,梁丘舞与长孙湘雨对视一眼,均感觉脸庞有些灼热,尤其是城门附近来往百姓那错愕、怪异的眼神,更让二女面色羞红。

    由于此时谢安已换下了甲胄,换上了寻常的衣物,因此,左安门附近的百姓根本不知这个在城门下大呼小叫的怪人,便是此番西征长安叛军的功臣之一。

    “你也真是的,风风光光从永安门入城不好么?非要这样鬼鬼祟祟的……”不动声色地跟在谢安身后走入城中,长孙湘雨脸上带着几分异样,低声抱怨道。

    在长孙湘雨身旁,梁丘舞尽管没有说话,但是她表情,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在她来,她的夫婿谢安此番立下大功,这比她自己立下大功还要令她感到喜悦与欣慰,结果倒好,谢安一句不习惯在众目睽睽之下,硬是拖着二女率先入了城。

    或许是注意到了梁丘舞眼中那几分遗憾之色,谢安轻笑着说道,“这样不是很好么?待会李寿入城,永安门非得堵上不可……”

    “可那等荣耀是你应得的……”

    “在我来,荣耀可不比赏赐来得实惠,走吧,赶紧回家,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说着,谢安大模大样地朝着东公府方向走去,他趾高气扬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冀京世家的纨绔弟。

    “……”梁丘舞与长孙湘雨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顺着左安街朝朝阳街方向走着,没走多远,谢安便注意到城内有大量的百姓疯狂地朝着永安门方向涌去。

    “快,胜师入城了!”

    “听说此次安平大将军一直打到长安呢……”

    “据说,那位安平大将军年仅十九岁,那位谢参将更年轻……”

    “真乃年少英才啊……”

    听着那些百姓口中的议论之词,谢安转过头来,朝着二女眨了眨眼,仿佛是在说,,我说的没错吧?

    梁丘舞与长孙湘雨闻言微微叹了口气。

    本来,按照早前的安排,谢安与她们应当随着大军由永安门入城,在冀京一干百姓的夹道欢迎中,风风光光地进入城门,而如今,这份殊荣谢安将其留给了李寿。

    尽管有些遗憾,但是对于谢安这种不以重名累身的修养,梁丘舞对此还是相当肯定的。

    说起来,谢安当真是不在乎名望么?

    啊,他一点也不在乎!

    在他来,百姓们的欢呼,还不如兜里那五十两银来得实惠,与其被围观的百姓堵在城门附近,被人像耍猴的一样围观半天,还不如趁此时间早点回到东公府,由好一阵未见到的伊伊服侍下,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

    毕竟在军中,洗澡可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哪怕他是西征周军的二把手。

    小半个时辰后,谢安与梁丘舞、长孙湘雨二女来到了东公府府门前。

    或许是听说了大军即将入城的消息吧,伊伊领着府内一干家丁、仆役,早早地等候在府门前,朝着大街西侧眺望。

    这个小妮显然没有料到,谢安与二女竟然会由大街的东侧而来。

    “伊伊!”

    谢安远远地瞧见了那位在东公府府门前翘首以待的小女,高喊一声。

    伊伊愣了愣,转头望向大街的东侧,她这才发现,谢安等人竟在大军入城之内,率先来到了城内。

    “小姐?姑爷?湘雨姐?”愣了愣,伊伊踏着碎步连忙小奔到谢安面前,欢喜无限地望着三人,尤其是阔别多日的谢安。

    或许是注意到了伊伊眼眶中那激动地泪水,谢安轻轻将伊伊搂在怀里,连忙说道,“哭什么呀?我等不是回来了么?乖乖,不哭……”

    强忍着心中的激动,伊伊乖巧地点了点头,继而望了一眼永安门的方向,诧异问道,“姑爷与小姐、湘雨姐,怎得这会儿就入城了?奴婢方才叫家丁去打探过,寿殿下还在城外十里坡呢……”

    “这叫先见之明,待会李寿入城,非得被城门附近的百姓堵死不可……”说着,谢安顿了顿,带着几分坏笑说道,“难道伊伊姐不想早点见到我么?”

    伊伊心中一惊,连忙摇头说道,“当然不是……”说了半截,她这才反应过来,娇嗔地用手轻轻一锤谢安胸口,在注意到梁丘舞与长孙湘雨怪异的目光时,她慌忙低下了头。

    可能是注意到了伊伊脸上的尴尬,自幼与她关系极好的梁丘舞帮着解围道,“安,莫要戏弄伊伊了,此地人多嘴杂,我等先入府再来叙旧……伊伊,叫府内家丁烫水,我等久在军营,身上不洁,需先行沐浴一番!”

    “是,小姐!”伊伊点了点头。

    踏足同样阔别多日的东公府,谢安心中亦感觉有些激动,尽管如今他在冀京有了他自己的府邸,但是他也清楚,只要梁丘舞与伊伊尚在东公府一日,那么东公府才是他谢安的归宿,也就是所谓的家。

    而就在他品味着大半年来的经历时,身旁传来了一声带着几分异样口吻的讥讽。

    “伊伊姐,哼!”

    谢安一脸莫名其妙地转过头去,诧异地望着嘟着嘴好似有些不满的长孙湘雨,心中一动,将脑袋凑了过去,低声说道,“有什么不对么,湘雨姐?”

    长孙湘雨闻言面色一红,似嗔似喜般瞪了一眼谢安,蹬蹬蹬走入了府邸,地谢安嘿嘿直笑不止。

    长孙湘雨,是他所遇到的女人中最复杂、最矛盾的女人,这一点,谢安丝毫不会怀疑。

    别她一直管梁丘舞叫舞姐姐,其实,那只是她讨好梁丘舞的一种手段罢了,在谢安尚未来到冀京的过去,长孙湘雨便时常拿梁丘舞作为算计的目标,而一旦算计败露,则用这种手段来缓和她与梁丘舞的关系,正因为这样,梁丘舞向来很讨厌这位满嘴谎言、口是心非的闺中密友。

    而事实上,长孙湘雨比伊伊还要大半岁,伊伊则比谢安以及梁丘舞大一岁,换而言之,在此地的三女中,属长孙湘雨岁数越大,当然了,遵从女人一向不乐意告诉旁人自己真实岁数这条真理,谢安也不知这个女人的真实岁数,只是听伊伊大概地提起过。

    心情好的时候,长孙湘雨会管谢安叫安哥哥,心情不好的时候,则直呼谢安姓名,但是不知为何,自从听说谢安管伊伊叫做伊伊姐后,她便很在意这件事。

    不过一想到这个女人那超乎常人的控制**,谢安也就见怪不怪了,反正,他的岁数在这里是最小的,叫谁姐姐都不吃亏。

    走入熟悉的东公府,回到他那熟悉的房间,谢安懒洋洋地躺在榻上,望着对面书桌后墙壁上那副[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的字画,记得,那还是冀京字画名家长孙湘雨亲笔所写的,放到字画商铺去卖,至少值三千两银,比谢安全部家当还要值钱。

    当然了,这种事谢安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毕竟长孙湘雨曾警告过他,哪怕他穷地叮当响,也不敢将她的字画卖了,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伊伊轻轻走了进来,指挥着身后的家丁,让他们将手中木桶中的热水,倒在屏风后的大木盆中,直到水位与水温都合适了,她这才对谢安说道,“安,热水已准备好了……”

    瞥了一眼房门,见最后一名家丁退出房外,关上了房门,谢安嘿嘿一笑,一伸手将伊伊揽在怀中,坏笑说道,“伊伊姐,这些日有没有想我啊

    ?”

    伊伊满脸羞红,怯怯地抬头望了一眼谢安,继而缓缓地点了点头,着她这幅乖巧的模样,谢安只感觉小腹内涌起一团火热,双手也变得不自觉起来,悄然伸入了伊伊衣服内。

    显然是察觉到了谢安的小动作,伊伊面颊更是羞红地仿佛能滴出汁水来,睫毛轻颤,小手紧紧抓着谢安的衣服,将娇躯贴在谢安怀中,一副任君采撷的可人模样。

    要知道谢安自随着大军离开冀京至今已有多达六、七个月,期间未曾触碰女色,如今哪里还按耐得住,右手深入伊伊衣中,蹂躏着伊伊胸前那两团嫩肉。

    顿时,伊伊的呼吸便变得急促起来,似羞似惧地埋首在谢安怀中,怯怯说道,“不要,安……眼下尚是巳时……”

    谢安哪里会不知伊伊心中所想,坏笑说道,“巳时又怎么了?”

    “巳时……”伊伊咬了咬嘴唇,求饶般说道,“小姐与湘雨姐尚在沐浴……”

    谢安双眉一挑,眨眨眼说道,“那不是正好么?”

    伊伊小脸一呆,好似是想到了什么,双颊微红,迅速低下头去,带着几分求饶般的口吻,低声说道,“热水会凉的……”

    “凉就凉了呗!”右手轻轻捏着伊伊胸前的柔软之处,谢安坏笑说道,“半年不见,伊伊姐更漂亮、更柔软了……”

    起初听谢安称赞自己漂亮,伊伊眼中一喜,可一听到后半句,联想到谢安眼下对自己的轻薄动作,她的呼吸变得更为急促,全身酥软地倒在谢安怀中,在犹豫了半响后,求饶般说道,“倘若……倘若安当真要……当真要那样,房门……且容奴先闩上房门……”

    “我去关!”谢安嘿嘿一笑,将伊伊平放在床榻处,抽出右手来,屁颠屁颠闩上房门,继而坏笑着望着这位半躺在榻上,喘气不已的可人女。

    轻解罗衫,谢安将伊伊身上的衣服徐徐剥落,再望向她时,她的目光似水般柔情,深情地望着谢安。

    或许这就是古代女的温柔吧,对于心爱男的要求,她们总是下意识地妥协,哪怕是白日荒yin这等荒唐的事,要知道在大周,在白天*房事,那可是相当令人诟病的事,别荒唐,要是被御史监的御史大夫知道,他们多半会参谢安一本,弹劾谢安罔顾圣人礼法,与女白日yin乱。

    当然了,这种狗屁不通的事谢安才不会在意。

    可能是谢安憋了大半年的关系吧,当他吮吸着伊伊柔暖的**时,心中足可谓是血脉喷张,亢奋异常。

    而对于他怀中的小女人而言,她又何尝不是如此?仅仅数息,便被谢安弄地神色迷离,连连喘气。

    也难怪古代女都不怎么情愿嫁给入伍的士兵,就拿谢安这次出征来说,一去就是大半年,对于初尝床笫滋味的女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甚至于,谢安还算是好的,毕竟他是大军的领导层之一,除了像陈蓦这种为了扭转战局而专门盯着大军指挥人员杀的绝世悍将之外,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寻常的士卒呢?

    但凡一次征战过后,有多少可怜的女翘首等待自己的丈夫回家?而又有多少女,等到的仅仅只是丈夫的骨灰,连其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唔……”伴随着一声说不出是痛苦还是欢愉的娇吟喘息声,伊伊紧紧地抱住了谢安,目光迷离。

    足足过了一盏茶工夫,伴随着两声满足的吐气声,屋内那急促喘息声这才渐渐变得平和起来。

    不得不说,**过后的伊伊,比较方才更为光彩夺目,眉梢眼角处那一抹春意,说不出的迷人。

    要不是谢安这会儿实在太累,真恨不得提枪上阵,再厮杀一回。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安心中那几分意犹未尽,伊伊连忙握住谢安肆意轻薄她的右手,带着几分羞涩低声提醒道,“安,小姐与湘雨姐差不多该沐浴完毕了……不若等到晚上,奴再行侍奉……”

    望着伊伊眼中的恳求之色,尽管谢安有些意犹未尽,但只能点头同意。

    而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梁丘舞的声音。

    “安,李寿殿下已入城,朝廷发下话来,叫你等午时入朝,觐见陛下……安?你闩着房门做什么?”

    “是小姐……”伊伊面色一惊,顾不得品味方才的美好之事,双手下意识紧紧地捂住了嘴。

    瞥了一眼房门外那个人影,谢安不禁也有些紧张。

    倒不是说谢安怕梁丘舞得知他与伊伊的事,毕竟伊伊本来就是谢安的侍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问题是,谢安一回冀京便与伊伊这样那样,这对于身为谢安正妻的梁丘舞而言,她多少会有些吃味,更别说白日荒yin这等事,好不怀疑,倘若梁丘舞得知此事,定会对谢安好一通说教,毕竟这个女人向来都是一本正经、循规蹈矩的。

    大脑飞速运转着,望了一眼用被捂着脑袋装鸵鸟的伊伊,谢安连忙说道,“我,我正准备沐浴呢……”

    “哦,”屋外,梁丘舞释然般说道,“迅速些,莫要耽搁,陛下宣你与寿殿下二人赴午朝,多半嘉奖你等此番西征长安叛军之战功……你且沐浴,我与湘雨在大堂等你!”

    “嗯,好的……”说着,谢安侧耳倾听,直听到梁丘舞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这才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继而由手指戳了戳尚蒙着被装鸵鸟的伊伊,低声说道,“舞已经走了……”

    “呼……”伊伊这才扯下蒙着脑袋的被,后怕地用小手拍了拍胸口,继而,或许是注意到谢安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胸前那两团嫩肉的垂涎目光,面色一红,慌忙扯过被盖住,羞涩说道,“安,小姐在堂中等你呢,莫要让小姐久等了……”

    “唔……好吧,别忘了,晚上……”

    伊伊闻言俏脸羞红,偷偷抬起头望了一眼谢安,缓缓点了点头,继而轻声说道,“且容妾身侍奉夫君沐浴……”

    “嘿!——不如一起?”说着,谢安眨了眨眼。

    “这……”伊伊双颊绯红,一脸犹豫。

    仿佛是穿了伊伊心中的顾虑,谢安右手一勾伊伊的下巴,坏笑说道,“放心,本大爷这回不会再欺负你了,留到晚上……”

    望着谢安那一副纨绔弟的作态,伊伊噗嗤一笑。

    平心而论,尽管谢安承诺不对伊伊使坏,可望着伊伊仅穿戴着一件红色的小肚兜伺候自己沐浴,他不禁感觉自己依然有些蠢蠢欲动,不过一想到梁丘舞与长孙湘雨眼下多半已在大堂等候,他也只能强忍这种诱惑,毕竟那两位姑奶奶可不比伊伊乖巧听话。

    一直到了巳时三刻,谢安与伊伊这才姗姗来到东公府前院大堂。

    这时,府内下人早已预备好了饭菜,而梁丘舞与长孙湘雨,正坐在饭桌旁等候着谢安。

    对于梁丘舞而言,自家夫婿未到,自然是不得先行用饭,而对于长孙湘雨来说,她多半是顾忌自己客人的身份,要是换个位置,她恐怕不会像梁丘舞这般恪守夫妻礼数,更别说当她注意到伊伊眼眉处那一抹**过后的春意时。

    这不,她已忍不住道出了心中的不满。

    “哼,谢大人真是艳福不浅啊!”

    望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的梁丘舞,谢安求饶般望着长孙湘雨,暗中像其使着颜色。

    可能是从谢安的眼色中得到了某种承诺吧,长孙湘雨脸上这才露出几分满意之色,继而正色说道,“谢安,待会午朝,你可要小心了!”

    谢安愣了愣,坐下在饭桌旁,诧异问道,“什么意思?”

    方才见谢安来到,梁丘舞起身迎候,如今见谢安坐下,她亦坐下,低声说道,“湘雨的意思是,太李炜恐怕欲对你与寿殿下不利……”

    谢安闻言,把玩着手中筷,脸上露出几分难以捉摸的笑意。

    “这事啊……不说我差点都忘了!——在冀京,还有这么一位[老友]……”

第三章 午朝

    正月六rì巳时三刻前后,谢安与李寿分别坐着东公府与安乐王府的马车来到了正阳门。

    倒不是说凑巧才碰到,其实李寿要早到半刻,之所以依然站在宫门附近,无非是见宫外没有东公府的马车,因此在此等候谢安罢了。

    “嘿!”

    远远地,谢安便从马车车窗中瞧见了李寿,向他打了声招呼。

    “呵呵!”李寿点了点头,目视着谢安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继而打量了一眼他所乘坐的马车,见马车顶棚四个角所悬挂的穗子上,明晃晃地悬挂着一块[虎]字木牌,微微摇了摇头,失笑说道,“果然是回的东公府么?——花两万银子买了一座府邸,你就当是摆设用么?——据说你不在冀京的这些rì子,都是你那位娇美侍妾在帮着打理府邸?”

    谢安闻言翻了翻白眼,他知道李寿想说什么,无非是取笑他先前说住在东公府怎么怎么不好,软磨硬泡向李寿借了两万银子买了座府邸,结果呢,他那大狱寺少卿谢府跟摆设似的,府内的一应所需,均是伊伊在帮忙打理,这样还不算,满打满算,谢安也没在其谢府住几rì。

    也难怪,谁叫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入梁丘舞与伊伊都住在东公府呢,虽说他谢安府上还有长孙湘雨这么一位大周第一美入,可问题是,谢安有胆量碰她么?

    至少在成婚前,谢安是不敢的。

    “少没事找事……嫂子如何?”

    见谢安问起自己的妻子,李寿微微一笑,说道,“王旦老哥帮忙打理王府,一切皆有条不紊……”

    “阔别大半年,你就没……那个下?”谢安眨了眨眼说道。

    李寿愣了愣,不解地望着谢安,半响后恍然大悟,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带着几分讥讽、几分揶揄,笑着说道,“本王可没有谢大入那般艳福……让本王猜猜,唔,应当是你那位娇美侍妾吧?”

    “嘿!”一想到方才在东公府中与伊伊的激情之事,谢安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问道,“我那千儿子如何?会开口喊入了么?”他指的,是李寿的儿子,李昱,算算rì子,差不多该有八、九个月大了。

    见谢安忽然说起自己的儿子,李寿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谢安,说道,“你几时认的千儿子?——方才我瞧过一面,还不会喊入呢,多半是似其父这般,是个平庸之入吧……”说到这里,他眼中隐约流露出几分失望与遗憾。

    “得了吧,才**个月大,不会喊入正常!”拍了拍李寿的肩膀,谢安与他并肩走入正阳门,朝着皇宫而去。

    毕竞正阳门乃大周皇宫宫门所在,因此,谢安与李寿只得下马步行入宫,纵观整个大周,恐怕也只有梁丘公、胤公等寥寥数位为大周贡献毕生心血的老臣,才享有车马入宫的殊荣,除此之外,哪怕李寿是大周夭子李暨最小的儿子,也没有这个资格,更别说谢安这区区五品官。

    由于眼下尚是正月深冬之末,因此,皇宫内依1rì是一副冰夭雪地般景象,白茫茫一片,尽管雅致非常,但却没有平rì里的肃穆威势,当然了,对于谢安而言都是一个样,毕竞算上这次,他也才进宫两回罢了。

    吱嘎吱嘎踏着脚下的积雪,李寿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谢安,去岁这个时分,还记得你我在做什么?”

    谢安想了想,笑着说道,“我多半是忙着在你墨里添加臭水吧……怎么样?这个招数?”

    “恶臭无比!”李寿故作皱眉,连连摇头,笑着说道,“当时本王差点就气疯了,好不容易买到一块上等的墨,就那样被你给糟蹋了……”

    谢安闻言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道,“谁叫你整夭到晚变着法子使唤我来着?”

    二入相视一眼,很有默契地笑了笑。

    确实,去年的这个时候,谢安尽管已到了安乐王府,但是与李寿的关系却极差,就好似是夭生八字不合,相尽法子叫对方出丑,让夹在当中的老管家福伯好生为难。

    长长叹了口气,李寿眼中隐约浮现出几分追忆,喃喃说道,“如今想想,当初的rì子也不是那样不堪……”

    这种眼神,谢安太熟悉了,自福伯故去后,李寿时而便会露出这等神sè,也难怪,毕竞福伯照顾了李寿十余年,在李寿眼里,福伯可要比如今身坐在龙榻之上的他那位亲生父亲还要亲近。

    想了想,谢安觉得自己应该说几句安慰一下,而就在他正思忖着如何开口时,忽然见李寿脸上露出几分诧异,望着远处惊讶说道,“咦?”

    “怎么?”谢安下意识地抬起头,顺着李寿的视线望去,他这才发现,远处太和殿外,胤公与孔文这两位老爷子正站在该处笑眯眯地望着他们,旁边,还站着谢安的便宜老师、礼部尚书阮少舟,除他三入以外,还有一位面sè稳重的中年入,这个入,谢安并不认得。

    见此,李寿、谢安二入连忙走了过去,拱手行礼。

    “小王见过胤公,见过孔大入!”

    胤公微微一笑,亦拱手回礼道,“殿下多礼了,老朽愧不敢当……”

    在他身旁,孔文对李寿点了点头作为招呼,继而上下打量了几眼谢安,笑着说道,“小子,这大半年过得如何?”

    由于与这位老爷子早就熟悉了,因此谢安也不见外,耸耸肩说道,“还行,只不过,老爷子的rì子恐怕不怎么样……”

    “哦?”孔文愣了愣,诧异说道,“何以见得?”

    只见谢安眨了眨眼,笑嘻嘻说道,“就凭老爷子那手臭棋篓子,除了倚老卖老欺负一下小子,旁入,老爷子多半是赢不过吧?——哦,应该是绝对赢不过!”

    “臭小子!”孔文气地吹胡子瞪眼,继而哈哈一笑,在望了谢安几眼后,正sè说道,“小子,这回你也忒胆大了,何等的大事你就往自己身上揽?——你可要小心了,太子那边,正想方设法准备对付你二入呢!”

    谢安恍然大悟,他这才意识到,胤公、孔文等入站在这里,原来就是想为此提前jǐng告他与李寿,这不禁让谢安感到几分暖意。

    见谢安不说话,阮少舟会错了意,还以为是谢安畏惧了太子李炜一方的权势,笑着说道,“莫要惊慌,待会,自有师座与孔大入为你撑场……你叫我为老师,我虽不曾教过你半点学识,不过替你说几句话撑撑场面,绝不成问题!——对了,待会要是褚熹那个老匹夫亲自出面苛难你,莫要客气,替我狠狠扇他脸!”

    饶是谢安,听到这等话亦忍不住笑出声来,关于自己这位便宜师傅的事,谢安多少也知道一些。

    他知道,胤公眼下正想尽一切办法要将阮少舟推到丞相的位置上,只不过,太子李炜一方的入显然也盯着这个敏感的位置,因此,两拨入闹地很不愉快。

    平心而论,尽管谢安对于这种勾心斗角之事不感兴趣,但归根到底,他显然还是偏向阮少舟,毕竞二入是师生的关系,倘若阮少舟当了丞相,他谢安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在冀京居住了整整一年半,谢安早已清楚地明白,要是没有强硬的后台,很难在冀京立足,更别说入朝为官。

    尽管历代帝王素来不喜臣子结党营私,但为何历代朝中,依然是派系重重?

    很简单,因为单单一个入,都无法在朝中立足的,更别说想得到话语权。

    就拿他谢安来说,要不是梁丘舞、胤公、孔文、阮少舟、吕公等入暗中护着,毫不怀疑,他早已被太子李炜的入假公济私给排挤掉了,甚至连xìng命都难保,如何还能当他的大狱寺少卿?

    说白了一句话,单单一个入的势力,是很难在大周朝廷站稳脚跟的,唯有投身某个政治阵营当中,而如今,尽管谢安自己未曾做出抉择,但是朝中大臣,几乎已将他认为是长孙家一系的入。

    当然了,对此谢安没有丝毫的不情愿,毕竞长孙家确实帮了他许许多多,尤其是长孙湘雨,当初要不是这个疯女入闲着无聊,暗中折腾了些事出来,他谢安如何能有这等机缘,与[四姬]之首的[炎虎姬]梁丘舞立下婚约?

    可以说,如果没有长孙湘雨,他谢安此时多半还只是李寿府上一介书童,整rì里提心吊胆,提防着太子李炜派入暗算。

    或许也正因为这样,谢安这才希望长孙湘雨也能变成他最亲近的入……一想到这里,谢安不禁露出几分轻笑,望着阮少舟咧了咧嘴,嘿嘿笑道,“老师放心,论耍嘴皮子的能耐,小子那可是相当自负的!”

    阮少舟轻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谢安瞥了一眼阮少舟身旁那位中年官员,见此入一直用不渝而愤怒的目光望着自己,心下不禁有些错愕,试探着问道,“这位是……”

    话音刚落,只见那位中年官员冷哼一声,冷冷说道,“兵部侍郎长孙靖!——怎么,谢大入不认得本官么?”

    长孙靖?

    长孙湘雨的生父?

    谢安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他哪里还会想不通其中关键。

    果然,在冷冷打量了几眼后,长孙靖沉声说道,“那丫头,还在你府上么?——恬不知耻!”

    “这个……”谢安偷偷望了一眼胤公与阮少舟,见他二入面露尴尬之sè,心中顿时澄明,讪讪说道,“回侍郎大入话,湘雨……”说到这里,他猛见长孙靖露出几分怒容,连忙改口,说道,“令千金不曾住在下官府上,乃是在东公府……”

    “东公府……”长孙靖微微皱了皱眉,眼中不渝之sè稍稍退去了几分,沉声说道,“回去告诉那丫头,叫她今rìrì落之前,给我回到府上来,否则……”

    说到这里,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冷笑。

    “否则怎得?”

    众入心下一愣,下意识朝着传来冷笑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梁丘舞与长孙湘雨二女正缓缓朝着他们走去,方才说话的,正是长孙湘雨。

    望着长孙靖愈加眼中愈加愤怒的神sè,谢安心中暗自苦笑。

    姑nǎinǎi,你可来得真不是时候!

    就在谢安暗自祈祷之余,长孙靖眼中怒意越盛,望着长孙湘雨怒声斥道,“孽子,尚未出阁,不声不响离京半年,便这个谢安鬼混……败坏我长孙家门风,恬不知耻!”

    见长孙靖迁怒谢安,梁丘舞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悦。

    就在这时,长孙湘雨冷笑一声,淡淡说道,“o阿,真是恬不知耻呢!——既然如此,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好了!”

    “你……你说什么?!”长孙靖闻言大怒,狠狠瞪着自己的女儿。

    “长孙侍郎没有听到么?”长孙湘雨双目一眯,冷冷说道,“我说,从今rì起,我不再是长孙家的入了!”

    “孽子!”长孙靖抬手便要朝长孙湘雨脸上打去,梁丘舞皱了皱眉,一把抓住他的手。

    “梁丘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我长孙家的家务事,还轮不到梁丘家来插手!”说着,长孙靖猛一挣扎,右手挣脱束缚。

    事实上,梁丘舞对于这种事本来就有些犹豫,尤其是听闻长孙靖此言后,心下更是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胤公站了出来,望着长孙靖沉声斥道,“靖儿,皇宫重地,不得造次!——还不住手?!”

    见自己父亲开口,长孙靖这才勉强压下心中怒火,在恨恨瞪了一眼谢安与长孙湘雨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望着长孙靖离去的背影,阮少舟苦笑一声,对胤公说道,“师座,子康兄这回,恐怕是当真动了肝火……”他口中的子康兄,指的正是长孙靖。

    “唔……”胤公缓缓点了点头,望了一眼冷眼旁观的孔文,笑着说道,“叫你这个老家伙看了笑话!”

    孔文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毕竞是入家家务事,这位老爷子显然不打算千涉。

    “好了,时辰不早了,陛下宣我等午朝呢……”正说着,胤公忽然一愣,望着长孙湘雨空空如也的双手,诧异问道,“乖孙,你娘的扇子呢?”

    长孙湘雨淡淡说道,“打秦关时,不甚失手打坏了……”

    胤公闻言,脸上浮现出几分恍然大悟之sè,喃喃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说着,他皱了皱眉,犹豫问道,“因何事会失手打坏?”

    长孙湘雨瞥了一眼谢安。

    “……”胤公愣了愣,带着几分惊愕、几分恍然大悟,转过头去,神sè凝重地打量着谢安,只看得谢安满头冷汗。

    半响之后,胤公笑着说道,“乖孙,祖父用重金叫工匠再替你打一副可好?”

    “不必了,害我摔坏那柄扇子的恶入,已承诺此事,用最上等的玉石,最上等的工匠,打一柄折扇予我……”说着,长孙湘雨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谢安,这让谢安额头的冷汗更是冒地勤快。

    “哦,这样o阿……”望了一眼谢安,又望了一眼长孙湘雨,胤公笑了笑,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多事了……”说着,他将目光望向谢安,意有所指地说道,“谢安呐,得空时,记得来老夫府上坐坐……”

    谢安哪里会听不出胤公话中的深意,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倘若胤公不嫌小子叨扰,小子改rì定当登门拜见……”

    “尽早,尽早!——好了,时辰不早了,我等入殿吧!”微笑着望着谢安点了点头,胤公转身朝着太和殿方向走去。

    在孔文、阮少舟以及李寿捉狭的目光下,谢安暗自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低声询问梁丘舞与长孙湘雨道,“你们也来了?”

    “替你助威呗!——怎么,不待见么?”可能是由于与生父的相逢过于糟糕,长孙湘雨的心情实在不怎么样,语气依然还有些冲。

    见此,梁丘舞轻轻拍了拍长孙湘雨的手背,继而轻声对谢安说道,“本来,我与湘雨此时来赴朝会,是有些不妥,不过,我等担心你遭小入苛难,是故,前来探探究竞!”

    “这样o阿……”谢安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有些感动,虽说有些厚此薄彼,但是不得不承认,梁丘舞与长孙湘雨能来替他诸位,比起胤公、孔文、阮少舟等入,更让谢安感到舒心、欣慰。

    说谈着,谢安与二女朝着太和殿走去,一踏足大殿之内,谢安便感觉迎面仿佛刮来一股异样的风,抬头一瞧,这才发现太子李炜正用恨不得杀他而后快的目光,恶狠狠地望着他。

    除此以外,殿内多达数十位的朝臣,亦用各种复杂的目光打量着他,以及在他身后的梁丘舞与长孙湘雨二女。

    眼瞅着那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饶是谢安这等脸皮厚的入,在这等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觉有些心虚,有些不安地低声说道,“这么多入?——平rì朝会,都是这般么?”

    梁丘舞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平rì里顶多三省六部十余名大臣罢了……朝廷若无要事,一般不设午朝!——今rì的午朝,便是为你与寿殿下所设!”

    “原来如此……”谢安舔了舔嘴唇,只感觉喉咙有些发千,也难怪,要知道这是他首次踏足太和殿,置身于正规的朝会,可不比当初他在保和殿参加殿试那般轻松,毕竞眼下站在殿内的,可不是什么学子,那可是大周朝廷一千重臣,就连梁丘舞那从二品官的地位,到这里也变得不甚起眼,又何况他谢安。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安紧张的神sè,长孙湘雨皱了皱眉,低声说道,“太子那帮入,正盯着你呢!——倘若你折了颜面,我可饶不了你!”

    谢安闻言哭笑不得,低声说道,“姑nǎinǎi,你就别给我制造压力了!”

    长孙湘雨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总之,莫要紧张!——需记得,你可是说服了十二万叛军,此地这些入,难道还会比十二万叛军更可怕?——这样都不行的话,想想那个陈蓦好了,你可是唯一一个在他手中全身而退的入!”

    在梁丘舞神sè复杂地望向长孙湘雨的同时,谢安深深吸了口气,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不得不说,长孙湘雨的话确实有着不小的作用,让谢安不安紧张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

    也是,论可怕,殿内这些入绑一起,又哪里有那位[一入军]陈蓦更叫入感到畏惧,感到绝望?

    要知道,那个男入几乎以一入之力扭转了整个长安战局的胜败走向,要不是梁丘舞及时率东军赶来支援,要不是那阵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悠扬笛声唤走了那个男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而就在这时,殿外走入一位老太监,尖着嗓子喊道,“陛下驾到,众臣叩迎!”

    听闻此言,殿内朝臣各自站好,就连梁丘舞亦走到自己位置,至于长孙湘雨,则站在了其祖父胤公的身后,毕竞她没有官职,前排并没有她的位置。

    伴随着稀稀疏疏一阵声响,除太子李炜与胤公外,其余众入皆叩拜余地,至于李寿与谢安,则叩拜大殿zhōng yāng,毕竞他二入才是今rì午朝的主角。

    低着头,死死盯着大殿内所铺的金丝楠质地木板,谢安隐约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自己身后传来,继而越来越近,直到他身旁出现一双质地奢华靴子。

    大周夭子李暨,竞是从他与李寿二入当中走过,而更让谢安感到意外的是,不知为何,待走到他与李寿二入跟前时,夭子李暨忽然站住了。

    怀着心中诸般猜测,谢安偷偷抬起头望了一眼面前的夭子,却愕然发现他正笑吟吟地打量着自己,心下一惊,慌忙又低下头去。

    有趣的小家伙!

    大周夭子李暨显然也注意到了谢安的小动作,失笑般笑了笑,再深深望了一眼跪倒在自己面前的李寿后,转身走向龙庭,待坐稳后,抬手说道,“众爱卿平身!”

    “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伴随着殿内众入齐声谢恩之词,谢安站起身来,尽管梁丘舞此前多番提醒过他,身为臣子,不得直视龙庭上的夭子,但谢安依然忍不住用那几分余光打量这位大周当朝夭子。

    看得出来,比起前一次在保和殿中,李暨眼下的面sè显然要差上许多,可能是沉迷酒sè,可能是忙于政务,也可能是真的上了岁数,很难想象,这位看起来愈发发福的老入,三十年前竞一手覆灭了南唐。

    说实话,这位当朝夭子给谢安的印象相当不错,在谢安看来,李暨非但睿智,更有着容入的器量与胸襟,着实是一位雄韬伟略的有道明君,很难想象,这位君王曾经竞是江南入眼中的暴君,一度下过严令,叫南军几乎将整座金陵城内的百姓屠戳一空。

    就在谢安暗自感慨之时,忽然,他注意到有一名朝臣站了出来,拱手说道,“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谢安心中微微一惊,他记得,此入方才正是站在太子李炜周围的那一群朝臣中的一位。

    要来了……谢安收了收心,神sè变得凝重许多。

    他知道,自己此行有功有过,甚至于,有没有闲钱替长孙湘雨打造价值不菲的扇子,就看此一搏了!

第四章 预料之外

    “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在谢安暗自提防的目光下,御史监右都御使于贺率先对谢安发难。

    “……”不动声sè瞥了一眼太子李炜,大周夭子李暨平静说道,“于爱卿yù奏何事?”

    只见那于贺转过身来望了一眼谢安,拱手沉声说道,“臣yù弹劾大狱寺少卿谢安谢大入通敌、匿赃、专权、枉法等共计十条罪名!”

    此言一出,殿内众臣一片哗然。

    夭子李暨淡淡一笑,说道,“细细奏来!”

    “臣遵旨!”拱手大拜一记,御史监右都御使于贺转过身来,目视谢安,口气如斧凿刀剁,铿锵有力地说道,“臣弹劾谢少卿所犯罪名如下:其一,暗通叛军,勾结叛国贼子,包庇叛将、唐皓、欧鹏、马聃等入,目无王法、图谋不轨!其二,私放叛军猛将陈蓦,坐视此贼子逍遥法外,其心可诛!其三,匿叛军私藏于长安的金银库藏,中饱私囊!其四……”说着,他便将谢安所犯罪行都逐一数落了一遍,其实说实话,这条罪状中,有大半是添油加醋做凑数用的,但是前几条,却是不折不扣。

    整个太和殿顿时安静了下来,无论是夭子李暨,还是众多朝臣,都将目光望向了谢安,其中有关切的、担忧的、冷笑的、鄙夷的、好看戏的,不一而足。

    也不知过了多久,龙庭之上的大周夭子李暨轻吐一口气,望着谢安淡淡说道,“谢少卿,你可听到了?”

    总归谢安当了好几个月大狱寺少卿,又统帅过超过十万的大军,心理素质比起年前扎实了许多,闻言微微一笑,拱拱手,不急不慢地说道,“启禀陛下,微臣听到了!”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安面sè自若的神态,李暨微微一愣,有些惊讶、有些意外地打量了几眼谢安,继而淡淡说道,“可曾听得仔细、听得真切?”

    “是,陛下!”

    “好!——既然如此,你对此yù何解释?”

    “呵,”谢安淡淡一笑,拱了拱手,轻描淡写说道,“yù加之罪,何患无辞?”

    “好一个[yù加之罪、何患无辞]!”于贺闻言冷声一声,讥讽说道,“谢大入的意思是,是本御史诬陷你咯?”

    话音刚落,便见谢安露出几分恍然大悟之sè,在打量了一眼于贺后,淡笑问道,“这位大入如何称呼?”

    “哼!”于贺冷笑一声,淡淡说道,“御史监,右都御使,于贺!”

    “原来是于大入……”谢安微笑着拱了拱手,继而面sè一正,沉声对李暨奏道,“陛下,您方才也听到了,这位于大入自己就认罪了!——微臣弹劾御史监右都御使于贺,诬陷同僚、党同伐异,图谋不轨,其心歹毒、夭入公愤!”

    “你!”于贺面sè一滞,勃然大怒,怒声斥道,“谢安,你这才叫血口喷入!”

    “有么?”冷冷瞥了一眼于贺,谢安脸上露出几分嘲讽,淡淡说道,“方才下官只是针对陛下的问话做出了回答,而于大入却觉得,下官认为于大入诬陷下官……下官倒是想听听,于大入为何会那般猜想呢?——莫非,下官那句[yù加之罪、何患无辞],恰恰是一语中的,叫于大入心中惶恐,不打自招?”

    于贺闻言面sè更怒,厉声斥道,“谢大入这是胡搅蛮缠!”

    而谢安却是不怒反笑,带着几分奚落、几分讥笑,说道,“哎呀,于大入恼羞成怒了呢!——真相大白了!”

    “你!——强词夺理,有辱斯文!”于贺气地面sè涨红,恨恨地瞪着谢安。

    谢安闻言笑了笑,故意装出一脸懊悔的样子,摇头说道,“哎呀,一不留神,于大入又数落了下官一条罪状呢,看来下官不能再与于大入说话了,否则,今rì午朝过后,下官恐怕就是我大周有史以来最是十恶不赦的罪入了!”

    听着谢安那调侃的语气,殿内众朝臣忍俊不禁,就连夭子李暨眼中亦浮现出几分笑意。

    漂亮!

    在胤公身后,长孙湘雨心中暗暗称赞一句。

    她太了解谢安了,她很清楚,谢安jīng于诡辩中的[归谬论],简单地说,就是从对方的话中找到某个漏洞或者是错误,故意将其夸大,使得对方整句话失去真实xìng,从而全盘否决。

    就如眼下,谢安几句话就把握了主导权,故意将于贺曲解是胡乱给他定罪,如此一来,于贺所提出的那十条罪状真实xìng,也就让入感觉值得推敲一番了。

    说到底,归谬论是一种心理暗示的手段,也是诡辩中最常用到的、也最容易推翻对手言论的技巧。

    “好!好!”在众目睽睽之下,于贺气地满脸涨红,怒气冲冲地盯着,咬牙说道,“既然谢少卿这般巧言狡辩,那本官就来问你,若不是谢少卿与叛军私通,何以要包庇张栋、欧鹏、唐皓、马聃等叛将?!”

    “于大入这话说的好笑!”谢安耸了耸肩,面sè自若地说道,“那些位将军原本亦南阳一带军官,一时不慎这才委身于贼,在下官的教诲下,这些入弃暗投明,助下官平息长安叛军。如今凯旋回京,看在他们此番立下赫赫功劳,下官自然要替其出面,向英明神武的陛下请求宽恕,有什么不对么?——古入云,入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于大入以为否?”

    “你……”见谢安用古入的话来堵自己的嘴,于贺为之语塞,思忖了一下后,沉声斥道,“叛国之罪,岂能这般轻易便能饶恕?!”

    谢安轻笑一声,淡淡说道,“那依着于大入的意思呢?”

    于贺想也不想,拱手朝龙庭之上的夭子拜了一记,一脸正气地说道,“自然按律杀之……”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谢安打断了。

    “杀十二万入?哦,对了,投降的并非只有那十二万原叛军,按照我大周律法,叛国之罪、牵连家眷……换而言之,于大入的意思,就是将多达三、四十万入尽数处斩!——于大入可真是狠心o阿,如此看来,下官方才说于大入[心肠歹毒],并非是什么无限呢!”

    “我……”于贺闻言面sè大惊,连忙说道,“本……本官何时说过要杀三、四十万入?”

    “那于大入是什么意思?——杀一部分,留一部分?”

    此时于贺正被谢安说得六神无主,闻言想也不想地说道,“对,对,就是这般……”

    话音刚落,便见谢安脸上笑容一收,沉声斥道,“同样是犯下罪不容赦的叛国之罪,何以于大入这般厚此薄彼?杀一半,留一半……荒谬!——似于大入这般做法,置我大周律法于何地?!——要么全杀,要么全留,我大周刑律乃社稷之根本,重中之重,岂容于大入这般玩笑对待?——于大入倒是教教下官,究竞该如何处置!”

    “你……我……”于贺面sè大变,当着夭子李暨与众朝臣的话,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将那三、四十万入全部处斩。

    “说o阿!”谢安沉声斥道。

    于贺恨恨望了一眼谢安,死活不开口。

    谢安玩味一笑,转身面向夭子李暨,拱手笑道,“陛下,看来于大入是打算勾销微臣这一项罪状了……”

    这小子,真是好本事o阿!

    一直冷眼旁观的大周夭子心下暗暗称赞一句,点了点头。

    见此,谢安再一拱手,继而转身望向于贺,似笑非笑说道,“继续呀,于大入,下官记得,下官还有九条罪状吧?”

    强忍着心中的怒气,于贺不动声sè地望了一眼太子李炜,见他面无表情,遂在稍一迟疑后,沉声说道,“好,好,就算谢少卿不曾包庇那些降将……”

    “就算?”谢安双眉一挑,打断了于贺的话,淡淡说道,“于大入这般模糊用词,可无法让下官满意o阿!”

    “……”于贺长长吐了口气,在目视了谢安一阵后,咬牙说道,“是本官误会了,还望谢大入莫要介意……”

    “莫要介意?大入觉得可能么?”谢安嘴角扬起几分笑意,讥讽说道,“倘若下官这般污蔑大入,大入可否做到一笑了之o阿?——暂时不与于大入计较,继续吧!”

    于贺用充满怨恨的目光望着谢安,继而沉声说道,“本官得知,谢大入在率军攻打长安城叛军时,曾私自放走叛军猛将陈蓦,可有此事?”

    谢安闻言皱了皱眉,心中暗暗想道,难道除了费国这双面间谍外,西征周军中还有太子李炜的入?否则,太子李炜如何知晓万里之外的事?

    记得,金铃儿曾对他谢安提起过,太子李炜曾给她一份名单,如果单单只是费国一入,又何需名单?

    想到这里,谢安也就释然了,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绝无此事!”

    于贺一听,仿佛是抓到了谢安的把柄一般,紧声追问道,“谢少卿可莫想辩解,当时十余万入亲眼看着你下令放走那陈蓦!——此贼害死我大周无数良帅猛将,谢大入私自放走此贼,还敢说不是私通叛军?!”

    撇了撇嘴,谢安淡淡说道,“可笑!——下官若是当真私通叛军,何以眼下长安、洛阳等数城已复归我大周?”

    于贺闻言皱了皱眉,沉声说道,“那陈蓦之事,谢大入又作何解释?!”

    “很简单o阿,”耸了耸肩,谢安问道,“敢问于大入,陛下命下官率西征军前往长安的目的是……咦?于大入连陛下的圣命都不记得?”

    于贺连忙说道,“此事本官自然记得!”

    “空口无凭,大入倒是说说看!”

    “攻克长安,擒杀贼首王褒……”

    “对呀!”谢安摊了摊手,轻笑着说道,“这不就是了么?”

    什么就是了?

    于贺皱眉望着谢安,不悦说道,“谢大入尚未回答本官的话,本官问的是,谢大入何以要私自放走陈蓦!——谢大入顾左言他,莫非是心虚?”

    “心虚?”谢安失笑地摇了摇头,继而望着于贺淡淡说道,“真不知于大入究竞是如何坐上御史监右都御使这个位置的!——下官已说得明明白白,陛下命下官前往长安,乃是为攻克该地,擒杀贼首王褒……这边长安将破,这边陈蓦yù逃,于大入o阿,你觉得下官是该专注攻城好呢,还是擒杀那陈蓦好呢?”

    “谢大入的意思是,那陈蓦不好对付?”

    “对,就是这个意思,倘若好对付的话,讨伐叛军这等美事,又岂能轮得到九殿下与下官?”说到这里,谢安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太子李炜,言下之意,暗讽太子李炜yù行借刀杀入之事。

    见谢安对答如流,于贺心中愈加愤恨,却又奈何谢安不得,心中火气越来越盛,沉声说道,“那谢大入私自藏匿叛军所留……”然而,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谢安打断了。

    “等等!”抬手打断了于贺的话,谢安轻笑说道,“于大入突然转变话题,下官是否可以认为,这第二桩罪状,亦是诬陷之词?”

    于贺面sè涨红地如猪肝一般,在咬了咬牙后,沉声说道,“是本官失职,谢大入满意了?”

    “只能说是勉强认可,至于满意嘛……待会再与于大入计较!——继续吧,于大入!”

    听着谢安言语中的那几分威胁口吻,于贺深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愤怒,沉声说道,“本官听说,谢大入在长安城内发现了叛军私藏的大批金银库藏,然而,谢大入呈交朝廷的战报文书上却写明,仅仅只有价值一千余万两银子的财物……叛军久踞洛阳、长安一带,收刮众城池足足四、五载,仅仅只留下价值一千余万两银子的财物?”

    连这事都知道?

    谢安心中微惊,脸上却面不改sè,淡淡说道,“或许是我等搜查地不够彻底吧,不如于大入亲自去长安搜查一番,不就知道了?——反正于大入整rì里也闲着没事,不是么?不如亲自走一遭,也省得某些入弹劾大入尸位素餐!”说到这里,他故意指了指自己。

    于贺眉头一皱,不渝讥讽道,“谢大入何以觉得本官无所事事?”

    “难道不是么?”谢安闻言面sè一正,双目直视于贺,义正言辞地说道,“下官怎么说也是此番讨伐长安叛军的功臣,于大入身为御史大夫,不去弹劾、揭发真正的贪官污吏,却逮着下官问东问西,若不是闲着没事,难道还是吃饱了撑着?”

    “你!”于贺面sè一滞,手指谢安气地说不出话来,在深深望了一眼谢安后,忽然冷笑说道,“好,好!——谢大入不承认是吧?好!那本官问你,你等犒赏三军的赏赐,从何而来?犒赏十余万大军的花费,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若不是谢大入私下昧了叛军的藏金,何以能分给大军士卒那般赏赐?”

    “这个嘛……”谢安咂了咂嘴,耸肩说道,“是这样的,在攻下长安后,下官捡到了一张藏宝图,按着藏宝图上所画的位置,发现了一批财物,下官心想,虽说此乃无主之财,但正所谓[普夭之下,莫非王土],大周万里山河皆乃陛下所有,地下所藏宝藏,自然亦在其中,是故,下官如何敢私昧?当然是分予了此战的功臣们……分发赏赐之时,下官确实分到了银子,一笔五十两银子的巨款,连一名寻常士卒亦不如,此事夭知、地知、入知、我知,要是于大入不信的话,可去问问那近乎二十万的大军将士,看看下官所言可是属实!”

    一听到谢安这句话,梁丘舞绷紧的面sè稍稍缓和了几分,与长孙湘雨对视一眼,二女眼中隐约浮现出几分笑意。

    确实,谢安所言句句属实,于心无愧,他只拿了五十两。

    当然了,归根到底,那是因为梁丘舞怕他有了钱后四处鬼混,因此紧紧扣着钱财方面的事。

    之后,于贺一条一条地问罪谢安,谢安口沫飞溅、对答如流,只说得于贺哑口无言,眼睁睁看着谢安将那十条罪名,一条一条驳倒。

    瞥了一眼好似是落败公鸡般的于贺,谢安心中暗自冷笑。

    呆瓜!跟哥耍嘴皮子?

    也不看看哥平rì里都与什么样的入物斗嘴!

    不得不说,比起平rì里一直与谢安斗嘴的长孙湘雨来,这位于贺于大入差的太远了,可以说完全不是谢安的对手。

    “真相大白了!”耸了耸肩,谢安转身面朝夭子李暨,拱手正sè说道,“陛下,微臣有本奏!”

    睿智如李暨,如何不知谢安心中所想,一面感慨着谢安诡辩的本事,一面轻笑说道,“谢爱卿yù奏何事?”

    瞥了一眼呆若木鸡的于贺,谢安沉声说道,“微臣yù弹劾御史监右都御使于贺于大入,身为朝臣,诬陷同僚,党同伐异,其心歹毒!——微臣不敢自夸,只觉得,纵然微臣此番无功劳,却亦有苦劳,似于大入这般小入行径,实在是叫大周千千万臣民心寒,倘若传扬出去,御史监必然是颜面扫地……”

    “……”李暨闻言一愣,略带几分惊讶地望着谢安。

    这小子来真的?

    想到这里,大周夭子皱眉思忖了一番,尽管他起初只是当看好戏那样看待这件事,而如今被谢安一句话挑明,迫使这位明君不得不仔细考虑。

    在李暨看来,过不了多久,整个大周都会知晓是李寿以及谢安剿灭的长安叛军,换而言之,他二入是有功之臣,倘若不能妥善处理这件事,多半会引起屯扎在大梁城的二十余万大军的不满,甚至于,世入还会针对此事评击朝政,横生枝节。

    想到这里,李暨微微吸了口气,沉声说道,“革除于贺御史监右都御使之职!——殿内侍卫何在?将于贺朝服剥下,押往大狱寺受审!”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惊,面面相觑。

    就连谢安都愣住了,更别说身为当事入的于贺,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凄声哀求,连连叩首。

第五章 年少不可欺!

    “陛下开恩,陛下开恩呐!”

    伴随着一阵嘶声力竭的呼喊声,御史监右都御使于贺在满朝朝臣面前被一干御殿侍卫剥下了朝服,强行拖了出去。

    殿内百官面面相觑,尤其是太子李炜一党的大臣们,面上尽是难以置信之sè。

    什么情况?

    这位大周皇帝陛下也太配合了吧? . .

    谢安错愕之余,着实有些捉不着头脑。

    要知道,谢安方才也只是想借天子李暨狠狠教训了一下出面挑事的于贺,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李暨在听完他的话后,二话不说便削去了于贺的官职,还叫御殿侍卫当场将于贺的朝服剥去,不得不承认,李暨给足了谢安面子,甚至于,远远超乎了谢安的想象。

    正因为如此,谢安心中不禁有些惴惴不安,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胤公,见这位老人微笑着摇了摇头,这才暗自放下心来。

    有意思……

    陛下这是打算要重用谢安这小子么?

    还是说,是借此事jǐng告那位太子殿下,叫太子一党的众臣子明白,莫要再这般嚣张跋扈?

    在以目示意了一眼谢安后,胤公松弛的眼皮挑了挑,不动声sè地望了一眼对过的太子李炜,心下暗自猜测着天子李暨的打算。 . .

    就在这时,坐在龙庭上的天子李暨微微一笑,望着谢安说道,“谢爱卿,朕这般处置,你可满意?”

    尽管谢安不如长孙湘雨聪明,但终究也不知笨人,闻言连忙叩地拜道,“陛下言重了,臣微末之人。岂敢妄自评价?谢陛下替微臣支持公道!”

    “那就好!回大狱寺后,爱卿好生审讯,莫要叫世人以为,我大周亏待有功之士!”

    “微臣遵旨!微臣以为,于大人多半也是一时糊涂,待他在大狱寺牢中住些rì子。清醒一下头脑,想必会理解皇恩浩大,介时,于大人势必会心无旁骛,继续替我大周效力,替陛下分忧!”

    “呵呵呵……”天子李暨微微一笑,不置褒贬,而谢安亦拱手微笑。

    望着这一老一小相识而笑,胤公眼中隐约露出几分赞赏。望着谢安暗自点了点头,心下暗暗说道,谢安这小子虽年幼,却也知投桃报李,懂得揣摩圣意,而不是凭自己喜好,着实可贵!

    而与此同时,礼部尚书阮少舟亦望着谢安暗自点头。

    在他看来。大周天子李暨已经给足谢安面子,要是谢安再苛求甚多。反而会使得龙颜不悦,只要是聪明的人,这会儿便会退让几分。

    而听谢安所言,看似是在替那于贺说话,但是实际上,他是在投桃报李。回报天子李暨所给足的面子,而天子李暨也好借坡而下,在训斥那于贺一番后,将于贺官复原职,如此一来。天子李暨便能在不触动太子李炜一党势力的同时,狠狠教训一番太子李炜。

    什么叫识时务,知进退?

    这就是!

    尽管最初是被长孙湘雨所迫,但是今时今rì,阮少舟却发现自己越来越欣赏自己这个便宜学生了。

    在他看来,谢安小小年纪便能领悟这个道理,前程不可限量!

    他岂知,谢安此刻心中正暗骂不已。

    说起来,当天子李暨一句话就削去于贺官职的时候,谢安着实吓了一跳,细细一想之后,这才明白天子李暨的打算,恍然大悟之余,暗自感慨李暨的老谋深算。

    人老jīng、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这句话丝毫不假,虽说早就知道这位天子陛下不简单,但经今rì之事,他更加觉得,似天子李暨、丞相胤公这等在位数十年的老人,做事之圆滑、细致,着实不是他谢安能够相提并论的。

    可能是见谢安这般识时务,天子李暨暗自赞赏之余,亦是龙颜大悦,抚摸着龙庭的扶手,笑眯眯说道,“长安叛军造次已久,毁我大周安稳,如今谢爱卿辅助我儿……顺利剿灭叛军,功劳甚大,谢爱卿,你说朕该赏你什么好呢?”说到我儿二字时,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瞥了一眼低着头站在大殿zhōng yāng的李寿,神sè似乎有些异样。

    谢安倒是没有注意到李暨眼神中那一闪而逝的异样,闻言连忙说道,“微臣乃大周之臣,自当忠心报国,岂敢奢求赏赐?”

    “呵呵呵,”李暨淡淡一笑,带着几分揶揄说道,“既然如此,朕就不赏你!”

    咦?

    真的不赏?

    谢安愣了愣,真想甩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待他偷偷抬起头诧异地望向李暨时,却见天子眼中闪过几丝捉狭之sè,顿时,谢安心中哭笑不得。

    仿佛是注意到了谢安怪异的神sè,李暨哈哈大笑,龙颜大悦说道,“朕说笑罢了,谢爱卿此番立下这等功勋,朕岂能不赏?如此,天下人岂不是皆要道朕赏罚不明?”

    谢安讪讪一笑,平心而论,除长孙湘雨外,他还是第一次这般尴尬,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以李暨尊贵的身份,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对人开玩笑的,这可是一种殊荣!

    “对了,”好似是想到了什么,李暨拍了拍龙庭扶手,微笑说道,“正好孔爱卿上表告老,向朕推荐谢爱卿,既然如此,谢爱卿,朕便叫你继承孔卿衣钵,升任大狱寺卿!”

    此言一出,殿内众臣为之哗然。

    要知道,大狱寺卿那正三品的官职,而且还是九卿之一,尽管归属于刑部,但是又不归刑部约束,权力相当的大,可以说,但凡是需要审理的案子,都要经过大狱寺,甚至于,只要是大狱寺做出的判决,就连刑部也无权插手。

    这等重要位置,大周天子李暨竟然将其交给了尚未到弱冠之龄的谢安?

    太子李炜眼中露出几分惊怒,而就在这时,殿阁首辅大学士褚熹双目缓缓睁开,沉声说道。“陛下,容老臣说句话!”

    天子李暨望了一眼褚熹,抬手说道,“褚爱卿,但说无妨!”

    “多谢陛下!”褚熹面朝天子拱了拱手,继而缓缓走出队列。在瞥了一眼谢安后,语气平缓地说道,“大狱寺乃我大周审讯之官署,职权之重,非六部却胜似六部,谢大人以尚未弱冠之龄接任少卿一职,已属异数,如今陛下不顾体制,将谢大人升任大狱寺正卿一职。恐怕有些不妥……”

    话音刚落,谢安的便宜老师、礼部尚书阮少舟站了出来,带着几分轻笑,淡淡说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褚大人乃殿阁首辅大学士,jīng于学问,多半不需要本官解释给大学士听吧?”

    褚熹双目微睁。瞥了一眼阮少舟,似笑非笑说道。“据老夫所知,谢少卿乃阮尚书学生吧?”

    “那又如何?”阮少舟轻哼一声,淡淡说道,“谢少卿乃科举会试出身,本官乃科举会试之总监官,会试内考生。皆可视为本官学生,谢少卿尊师重道,以师相敬本官,难得可贵,是故。本官便收他做学生,褚大人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老夫只是以事论事!”褚熹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据老夫所知,谢少卿根本就未曾参加过广陵郡乡试,然而礼部会试的考生名额中,却有谢少卿名字,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啊!”

    阮少舟闻言皱了皱眉。

    说实话,谢安有没有参加过广陵郡的会试,他身为礼部尚书,还会不清楚?

    他知道,当初正是长孙湘雨在趁胤公不注意的时候,私自在考生名单中添加了谢安的名字,甚至于,谢安有几份考卷,还是他阮少舟帮忙答题的。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褚熹这样肯定谢安未曾参加过广陵郡的乡试,不难猜测,太子李炜曾派人调查过这件事。

    瞥了一眼默然不语的阮少舟,褚熹淡淡说道,“谢安,籍贯广陵,弘武二十一年,曾是广陵苏家府上家丁,弘武二十二年,苏家败落后,来到冀京,与九殿下结识,入王府当家丁……谢大人,老夫说得对么?”说到这里,褚熹转头望向谢安。

    该死……

    李炜那混账派人调查过自己啊,连苏家的事都知道了……

    瞥了一眼太子李炜,谢安微微皱了皱眉。

    不得不说,谢安猜测不错,要知道在汉函谷关时,在金铃儿被谢安所困的那些rì子里,她早已将她与太子李炜的交易都告诉了谢安,包括太子李炜打算借她金铃儿的手,杀死谢安与李寿二人,嫁祸那位隐藏在叛军之中的太平军主帅陈蓦。

    最终,由于金铃儿对谢安产生了几许莫名的情絮,因此,她便放弃了刺杀谢安与李寿二人,在脱困后不告而别,返回冀京。

    然而,太子李炜却未放弃,在得知金铃儿失手之后,李炜便派人将谢安彻彻底底地调查了一遍,因此才会知道谢安曾经在广陵丝绸富豪苏家当过家丁,也打探到谢安当初根本就没有参加过广陵郡的乡试。

    尽管早预料到太子李炜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但谢安还是没有想到,自己曾经在广陵时候的事,竟也被人翻地彻彻底底。

    从未参加过乡试,却冒名参加冀京的会试,此事一旦坐实,那可是欺君之罪,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打算将自己往死里整啊,李炜那个混账!

    就这般不叫人省心么?

    皱眉望了一眼远处面无表情的太子李炜,望着他眼中的冷意,谢安心中暗骂。

    “谢大人?”见谢安默不作声,褚熹淡淡说道,“谢大人何以不言语?”

    谢安闻言回过神来,拱了拱手,微笑说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褚熹皱了皱眉,淡淡说道,“老夫乃太子少师、殿阁首辅大学士褚熹……”

    “哦!”谢安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心下暗自说道,就是你这个老匹夫啊!

    也难怪,毕竟谢安早已听说过有人在与他的便宜老师阮少舟争抢下一任丞相的位置。

    一想到方才在太和殿外,阮少舟曾说过,不必跟这个老匹夫客气。谢安心中一笑,在思忖了一番后,笑着说道,“真是想不到啊,下官的底细,褚大人竟然调查得这般清楚……那么。褚大人想说什么呢?是想说,下官曾经身份低贱,是故不得担任朝廷要职么?”

    褚熹闻言深深望了一眼谢安,摇头说道,“谢大人误会了,老夫亦知,老夫只是想问,谢大人未曾参加过广陵郡乡试,如何有资格参加冀京的会试呢?”

    看来这个老匹夫是打算咬住这件事不松口啊!

    谢安不禁感觉有些遗憾。在他看来,若是褚熹咬住谢安曾经的微末身份,那倒是好办,然而,面前这个老匹夫显然也不简单,只咬着谢安不曾参加过广陵郡乡试这件事不放,这让谢安感觉有些头疼。

    直到如今,也只能咬死口了!

    想到这里。谢安淡淡一笑,摇头说道。“褚大人真是将下官的底细调查地清清楚楚,不过呢,却有一些出入……”

    褚熹闻言双目微睁,似笑非笑说道,“谢大人的意思是,谢大人曾经参加过广陵的会试?”

    “对!”

    “呵呵呵。”褚熹抚须大笑,继而脸上笑意一敛,沉声质问道,“那为何广陵郡的考官,对谢大人没有任何印象呢?”

    “这不奇怪啊。”谢安淡淡说道,“当初下官只是一介草民,毫无地位、名声,广陵郡的官员自然不认得下官!”

    “哪怕谢大人高中榜首,为广陵郡乡试解元?”

    “对!”

    “……”望着谢安那一脸无赖的神sè,褚熹微微皱了皱眉,思忖了良久后,摇头说道,“事有反常必有妖……谢大人既然是以广陵郡乡试解元的身份到冀京参加会试,然而广陵郡的官员却对谢大人毫无印象,谢大人觉得,这话说得通么?”

    “这有什么说不通的?”望了一眼褚熹,谢安似笑非笑地说道,“褚大人身为殿阁首辅大学士,与下官同朝为官,下官不也是不认得大人么?连丝毫印象也无哦!”

    “……”褚熹闻言双眉紧皱,在深深望了几眼谢安后,意有所指地说道,“谢大人可真是巧言善辩啊……”

    “大人想说什么?”打断了褚熹的话,谢安轻笑说道,“大人是不是想说,?”

    “唔?”褚熹愣了愣,诧异问道,“谢大人为何会这般觉得?”

    “直觉!”

    “直觉?”褚熹好笑地摇了摇头,竟没有意识到被谢安巧妙地转移了话题,饶有兴致地望着谢安,说道,“既然如此,谢大人如何看待自身?”

    心中冷笑一声,谢安耸耸肩说道,“怎么看待自身嘛,下官倒是不知,不过下官可以肯定的是,大人年幼时必定是相当聪慧!”

    话音刚落,殿内响起一阵嗤笑,谁都清楚,谢安这是拐着弯骂褚熹老糊涂。

    褚熹闻言双目一眯,冷冷说道,“哦?谢大人的意思是,老夫已年老昏昧么?”

    “这可是大人说的,”谢安嘿嘿一笑,待见褚熹眼中露出几分不悦之sè后,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顾左言他说道,“下官斗胆问一句,大人有没有听过这句话?”

    褚熹闻言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在望了一眼谢安后,冷冷说道,“还请谢大人指教!”

    “不敢不敢,”谢安微笑着拱了拱手,继而问道,“大人贵庚?”

    褚熹犹豫了一下,说道,“老夫今岁六十又二……”

    “六十二啊,”谢安轻笑一声,继而望着褚熹说道,“下官今年未及十八……”

    “那又如何?”

    “这还不简单?大人诸般为难下官,无非是为了打压下官,大人贵为殿阁首辅大学士,而下官仅仅只是一介五品官,无论是资历也好,岁数也罢,自然是斗不过大人的,因此,下官只能忍……忍十年!十年够长了吧?十年之后,下官二十八岁,正当年,而大人呢?恐怕早已在土里边了!连这般浅显的道理都不知,大人还敢说自己不是年老昏昧?!”说到最后,谢安的语气逐渐加重。

    “你!”饶是褚熹。闻言心中亦是大怒。

    而谢安却不给褚熹说话的机会,走上前一步,冷笑说道,“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恩必报!下官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今rì大人如何为难下官。十年之后,只要下官依然在朝中为官,便要如何为难大人学子、后嗣!十报还一报!这就叫做!”

    “你!”褚熹气地胡须乱颤,手指谢安微微颤颤说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谢安,你敢威胁老夫?”

    “威胁?”谢安冷笑一声,撇嘴说道,“这叫!下官此番讨贼有功,而大人却今rì这般为难下官,下官记住了,rì后,必有回报!”

    眼瞅着谢安眼中那满是威胁的神sè,褚熹气地心口涨痛,一手捂着心口,一手颤抖地指着谢安。竟气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气愤填膺的褚熹,哪里还记得其他。甚至于,就连被谢安中途转移了话题都未意识到,只剩下满腔怒火。

    漂亮!漂亮!

    痛快!痛快!

    高明!高明!

    见殿阁首辅大学士褚熹竟被谢安气地站立不稳,胤公、阮少舟、长孙湘雨、孔文等人心中暗暗称奇。

    就连天子李暨亦是为之动容,不住地打量着谢安。

    而至于殿内众臣,亦是被谢安这一席话说得心中难安。

    对啊。这谢安如今才不到十八岁,十年之后,他正当年,反观殿内众朝臣,有多少人能活到那十年之后?

    一想到这里。殿内朝臣望向褚熹的目光中,充满了幸灾乐祸之sè。

    可想而知,一旦rì后谢安飞黄腾达、平步青云,褚熹的儿孙、子侄势必要遭此牵连,就算今rì褚熹扳倒谢安,那又如何?

    那谢安乃是东公府梁丘舞的夫婿,忍十年,照样能入朝为官,可褚熹呢?如谢安所言,多半是早已入土了,到那时,褚家恐怕要遭殃了。

    可能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厉害关系吧,褚熹望向谢安的愤怒目光后,隐隐浮现出了几分不安。

    什么叫做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望着殿阁首辅大学士褚熹站也不是、退也不是,天子李暨心中倍感好笑。

    真是想不到啊,这个与宣文较量了大半辈子的老家伙,今rì竟然栽在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小辈手里,还栽地这般狼狈不堪!

    想到这里,李暨望了一眼自己数十年的至交胤公,尽管此时胤公依然是闭目养神,仿佛没有听到任何事物,但是李暨依然注意到了胤公嘴角处那一丝淡淡的笑意。

    “好了好了,”挥了挥手,天子李暨打着圆场说道,“褚爱卿的调查,想必是有出入之处,似谢爱卿这般有真才实学的俊杰,自然会在广陵郡乡试中展露头角,至于广陵郡的官员为何对谢爱卿毫无印象,多半是双目昏昧罢了……”

    “……”褚熹张了张嘴,yù言又止,再望了一眼冷笑不迭的谢安后,拂袖回归队列。

    一来是天子李暨金口玉言,二来嘛,褚熹也意识到自己方才丢够了脸面,不想再与谢安胡搅蛮缠,丢人现眼。

    望着褚熹气地胸口起伏不止,天子李暨暗自好笑,继而咳嗽一声,对谢安说道,“话说回来,谢爱卿方才言语,亦有不妥之处!望爱卿自勉,rì后休要再犯!”

    谢安闻言拱手一记大拜,恭声说道,“是,陛下!微臣遵旨!”

    “既然如此……”环顾了一眼殿内众朝臣,李暨轻笑说道,“谢爱卿,念你这番讨贼有功,朕升任你为大狱寺正卿!诸爱卿可有异议?”

    殿内众臣面面相觑,摆着于贺、褚熹这两个前车之鉴在眼前,哪怕是太子李炜一党的朝臣,也不敢再行插嘴。

    毕竟方才的事已足以证明,这谢安虽年幼,但可不好欺负,尤其是那句,谁愿意得罪这么一个人物?

    纵然是恨谢安恨之入骨的太子李炜,望向谢安的目光亦不觉有些复杂。

    他不得不承认,这谢安确实是一个人才。只可惜,二人如今的关系,已恍如水火不容。

    今rì扳不倒这谢安,后患无穷!

    只不过李炜也意识到,他已无法在官场上扳倒谢安了,毕竟谢安已不再是他初见时那个安乐王府的书童了。如今站在谢安身后,为其压阵助威的,那是东公府,是南公府,是长孙家。

    冀京五大豪门中,有三大豪门在背后支持谢安!

    一想到这里,太子李炜恨恨咬了咬牙,暗骂一句该死。

    本以为谢安在听闻这等好事后,必然会万分欣喜地叩谢皇恩。然而令殿内众朝臣感到诧异的是,谢安在听完天子李暨的话后,竟然露出了几分犹豫之sè。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安脸上的犹豫之sè,李暨诧异说道,“谢少卿,怎得不满意么?”

    “不,”谢安连连摇头,拱手说道。“微臣只是觉得,微臣尚年幼。经验不足,有好些地方还要请教孔大人,再者……”

    殿内众臣闻言一脸诧异,有些摸不着头脑

    本来,天子李暨加封谢安为大狱寺少卿,已足够让众朝臣震惊。然而眼下听谢安的话,这小子竟然打算推辞?

    费了大好力才将殿阁首辅大学士褚熹说地哑口无言,可临末谢安却推辞了这份天大的好事?

    “再者?”天子李暨脸上亦露出几分诧异,抬手说道,“谢爱卿有话便说……”

    “谢陛下!”谢安拱了拱手。望了一眼孔文的方向,舔舔嘴唇,正sè说道,“据微臣所知,孔大人毕生心血皆在大狱寺,为大狱寺那正大光明四人,累地家破人亡,了然一身……在微臣看来,大狱寺无疑乃是孔大人的家,亦或是此生的归宿,若卸下此任,孔大人何以安身?是故,恕臣斗胆,还请陛下收回这等恩赐,让孔大人继续为大周效力,为陛下分忧,直到……”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殿内众臣却都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小子……可真是重情重义啊!

    天子李暨闻言为之动容,下意识望向丞相胤公,却见这位自己数十年的好友,此刻亦睁开了双目,错愕地望向谢安。

    这个笨蛋!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见谢安竟然推辞这般好事,站在胤公身后的长孙湘雨心中又急又气,只是碍于身份不好插嘴,因此,只能恶狠狠地瞪着谢安,借此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悦。

    反观梁丘舞,却是一脸惊讶与欣慰地望着谢安,凤目含笑,直勾勾地望着谢安,目光甚至有几分痴迷。

    而其余朝臣,望向谢安的目光亦是褒贬不一,有震惊者、嗤笑者、鄙夷者、佩服者,不一而足。

    “谢爱卿的意思是……”天子李暨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了,收起了笑容,直视着谢安。

    不得不承认,天子李暨不愧是大周皇帝,给谢安的压力还是相当大的,在稍一迟疑后,谢安鼓起勇气说道,“还请陛下看在孔大人毕生为大狱寺贡献辛劳的份上,叫这位对我大周忠心耿耿的老臣,老死于大狱寺之内吧,有始有终!”

    李暨闻言为之动容,在深深打量了几眼谢安,忽然笑着对孔文说道,“孔卿,看来你注定要老死于大狱寺了!”

    而此时孔文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望着谢安,看着他微颤的胡须,看得出来,这位老爷子此刻心中想必是异常感动,听闻李暨之言,苦笑着摇了摇头,拱手说道,“能老死于在任之位,臣固所愿也!”说到这里,他用复杂的目光望了一眼谢安,后者还以一个爽朗的笑容。

    望着谢安那爽朗的笑容,天子李暨心中暗自感慨。

    平心而论,对于谢安,李暨最初便极为看重,倒不是说他看重谢安的本事,只能说,他看重的是谢安与梁丘舞的关系。

    梁丘舞是什么人?

    她乃梁丘家的第十二代当家,其父乃梁丘敬乃东镇侯,其祖梁丘亘乃东国公,毫不怀疑,这位年纪与谢安相仿的女子,rì后势必要接掌其祖、其父的地位,作为冀京四镇之一。

    毕竟这是大周立国后数百年来传下来的祖制,就算李暨身为大周现任天子。也不得违背先祖。

    也正是因为的地位不比寻常,李暨这数年前才会默许其四子、项王李茂向梁丘家提亲,要知道,按照祖制,是不得与大周皇室有任何婚姻上的往来的。

    李暨之所以违背祖先所定下的规矩,默许李茂向梁丘家提亲。说到原因,无非是因为梁丘家未来的当家梁丘舞乃是女儿身,她所选择的夫婿,势必会影响到东军的立场、东公府的立场。

    正因为这样,在得知谢安与梁丘舞的关系后,李暨一直在观察、试探谢安的品xìng,而今时今rì,谢安让天子李暨感到非常满意。

    在他看来,谢安虽年幼、脾xìng顽劣、贪财好sè。又有几分无赖之气,不似朝中臣子应有的气度,但贵在此人重情重义,兼之本事亦是不小,似这般人物,如何称不上俊杰二字!

    话说回来,倘若谢安方才接任了大狱寺卿的职位,天子李暨也不会反悔。毕竟他的本意就是要提拔谢安,只不过。不会像眼下这般看重、欣赏谢安罢了。

    不得不说,谢安给天子李暨留了一个非常好的印象。

    “不后悔?”李暨轻笑着问道。

    谢安摇了摇头,拱手正sè说道,“此乃微臣肺腑之言,岂会后悔?”

    “善!”李暨不禁出言称赞,继而微微一迟疑。用带着几分揶揄的语气说道,“方才谢爱卿说,那批无主之财,谢爱卿只领了五十两作为犒赏,对吧?既然如此。朕便赏谢爱卿白银五十万两,锦绸百匹,此外……”

    谢安闻言倒抽一口冷气,双目放光,难掩心中喜sè。

    “此外,再赐谢爱卿宫中美姬十人!”

    诶?

    谢安愣了愣,诧异地望着李暨,张了张嘴,讪讪说道,“陛下,最后这个赏赐就……就免了吧……”

    “为何?”李暨脸上露出几分诧异之sè。

    还为何?

    没瞧见舞和湘雨正死死盯着我么?

    偷偷瞥了一眼二女,见二女一脸冷意,一副的神sè,谢安勉强露出几分笑意,讪讪说道,“微臣府邸甚小,恐怕容不下那么些位美姬,陛下的好意,微臣心领了……”

    以李暨的睿智,在看到谢安频频望向梁丘舞与长孙湘雨二女后,哪里还会不明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带着几分揶揄说道,“既然谢爱卿府邸甚小,那就没有办法了,这样吧,朕再从朕的私库中提五千两黄金,赏赐于你!谢爱卿可满意?”

    正苦于囊中羞涩的谢安闻言两眼放光,拱手连声说道,“满意,满意……不不不,微臣谢陛下荣恩!”

    “呵呵,”李暨微微一笑,继而正sè说道,“谢爱卿,自今rì起,朕许你殊荣,望爱卿自勉之,rì后再为我大周效力!”

    来了,的特权……

    谢安心中暗喜,早已从梁丘舞与长孙湘雨口中了解到这项殊荣的他,如何会不知这究竟是怎样的荣誉与权力,闻言连忙拱手,信誓旦旦地说道,“多谢陛下,微臣rì后定当为我大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暨微微一笑,继而将目光望向李寿,在深深打量了李寿几眼后,沉声说道,“我儿李寿此次平叛有功,加封!”

    李寿闻言叩拜于地,不亢不卑地说道,“谢父皇!”

    “平身吧!”

    “谢父皇!”

    望着缓缓站起身来的李寿,谢安满脸诧异之sè。

    这……

    没了?

    就一个安平王?

    谢安实在有些想不通。

    毕竟天子李暨曾一度想让谢安升任大狱寺卿,即便谢安推辞后,也赏赐了五十万两白银、五千两黄金,可到了亲生儿子李寿这里,李暨却只加封了一个安平王的爵位,其余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的人,恐怕多半还以为谢安才是李暨的儿子呢!

    想到这里,谢安心中的喜悦逐渐退了下去,暗自替李寿感到不值。

    此后,天子李暨又按着谢安向朝廷所上呈的功劳簿,将费国、苏信、李景、郑浩、步白、石晋等西征军将领逐一进行赏赐,而战死沙场的刘奕、乌彭等人,以加以厚封,至于似张栋、唐皓、欧鹏、廖立等投降的原叛军将领,亦按照谢安的建议,免除叛国之罪,至于具体,还是要等大狱寺审讯过这些人后,再做定论。

    可以说,谢安这回可以说是大获全胜,满载而归。

    不过一想到李寿仅仅捞到了一个安平王的加封,谢安感觉有些遗憾。

    “你可是在想,寿殿下乃陛下亲子,何以陛下厚此薄彼,亏待寿殿下?”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安那略微有些遗憾的神sè吧,散朝之后,胤公淡笑着对谢安说道。

    “……”谢安犹豫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胤公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道,“方才那般机智,如何这会儿却是这般糊涂?陛下,这是在保护寿殿下啊……”

    谢安愣了愣,继而恍然大悟。(未完待续。)

第六章 庆功之筵

    “右边,右边,右边再高一点……苏信,说你呢!”

    站在李寿那安乐王府的府门前,谢安指挥着苏信、李景二入,替李寿的王府更换匾额。

    因为在方才午朝上,大周夭子李暨已加封李寿为[安平王],别看[安平王]与[安乐王]仅一字之差,然其中寓意,犹如夭壤之别。

    饶是李寿平rì里向来稳重,此刻亦不免有些激动,嘴唇微颤,目视着匾额上那安平王府四个鎏金大字,久久不曾言语。

    尽管这块匾额乃是由谢安的老师、礼部尚书阮少舟所赠,而且是以谢安的名义赠予李寿,但是看匾额上那遒劲有力、气魄万千的字迹,不难猜测,那正是出于胤公的手笔。

    “唔,差不多了,就这样吧!”良久之后,谢安这才点了点头,招呼木架上的李景、苏信二入下来。

    这时,早已得谢安知会的费国,便命入在王府门前的火盆中燃起爆竹,那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声,着实让这座往rì里偏于幽静的王府增添了几分喜庆。

    不多时,火盆中的爆竹燃尽,胤公领着自己的孙儿长孙晟,一脸笑意地向李寿祝贺,在他身后,那是胤公最得意的学生、礼部尚书阮少舟,以及胤公的独子,也就是长孙湘雨的亲生父亲,兵部尚书长孙靖。

    “恭喜王爷!”

    那时李寿正一脸复杂表情地望着那块匾额,听闻祝贺之声回过神来,见是胤公向自己祝贺,不禁有些受宠若惊,拱手连声说道,“竞累胤公亲自道贺,小王不胜惶恐……小王已在府内置备薄酒,还望胤公、阮尚书与长孙侍郎莫要嫌弃!”

    “呵呵呵,岂敢岂敢……”胤公开怀畅笑,点了点头,转过头去,望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长孙靖,却见长孙靖正带着隐隐怒容望着远处正与梁丘舞笑说着什么的孙女长孙湘雨,咳嗽一声,轻声斥道,“靖儿!”

    长孙靖闻言抬起头来,望了一眼父亲,好似得到了什么jǐng告似的,点了点头,一拂衣袖,率先走入了王府。

    望着自己儿子离去的背影,胤公喟叹着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却见自己的孙儿长孙晟正直直望着他的姐姐长孙湘雨,心中一动,摸了摸爱孙的脑袋,轻笑说道,“晟儿,与爷爷同席的可都你父伯辈,甚至枯燥,不如待会你去与你姐姐同席……”

    长孙晟显然也经历过不少与胤公赴宴的事,听闻此言不禁有些心动,可在望了一眼长孙湘雨的方向后,他小脸上却露出了几分犹豫之sè,在思忖了一番后,怯生生说道,“爷爷,姐姐不喜孙儿跟着……”

    胤公闻言哈哈一笑,蹲下身来,抚摸着爱孙的脑袋,轻声说道,“晟儿,你不是很钦佩你姐姐能够那等妙计攻下洛阳吗?不想向她请教一下吗?”

    “想……”长孙晟很老实地点了点头,继而有些委屈地说道,“可是姐姐讨厌我,她一定会赶我走的……”

    见此,胤公微微一笑,眨了眨眼说道,“那就想个办法,让你姐姐不得不留你在身边……就当成是你今rì的功课吧!——快去吧!”

    “嗯!”长孙晟点点头,蹬蹬蹬朝着长孙湘雨跑了过去。

    望着这个年仅十一二岁的小家伙离去的背影,阮少舟忍不住说道,“师座,小公子xìng子懦弱,恐怕……”

    “唉,老夫知道……”胤公长长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在老夫看来,湘雨才是长孙家最佳的继承入,可她终究是女儿身,rì后终究要嫁做他入之妇……”说到这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低声对阮少舟说道,“少舟,待会你注意着点老夫那不成器的儿子,今rì乃九殿下喜庆之rì,老夫不想见到他闹出什么乱子来!”

    望了一眼远处与梁丘舞站在一起的长孙湘雨,阮少舟心领神会,低声说道,“是,师座!——学生会看着子康兄的!”

    胤公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转头望向李寿,歉意说道,“些许家务事,让殿下久候了……”

    “哪里哪里,胤公言重了!”李寿儒雅一笑,其实他方才一直就站在这里,只不过见胤公要处理一些家务事,因此不便插嘴罢了,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长孙家的事,他多少也知道一些,比如说,长孙湘雨。

    “胤公,请!”

    “如此,恕老夫叨扰了!——请!”

    “胤公严重了……阮尚书请!”唤了一声谢安,让他代自己在府门前主持迎接宾客的礼仪,李寿亲自将胤公与阮少舟迎入府中,毕竞这些位宾客之中,唯属胤公身份最为尊贵。

    这边谢安正与费国、李景、苏信、张栋、唐皓、廖立等将领在王府门前说笑,忽然听闻李寿唤自己,心领神会,对众将说笑,“好了,暂不说笑,你等且先入府,今rì我等大醉一场!”

    众将闻言抱了抱拳,满脸笑容,唯独费国露出几分为难之sè,犹豫说道,“大入,恕末将还有些许事务,不便久留……”

    谢安哪里不明白费国这是要去向太子李炜报到,毕竞他是太平军安插在太子李炜一方的细作,只不过,对于此入的武艺与身份,谢安相当看重,打算着将他从太子李炜那一方挖过来罢了。

    或许有入觉得,谢安这是在自掘坟墓,毕竞费国可是太平军的细作,哪有主动引狼入室的道理,但是正如长孙湘雨所言,费国是个入才,别不说rì后如何,至少在眼下对付太子李炜这件事上,用得着费国,毕竞费国的武艺,就连梁丘舞暗中试探过他后都暗暗称奇。

    “费国,这么不给面子?”摆出一张臭脸,谢安不容反驳地说道,“今rì虽说是为九殿下道贺,可这亦是为你等庆功之喜宴,你亦是此战赫赫功臣,中途离去,这像话么?——闲话少说,今rì本官定要将你等一个个都灌倒!”说着,他瞥了一眼李景、苏信、唐皓三入。

    此三将皆是谢安心腹,闻言当即拉住费国,死活不容费国离去,硬是拉着他走入了王府,只剩下廖立护卫着谢安,以防有何不测。

    费国哪里知道谢安[不安好心],一脸苦笑地被一千同僚拉着走入了王府,毕竞说到底,他是太平军的入,对太子李炜也没什么忠诚可言。

    倒是看似稳重的廖立瞧出了几分端倪,在费国等入离去后,压低声音说道,“大入莫不是已洞彻费国底细?”

    谢安微微一笑,拍了拍廖立肩膀,低声说道,“具体的事,本官暂时还无法告知,不过……费国将军暂时与我等无害!——莫要叫他心生怀疑!”

    尽管廖立看起来像个粗入居多,可实际上,他的心思甚是缜密,要知道,他可是第一个看出费国不对劲入,听闻谢安之言,廖立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如此,大入需时刻提防……”

    谢安微微一笑,点头说道,“费国是个聪明入,不会做出什么傻事的!”

    他知道,自从夭子李暨yù赦免叛军降将判过罪名的消息传开之后,似张栋、欧鹏、唐皓、廖立叛军降将,暗中将他谢安当成了救命恩入,就如廖立,对他谢安忠心耿耿,反过来说,谢安也准备从这些入入手,建立一支自己的班底,为rì后李寿置身夺嫡之争做打算。

    二入正说着,谢安忽然感觉自己身后好似有一道视线直勾勾地望着自己,莫名其妙地转过身来,却错愕地发现,自己身后竞然站着一个看似十一二岁的孩童。

    咦,这个小家伙好眼熟o阿……谢安脸上露出几分诧异之sè,上下打量着那孩童身上价值不菲的衣饰。

    而就在这时,那个男童拱了拱手,像模像样地向谢安行了一礼,温声说道,“在下长孙晟,见过谢少卿!”

    谢安闻言恍然大悟,他这才记起,这个孩子分明就是方才胤公身旁的孩子,换句话说,此子是胤公的嫡孙、长孙湘雨的弟弟,长孙晟。

    “嘿!”眼中露出几分捉狭的神sè,谢安揉了揉长孙晟的头发,笑着说道,“有什么事o阿,小家伙?——是不是与胤公走散了?”

    长孙晟闻言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道,“小子并非与爷爷走散,只是……只是想请谢大入帮一个忙!”说着,他便将方才胤公对他所说的话都告诉了谢安。

    谢安闻言愣了愣,颇有些有些莫名其妙,说道,“这个……我怎么帮你呢?”

    只见长孙晟拱了拱手,认真说道,“爷爷说过,谢大入乃是家姐唯一看重的入,倘若有谢大入帮小子说话,家姐自然不会赶小子走……”说着,他一脸期待地望着谢安。

    这小子可以o阿!

    才十几岁就能想到利用自己对他姐姐长孙湘雨的影响力……不愧是胤公的嫡孙,不愧是长孙湘雨的弟弟!

    想到这里,谢安眼中捉狭之sè更浓,故意说道,“你能给我什么好处么?——没有好处,我可不帮你!”

    长孙晟摇了摇头,继而失望地低下头去。

    望着他这副神sè,谢安忍俊不禁,揉了揉长孙晟的头发,笑着说道,“好了好了,跟你开个玩笑罢了……对了,我与你爷爷还有你姐姐关系不错,你用不着这般拘束,叫一声谢大哥就行了!”

    “那……谢大哥会帮我么?”长孙晟怯生生地问道。

    “就冲你这声谢大哥……帮!”谢安微微一笑。

    也难怪,毕竞自从到了冀京,在谢安所碰到的入中,就数他岁数最小,就连与他同岁的梁丘舞,也要比他大三个月左右,更别说李寿、伊伊、长孙湘雨,甚至是比他大四岁有余的金铃儿,这让谢安多少感觉有些郁闷。

    而如今,突然还有一个比他还小好几岁的小家伙,这让谢安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安!”

    伴随着一声熟悉的呼唤,梁丘舞与长孙湘雨二女走了过来。

    谢安清楚地注意到,当长孙湘雨发现他身旁的长孙晟时,她脸上露出了几分极为明显的不悦。

    “你在这里做什么?!”直视着长孙晟,长孙湘雨不悦问道。

    长孙晟眼中闪过一丝惧sè,躲到谢安身后,抓着谢安的衣衫,探出脑袋来,怯生生地望着长孙湘雨,低声说道,“姐……姐姐,我想与姐姐同坐一席……”

    长孙湘雨闻言皱了皱眉,毫不留情地呵斥道,“回去!——找爷爷去!”

    长孙晟面上闪过几分失望,抬头望了一眼谢安,眼中露出几分恳求之sè。

    见此,谢安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道,“没事,别怕,谢大哥给你撑腰!——你先跟着廖将军进去,待会谢大哥让你与你姐姐同席!”

    “你!”长孙湘雨闻言有些不悦,目视着谢安,冷冷说道,“谢安,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o阿,”谢安耸了耸肩,笑嘻嘻说道,“讨好一下小舅子,你觉得呢?”

    长孙湘雨闻言一愣,继而面sè一红,恨恨瞪了一眼谢安与长孙晟二入,竞没有再说什么。

    可能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姐姐吃瘪,长孙晟一脸不可思议之sè地睁大了眼睛,这让长孙湘雨愈加感到不悦。

    仿佛是看穿了长孙湘雨的心思,谢安摸了摸长孙晟的脑袋,笑着说道,“小子,先与廖将军一同入府,要不然,你姐姐可就要发飙了!——廖立!”

    “是!”廖立抱了抱拳,领着长孙晟走入了王府。

    见长孙晟临走之前还不忘向自己等入拱手行礼,梁丘舞眼中露出几分诧异之sè,赞许地点了点头,继而低声说道,“湘雨,何苦要如此为难他?——你应当知道,你生母之事,与他毫无千系……”

    长孙湘雨冷哼一声,瞥了一眼谢安,露出一副[待会叫你好看]的神sè,冷冷说道,“插手千涉他家家务事,你还真是闲着没事o阿?!”

    一听长孙湘雨的语气,谢安便知这个女入这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走近几步,讨好说道,“怎么可能是他家的家务事呢?——那可是小舅子o阿!”

    长孙湘雨闻言面颊绯红,又好气又好笑地瞥了一眼谢安,继而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展颜咯咯笑道,“对了,说起来,安哥哥方才在午朝上,得了一批巨额赏赐吧?”

    早在她露出那种熟悉的笑容时,谢安已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如今一听她的话,心中更是不安,讪讪说道,“什么巨额赏赐o阿,只不过是五十万而已……”

    “还有五千两黄金!”长孙湘雨接上了话茬,似笑非笑地说道,“安哥哥没有忘却吧?安哥哥曾答应奴家,要替奴家打造一柄折扇,用最好的玉石,最好的工匠……当时安哥哥说手中无闲钱,而如今,安哥哥得了这笔巨额赏赐,该是时候兑现了吧?”

    谢安闻言心中一惊,一脸讪讪笑容,低声说道,“你不是得了八百万两么?”

    “那又如何?”长孙湘雨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说道,“那可是入家的嫁妆,安哥哥也瞧见了,入家为了你,与家里都闹翻了……”

    什么为了我闹翻了?

    是你早就打算就此离开长孙家好吧?

    谢安心中暗暗埋汰,不过嘴上却不敢说,咬了咬牙,说道,“好,明rì我就请工匠督造……承诺嘛不是!——满意了吧?”

    “嗯,满意呢!”长孙湘雨咯咯一笑,扳着修长的手指数说道,“奴家算了算,这样一柄折扇,差不多要二十万两银子,这样一来,安哥哥还剩下三十万两,哦,还有五千两黄金……这笔巨额钱财,安哥哥打算如何处理呀?”

    此言一出,就连梁丘舞的面sè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倒不是说梁丘舞在意那点银子,她只是生怕自己的夫婿有了银子后,会再去那种令她感到极其不渝的烟花之地鬼混罢了,毕竞谢安可是有过前科的。

    “不如这样,”好似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长孙湘雨眨了眨眼睛,咯咯笑道,“这些银子,不如安哥哥替我等置买一些首饰、衣物吧?——舞姐姐,早前妹妹在冀京某家金铺看中一些首饰,奈何无钱购买,只能暗自嗟叹,其中有好些,妹妹觉得很适合舞姐姐哦!——舞姐姐,你意下如何?”

    “首饰什么的……”梁丘舞咬了咬嘴唇,尽管她素来不喜打扮,但一想到是谢安所赠,不觉有些怦然心动,频频用眼神张望谢安。

    她自以为做到很隐蔽,可以谢安对她的了解,哪里还会不明白,没好气地望了一眼长孙湘雨,咬牙切齿地说道,“要不要做地这么绝o阿?”

    “这是你自找的!”长孙湘雨得意地笑了笑,继而故意说道,“哎呀,舞姐姐,安哥哥不舍得呢……”

    望着梁丘舞眼中那明显的失望之sè,谢安气呼呼地瞪了一眼长孙湘雨,没好气说道,“好好好,赶明叫上伊伊,我等一道去你口中的什么金铺逛逛!”

    “赶明是什么时候呀?”

    “明rì,满意了吧?!”

    “咯咯咯……”长孙湘雨咯咯一笑,与对此怦然心动梁丘舞对视一眼。

    望着二女眼中的喜悦之sè,谢安恨得牙痒痒。

    或许,但凡是女入,都不希望自己丈夫口袋里的钱过多,尽管是由长孙湘雨挑起,但是反过来说,这难道不是梁丘舞想看到的事么?她可不希望自己提着刀,再去那种烟花之地寻找自己的丈夫,那种丢脸的事,一次就足以令梁丘舞刻骨铭心。

    说白了,谢安口袋里的钱越少,便越发让梁丘舞感到心安,这不,前几个月谢安领着每月八百两的俸禄,每rì往返大狱寺与东公府,着实让梁丘舞感觉莫大的心安。

    当然了,她们是心安了,可谢安却不怎么好受,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那么巨大的一笔财富,却又要老老实实地吐出来,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仿佛是看穿了谢安的心思,长孙湘雨咯咯一笑,在他耳边说道,“放心,入家会让你留下个几千两银子的……”

    五十万两银子,五千两黄金,你只打算给我留几千两?

    谢安心中好气,表情僵硬地说道,“那还真是谢谢了!”

    “怎么?不要o阿?那……”

    “要!”连长孙湘雨表情有异,谢安连忙打断了她的话,继而后怕似地擦了擦冷汗。

    忽然,他看到街道一旁驶来三辆马车,根据马车的装饰奢华程度判断,多半是以李慎为首的那三位皇子。

    见此,谢安如逢大赦,与二女知会了一声,连走带奔招呼那三位皇子殿下去了,因为他意识到,再留在这里,恐怕连那几千两银子都保不住。

    望着谢安满头冷汗离去的背影,长孙湘雨眼中露出几分得意之sè,轻哼说道,“叫你多事!”

    梁丘舞闻言望了一眼长孙湘雨,她知道长孙湘雨指的是方才长孙晟的事,碍于是入家府上家务事,她也不好过多插嘴,只是望着远处的谢安,有些不忍地说道,“湘雨,这样好吗?安好不容易才得到那些赏赐,我总感觉这般并非为妻之道……”

    见梁丘舞心中犹豫,长孙湘雨低声说道,“自相识至今,舞姐姐还未收到他半份礼物吧?”

    “话是这么说,只是……”

    “舞姐姐也知道,尽管他自称是视财如命,可事实上呢?却是花银无度……而且还是去那种地方,与时刻提防着,还不如从根源上杜绝此事发生!”

    一想到自己曾经亲自到青楼带谢安回府的丢入之事,梁丘舞不觉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忽然,梁丘舞面sè一变,下意识转过头去,面sè凝重地望着街道转角方向。

    “怎么了,舞姐姐?”长孙湘雨不明所以地问道。

    只见梁丘舞面sè凝重地盯着远处的转角,缓缓摇了摇头,喃喃说道,“没什么……或许是我看错了吧……”

    “看错了什么?”长孙湘雨疑惑问道。

    “……”梁丘舞摇了摇头。

    而与此同时,就在那街道的转角处,在梁丘舞与长孙湘雨视线难及的角落,曾经一入之力二度阻挡了西征周军征讨长安叛军的罪魁祸首陈蓦正站在那里,满脸疑窦,低头思索着什么。

    “梁丘家……么?”

    伴随着一声喃喃自语,陈蓦脸上隐约露出几分痛苦之sè,捂着额头,甩了甩脑袋,在望了一眼街道上的行入后,消失在一条小巷之中。

第七章 扑朔迷离

    不可不说,此次李寿的喜庆之筵,排场着实不小,单是亲自赴宴的朝中大臣便有上百位之多,其中有够资格踏足太和殿的殿臣,如丞相胤公、礼部尚书阮少舟、大狱寺卿孔文、兵部侍郎长孙靖等等,不过大部分还是普通的官员,如谢安这等。

    不过谁都清楚,若不是谢安婉言回绝的天子的美意,这会儿他谢安已经是正三品大狱寺正卿,属大周朝廷九卿之一。

    当然了,也正因为谢安这般重情重义,似天子、胤公、阮少舟等人才会这般看重他,而最为因此事感到欣慰的,无疑是谢安的妻子,梁丘舞。 . .

    不过长孙湘雨可不怎么看,在她看来,谢安这番推辞简直是愚蠢透顶,一想到谢安竟然回绝了九卿之一的位置,长孙湘雨便恨地暗自咬牙,更别说这会儿她还要勉为其难地照看自己的弟弟长孙晟。

    一脸烦躁地听着自己的弟弟不住地请教自己如何攻克洛阳,长孙湘雨的心情无比的恶劣,暗恨谢安多事之余,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着自己的弟弟。

    当然了,在另外一张筵席的胤公看来,那无疑是姐弟二人其乐融融的场面。

    平心而论,凭着李寿以及谢安如今的影响力,是不足以请到这么多位朝中大臣亲自前来道贺的,说白了,那些朝中大臣们并非是冲着李寿或者谢安而来,而是冲着胤公、阮少舟、三皇子李慎以及东军上将军梁丘舞而来。 . .

    也难怪,毕竟如今朝中,太子李炜一人独大,若非这些位大人物替李寿撑腰助威,谁愿意冒着被太子李炜嫉恨的危险,赶来赴此筵席?

    换而言之。此次前来赴宴的众位大臣,不是长孙家一系,就是三皇子李慎一系,亦或是兵部中敬仰梁丘舞的人,单单李寿与谢安,尽管他们二人此番立下了赫赫功勋。但还是不足以对抗太子李炜的威势。

    待得戌时前后,忽然有一名东军士卒前来,低声对梁丘舞说了几句。

    “我知道了,”梁丘舞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谢安那一席,附耳对谢安低声说道,“安,严大哥他们已从西便门入城了……”

    此时谢安正与李景、苏信等人频频向费国灌酒。闻言愣了愣,继而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为了掩人耳目,偷偷将东军以及长孙湘雨的那多达两千四百多万两银子运入城中,严开等人故意延缓了rì程,慢谢安、李寿二人半rì入城,而这会儿,借着昏暗的天sè。严开等人便押运着那批银子从西便门进入了冀京。

    毕竟西便门是唯一两处属于东军把守的城门之一,从此处入城。便可以尽可能地避开卫尉署的注意,直达冀京西北角东军的军营所在。

    “你要走一趟么?”谢安低声问道。

    梁丘舞点了点头,毕竟两千四百万银子,那可不是什么小数目,更别说其中还有八百万是属于长孙湘雨的,做事仔细的梁丘舞。可不希望出现什么岔子。

    “我走一趟军营,安排一下,你莫要喝地烂醉如泥,需知,你明rì还要至大狱寺开堂审理案子!”梁丘舞所指的。便是关于张栋、欧鹏、唐皓、廖立、马聃这些叛军降将的后续之事。

    虽说只是走个过场,但毕竟也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正事,梁丘舞显然不希望自己的夫婿在临末出现差错。

    在李景、苏信、费国这些位将领暗自偷笑的目光下,谢安信誓旦旦地应下了许多承诺,包括亥时之前定会回自家府邸,这才哄走了自家娇妻。

    而借着这个机会,长孙湘雨亦托辞与梁丘舞一道离去了,毕竟她那位像个好奇宝宝般的弟弟长孙晟,实在拨地她心头烦躁不已。

    望着长孙晟那个小家伙颇有些失望地回到自己爷爷胤公身旁,谢安虽说心中很想帮他一把,但是他也知道,长孙湘雨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如果将这个女人逼地太紧,反而要出事。

    一想到这里,谢安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二女回去的路上小心,毕竟眼下天sè已暗。

    听着谢安那喋喋不休的叮嘱,与他同席的众将面面相觑。

    摆着梁丘舞这位大周顶尖战力在,能出现什么危险?在他们看来,就算谢安这一席的将领一起上,恐怕都不见得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毕竟在长安时,梁丘舞可是唯一一个仅凭一人之力便伤到那陈蓦的人。

    其实说实话,梁丘舞与长孙湘雨在时,尽管并非同坐一席,但是谢安依然感觉有些在意,要知道梁丘舞可不止一次地暗中提醒谢安,让他少喝些酒,毕竟谢安被自家媳妇不慎弄断的那根肋骨,至今犹未好地彻底,倘若酗酒,难免会影响到伤势。

    虽说是好意,可谢安依然感觉有点不自在,在他看来,今rì既是李寿的扬眉吐气的喜庆rì子,也是为李景、苏信等将庆功的rì子,自然要不醉不归。

    这不,梁丘舞与长孙湘雨前脚刚走,后脚谢安便放开了限制,非但自己畅饮不说,还一个劲地挑唆苏信、李景等心腹爱将向李寿、李慎、李孝、李彦等皇子那一席劝说,甚至连胤公、阮少舟那一席都没有放过。

    别的且不说,酒筵的气氛倒是因此变得颇为火爆、热闹。

    如此一直到了酉时,胤公祖孙三人以及阮少舟离席向李寿告别,终归胤公年事已高,哪有谢安这等年轻人那充沛的jīng力,略微已感觉有些疲倦。

    而这时,以李慎为首的三位皇子,亦向李寿以及谢安告别。

    继而,屋内那些宾客,亦陆陆续续地告辞,毕竟天sè已晚。

    到戌时前后时,屋内除了李寿、王旦外,便只剩下谢安以及众将这一桌。

    这一干人又喝了三巡酒。谢安这才醉醺醺地站了起来,准备向李寿告辞,而至于费国,早在一个时辰前就被谢安暗中叫苏信、李景等人灌得不省人事。

    值得一提的是,费国的酒量着实不差,为了灌醉他。苏信、李景、张栋、唐皓、欧鹏等将领连番上阵,却反而被他灌倒好些个。

    “天sè已晚,不如就住府上吧!”见谢安那摇摇晃晃的模样,李寿不由说道。

    不过说起来,他也好不了多少,若不是王旦扶着,恐怕连站都站不稳。

    “算了算了,我还是回府歇息吧……”说着,谢安指了指趴在酒席桌上呼呼大睡的费国、苏信、李景等人。醉醺醺地对李寿说道,“这帮家伙,就交给你了……”

    “放心!本王会吩咐下人将诸位将军扶至厢房歇息的……”

    而这时,尚有几分意识的唐皓站了起来,抱拳说道,“大人,不如……不如末将送……送送大人吧!”

    “话说都不利索,还送什么?”谢安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唐皓。你今rì也在寿王爷府上歇息一晚吧,待明rì天明,你等赴大狱寺,虽说是走得过场,但也要做得叫某些人挑不出刺来!”

    “是!”打了个酒嗝,唐皓抱了抱拳。继而皱眉说道,“可大人一人回府,末将实在有些不安……”

    正说着,廖立与马聃站了起来,说道。“唐将军放心,我等自会护送大人回府!”

    说起来,廖立与马聃方才并没有怎么喝酒,廖立是恪守着自己身为谢安护卫将领的职责,而马聃嘛,据他自己说是不喜酗酒,因此,他二人只是浅尝即止,由于那时谢安正处心积虑地打算灌醉费国,倒也没顾得上他们。

    披上挡风的大氅,谢安与廖立、马聃二人在李寿以及王旦、唐皓的相送下,走出了王府,朝着谢安的府邸走去。

    之所以不坐马车,那是因为谢安想吹吹凉风、醒醒酒意,不过在走了几十丈远后,谢安这才意识到,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

    也不知为何,今rì的风势甚大,兼之又正月里的夜风,那是何等的寒冷,尽管谢安披着御寒用的大氅,却依然能感觉到有阵阵冷意袭来。

    而更糟糕的是,安乐王府,不,如今应该说是安平王府,离谢安的府邸甚远,差不多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这让谢安暗自后悔方才没向李寿讨要一辆马车代步。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总不能这会儿再去敲安平王府的府门吧,那多丢人啊。

    好在此时谢安身旁有廖立、马聃二人护卫,有他二人陪着说说话,谢安倒也不觉得太闷。

    “马聃,据说你曾经在并州时,乃是三千人将?”

    “是,大人!”

    “那为何会被贬职调到洛阳一带呢?”

    马聃闻言苦笑一声,说道,“实不相瞒,只因征讨太行山贼人时,不慎折了州牧之子,因而获罪……”

    “怎么回事?”谢安好奇问道。

    马聃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当时并州牧命其子征讨太行山贼人,末将为副将,讨贼期间,公子与末将意见不合,不听末将建议,竟私自带着部下夜袭贼人,反被贼人所害……”

    “因此获罪?”

    “因此获罪!”

    “嘿!”谢安失笑地摇了摇头,拍了拍马聃肩膀,说道,“明rì过后,你有什么打算么?按着陛下的意思,你等皆可免罪,官复原职,当然了,不是指你曾经的三千人将,而是五百人将……”

    或许是听出了谢安话语中的歉意语气,马聃连忙说道,“大人言重了,末将等人皆赖大人才得以回归正途,岂敢再奢求其他?”

    “呵呵!说起来,据说你曾经察觉到了秦关的异常?”

    马聃闻言眼中露出浓浓敬佩之sè,感慨说道,“那不过是末将一时侥幸才得以察觉……若非是亲眼所见,末将真是不敢相信,大人与军师竟然用那等奇妙计谋取秦关……”

    “嘿!那可不是本官的主意,是那位长孙军师的计策!”

    “不不,长孙军师的智谋,末将自是万分钦佩,不过。末将更感激大人的仁义……若不是大人,恐怕我等此生再难做大周之民……”说着,马聃顿了顿,犹豫说道,“听闻陛下许大人,倘若大人不嫌弃。末将愿做大人身旁一卒!”

    谢安闻言一愣。

    说实话,他早就有意要收服马聃,毕竟马聃是叛军中极少数懂得排兵布阵的将领,论武艺、论本事,丝毫不在唐皓之下,甚至于,他与唐皓二人的本事,还要在苏信、李景之上,毕竟唐皓以前就是两千人将。而马聃更是不得了,那可是三千人将,离副将仅一步之遥,着实是难得的人才。

    但是心喜归心喜,谢安亦感觉有些意外,诧异说道,“马聃,你可要想清楚了。似你的本事,当个统帅万人兵马的副将亦绰绰有余。岂不比在谢某府上当个家将更好?”

    马聃闻言苦笑一声,摇头说道,“承蒙大人看重,末将愧不敢当!似末将等人,总归是曾踏错一步,委身于贼。副将之职虽好……此生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谢安闻言恍然大悟,他这才明白马聃的顾虑,不,应该说是这些位叛军降将的顾虑。

    在他们看来,他们曾经当做叛军。尽管迷途而返,但终归是留下了污点,如果没有什么机遇的话,这辈子是很难爬到什么高位了,顶多千人将,与其如此,还不如就投身谢安,一来报答了谢安的恩情,二来,一旦谢安rì后得势,他们自然也是水涨船高,飞黄腾达。

    想到这里,谢安笑了笑,带着几分捉狭对马聃说道,“马聃,看你稳重憨厚,却不想肚子里的心思,竟是这般缜密啊!”

    见谢安似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马聃面sè微红。

    望了一眼廖立与马聃二人,谢安停下了脚步,点点头诚恳说道,“只要你等愿意跟随我谢安,待他rì我谢安得势,必定不会亏待你等!”

    廖立与马聃闻言对视一眼,抱拳沉声说道,“末将等,愿跟随大人,以大人马首是瞻!相信,其余众将亦是这般心思!”

    “好!好!”见自己的班底终于初具雏形,谢安喜不胜喜,若不是此刻寒风阵阵,他真想吼上一嗓子来表达心中的激动。

    而就在这时,廖立与马聃忽然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按住了腰间的佩刀,神sèjǐng惕地扫视四周。

    “怎么了?”谢安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道。

    廖立闻言缓缓抽出半截刀刃,神sè凝重地扫视着四周,低声说道,“有杀气……”

    而与此同时,马聃亦手按腰间佩刀,护着谢安缓缓退到街道一角的墙根处,神sè紧张地扫视着四周。

    以廖立、马聃二人对自己的感激,谢安自然不会怀疑他们二人的忠诚,闻言也不插嘴。

    也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四周忽然隐约传来一声低闷的惨叫声,要不知谢安侧耳倾听着四周的动静,多半会将其当成寒风的呼啸声而忽略。

    “奇怪……”廖立的眼中露出了几分诧异之sè。

    方才被他二人那么一吓,谢安的酒意早已醒了一半,此刻闻言问道,“怎么了?”

    廖立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而马聃却犹豫着说道,“奇怪,那阵杀气,似乎并非冲着我等而来……”

    话音刚落,远处又传来一声沉闷的惨叫声。

    谢安闻言皱了皱眉,说道,“走,去看看!”

    廖立与马聃二人对视一眼,对此也感觉有些诧异,遂护卫着谢安朝着那传来惨叫声的方向而去。

    沿着街道一直走入了一条小巷,谢安忽然面sè一变,因为他看到,小巷内竟然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首。

    只见那些尸首,一个个都是身穿着黑衣,脸上蒙着黑布,做刺客打扮,细细一数,竟有不下于二十余人。

    在一具尸首旁蹲下身,马聃伸出右手一探那人脖根,继而转头面向谢安摇了摇头,意思是此人已断气。

    望着那具尸首心口处那柄没入大半的匕首,谢安颇为无语地瞥了一眼马聃,继而皱了皱眉。

    难道是危楼的刺客?

    不对呀,金姐姐若是要杀自己,早在函谷关时就可以动手了,何以要等到现在?

    想到这里。谢安沉声说道,“搜他身!”

    马聃闻言点了点头,在那具尸体上摸索了一阵,继而摸出一张纸,纸上所画的人,竟然就是谢安。

    “大人。这……”

    “……”瞧着纸上那酷似自己的画像,谢安哪里还会不明白,这帮刺客正是冲着自己而来,却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

    难道真的是危楼?

    嘀咕一句,谢安忽然注意到,马聃正查看着一块木牌。

    “这是什么?”

    “启禀大人,亦在此人怀中找到的!”说着,马聃将手中的那块木牌递给了谢安。

    谢安微微皱了皱眉。接过木牌看了一眼,他发现,木牌上刻着一片山峦,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回想起金铃儿曾经对自己说过的、有关于大周五大刺客行馆的描述,谢安长长吐了口气,喃喃说道,“是东岭刺客!”

    不得不说。当意识到这帮打算行刺自己的刺客并非金铃儿的危楼刺客时么,谢安着实是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但正因为如此,谢安心中的疑虑却更重了。

    他可不觉得与他素来没有交集的东岭刺客,会无缘无故地跑来冀京行刺他,很显然,多半是太子李炜见金铃儿失手,便联系了另外一拨刺客。准备再次行刺谢安,毕竟单单从官场上入手,太子李炜已很难再彻底地打压谢安,除非他登基当了天子。

    可问题是,是谁杀了这帮东岭刺客。救了自己呢?

    就在这时,马聃忽然抬起头,冲着一处民居的屋顶喊道,“谁?!”

    谢安下意识地抬起头,隐约看到屋顶上掠过一道黑影,除此之外,他再也没发现什么。

    “马聃,你看到了?什么人?”

    见谢安问起,马聃苦笑说道,“此人身形太过于迅速,末将不曾瞧着真切,末将只是感觉,此人方才好似在那看着我等……”

    究竟是谁?

    难道是金姐姐?

    就在谢安暗自怀疑之时,廖立从远处跑了过来,抱拳说道,“大人,一共三十二具,大半在这里,就几具在小巷另外一头,据末将猜测,多半是这几人在逃走的时候,被人所杀……”

    “有活口么?”

    廖立摇了摇头,说道,“所有的尸体,都被人后手扎了一刀……根据现场的脚印判断,杀了这帮人的家伙,恐怕是一个人!”

    “一个人?”谢安微微一惊,继而望了一眼脚旁那具尸体胸口处插着的匕首,蹲下身将其拔了出来,举在眼前反复观瞧着。

    尽管这柄匕首上没有任何的标示,但是不难想象,这柄匕首应该是这些东岭刺客的兵器。

    换而言之,救了谢安的那个人,武艺极高,非但夺走了这些刺客手中的匕首,还反过来用这些匕首将其杀死,而且手段毒辣,事后在每个人心口都补上了一刀。

    由此可见,此人并不怎么在乎人命。

    武艺高超,而且能在短时间内,凭借一人之力,将多达三十余名东岭刺客杀死,在谢安看来,大周能做到这种事的,绝对不超过十个人。

    他的妻子梁丘舞做得到,但问题是,自从当初与金铃儿一战后,梁丘舞随身便带着那柄狼斩宝刀,而从这些尸体的伤口判断,谢安并不认为这是那柄长达八尺有余的宝刀造成的,更像是同样作为刺客的人造成的。

    而一想到武艺高超的刺客,谢安便不由想到那位曾经yù行刺于他的大周顶尖刺客之一,金铃儿,那个比他年长四岁有余,拥有着成熟女人韵味的奇女子……

    难道真是金姐姐?

    嘀咕一句,谢安站起身来,望着手中的匕首,暗自猜测。

    也难怪谢安会想到金铃儿,毕竟在谢安看来,会出手救他xìng命的,而且拥有这般不可思议武力的,除了他的妻子梁丘舞外,恐怕就只有那位与他关系暧昧的金铃儿了。

    但是这回,谢安猜错了……

    半柱香的工夫后,当谢安与廖立、马聃三人离开后,不远处的墙根处,隐隐出现了一个黑影,默默地望着谢安三人走远。

    就着时隐时现的星光,隐约可以看清,那个黑影哪里是金铃儿,分明就是在长安战场差点就扭转了整个战局走向的男人,梁丘舞的堂兄,梁丘皓。

    或者说,是太平军第三代主帅,,陈蓦!(未完待续。)

第八章 风雨之始

    谢安原以为救了他一命的正是与他关系暧昧不清的金铃儿,但是他错了,因为这位金姐姐此时正在距离冀京百里远的林子,与数十名危楼刺客一同指挥着那数十百名工匠、学徒,伐林建造村落。

    由于金铃儿支付了一笔不费的佣金,这使得那些工匠们的工作情绪显得十分高昂,他们如何会想到,他们眼中这位慷慨的雇主,竟是大周首屈一指的刺客。

    “动作都利索些,三月之前,余要见到此村初具雏形!” ..

    “是,大姐!”

    在金铃儿的一声令下,那数十名危楼刺客,像个普通的农夫般,挥舞着斧子砍倒一颗颗林木,借着将它们打磨成圆木,运至村子的zhōng yāng,再由那些工匠们削成一块块木板。

    倘若谢安这会儿在旁,他多半会吓一跳,毕竟在他心目中极为神秘的女刺客金铃儿,此刻正挽着袖子,似农妇般打扮,与其危楼中的一干弟兄一起劳作着,哪像有大周顶尖刺客之一、堂堂的半点气势。

    不多时,丁邱带着几名危楼刺客从远处走来,一直来到了金铃儿身旁。

    “大姐,出岔子了……”

    金铃儿闻言忙碌的双手也不停歇,瞥了一眼丁邱,淡淡说道,“你身上哪来的血味?” ..

    丁邱面sè一滞,低头说道,“只是旧伤复发……先不说这个,大姐,冀京出岔子了!”

    怀疑地望了一眼丁邱,金铃儿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只见丁邱望了一眼左右,见那些工匠们正忙着作业,并没有注意到他。遂压低声音说道,“前些rì子,我在冀京发现了东岭刺客的标记!”

    “……”金铃儿手中动作顿了顿,瞥了一眼面sè有些焦虑的丁邱,取过一旁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皱眉说道。“山东鸿山东岭那帮人?他们来冀京做什么?”

    丁邱稍一犹豫,低声说道,“我打探过,太子李炜好似用重金雇佣了一批东岭刺客为他效力!”

    金铃儿愣了愣,眼中露出几分不悦,皱眉说道,“你有联系过太子那边的人么?”

    丁邱点点头,继而面露几分犹豫之sè,低声说道。“那太子李炜言道,既然大姐不能助他除掉谢安与李寿,他便找东岭刺客!”

    “混账!”金铃儿眼中露出几分不悦,沉声说道,“与东岭联系过么?太子李炜至今未曾与我结束委任,按照规矩,他东岭不得介入其中!”

    丁邱闻言眼中露出几分迟疑之sè,吞吞吐吐说道。“东岭那边说……”

    “说什么?!”

    “说……说叫我等尽早退出冀京,否则若是撞见。别怪他们不留情面……”

    “他敢?!”金铃儿心中大怒,眼中露出几分杀意,咬牙切齿说道,“你回去告诉他们,若逼急了老娘,老娘可不管当初同在时的情义!我已介入冀京。叫那帮混账给余滚蛋!如若不然……”

    丁邱闻言面sè微微露出几分迟疑,犹豫说道,“大姐,东岭那帮人可是亡命之徒……”

    瞥了一眼丁邱,金铃儿冷冷说道。“你的意思,是叫我在此退缩么?东岭不守规矩,私自介入,若是我等危楼退缩,rì后如何立足?天下刺客行馆定会将我视为笑柄!”说着,她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皱眉问道,“丁邱,是那帮混账打伤了你?”

    “不……不是……”丁邱连连摇头。

    “当真?”金铃儿双目一眯,冷冷盯着丁邱,不怒而威。

    丁邱额头冷汗直冒,苦笑点了点头,说道,“是……小弟无用,丢了大姐的脸……”

    深深地望了一眼丁邱,金铃儿银牙暗咬,咬牙切齿说道,“既然那帮人的狗爪子伸地这般长,那就别怪老娘将它剁下来!”说着,她转过身来,怒声喊道,“萧离、许杰,你们两个兔崽子给老娘滚过来!”

    远处,有二人闻言放下手中的斧子,笑嘻嘻地跑了过来。

    此二人年纪在双十上下,其中一人眼神凶狠、如狼似虎,叫做萧离,被人称为,而另外一个叫做许杰,绰号,看此人一脸不正经笑容的模样,不难想象是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

    几步走至金铃儿面前,萧离抱拳说道,“大姐,有何事?”

    身旁,徐杰嬉皮笑脸,连声说道,“大姐,我二人可没有偷懒哦,绝对没有!”

    狠狠瞪了一眼嬉皮笑脸的许杰,金铃儿冷声说道,“你小子给老娘闭嘴!东岭那帮人不守道上规矩,砸我危楼招牌,你二人跟老娘走一趟冀京!”

    二人闻言面sè一正,萧离舔了舔嘴唇,眼中露出几分凶狠之sè,压低声音说道,“大姐的意思是……”说着,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嘿嘿,有趣……”许杰一脸嬉笑。

    “大姐,这一旦开战,可不好收场啊……大姐三思啊!”丁邱苦声劝道。

    “被人轻视到这份上,还思个屁!”金铃儿眼中闪过一丝怒sè,不悦骂道,“既然东岭那帮人不愿收起他们的爪子,老娘就将它剁下来!萧离、许杰,你二人敢不敢同老娘一道去冀京?”

    萧离与许杰对视一眼,点头说道,“大姐有命,小弟等人岂敢不从?”

    “很好!”金铃儿满意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这里就交给丁邱,你二人带上几个能打的弟兄,我等去冀京会会东岭那帮混账东西!”

    “是!”萧离点点头,喊了几人名字,当即,便有几名被喊到名字的危楼刺客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来到金铃儿面前。

    “丁邱,你就在此养伤。顺便监督村落进程……这口恶气,老娘去替你讨回来!”

    见金铃儿主意已定,丁邱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是无用,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大姐可要当心啊!小心为上!”

    “知道了!”

    望着金铃儿气势汹汹地带着萧离、许杰等人朝冀京方向而去。丁邱长长叹了口气。

    尽管这次是东岭那帮人不守道上规矩在先,可若是金铃儿亲自带着人前去,那么势必会演变成山东与金陵这大周五大刺客行馆之二的大行馆火拼,这可不是丁邱希望看到的事。

    要知道,山东东岭刺客尽是亡命之徒,论整体实力,显然要在危楼之上,虽说危楼这边有金铃儿,可人家东岭那边。一样有这等在刺客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一旦演变成两大刺客行馆的火拼,那可不是死几个人就能结束的。

    想到这里,丁邱心中有些不安。

    丁邱的不安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当金铃儿气急败坏地带着危楼的弟兄赶赴冀京找打伤了丁邱的东岭刺客算账的时候,那些东岭刺客,早已被陈蓦捷足先登。全部杀死。

    而金铃儿这一去,无形之中却是替陈蓦背了黑锅。致使若干rì后,鸿山东岭与金陵危楼这两个大周屈指可数的刺客行馆,在冀京这座大周王都,当街展开了一番血战,使得天子李暨龙颜大怒,下了严令。命卫尉署将这两拨刺客尽数绳之以法。

    同样,也使得谢安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一边是大周律法,一边是与他关系暧昧的金铃儿,他夹在当中。好不为难。

    当然了,此时的谢安,尚不得知冀京将会成为两股刺客势力火拼的战场,此时的他,正坐在大狱寺官署后的班房,默默地望着那块金铃儿赠他的玉佩,回忆着他与她当初在汉函谷关时的一点一滴。

    谢安依然觉得,昨夜救了他一命的人,正是金铃儿,也难怪他会这么猜测,毕竟,他如何想得到,竟是陈蓦出手救了他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了,大狱寺正卿孔文迈腿走了进来,瞧见谢安不伦不类地坐躺在椅子上,笑着说道,“小安,那些降将的事,你处理地如何了?”

    谢安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来,耸耸肩说道,“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话是这么说,但你可莫要松懈,需知,好些人眼下正盯着你呢,巴不得你出什么岔子!在递交刑部前,需将那些呈文好生再琢磨一遍,免得叫人从中挑出刺来!”

    “放心吧,老爷子。我已前后推敲了三遍,不会出什么岔子的。”说着,谢安上下打量了一眼孔文,笑嘻嘻说道,“老爷子耍完拳了?”

    “什么话!”孔文闻言白了一眼谢安,没好气说道,“那是先人传下的五禽戏,什么耍完拳了?真不会说话!”

    “是是是……”敷衍般点着头,谢安将那块玉佩放回胸口衣服之内,继而笑嘻嘻说道,“闲着没事,我爷俩再厮杀一局?”

    孔文闻言眼睛一亮,挽起袖子,笑着说道,“你小子还真是不学乖啊!来来来,你一走大半年,老夫可是闷地很!”

    “老爷子这是等着要输么?”

    “屁!你小子是不会说话啊!”孔文笑骂一句,坐在桌前,拍着桌案说道,“气焰嚣张的小兔崽子,看老夫今rì怎么收拾你!”

    正说着,忽然屋外走入一名捕头,抱拳禀道,“两位大人,朝阳街一条小巷,发现三十余具尸首,卫尉署的荀正荀大人,已亲自赶赴命案现场!就在方才,荀大人命人向我大狱寺呈交此案!”

    “……”谢安眼中异sè一闪而逝,转头望了一眼孔文。

    只见老爷子颇感遗憾地叹了口气,说道,“小安,你去走一趟吧!冀京,天子脚下,一夜之间出现三十余尸首,恐怕荀大人这会儿已是急地焦头烂额了!”

    “唔!”谢安点了点头,告别了孔文来到旁边不远的班房。

    此时,张栋、唐皓、欧鹏、廖立、马聃等一干叛将正在班房内拟写自表呈文,说白了,也就是相当于悔过书之类的东西。

    这些呈文,需与他们的断案文书一同上呈到刑部备案。在谢安看来,这也是一种形式。

    “写得如何了?”谢安问道。

    其实众将此时早已书写完毕,只是自觉有些不妥当的地方,因此在这里推敲着用词,如今见谢安问起,连忙点头。

    “大人。我等已书写完毕!”

    “好!”谢安点点头,唤来几名大狱寺备案文吏,叫他们将众将的自表呈文整理一番,上呈刑部,继而对众将说道,“诸事已毕,眼下你等可暂时回本官府上,等候消息,待过些rì子。朝廷便有正式赦罪文书下达!”

    众将闻言忍不住露出几分喜sè,齐声抱拳说道,“此番皆赖大人!大人仁义,末将等毕生不忘!”

    “呵呵,言重了……”谢安笑了笑,挥挥手说道,“走吧,正好本官要出去一趟。就顺便送送你等!”

    “大人要出去?”唐皓诧异问道。

    “唔,”谢安点了点头。含糊说道,“卫尉署向我大狱寺上呈了一宗命案,牵扯到三十条xìng命……”说到这里,他不动声sè地用眼神示意廖立、马聃二人,示意他二人莫要插嘴。

    廖立、马聃二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抱拳说道,“大人若是不弃的话,我等与大人一同前往,如何?”

    平心而论。在经过了昨夜的事后,谢安也有些心虚,也难怪,谁叫他的命眼下又被另外一拨刺客盯上了呢。

    “唔……廖立,马聃,你二人随本官走一趟吧……张栋、欧鹏、唐皓,你们三人眼下可以暂时离京,将众将家眷接到冀京,虽说朝廷的免罪文书过些rì子便能下达,不过若想要再归军队,没有个一年半载,恐怕是办不下来……”

    张栋、欧鹏、唐皓三人闻言,苦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他们也知道,朝廷此番虽说在谢安的插手下,赦免了众将的罪,但归根到底,叛国之罪不比寻常,如果没有什么机遇的话,他们多半很难再回到军队中当一名将军,毕竟朝廷依然还怀疑着他们的忠诚。

    别过了众将,谢安带着廖立、马聃二人以及一干大狱寺署内的捕头、衙役,骑马浩浩荡荡地朝着昨rì发生命案的现场而去。

    由于身后跟着不少人,因此谢安与廖立、马聃也没有就昨rì的事发表什么看法。

    而当谢安等一干人赶到命案现场时,现场早已是人满为患,大批的卫尉署卫兵堵住了街道两头的围观百姓。

    或许是瞧见了骑着高头大马的谢安,以及谢安身后那一干穿着捕头服饰的大狱寺差官,那些卫兵这才让开道路,请谢安等人入内。

    说起来,谢安、马聃、廖立三人恐怕是最早发现那些尸体的人,因此,他们三人也不需那些卫尉署的卫兵指引,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案发现场。

    远远地,谢安便瞧见卫尉荀正正一脸忧虑地站在那条小巷中,望着巷内那多达三十余的尸体长吁短叹。

    荀正、字康平,徐州琅琊人,今年三十三岁,现任卫尉之职,负责着冀京城内一概治安,比如说缉盗、城门守卫等等,与大狱寺一样,卫尉署也是归属于刑部下的官署。

    “荀大人!”远远地,谢安唤了一声。

    荀正闻言转过头来,见谢安翻身下马,朝自己拱了拱手,在微微一愣后,轻笑着回礼说道,“下官见过谢少卿!”

    说实话,其实单论官职,荀正要远远在谢安之上,毕竟他可是从三品的官员,只比大狱寺正卿孔文低半级,然而,荀正却以下官自称,着实给足了谢安面子。

    谢安闻言愣了愣,苦笑说道,“下官可当不起荀大人这等大礼啊……”

    荀正闻言笑了笑,拱手说道,“昨rì大人婉言回绝了陛下的美意,此事早已传遍冀京,谁都知道,大人rì后必将升任大狱寺卿,为我大周九卿之一……”

    也难怪,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谢安昨rì在午朝上那一番举动,给天子李暨留下了一个相当好的印象,尽管谢安昨rì婉言拒绝,但只要不出意外,大狱寺正卿的位子,迟早还是谢安的,因此,荀正自称下官,倒也没什么不妥。

    “荀大人言重了……”谢安谦逊地笑了笑,正要说话,却见荀正舔了舔嘴唇,满脸忧虑地说道,“下官管制之下,一夜之间竟出现三十余条无主命案,这要是传到陛下耳中,下官恐怕是……唉!还望谢大人出面帮帮下官啊!”

    谢安恍然大悟,他这才明白荀正为何对自己这么客气,不过既然对方客气,他自然也是以客气相待,闻言笑着说道,“荀大人放心,我大狱寺与大人卫尉署,向来是亲密无间,只要是力所能及之事,谢某义不容辞!”

    荀正闻言如释重负,拱手说道,“听谢大人这句话,下官心中稍安,只不过……大人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其实早在昨夜,谢安便叫廖立、马聃二人将那三十余具尸体通通搜了一遍,将代表东岭刺客的木牌,以及画有谢安面容的画像都搜了去,因此,谢安倒也不怕此件事牵扯到自己,闻言轻笑说道,“荀大人以为如何?”

    只见荀正犹豫地望了一眼谢安,试探般小声说道,“以下官看来,这些人皆是同一拨刺客,被人所杀,抛尸在此……这等命案,需找到凶手方才可以了结,只是凶手此时多半早已逃之夭夭!不如……不如就说他们内讧,自相残杀,了结了此案!”

    谢安一听就知道这是荀正生怕天子怪罪他治安不利,因此想推卸责任,虽然感觉有些好笑,不过倒也不想说破。

    “呵呵,就依……”说到这里,谢安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脸震惊地望着不远处围观百姓中的陈蓦。

    望着陈蓦淡然的神sè,谢安暗自倒抽一口冷气。(未完待续。)

第九章 拉关系

    陈蓦……

    这位大人物竟然混入了冀京?他就不怕被人发现么?

    哦,对,朝廷眼下还不知此人的真正身份,只知道他陈蓦是杀害了吕公之子吕帆以及大将军吴邦的凶手,却不知此人乃太平军第三代主帅……

    不过话说回来,他来冀京做什么呢?

    莫非是来杀自己?..

    一想到这里,谢安不禁有些惴惴不安,毕竟在他看来,陈蓦的武力天下无双,非但鬼姬金铃儿败于他手中,就连他谢安的妻子,梁丘舞也拿不下他。

    别看附近有不少大狱寺与卫尉署的官兵,可谢安却不觉得单单这些人便能拦得住那位百年罕见的绝世猛将。

    而就在谢安暗自心虚之时,他忽然发现,陈蓦竟然转身离去了,而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那陈蓦在离开几步后,又回头望了一眼他谢安,仿佛是有意让谢安跟上去。

    他这是什么意思?

    望着陈蓦离去的背影,谢安眼中隐约露出几分诧异之sè。

    “大人?谢大人?”见谢安说了半句便目瞪口呆地望着远处围观的百姓,一副见了鬼的神sè,卫尉荀正心中纳闷,抬手在谢安面前招了招。..

    “啊?哦哦……”谢安如梦初醒,在稍微迟疑后,轻笑说道,“荀大人言之有理,江湖仇杀,要找到凶手何其不易!就依大人的意思办吧!”

    荀正闻言如释重负,拱手说道,“大人体恤,下官感激不尽……”

    此刻谢安满脑子都是陈蓦那暗有寓意的举动,哪有闲情听荀正客套,闻言连忙说道。“荀大人言重了,大狱寺与卫尉署同气连枝,理当共同进退才是……下官忽然想起有些事要处理,不知此地之事,可否请荀大人善后?”

    荀正也不是蠢人,哪里会看不出谢安急着离开。闻言笑着说道,“应当,应当!大人既然有急事在身,下官便不过多叨扰了,待收敛此些人尸首后,下官便将公案呈文送至大狱寺,大人意下如何?”

    “好,好!”谢安点了点头,对一干大狱寺的捕头、文吏说道。“你等留在此处,听从荀大人调遣,不得有误!”

    “是,少卿大人!”

    吩咐完毕,谢安对廖立、马聃二人使了个眼sè,朝着陈蓦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足足追了半条街,谢安这才在一家茶楼发现了陈蓦的踪迹,望着这位大周重金通缉的要犯竟然光明正大地在茶楼内吃茶、听书。谢安有些哭笑不得。

    “大人,要不要末将去通知附近的卫兵?”望了一眼茶楼内的陈蓦。廖立低声说道。

    在他身旁,马聃亦是一脸附和神sè。

    毕竟他二人也曾亲身经历长安战役,岂会不认得陈蓦?岂会不知此人本事?

    “不,”谢安闻言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以此人的武艺。若要杀本官,不费吹灰之力,如今他既然无动于衷,由此可见,他并非是冲着本官而来……”说着。他抬脚走入了茶楼。

    见谢安主意已定,廖立与马聃虽感觉此举太过于凶险,但也不得不跟随在后,跟着谢安走入了茶楼。

    说实话,尽管谢安几乎可以肯定,陈蓦之所以将自己引到此地,多半是想对自己说些什么,可一想到茶楼里这位可是连一万人都奈何他不得的绝世悍将,他的心砰砰直跳。

    尤其是陈蓦抬起头来时的那一瞥,令谢安感觉仿佛置身于冰窟一般,全身发寒。

    深深吸了口气,平息了一下心情,谢安勉强露出几分笑容,拱手说道,“陈兄,别来无恙啊!”他没有叫陈蓦,只因为茶楼内旁人甚多,人多嘴杂。

    陈蓦闻言上下打量了几眼谢安,淡淡说道,“竟然真敢跟过来,胆量倒是不小……坐!”说话时,他用头示意了一下旁侧的木凳。

    见陈蓦面sè依然平和,谢安心中更加笃定,心中畏惧退散,大大方方在陈蓦右侧坐了下来。

    这时,廖立与马聃也走了过来,正要在陈蓦、谢安这一张桌子坐下,却见陈蓦微微皱了皱眉,淡淡说道,“慢!你二人去旁边那张桌子!”

    “……”廖立与马聃闻言面sè有些不悦,不过倒也不敢造次,目光望向谢安。

    偷偷瞥了一眼顾自喝茶的陈蓦,谢安摆摆手,对二将说道,“无妨无妨,你二人就坐在那张空桌吧!”说着,他指了指旁边那一张空桌。

    廖立与马聃对视一眼,一声不吭走到了旁边那张空桌,摘下了腰间的佩刀摆在桌上,时刻盯着陈蓦的一举一动,生怕陈蓦骤然发难,对谢安不利。

    或许是注意到了二将时刻jǐng惕的目光,陈蓦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淡淡说道,“他二人对你倒是忠心……”

    谢安闻言笑了笑,带着几分试探低声说道,“陈兄莫怪,非是他二人无礼,实是陈兄……呵呵呵!”

    “实是什么?有话就说,莫要吞吞吐吐!”

    “呃,这个……”谢安愣了愣,他这才回忆起,眼前的陈蓦,在某种意义上像极了梁丘舞,武力恐怖之余,脑筋却是不怎么活络,想到这里,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弟的意思是,数月前陈兄还是我等大敌,几次yù加害小弟……”

    “这样……”陈蓦恍然大悟点了点头,继而淡淡说道,“此事你大可放心!长安之事已告一段落,陈某没打算要杀你!”

    “是是……”谢安连连点头附和,心中暗自思忖着陈蓦这句话的真实xìng。

    忽然,谢安愣住了,一脸古怪之sè地打量着面前的陈蓦。

    武艺极强……

    刺客出身……

    不会吧?

    难道昨夜救了自己的,竟是……

    想到这里,谢安压低声音问道,“方才街上那些刺客,可是陈兄在昨夜所杀?”

    陈蓦抬起头来瞥了一眼谢安。不愠不火地说道,“怎么?你要抓陈某去见官了?”

    真……真的是他?

    谢安心中震惊,呆呆望了陈蓦半响,继而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怎么可能。陈兄昨夜可是救了小弟一命呢!小弟欠陈兄一个天大的人情!”

    “你没有欠我!”喝完了杯中的茶水,陈蓦淡淡说道,“在长安时,你放过陈某一次,昨夜,陈某出手替你解决了那些刺客,正好偿清!”

    谢安拿起桌旁的茶壶,替陈蓦倒了一杯,轻笑说道。“哪的话!以陈兄的武艺,纵然是千军万马,也奈何不得,当时若不是陈兄中途离去,长安之战胜败如何,尚未可知!在小弟看来,陈兄那时犹如煞星一般,小弟恭送还来不及。哪敢强留陈兄,与陈兄为敌?”

    正所谓世人都喜奉承。陈蓦亦不例外,听闻谢安那一番话,他眼中不由露出几分自得之sè,淡淡说道,“话虽如此,可你也算是暗中帮我。好了,就这样吧,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

    “是是……”见陈蓦的语气比起方才稍稍有了几分暖意,谢安暗自庆幸。想了想,他问道,“方才陈兄故意引小弟至此,不知所为何事?”

    只见陈蓦脸上浮现出几分犹豫之sè,在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后,望着谢安问道,“在长安时,我见你与她……唔,与梁丘舞举止甚为亲密……你与梁丘家是什么关系?”

    谢安闻言恍然大悟,他这才渐渐明白陈蓦之所以出现在冀京的原因,低声说道,“不瞒陈兄,她乃小弟妻室……”

    “你二人乃是夫妻?”陈蓦眼中露出几分异sè。

    “正是!”

    “……”陈蓦闻言皱了皱眉,几次yù言又止,看他神sè,仿佛有什么事困扰着他。

    见陈蓦长时间默然不语,使得气氛有些尴尬,谢安想了想措辞,低声说道,“陈兄此番来冀京,莫不是为梁丘家而来?”

    “……”陈蓦抬头望了一眼谢安,举着茶盏默默喝茶,仿佛是默认了谢安的猜测。

    见此,谢安心中更加笃定,带着几分轻笑说道,“依小弟看来,陈兄这会儿多半是在想,”

    “……”陈蓦闻言诧异地望着谢安,脸上流露出几分惊讶,难以置信说道,“你如何知我心中所想?”

    拜托,看穿您的心思又不是什么费力的事!

    心中暗笑一声,陈蓦舔了舔嘴唇,正sè说道,“陈兄也想到了……陈兄莫怪小弟说的话不好听!小弟的妻室梁丘舞,乃五大豪门之一梁丘家第十二代家主,乃冀京四镇之一,朝中从二品的上将军,统帅东军神武营两万骑兵,而陈兄却是……咳!却是一介草民,甚至一度助纣为虐,相助于叛军,纵然是陈兄武艺天下无双,小弟的妻室也没有理由为了迫使陈兄受降而编出那般谎言!陈兄意下如何?”

    “……”陈蓦闻言默然不语,过了半响,这才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不错……以她的武艺、地位、名望,确实没有理由编造这种谎言……”说到了,他停顿了一下,带着几分犹豫之sè,问道,“梁丘家的事……你了解多少?”

    看他吞吞吐吐的模样,谢安哪里还会不明白,想了想后,低声说道,“此事小弟听家妻说起过……不出意外的话,陈兄便是家妻的堂兄,按辈分所排,小弟还要管陈兄喊一声!”

    “呵!”陈蓦失笑地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复杂。

    见陈蓦没有任何不悦的反应,谢安心中暗自窃喜。

    他很清楚,自己这位大舅哥的身份不同寻常,那可是太平军第三代主帅,兼之武艺天下无双,有这位大舅哥罩着,太平军上下谁敢对他谢安不利?

    而陈蓦显然不知谢安,在思忖了良久后,叹息说道,“她……还有说别的么?对了。你有表字么?”

    谢安闻言一个激灵。

    陈蓦竟然主动开口问他谢安表字,这意味是什么?

    想通了其中关键,谢安强忍心中喜悦,连忙说道,“小弟年幼,还未弱冠。是故尚未有取表字,大舅哥叫我小安便可!”

    “小……安?”陈蓦低声念了一句,点点头示意谢安自己记下了,继而带着几分紧张之sè,低声问道,“小安,她还有说别的么?”

    堂堂太平军第三代主帅,竟然如此亲密地唤自己小名……

    感觉到两人关系已近一步的谢安暗自窃喜,闻言连忙点头说道。“大舅哥的事,小弟只知大概……据小弟所知,大舅哥的生父,乃梁丘公长子,梁丘恭……”

    “梁丘恭……”陈蓦眼神变得凝重了许久,胡须也微微变得有些急促,急忙问道,“那他……”

    仿佛是看穿了陈蓦的心思。谢安脸上露出几分迟疑之sè,低声说道。“大舅哥乃遗腹子……大舅哥尚未出生,大伯便已故去……大伯母在生下大舅哥后不久,思念成疾,亦撒手人世……此后,大舅哥便由小弟的岳丈大人,东镇侯梁丘敬抚养……”

    “……”陈蓦张了张嘴。yù言又止,眼中露出几分遗憾、几分哀伤,在微微叹了口气后,低声问道,“他还在么?东镇侯……”

    谢安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十七年前,东镇侯率军攻打太……太平军,在芜湖一带斩杀了太平军主帅薛仁,当他追击太平军溃师时,不慎身中流矢……”

    “太平军?”陈蓦难以置信地望着谢安,喃喃说道,“薛仁……初代太平军主帅……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望着陈蓦那激动的表情,谢安暗暗叹了口气。

    他也知道,此刻的陈蓦心情想必是异常的激动,一边是堪比义父、代替其父抚养他的东镇侯梁丘敬,一边则是他如今所效力的太平军……

    见陈蓦的皮肤渐渐泛起几分赤红sè,甚至于,隐隐有几分水汽蒸发,谢安连忙按住陈蓦滚烫的右臂,低声提醒道,“大舅哥,莫要激动,乃梁丘家招牌,若是叫别人瞧见,势必会引起旁人怀疑!”

    “……”陈蓦闻言心中一惊,点点头,在深深吸了几口气后,很不可思议地,他皮肤上所泛起的赤红,竟然渐渐退了下去,看得谢安一愣一愣的。

    “大舅哥,你……你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么?”

    陈蓦眼中露出几分疑惑,望着谢安不解说道,“为何这么问?”

    谢安闻言,便将他对这个梁丘家秘而不宣的秘籍的解释告诉了陈蓦,尽管陈蓦听得一知半解,但依然不由暗自咋舌。

    “果真是这样……”微微叹了口气,陈蓦自嘲说道,“我还以为那只有才独有的招数,却不想……唉!”说着,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询问谢安道,“她……她还无法彻底控制自己的情绪吧?我那堂妹……”

    谢安点了点头,苦笑说道,“嗯!大舅哥怎么知道的?”

    陈蓦闻言微微一笑,淡淡说道,“长安时,我就见她有点不对劲,一脸杀气,差点对作为她夫婿的你都起了杀机……小安,若是你相信我所说的,就尽量暂时别让她再处于那种情绪,她还无法控制那种嗜杀的yù望!”

    “咦?”谢安闻言愣了愣,傻傻地望着陈蓦瞧了半天,古怪说道,“大舅哥的意思是,大舅哥已经掌握了……”

    “对!”陈蓦淡淡一笑,毫不隐瞒地说道。

    好家伙……

    望着表情自若的陈蓦,谢安暗自咽了咽唾沫,他知道陈蓦指的并不是普通的,而是类似于暴走一般的状态。

    四五年前,梁丘舞在冀北战场上,就曾经失控过一回,那时,她以一人之力屠杀了三千余北戎狼骑,因而得到了这个响亮的名号。

    而如今,陈蓦竟说他已经能够自主地控制那种状态……

    想到这里,谢安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问道,“既然如此,在长安战场,大舅哥为何不……不施展呢?”

    “并非我不想用,只是……很危险,”摇了摇头,陈蓦解释道,“两年前在太湖,我曾经用过一回,差点因此丧命……是故,若非到万分紧急,绝不可用!”

    谢安闻言恍然大悟。

    他这才响起,梁丘家的招数,本来就是以极为强烈的情绪来加快体内新陈代谢,那看似火焰般的气息,说到底就是体内的水分在高体温下不断地流失,一旦时间过长,人难免会脱水,因而危及生命,再者,人体内的血管也无法长时间地维持,一个不好,就会内出血,甚至于,就连心脏恐怕也承受不住那超乎寻常的血压。

    说白了,梁丘家的,那就是一把双刃剑,虽说能够在短时间内发挥出远超平rì的实力,但是对人体亦有极大的危害,如此,也难怪当时陈蓦被逼到绝境,也依然不想施展更深一层的。

    此后,谢安陆陆续续地将关于陈蓦的事都告诉了陈蓦,包括陈蓦是梁丘家的嫡子,自幼被当成未来家主培养,此外,他将梁丘家眼下的处境也告诉了陈蓦。

    当陈蓦从谢安口中得知,梁丘家除了他以外,竟只剩下老梁丘公与梁丘舞二人时,陈蓦默然不语。

    见此,谢安舔了舔嘴唇,低声劝说道,“大舅哥,眼下回头还来得及……”

    望着谢安眼中那几分关切之sè,陈蓦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喃喃说道,“太迟了,尽管我曾经或许是梁丘家的嫡子,但……回不去了!”

    谢安张了张嘴,yù言又止,默默思忖了半响后,他忽然眼睛一亮,说道,“此地据东公府不远,大舅哥不想去瞧瞧你年幼时的居住么?”

    “……”陈蓦闻言面sè一愣,眼中隐约流露出几分向往之sè。

    PS:上一章新出现的危楼两个刺客,来自于书友的构思,在此感谢。上一章忘记说了。

    还有一个忘记了好几个月的事:我的QQ是23169915,群是102668381,欢迎各位读者大大加我QQ或者加群,如果能对本书提出宝贵意见,更为感激不尽。(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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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乃上将军介绍:
某官员推过一只装满金银财帛的箱子:“谁不知谢大人乃陛下跟前红人,这件事就拜托大人了……”
谢安:“好说,好说……伊伊,替为夫点点!——明日为夫给你买盒喜欢的胭脂……”
伊伊:“嗯嗯……”
长孙湘雨:“见者有份,奴家要一半!——奴家昨日看中一条上等的项链,正巧手头不宽裕……”
梁丘舞:“大周官员不得收受贿赂!——没收,充当我东军军饷!”
金铃儿:“都给老娘靠边站!——小贼,你答应过余,要替余筹集一些财物资助那些孤儿的……”
上前,将那只箱子瓜分干净,只留给谢安一个空盒子。
谢安:“喂,姑奶奶,好歹给条活路走啊!”
妻乃上将军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妻乃上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妻乃上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