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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妻乃上将军txt下载     妻乃上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七章 次日

    当谢安逐渐恢复意识,慢悠悠地睁开眼睛时,他隐约听到几个女人的声音,语气中带着几丝紧张,更有几分如释重负般的迹象。

    “他……他醒了……”

    “安?”

    “小贼?”

    缓缓睁开眼睛,谢安这才注意,自己正躺在北院小书房的榻上,床沿旁坐着梁丘舞,一脸担忧急切地握着自己的手,在她身后,金铃儿与伊伊围着床榻站着,美眸中不难看出担忧、关切之色。

    “我这是怎……咳咳,怎么了?”谢安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可身子刚一动弹,他便感觉胸口处火辣辣的痛。

    见自己的夫婿双眉禁皱,露出几分痛苦之色,梁丘舞眼中闪过几分内疚,双手扶起谢安,轻声说道,“慢点,安,我扶你……”

    待梁丘舞将谢安扶起,伊伊赶忙取过一团被褥来,垫在谢安身后,好叫他靠在床榻一侧借借力。

    “咳咳……”坐起靠在那团被褥上,谢安环首望了一眼屋内众女,疑惑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梁丘舞与金铃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将那时的事与谢安简单说了一遍,直说是二女当时只顾着要拿下那伍衡,却不曾那伍衡手段卑鄙,朝着谢安发了三支袖箭,二女措不及防,虽一人打落一支袖箭,却还是无法阻止那最后一支袖箭射中谢安。

    经二女这么一解释,谢安这才渐渐回想起昨晚的事来,颇为紧张地望了一眼自己裹满绷带的胸口。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安眼中紧张之色,金铃儿坐下在床沿,细声说道,“箭头已经取出来了。余亦替你敷好了伤药,估计过不了十日,便能结疤痊愈……”

    听闻金铃儿这么一说,谢安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毕竟他眼下可是位高权重,家中又有四位娇妻相伴。若是因为那伍衡一支暗箭一命呜呼,那岂不是冤枉?

    “幸亏有金姐姐有这位医道名家……”谢安微笑着望着金铃儿,心中说不出的舒坦,毕竟有这么一位精通医术的美妻在,有个伤病什么的,确实要轻松不少。

    这不,不到十日便能痊愈,纵观冀京医术名家,有几个能有这般把握?

    多半是用了秘制的伤药吧……

    想到这里。谢安不止地夸讲金铃儿,直说怎么怎么好,而叫他颇为不解的是,金铃儿听到这番话,表情却逐渐变得古怪起来,扭扭捏捏,一副吞吞吐吐之色。

    “也不是什么秘制的伤药,只是普通的那种而已……唔。其实伤很浅……”

    话音未落,屋内响起一个不合时宜的笑声。那恍如招牌似的咯咯笑声,谢安一听就知道是谁。

    “铃儿姐姐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奴家就代为说了吧!——真是的……不过是点轻伤,却被自己的血给吓晕过去了,谢大人还真是叫我等妇道人家大开眼界呀……”在屋内桌子旁,长孙湘雨双手端着茶盏。一脸戏谑地望着自家夫婿谢安。

    “轻……轻伤?”谢安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

    金铃儿亦是满脸尴尬地点了点头,吞吞吐吐说道,“只……只是没入不到半寸……”

    “不……不是吧?好多血呐……”说这话时,谢安感觉有些心虚,毕竟当时他只感觉胸前一凉。待低下头一看,只瞧见胸口处殷红一片,也没来得及验证伤势是重是轻,当即就……

    唔,正如长孙湘雨所言,吓晕过去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夫婿的尴尬,伊伊连忙岔开话题替谢安解围。

    “轻伤好呐,总归是虚惊一场,夫君可不知,夫君昏迷不醒时,湘雨姐姐那可是急地跟什么似的……”

    “伊伊!——多嘴!”长孙湘雨娇斥一声,恼羞成怒般打断了伊伊的话。

    望着长孙湘雨那微红的脸蛋,谢安心中暗自感觉好笑,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个小妮子面冷心热,跟她的生父长孙靖一个性子,这也正是她们父女俩一见面就吵架的最大原因。

    扭过头来戏谑般瞧了一眼长孙湘雨,凭白得了后者一个没好气的白眼,谢安颇为得意地嘿嘿一笑,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扭回头去皱眉询问梁丘舞道,“舞儿,那个叫伍衡的家伙呢?”

    “好像是逃走了……”梁丘舞颦眉说道,语气有些不确定。

    “逃走?”谢安吃惊地望着梁丘舞以及她身后的金铃儿,心中着实有些难以理解。

    毕竟在他看来,摆着梁丘舞与金铃儿这两位在,恐怕是他的大舅子陈蓦都捞不着好,那个伍衡真有那么厉害?

    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纳闷的神色,金铃儿细声解释道,“是这样的,那个卑鄙小人使暗箭伤了你,余与小舞妹妹忧心你的伤势,兼之后来又发生了点事,所以就没能及时追赶,叫那厮给跑了……”一说到这里,金铃儿那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伍衡抽筋拔骨。

    “发生了点事?什么事?”谢安显然是听出了金铃儿话中的蹊跷,疑惑地询问梁丘舞。

    却不曾想,梁丘舞闻言亦是一脸的一知半解,摇摇头说道,“这个我也不知,我也是刚刚才醒过来,好像我那时也是昏过去了……唔,我只记得那时抱着安,至于后来……记不得了……”

    偷偷瞥了一眼一脸纳闷的梁丘舞,金铃儿心中那叫一个气。

    昨夜你个母老虎发狂将我等一干人打个半死,一句记不起来就完事了?

    “咦?”这时谢安好似注意到了什么,一把抓过金铃儿的手来,疑惑地望着她手臂上好几处淤青,惊愕说道,“这……金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从旁,梁丘舞亦一脸惊讶地望着金铃儿,诧异问道,“那伍衡当真那般厉害么?——咦?不是说没交手么?”

    啊。是没跟那个叫伍衡的杂碎交手,不过,却有另外一个强地不像话的女人因为发狂不分敌我……

    金铃儿闻言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梁丘舞,不动声色地将手臂上的淤青用袖子遮住,微笑说道,“不碍事的。只是……只是昨日不慎撞到了门……”

    说这话时,金铃儿心中犹自对昨晚的事记忆犹新。

    她着实是没有想到,施展出十成十实力的梁丘舞,竟然是那般的强悍,硬是将李茂、狄布、佑斗、费国、季竑等眼下冀京一等一的高手打地毫无还手之力,尽管当时众人只是为了阻止梁丘舞,下意识地留有情面,并未下死手,可终归当时有十几个人啊!

    十几个人。竟然被这个母老虎一人打地毫无还手余力……

    说什么梁丘家世代乃大周虎将名门,可这也太夸张了!

    金铃儿清楚地记得,似东军四将那等沙场上的猛将,竟然连阻挡一下都办不到,北疆五虎中实力最强的佑斗,更是被梁丘舞一招就打趴下……

    幸亏小贼当时无意识间一声[舞儿]的呻吟,叫那头发了狂的母老虎一愣神,手中动作一顿。被李茂与狄布、费国三人联手制住,紧接着自己与看准时机一记手刀将其打晕。要不然,恐怕……

    一想到此事,金铃儿只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在此之前,她虽然对梁丘舞这位同室姐妹的实力已有了初步的估计,可昨夜发生的事叫她意识到。她所谓的能与梁丘舞打个平分秋色,那是在后者下意识保留了一半实力的前提下,而说到那头母老虎真正的实力……

    看那佑斗如何?北疆五虎中最强的一个,放在冀京那也是拔尖的高手,就如今的冀京而言。足以挤进去前五,可结果呢?像个沙包似的被这头母老虎打地一点脾气都没有……

    这个女人,真的很强!

    不得不说,金铃儿有些佩服梁丘舞,年纪比她小几岁,武艺却要高出她大一筹,不过话说回来,对于梁丘舞那种尚且还无法自控的实力,金铃儿那是一点都不羡慕。

    “撞到了门?”谢安望向金铃儿的眼中露出几分狐疑。

    不得不说,金铃儿暗杀的本事精湛,人却不是很聪明,想出的借口嘛,亦是相当的蹩脚,一眼就被谢安看穿。

    不过,见金铃儿很明显不想细说此事,谢安也就没打算追问下去,毕竟他很信任这位年长他四五岁的妻子。

    “既然是轻伤的话,扶我到院里转几圈吧,这躺久了,浑身难受地很……”

    听闻谢安这一番话,梁丘舞下意识地望向金铃儿,毕竟后者才是医道名家。

    “只要行动不是太过于剧烈,不碍事的,不至于撕裂伤口……”说着,金铃儿对梁丘舞示意了一下,二女合力将夫婿谢安从床上扶了起来。

    穿戴好的一切,在金铃儿与梁丘舞的搀扶下走出房门,谢安一路溜达着来到了前院,这一瞧不要紧,谢安倒抽一口冷气。

    因为他发现,前院偏厅外的院子,仿佛被飓风刮过般,一片狼藉,花草树木被摧残殆尽,一侧的走廊,更是被毁了大半,何止是一个凄惨二字可以形容。

    “这、这、这、这……这究竟怎么回事?”因为太过于震惊,谢安连说话都结巴了。

    远远的,如今已成为谢安府上管家的原东岭众刺客[财鬼]钱喜正站在那片废墟旁,手捧着算盘噼里啪啦地打着,在他身旁,几名看衣着打扮像是工部官员的人正一脸苦笑地望着钱喜,不时伸手擦汗。

    “没有这么算的,钱管家啊……修缮谢大人的府邸,我等哪敢虚报耗费啊,五千两百两是最低价了……钱管家可能不知晓,谢尚书这座宅邸,原先乃皇五子李承所居,府上一应所需皆是最高档次,就拿那几株花木来说,我工部随后还得专门派人当各地去搬运,这来回车马耗费……”

    “少来这套!”钱喜双眼一瞪,一边噼里啪啦打着算盘,一边唾沫横飞地说道,“四千六百五十两……就这个数,本管家还特地给几位上拨了五十两当茶水钱呢!”

    几位工部官员对视一眼,哭的心就有了。心中暗想那谢安好歹也是朝中一品刑部尚书,是如今朝内最具权柄的大臣,可府上这管家,却是这般抠门计较。

    要不,咱哥几个垫点?为了这种小事得罪人家不合适。

    那几名工部官员合计了一下,毕竟俗话说的好。丞相门前六品官,别看眼前这钱喜那是官职全无,但人可是刑部尚书谢安府上的管家,这要是得罪了人家,这家伙回头在那位谢大人面前说几句不中听的……

    不值得的!

    就在这几名工部官员私下里商议完毕时,忽听远处传来一声问话。

    “几位可是工部的同僚?”

    那几名工部官员转头瞧了一眼,正看到谢安在梁丘舞与金铃儿二女的搀扶下来到前院,心中一惊,连忙跑过去。向谢安行礼。

    “下官等见过谢大人,见过梁丘将军,见过三夫人……”

    “免礼免礼,”轻轻摆了摆手,谢安好奇问道,“不知几位同僚到本府府上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其中一位官员拱手说道,“今日清晨。我工部接到丞相大人口谕,说谢大人府上昨夜被风刮倒了大片。令我等前来修缮……”

    李贤?

    谢安皱眉思忖了一下,他可不傻,方才金铃儿一提到昨夜后来发生的事就吞吞吐吐,再加上隐约的几分记忆,谢安大致也猜出了昨夜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为了照顾到梁丘舞。他很有默契地没有与金铃儿与长孙湘雨二人细说此事罢了。

    其实这件事大舅子陈蓦早就提醒过谢安,说眼下的梁丘舞,还未能彻底地掌握梁丘家绝技[雾炎],一旦情绪波动太过于剧烈,尤其是当处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时。或许会出现失控的迹象。

    是故,为了照顾梁丘舞,无论是金铃儿、长孙湘雨、伊伊三女,还是谢安,都很有默契地将此事代为遮盖了,免得梁丘舞在知道昨夜后来所发生的事后,产生没有必要的内疚,毕竟这种事若成为心病,对于一个武人而言那可是致命的。

    “原来是这样啊,本府就觉得昨夜的风刮地挺大的……”在梁丘舞一脸疑惑的目光下,谢安顺理成章地接过了那位工部官员的话茬,继而笑着问道,“事后代本府谢谢丞相大人……对了,这修缮的费用,可是工部下拨?”

    那几位官员闻言尴尬一笑,有一人讪讪说道,“这个……丞相大人他……那个……”

    看着那几位工部官员吞吞吐吐的模样,谢安如何还会不明白。

    真抠门啊,李贤……

    本府昨夜好歹还替你等揪出一个太平军的六神将,你就这么回报?连这点小钱都舍不得叫工部报销?

    心中直骂几句李贤不厚道,谢安点头问道,“究竟要多少银两呢?”

    “五千两百两……”

    “四千六百五十两!”

    一位工部官员与谢府管家钱喜同时报出一个数字。

    这个抠门的财迷……

    谢安没好气地瞥了一眼钱喜,微笑着说道,“这样吧,钱喜,叫库房拨六千两给几位大人……抵了耗费,其余的,作为几位大人的辛苦钱!”

    说这话时,谢安的底气那是相当的足,毕竟修缮府邸的钱又不需要从他个人的小金库出,他府上几位夫人,哪一位不是手头至少有几万两以上的小富婆?尤其是长孙湘雨,手头至少捏着数百万两的银子,掌管着谢府的日常开支。

    “这……是,老爷!”钱喜的表情有点不乐意,毕竟他已被长孙湘雨任命为府上管家,几乎每宿都是躺在金山银山中,突然叫他从库房拨出一笔六千两的巨资,这简直是要了他的命,尽管那些钱并不属于他。

    反观那几位工部官员,那着实是一副雨过天晴,心中暗想谢安不愧是当朝刑部尚书,无论是气度还是说话,跟他府上的管家就是不一样,看这说得多好,抵了修缮府邸的费用,其余则留作他们几个的辛苦钱。

    “多谢大人……”几名官员纷纷出言道谢,他们如何猜得到,谢安此刻心中正大骂李贤。

    毕竟昨日之事那可是李贤招惹的,虽说后来发生的事并非李贤本意,可归根到底。这主意可是你李贤出的,好嘛,完事你一扭头将这乱摊子丢给我?

    怎么昨日中箭的就不是你呢?

    真激气!

    ——与此同时,贤王府——

    “阿嚏!”

    毫无预兆地,李贤打了一个喷嚏,继而一脸疑惑地手绢擦了擦。继续对坐在对过的那个人说道,“皇兄真打算即日回北疆?——皇兄刚到几日就要走,皇弟还真有些舍不得……”

    对过那人,无疑便是燕王李茂,比起初到冀京时的意气风发,此刻的他如何是一个狼狈二字可以形容,单单是眼角的一大块淤青,就叫李贤忍不住想发笑。

    “哼!——少来这套,八皇弟是巴不得皇兄我早点离京吧?”举杯饮尽。李茂嘲讽说道,“说得好听地替我揪出伍衡那个太平军的杂碎,实际上呢,八皇兄如何不是在暗示皇兄我,叫我知晓北疆已混入不少太平军细作……”

    “皇兄说得哪里话……”取过酒壶替李茂满上一杯,李贤一脸轻松惬意。

    而事实上,那正是李贤的目的。

    正如他之前对谢安所说的,李茂自有他来劝退。而如今,李贤的目的已经达到。尽管未曾当场抓到伍衡那个太平军中的大人物,但已引起李茂对北疆的担忧,不怕他不速速离京回去北疆。

    不得不说,李贤不愧是才智不比长孙湘雨逊色丝毫的大贤智囊,在冀京朝廷紧锣密鼓准备着要与到京的燕王李茂死磕时,他却凭借着一段巧妙的设计。非但揪出了混迹在北疆五虎内的太平军六神将,更叫李茂暗生退去之心,毕竟北疆可是李茂的根基所在,为了一个不见得能够得到的皇帝位置,再在冀京多留。从而导致北疆被太平军细作渗透,那可不值得。

    这也正是当初谢安对于李茂即将来到冀京暗自紧张,而长孙湘雨却毫不在意的原因所在,因为这个女人早已想到叫李茂退去的办法,并且,她认为李贤也能想到,因此不曾插手。

    “伍衡那个杂碎……真没想到本王当初从军中挑选出来的猛将,竟然是太平军安插在北疆的细作!”一说到这里,李茂心中燃起熊熊怒火。

    “并非是寻常的细作,此人乃太平军初代副帅伍卫之子,三代主帅人选……”说着,李贤微微叹了口气,对于昨夜不曾将伍衡抓到而感到遗憾。

    早该想到的,负责北疆这么大一块地域的,又岂会是像季竑那样半道出身的外人呢?显而易见会是太平军内部的领导层人物……

    竟放走了这么大一条鱼,可惜!

    李贤暗自摇头叹息,尽管在金铃儿打晕梁丘舞后,他已然以最快的速度传令冀京九门加紧城防,却也不觉得,这样便能抓到那伍衡,保不定,那厮早已趁夜逃出了京师。

    毕竟那家伙是跟太平军第三代主帅陈蓦一个档次的人物,若是没有几分能耐,就连李贤都不信。

    “放虎归山啊,”叹了口气,李贤抬眼望向李茂,诚恳说道,“说句发自肺腑的话,皇弟我确实是想借此事劝退皇兄,但亦不曾想到,昨夜被吊起的,竟是那样一条大鱼……那伍衡,在明知事迹败露后,亦是面不改色、从容不迫,绝非寻常人物!——若是此人贼心不死,回到北疆捏造我冀京害死皇兄之假相,挑拨北疆动荡不安……”

    “哼!本王谅那厮也不敢回去!”李茂重哼一声,虽然话是这么说,可他心底其实也没底,要不然,又岂会想着即日就回北疆?

    “不过话说回来,倘若皇兄就此离去的话,那冀京这边……就当是皇兄默许了……”说这话时,李贤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意。

    很显然,他这是在暗示李茂,如果李茂就这样离开的话,那就是承认了李寿乃新任大周天子。

    “……”李茂闻言冷冷看了一眼李贤,心中那个气,重哼一声,一言不发。

    见此,李贤微微一笑,从袖口内取出一份文书,递给李茂,口中笑着说道,“当然了。皇兄如能顺从大义,冀京朝廷自然亦会大加封赏……改渔阳郡为渔阳国,不上税、不纳贡、不遣质子!”

    李茂闻言心中那更叫一个气,毕竟李贤所出的所谓恩赏,在他看来只是一纸空话罢了,毕竟以往李茂在北疆时。便从未向冀京上缴税银,除了看到了一些有趣的玩意派人送给当时尚在的父亲李暨,再说质子,李茂此前爱慕梁丘舞,除了有几个模样不错的侍妾外,何曾娶妻?哪来的儿子到冀京作为人质?

    一句话,除了一个[燕王]的空头爵位外,此番李茂那是什么都没捞到,甚至还失去了跟冀京计较皇位归属的机会。

    “真有你的。老八……”李茂嘴里咬牙切齿般吐出一句话来。

    李贤微微一笑,权当这句话是对他莫大的赞美,闻言轻笑说道,“皇兄这么说,小弟权当是皇兄默许了!”

    “哼!”李茂重哼一声,闷闷不乐地灌了一杯,不过也没说什么,显然是默许了李贤的提议。毕竟他也清楚,如今的他。已失去了与李贤计较利益得失的主动权,摆着伍衡这前车之鉴在,李贤不怕他不就范,不乖乖回北疆去。

    见李茂表情不悦,李贤丝毫不以为意,在替李茂倒了一杯后。轻声说道,“既然公事已了,我兄弟二人便坐下来说几句交心的话吧……”

    “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事关梁丘将军……皇兄也不想提及么?”

    “小舞……”李茂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继而苦涩说道,“昨夜那谢安中箭受伤。小舞急怒攻心,失去理智,本王就知道,她已是谢家的儿媳了,再苦苦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任何转机,反而会叫本王与她反目成仇……”说到这里,他长长叹了口气,一副萧索神色。

    望着李茂那失落的模样,李贤心中隐隐升起几分同命相连的感慨,毕竟他所爱慕的女子长孙湘雨,同样给嫁给了谢安。

    “说起来,长孙家的那个丫头,好似也嫁给了那谢安吧?”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李茂揭着李贤心中疮疤。

    此时李贤正举杯饮酒,闻言顿时岔了气,连连咳嗽。

    “四皇兄还真是……还真是如幼年时那般令人讨厌啊!”

    “哈哈!”李茂苦中作乐般笑了两声,很意外地,两人间的气氛竟因此变得和谐融洽了许多。

    一巡酒过后,李茂睁着已有了几分醉意的虎目,望着李贤轻笑说道,“老八,你别得意,此番哥哥我遭你算计,被逼回去北疆,并不表示哥哥就失去了对皇位的热衷,一旦你冀京露出破绽,保不定本王会亲率渔阳铁骑,夺回皇位!”尽管他脸上带着几分笑容,可话中却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

    李贤闻言心中一凛,轻笑说道,“倘若如此,到时候,我冀京便只好请[东镇侯]为帅,[鸩姬]为军师,率领东军与皇兄的北疆铁骑一较高下了!——我冀京的[双璧],可不是只有貌美之名!”他口中的东镇侯,指的便是梁丘舞,而鸩姬,显然便是长孙湘雨。

    “[冀京双璧]么?”听闻此言,李茂眼中露出几分凝重之色,毕竟早在数年前的冀北战役,他便已见识过梁丘舞与长孙湘雨二女的本事,否则,单凭他一人,又如何胜得过十万北戎?

    “但愿不会有这么一天吧……”李贤举杯面向李茂,微笑着说道。

    但是在心底,李贤可不认为李茂方才那句话只是随口说说,但还是那句话,哪怕李茂依然有夺皇位的野心,可眼下依然并非是除掉他的时候,无论是李贤还是冀京朝廷,如今还需要李茂与北疆作为北边的屏障,好叫李贤能腾出手来,对付江南的毒瘤太平军。

    但愿你我兄弟二人有朝一日不会在沙场相见吧……

    望着对过的李茂,李贤暗自叹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日常

    大周景治元年三月十九日,也就是李贤等人密谋抓捕潜伏在北疆内部的太平军细作伍衡失手的第三日,燕王李茂在并未禀报朝廷的情况下,毅然率领着那两万渔阳铁骑返回北疆。

    对此,冀京朝廷非但没有任何抱怨,甚至于有不少官员得知此事后暗自庆幸,庆幸对于冀京而言最糟糕的场面终究没有发生,毕竟冀京虽说是大周国都,可驻扎在安平国附近的军队却也就只有[四镇]与冀州军,一旦与北疆开战,说句实话,倘若冀京朝廷不将驻扎在各地的军队调集过来,还真不见得就能打得赢李茂麾下那支久在北疆、作战经验丰富的十万虎狼之师。

    正因为如此,对于设计逼退了[燕王]李茂的李贤,冀京朝廷是大加封赏,赏赐金银财帛、奇珍异宝,视为皇恩浩荡。

    那伍衡可是我揪出来了,凭什么赏给李贤那个不靠谱的家伙?

    对此,谢安暗自撇嘴,满肚子怨气,当日在朝会上怎么看李贤怎么不顺眼。

    想想也是,本来好好的事,那李贤非要将那李茂请到谢安家里,说得好听是为了给那个伍衡营造最佳的暗杀李茂的机会,当时那说得直叫一个信心百倍。

    可结果呢?那伍衡没抓着,燕王李茂将忠心耿耿的部将乐续狠揍一顿,险些活活将后者打死,为此谢安暗自腹议,可能此事与李茂悄悄就离开了冀京一事有些关联,想来,若是这种乌龙事传了出去,那岂不是叫世人笑掉大牙?

    而他谢安嘛,也因为此事而负伤,连带着府上前院也被那一帮人狠狠摧残了一遍。据府上管家钱喜计算,损失高达上万两,虽说前院被摧毁大半那是因为梁丘舞的原因,可你要想,若是没有李贤那档子事,他谢安又如何会受伤?梁丘舞又何以会瞧见夫婿受伤而心中暴怒?

    而最可气的是。他谢府上的损失,掌控国库开支的李贤竟然不叫工部给报销。

    这算哪门子事啊?!

    由于心中憋着这一股恶气,是故,在朝会上,谢安对李贤爱理不理,想来也是,就是李贤这个家伙害得谢安损失了一笔巨款,最后谢安还什么抚恤都没捞着,如此。谢安又岂会给李贤好脸色看?

    尽管如今谢安也算是家有百万资财的富官,但跟冀京真正的世家、富商还是没法比,毕竟世人都说,大周的财富,有至少五成集中在冀京的世家、富豪手中,随便路上撞到一个,或许就是腰缠百万、千万的巨富,毕竟这里是冀京。乃大周天子脚下,想想当初谢安成婚的时候。工部的王游王侍郎拿出一张上写价值三百万两的礼单面不改色心不跳,跟那些动辄传承上百年乃至数百年的世家比起来,如今冀京谢家的财力,可谈不上殷富二字,不出意外,连冀京百富都排不进去。毕竟谢安手底下还没有专门替家族运营家业的商队。

    更关键的是,家中虽然还有至少数百万两,可那些银子都被众女捏在手里,而至于谢安个人的小金库嘛,满打满算不到五万两。你说你叫户部拨下个百八十万两,犒赏一下因公负伤的谢大人,这怎么就不成了?

    最可气的是,明明是负了伤,可谢安还不能向朝廷请假休息,用李贤的话说就是,身为刑部尚书,要为下面的人作以榜样,幸亏当时那是在皇宫内上书房,有胤公这位得见李茂退去而来嘉奖小辈的老人在,谢安仅仅用满带着愤怨的目光扫了一眼李贤。

    说真格的,谢安当时真想对那李贤说四个字:去你丫的!

    “唉,朝廷命官没人权啊……”

    百无聊赖地坐在刑部本署尚书房理事的屋子,谢安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拿着印章,一本一本地替桌上的公文盖章,说实话,他实在不想做这种枯燥的事,打算将它退给下属,可当他一说此事,他手底下四位司侍郎纷纷摇头,连声说那是僭职越权的事,说什么作为司侍郎的他们如何敢手拿刑部尚书的印章给公文盖章,气地谢安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在谢安无聊地只想打瞌睡时,有一名文官下属走了进来,拱手拜道,“大人,中书省上书房有批文下达!”

    谢安一听表情就有些不对,也难怪,毕竟中书省上书房,便是丞相李贤辅佐天子李寿处理国家大事的最高行政机构,也是他刑部尚书谢安以及其余六部的顶头上司。

    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那极其不快的表情,那位文官眼中有些疑惑,毕竟根据多日来的接触,这位新上任不久的刑部尚书还是蛮好说话的啊,今日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疑惑可疑惑,可上书房的批文,这位文官还是得交到谢安手上。

    “大人,此乃下季要发往全国各地、叫当地官府悬榜捉拿的通缉名单,请大人过目……唔,上书房的意思是,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由刑部派遣发至全国各地!”

    “通缉名单?”谢安闻言愣了愣,一时间倒是忘却了对李贤满肚子的怨气,一脸好奇地拿过一张来,细细一扫,微微皱了皱眉。

    这不就是前几日没抓到的那个太平军[六神将]伍衡么?

    嘿,画地还真像啊……莫非是李贤那小子亲自操刀?

    唔,来瞅瞅上面写了些什么……

    唔?

    [缉南唐余党、太平军初代副帅伍卫之子,伍衡,悬赏五十万两黄金缉拿此人,擒杀此人可往京师刑部领取赏金,生死不论。倘有人包庇此凶贼,连坐叛国、谋反之重罪,诛九族!——冀京刑部。]

    “嚯,好家伙……”随意地挥了挥手,叫那名文官暂且退下忙自己的事去,谢安半仰坐在椅子上,左手捏着这份悬赏布告,右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来。轻抿一口。

    李贤那小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还真是大手笔啊……

    悬赏五十万两黄金!这个天价般的超巨额悬赏,足以吸引全天下的亡命之徒,伍衡那厮,今后的日子可没那么好过了……

    五十万两黄金那是个什么概念?

    大周金银的兑换比例,大致在一比八到一比十三这个范围内上下浮动。因此无法确切地估算出这笔巨额黄金的价值,但倘若以一比十为例,那就是五百万两,足以在谢安前院那空旷的院子里码起一座小银山。

    什么一夜暴富,什么飞来横财已不足以形容,要知道,如今谢安位列朝中刑部尚书,正一品的大员,撇开年、季、节日的津贴不谈。正常情况下的月俸大致为两千六百两,再比他高的,就只有朝中丞相这个位置,每月三千二百两的俸禄。

    换句话说,谢安得当一百六十年的刑部尚书,才能赚到这样一笔巨款。人,能活这么久么?

    倘若这还不足以证明什么,那么就拿大周如今的物价来解释。大周的物价普遍较为稳定,当初谢安在广陵时。寻常百姓家庭一个月所需也不过十几两,而冀京作为大周的国都,物价大致比广陵高上五成到一倍左右,换句话说,每月三十两的花费,已足以叫寻常百姓家庭丰衣足食。不缺什么、不少什么,虽然谈不上顿顿山珍海味,但至少饭桌上顿顿有肉,就拿谢安府上与众女平日里的饭菜花费来说,一顿饭也不过几两银子。试想一下,五百两万,那是一个什么概念?

    嘁!

    在平常的小事上抠门地很,可在这种时候,李贤那小子还真是大方啊……

    皱眉望着手中的悬赏告示,谢安不得不佩服李贤的大方,毕竟倘若是他坐在李贤那个位置上,多半不舍得用这么一比巨款来悬赏一个人,尽管那人是太平军中的重要人物。

    不过话说回来,谢安亦感觉有些不对劲,毕竟据他的了解,近些年来国库可谈不上充盈,要不然也不会有意要削减四镇的军饷,可李贤这回……

    忽然间,谢安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悬赏是一回事,到最后是否会开支这笔巨额的赏金,又是另外一回事,想来那伍衡那夜既然能在李茂、梁丘舞等人的包围下面不改色,显然不是寻常人物,因此,李贤那小子就开出这等巨额的赏金令全国通缉此人,倘若能擒杀此人的话,用五百万两银子来换一个太平军第三代主帅的候选人物,也不是什么亏本的买卖,倘若不顺利的话,那就是单纯叫全天下看重这笔巨额赏金的亡命之徒,去恶心恶心那个叫伍衡的家伙,叫他知道什么叫做举步维艰!

    “看不出来李贤那小子还有当奸商的潜质……”举着杯子抿了一口,谢安哂笑一声,将悬赏告示翻后一张,这一看不要紧,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缉南唐余党、太平军三代主帅陈蓦,悬赏一百万两黄金缉拿此人,擒杀此人可往京师刑部领取赏金,生死不论。倘有人包庇此凶贼,连坐叛国、谋反之重罪,诛九族!——冀京刑部。]

    百万两黄金……

    相当于上千万两银子啊,大舅哥陈蓦的悬赏,比方才那个伍衡整整高了一倍……

    皱眉望着手中的这张悬赏告示,谢安忽然感觉方才还不觉得怎样的[冀京刑部]四字,眼下突然变得刺眼起来。

    “李贤这家伙……”将手中的茶盏放回桌上,谢安坐直的身子,脸上浮现起几分不悦。

    起初他还没怎么注意,可眼下他已意识到,李贤为何要在悬赏告示的最后,特地注明是[冀京刑部],这显而易见是为了挑拨他谢安与陈蓦的关系,退一步说,就算起不到挑拨的作用,也要减少他谢安与陈蓦再接触的可能。

    毕竟眼下冀京谁不知道刑部尚书是他谢安?这种事太平军稍一打听便能知晓。

    尽管清楚李贤这是为大局着想,为大周社稷考虑,可作为被算计的当事人,谢安心中着实有些不舒服。

    要知道,虽说谢安方才暗自也在腹议李贤,但那其中玩笑的成分占据大半。可眼下,谢安心中着实升起几分不悦。

    当初被长孙湘雨牵着鼻子走,说到底,那是谢安看在她是女人的份上,而且还是极其貌美的女人,因此谢安下意识地收敛着脾气。除非长孙湘雨做地太过分。

    而如今这李贤,默不作声,也不与他谢安通个气,就弄出这番事来,借着公事之便,挑拨他谢安与大舅子陈蓦的关系,这着实令谢安感到极其不快。

    “留中不发!”当那位文官再一次过来询问时,谢安这般言道,将那一叠的悬赏布告。统统压下。

    作为大周刑部尚书,谢安有这个权利,说到底,上书房也只是行政机构,而刑部才是真正执行命令的执行机构,我就是压着,当做没看见,你能拿我怎么样?

    谢安可不信李贤会借此事叫御史台弹劾他。毕竟向梁丘公、长孙湘雨这些知情的人,一眼就能瞧出这其中的蹊跷。换句话说,李贤在道义上站不住。

    “留……留中不发?”听闻谢安此言,那位文官可谓是瞠目结舌,吞吞吐吐说道,“大人,那可是上书房……”

    谢安闻言双眉一皱。不悦说道,“本府管他上书房不上书房,有事叫李贤亲自来跟本府讲,在背地里搞这种小伎俩,平白辱没了他[贤王]的名号!——就这么跟上书房派来催促的人讲。就说是本府说的,留中不发!”

    “……是!”

    几个时辰后,当谢安离开刑部府衙回到自家府邸时,心中依然还是那般不快。

    “怎么了?”在家无所事事的金铃儿一听说自己男人回来,赶忙就从后院来到了前院,待瞧见自己男人一脸的不愉快,本着同仇敌忾的心思,坐在谢安膝上,故作恶狠狠地说道,“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招惹老娘的男人?报个名出来,老娘夜里过去教训他一番,不打他一个鼻青脸肿,还道老娘的男人好欺负!”

    听着金铃儿那一番极具黑道口吻的话,谢安忍不住笑出声来,爱怜地用手轻轻一刮金铃儿的鼻子,轻笑着说道,“真没白疼金姐姐,真贴心……”

    金铃儿闻言俏脸一红,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道,“说得这般……这般那个,真不像话,好似你一直宠着余似的……”

    “难道不是么?”谢安眨了眨眼睛,揶揄说道,“昨晚不才宠过金姐姐么?”

    “是老娘宠着你好吧?说什么有伤在身,尽使唤老娘……”说到这里,金铃儿这才注意到谢安捉狭的目光,脸颊当即绯红一片,嗔怒般用小手轻轻一锤谢安胸膛。

    却不想谢安面色猛变,倒抽一口冷气。

    见此,金铃儿有些慌了,连忙扶住谢安,连声说道,“小贼?你不要紧吧?余……并非有意……”说到这里,她这才注意到谢安嘿嘿作笑的面孔,美目一翻,给了自家夫婿一个白眼。

    “金姐姐生气了?就是开个玩笑嘛……”轻搂着金铃儿,谢安讨好似的哄道。

    “没正行……”金铃儿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叹了口气,摊上这么一位夫婿,真可说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谢安不在意她面容上的瑕疵,待她极好,忧的是被这个小男人吃的死死的,哪里还有过去金陵黑道大姐的气势?

    金铃儿不止一次地感觉到,过去对她颇为畏惧的金陵众弟兄,眼下已逐渐敢在背地里开她的玩笑了,私下里议论着究竟什么时候,他们这位大姐才会替他们的谢大人生下一位小公子,或者一位小千金,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用金铃儿以往的话来说就是,[反了天了?一帮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吧?敢这么议论老娘?]

    然而话说回来,羞恼归羞恼,对于嫁给谢安一事,她可不曾后悔过,甚至于,她时常暗自幻想,倘若在她十三岁破相之前就能遇到谢安,那该多好,毕竟这样一来,她就不必再时刻在意自己脸上那两道刀疤,不过想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乐了,想想也是,在她十三岁的时候,谢安才多大?八岁?九岁?

    “对了,”好似想到了什么,金铃儿对谢安说道。“方才东公府的老太爷派人来,叫我夫妇几人今日到东公府吃饭……老太爷派来的人说,前日你借口身上有伤不去,如今昨日李茂已离了冀京,你总能去了吧?”由于嫁给了谢安,金铃儿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梁丘舞的姐妹。因此,她也按照规矩称呼梁丘公为老太爷。

    “嘿嘿……”谢安干笑两声,虽说他并不觉得那种借口能骗得过阅人无数的梁丘公,可此事一旦被戳穿,他依然还是感觉有些小小尴尬。

    说实话,其实早在前日,梁丘公便已派人来,请谢安到东公府吃饭,只是谢安一扫听李茂那时就在东公府。便以身上有伤为借口,婉言推辞了,虽说他很清楚梁丘公的目的无非是想叫李茂与他谢安化解干戈,但问题是,这件事真的是几句话能够化解恩怨的么?

    要知道李茂可不是李贤那样的君子,单单看他此番带了两万多渔阳骑兵来,便知此人并非没有想过要与冀京打上一场,归根到底。不过是因为李贤点破了他北疆混迹有太平军的细作暗中图谋不轨,这才逼得李茂不得不返回北疆罢了。

    谢安相信。若是没有那档子事,或许双方人马眼下早已大打出手。

    不过婉言拒绝了梁丘公的邀请,不去赴宴,也并非说谢安就怕了李茂,他只是觉得,李茂与他仿佛是天生八字不合。互相看不顺眼,放在一块保不定又会惹出什么事来,这样一来,梁丘公与梁丘舞难免会感到为难,一边是东公府的门生学徒。一边是东公府的孙婿。

    虽说谢安也知道东公府最终还是会站在他的一边,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叫他们祖孙二人为难,至少眼下没有必要,除非李茂日后彻底暴露出了其野心,公然对抗冀京朝廷,意图夺走属于李寿的大周天子皇位。

    “说起来,小贼,自余加入你谢家后,东公府的老太爷还是初次请余与湘雨妹妹一道去府上吃饭呢……你说是否是有什么深意?”看得出来,金铃儿说话时有些紧张。

    望着她那副紧张的模样,谢安心下好笑,揶揄说道,“或许是听说金姐姐亦是武道中人,打算破例传授金姐姐几招呢!”

    “余才不需要他……”说了半截,金铃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对梁丘公并不是很尊敬,连忙改口说道,“余的意思是,余出身刺客,所习的武艺与梁丘家一脉的武将所用武艺不一样……并没别的意思……”

    瞧见金铃儿这副紧张的模样,谢安心中更是好笑,不过话说回来,他对于梁丘公邀请金铃儿与长孙湘雨一同前去赴家宴一事也感觉有些纳闷。

    要知道梁丘公虽说是谢安的长辈,但总归他是梁丘舞的祖父,若是说这位老人对待素不相识的金铃儿与他的孙女梁丘舞一般一视同仁,就连谢安都不信,毕竟亲疏有别嘛,这是人之常情,就连梁丘公、胤公这等老人,恐怕也难以免俗。

    不可否认,梁丘公与胤公视他谢安如同他们的亲孙子般,毕竟谢安娶的是梁丘舞、长孙湘雨这般极受家族看重的孙女,而金铃儿都相对不受这两位老人重视了,毕竟两者间的关系又疏远了一层,因此,对于梁丘公此番邀请金铃儿一同前往,谢安感觉有些纳闷。

    不会是因为前日回绝了老太爷的邀请,老太爷生气了吧?

    谢安半开玩笑似地在心中暗自猜测着。

    就在这时,梁丘舞从府门方向走了过来,瞧见厅堂内金铃儿正搂着谢安的脖子侧坐在他膝上,不知为何皱了皱眉。

    “哟,母老虎!”金铃儿带着几分笑意跟梁丘舞打着招呼。

    很是出乎意料,那本是作为玩笑的招呼,竟叫梁丘舞虎目一眯,美眸中流露出几分若隐若现的怒意,紧接着,她周身竟泛起阵阵杀气。

    “光天化日,在堂上搂搂抱抱,成何体统?难不成是要叫府上下人看夫君的笑话么?——下来!”

    金铃儿愣住了,刺客出身的她对于杀气最是敏感,哪里会察觉不到,下意识地做出了戒备的举动。

    别说金铃儿察觉到了,就连谢安亦感觉到了,疑惑说道,“舞儿?——你怎么了?金姐姐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听闻谢安出言询问,梁丘舞愣了愣,脸上浮现出几分迷茫,继而抬手揉了揉额头,颇有些疲倦地说道,“可能是今日在军营操练将士有些累了,我先去洗把脸,抱歉……”说着,她望了一眼金铃儿,很显然那句道歉是对金铃儿说的。

    望着梁丘舞离去的背影,金铃儿皱了皱眉,低声说道,“她……不对劲呢!”

    “……”谢安缓缓点了点头,其实他也隐约感觉到,这几日来,梁丘舞显得极其易怒,情绪波动很大。

    莫非梁丘公是因为这件事……

    想到这里,谢安眼中泛起几分浓浓担忧。(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日常(二)

    当夜,谢安一众人来到了东公府用饭。

    不得不说,一家人围坐在桌子旁吃饭,这种温馨而和睦的氛围,叫谢安倍感心安。

    时而替老太爷梁丘公倒到酒,时而替众位娇妻夹夹菜,不可否认,这种其乐融融的大家庭亲情,正是谢安一直以来所憧憬的。

    吃完饭,梁丘舞、伊伊、金铃儿众女帮着收拾桌子,唯独自小娇生惯养的长孙湘雨因为不熟悉这类家务事,帮不上忙,因此在一旁干坐着。

    按理来说,这种家务事本来不需要众女亲自来做,问题在于当初谢安与众女成婚后,有意打算招收一些府上的下人。

    而梁丘公在得知此事后,便叫东公府大部分的家仆家奴搬到了谢安府上,府上只留下一个煮饭做菜的厨子,以及几个看家护院的家仆。

    起初谢安有些不好意思,尽管他也清楚东公府的家仆、家奴,那大多都是在府上呆了几年乃至十几年的老人,肯定要比新招收的下人值得信任,但问题是这样一来,梁丘公这边不就少了服侍的人么? ..

    对此,梁丘公哈哈一笑,直说如今东公府上只住着他这么一个老头子,不需要那么多下人,再者,他还没老到要别人来服侍的地步,不得不说,这位戎马一生的老爷子,无论是身体还是气质,那是相当的硬气,真不愧是从大周那段内忧外患的混乱年代走过来的老人,相比起这位老爷子,如今冀京的小字辈,那简直就是娇气,离开了府上的下人,恐怕有大半得饿死。甚至于,就连李贤也无法免俗。

    在这一点上,谢安倒是例外,他也并非就不会洗衣做饭,毕竟当初在广陵苏家府上,他便是一名打杂的家丁。问题在于他如今已是刑部尚书这一等一朝中大臣,别说他自己变得懒了许多,就算他愿意,他府上的几位妻子也不会认同,毕竟大周相当注重门第,你若是摆什么清高,故意弄个破旧的宅子,说什么亲力亲为,这不见得就会受到世俗的推崇。反而会被人看轻。

    接过伊伊奉上的饭后茶水,梁丘公轻抿一口,咂了咂嘴,转头对谢安笑着说道,“小安,自你当了刑部尚书后,便甚少到大狱寺转悠了,孔文那老家伙今rì可是一个劲地找老夫抱怨啊……可不是老夫说啊。孔文那老匹夫可是对你喜爱地紧呢!”

    此时谢安正转身接过伊伊奉上的茶水,闻言一愣。继而半开玩笑般道,“以孔老爷子那一手臭棋,也就是欺负欺负小子罢了,小子这一升官,那老爷子没了对手,其余人他又下不过。自然是对小子欢喜地紧!老太爷今rì碰到孔老爷子了?”

    “可不是么,”梁丘公闻言大笑不止,想来他也清楚大狱寺卿孔文在棋艺上的水平,抚摸着胡须笑道,“承蒙你的好意。那老匹夫如今可是悠哉地很,不过你这一走啊,他还真是浑身不自在,这不,今rì老夫到宣文府上找他喝酒,孔文那老家伙就来串门了……”

    “原来如此!”谢安闻言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他自然清楚梁丘公口中的宣文,指的便是他谢安另外一位老太爷,长孙湘雨的祖父,前丞相胤公。

    “爷爷今rì又找胤公喝酒去了?”此时梁丘舞正在一旁与伊伊以及金铃儿一道收拾桌子,闻言皱皱眉,不悦说道,“孙儿不是说过么,爷爷如今不必当年了,饮酒需节制……”

    “呃,”听闻孙女的抱怨,梁丘公这位三十年前名声响彻大江南北的,老脸上浮现出几分尴尬,抚摸着胡须干干说道,“小舞啊,如今爷爷已卸下了官职,每rì闲着无事,能做的,也就是找与老夫同辈的那几个老不死的一道吃吃酒,聊一聊过往的事……”

    “吃酒吃酒……聊聊过去的事就不能以茶代酒么?”

    “你看你说的,”梁丘公咂了咂嘴,没好气说道,“以茶代酒,老夫曾经穿的可是将军铠甲,又不是妇道人家的绫罗绸缎……像话么?以茶代酒,以酒代茶还差不多!淡而无味的茶水,那有烈酒过肠爽口?”

    “……”梁丘舞闻言面上更是不高兴,忽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说道,“爷爷,不如你也搬过去吧?”说这话时,她那双美眸却是望着谢安。

    谢安可是个聪明人,哪会不知自家媳妇的心思,连连点头,毕竟这可是向媳妇表忠心的大好时机。

    当然了,看方才梁丘公的态度,谢安可不觉得这位老爷子会答应。

    说实话,谢安真有些怀疑,究竟梁丘家是怎么才教育出梁丘舞这么一位正直、刻板的孙女,好嘛,凡事都参照框框教条办事,有些时候就连谢安也有些吃不消。

    这不,在谢安暗自关注下,梁丘公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着急,摆摆手连声说道,“不了不了,老夫就不去给你夫妇二人添麻烦了……”

    “这如何是麻烦呢?”梁丘舞皱眉说道。

    梁丘公有些没辙了,他从叫将孙女梁丘舞抚养长大,孙女的脾气,他还会不知?有时候,这位老人真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教育孙女太过于严格,这下倒好,年老了打算轻松一下吧,反过来被孙女管着。

    这要是搬到孙婿府上,每rì被孙女盯着,恐怕每rì能有半壶酒都得谢天谢地了……

    想到这里,梁丘公咳嗽一声,暗自向谢安打着眼sè。

    见此,谢安暗自苦笑,说实话,他真不想插手这档子事,不过老太爷都发来求助眼神了,作为孙婿的他,也不好视若无睹,想了想,他转头对梁丘舞说道,“舞儿,老爷子戎马一生,替我大周效力了一辈子,cāo心cāo神。如今好不容易熬到卸下职位,该是享受一番的时候了……俗话说的好,寡酒难饮,似老爷子这辈分的老人,眼下最是热衷的,恐怕也只有与过去的老友叙叙旧、吃吃酒了……再说了。老爷子吃过的盐不得还不比你吃过的饭多?饮酒伤身这种事,老爷子也是知道了,你就莫要担忧了……金姐姐jīng于医术,时不时替老爷子号号脉,监督一下就可以了……”

    听闻谢安这番话,梁丘公那叫一个眉开眼笑,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孙婿确实是口才颇佳,瞧他说出的话多好听。

    “这……”梁丘舞犹豫了一下。继而无奈说道,“既然如此,爷爷可要注意身体,终归孙女rì后恐怕很难时常在旁服侍……”

    “唔唔!老夫知晓,知晓!”梁丘公点点点头,谢安清楚地瞧见,这位老爷子颇有种如释重负的意思。

    “对了,小安。趁这几个丫头还未忙完,不如我爷孙二人书房对弈几番?说起来。老夫还不曾与小安下过棋吧?”说这话时,梁丘公眼中隐约带着什么深意。

    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梁丘公,谢安展颜笑道,“既然如此,老太爷您可要手下留情啊……”

    “呵呵呵!”梁丘公抚须轻笑几声,继而对梁丘舞说道。“小舞啊,老夫与小安先到书房去,待你等这边忙完了,便到书房那去……”

    话音刚落,那边长孙湘雨站了起来。说道,“等等,奴家也去!”

    “你去做什么?”谢安微微皱了皱眉。

    倒不是不愿长孙湘雨跟着,问题在于,他已经看出梁丘公似乎有什么话要对他私下讲,因此,带着长孙湘雨,并不是很合适。

    “奴家去替夫君支招呀!”长孙湘雨眨了眨眼,笑嘻嘻说道,“倘若夫君在棋盘上被梁丘公杀地丢盔弃甲,岂不是很没面子?”说到这里,她嘴角隐约扬起几分莫名的笑意,隐隐有种她仿佛已看穿了一切的意思。

    “呵,真是自信啊,长孙家的小丫头……无妨,跟着吧!”说着,梁丘公站了起来,领着谢安与长孙湘雨前方书房,而至于梁丘舞、伊伊、金铃儿三女,则留在厅内收拾桌子,将剩下的菜肴端回厨房。

    且不说梁丘舞三女在厨房忙碌,且说梁丘公领着谢安与长孙湘雨来到书房,继而,爷孙二人对坐弈棋,而长孙湘雨,则坐在谢安一侧,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一脸恬静地观望棋盘,不时替谢安出谋划策,弄得谢安很是无奈。

    “究竟是我下还是你下?观棋不语真君子,知道不?”

    长孙湘雨闻言丝毫不以为杵,眨眨眼笑嘻嘻说道,“小女子又并非君子……”

    “你……”面对着这个古灵jīng怪的女人,谢安真有些没辙,不顾长孙湘雨的支招,按自己的意思下着棋,口中轻声说道,“老爷子,这会儿四下无人,可以说了吧?”

    从旁,长孙湘雨见夫婿谢安不听自己的指示下棋,面上有些闷闷不乐。

    “瞧出来了?”淡淡回了一句,梁丘公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了起来,微叹说道,“小安呐,前几rì那一夜啊,你太不小心了……”

    谢安闻言愣了愣,试探着问道,“是没有抓到那个叫伍衡的太平军细作么?还是……”

    似乎是猜到了谢安的心思,梁丘公微微一笑,说道,“呵,伍衡……听小四所言,据说是太平军初代副帅伍卫的儿子,是么?”

    小四?

    不会说的是皇四子李茂吧?

    谢安暗自惊愕地望了一眼梁丘公,不过转念一想,倒也释然了,毕竟眼前这位老爷子,那可是子小教授李茂武艺的师傅,想来如今大周,也只有这位老爷子才有这个资格如此称呼行事霸道的燕王李茂。

    “老爷子真是消息灵通,什么事都瞒不过您……”想了想,谢安用折中的含糊语气说道。

    也不知是否是看出了谢安的心思,梁丘公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小四为人不错,错就错在,老夫不该在他心智尚未成熟的rì后教他武艺,以至于助长了他争强好胜的xìng格……据老夫了解,再加上前rì与老夫吃酒时的经过,那孩子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莫要小看他。那孩子雄才大略不在先帝之下,只是心xìng未经挫折磨练,假以时rì,恐怕会成为你与贤殿下的劲敌……”

    “老爷子的意思是,李茂会反?”

    “……”梁丘公闻言张了张嘴,沉默不语。

    见此。谢安这才意识到自己问得太过于直白,叫眼前这位老爷子有些为难,咳嗽一声,转变口风,岔开话题说道,“老爷子所指的,并非这件事吧?还是伍衡,对么?”

    “呵呵,”见谢安主动替自己解了围。梁丘公微微一笑,摇头说道,“太平军初代副帅伍卫,老夫听说过这个名字……哼,一个被老夫的小儿子撵地狼狈逃窜的鼠辈,他的儿子,能翻起什么风浪来?似这等家伙,老夫一生不知斩杀过多少。不足为惧!更何况小舞如今的实力,已超过老夫全盛时期。这天底下,要说还有谁是连她都难以应付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个孩子了……”

    “大舅哥陈蓦……哦不,梁丘皓!”谢安低声说出了梁丘公未曾说完的话。

    “……”见谢安提起这个名字,梁丘公下意识瞥了一眼长孙湘雨,见她兴致缺缺地望着棋盘。脸sè无丝毫改变,显然是早已知情,因此,梁丘公倒也不再过多遮掩,点头说道。“不错!小舞与小皓,这两个天资卓越,远超我梁丘家任何一位先祖,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奇才,老夫自认也算是天资聪颖,在习武之事上可谓是触类旁通,可与这两个小辈一比,呵呵呵……真是大受打击啊,幸亏这两个孩子晚生三十年,否则,老夫的处境可就尴尬了……”说到这里,他苦中作乐般笑出声来。

    “老爷子说得哪里话,老爷子可是被誉为大周第一猛将呢!”

    “是三十年前的大周第一猛将吧?”梁丘公自嘲一笑,继而缓缓收起笑容,正sè说道,“话说这份上,小安你也应该知晓老夫究竟想说什么了吧?”

    “是舞儿?”

    “唔,”梁丘公点了点头,说道,“此事严开那几个小家伙已跟老夫提及过,前rì,小四亦对老夫提起过一回,本来老夫前rì就打算找你过来,只不过……”说到这里,他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谢安。

    谢安干干一笑,毕竟连他也知道,那个借口实在有些蹩脚。

    望着谢安那尴尬的模样,梁丘公微微一笑,倒也没点破,正sè说道,“虽说稍微有点迟了,不过,老夫觉得有些事还是要叫你知晓……”

    “是事关舞儿的事?”

    梁丘公闻言沉吟一番,语气沉重地说道,“应该说是我梁丘家的事吧……”说到这里,他抬手举起一子落于棋盘,微微叹道,“老夫两个儿子的事,小安你知晓多少?”

    “是恭大伯与敬岳父么?”谢安愣了愣,细想一下,按照自己所了解的,陈述道,“据说大伯是病故于先帝出兵征讨北戎时期,而岳父大人,则是在江南追缴太平军初代主帅薛仁时,被流矢所伤,不治身亡……”说到这里,他抬头望向梁丘公。

    仿佛是看出了谢安的心思,梁丘公点了点头,说道“唔,大致是这样……不过,这也只是当初老夫叫人放出的消息罢了!”

    “咦?”谢安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诧异问道,“难不成实情并非这样?”

    听闻此言,梁丘公眼中浮现出浓浓哀伤之sè,喃喃说道,“老夫的两个儿子,并非是死在别人手中,而是死在自己手里,死在我梁丘家世代所传的一门名叫的绝技手里……”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更是变得沉痛,摇头叹息道,“还有老夫的三个兄弟,老夫的叔伯、叔公、伯公,皆是死在这门手里……”

    “这……”

    “自大周建国起,我梁丘家传承至今数百年,虽谣传我梁丘家有无数家族子弟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可实际上呢?为国捐躯不假,但并非是死在别人手里,皆是被我梁丘家这门绝技害死!因为施展了,而无故暴毙而死!”

    “……”

    不会吧?

    梁丘家一族至今没有一个人是真正死在别人手里的,都是死在自己手里?

    谢安张了张嘴,一脸震惊表情,其实早前他就感觉有点不对劲,毕竟据世间传闻,梁丘家一门皆虎将,就拿梁丘公的两个儿子来说,那是何等的勇武,可结果呢?一个无故病死,一个被流矢所亡,死得那叫一个莫名其妙。

    而如今听梁丘公这一番话,谢安算是明白了,毕竟他早就觉得这门堪称作弊的梁丘家家族绝学存在着诸多弊端,对人体的危害极大。

    想想也是,借助怒气刺激人体内细胞,加快新陈代谢,将原本一倍血液流动速度,提升为数倍,使得人的反应、力量提升好几个档次,这对心脏究竟会造成何等的巨大负担?一个不好那就是猝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舞儿……”谢安有些着急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脸上的着急之sè,梁丘公摆了摆手,微笑说道,“听老夫说完……小安你以为老夫为何会称小舞与小皓乃我梁丘家前所未有的奇才?”

    “咦?莫非……”

    “不错,”梁丘公微微一笑,沉声说道,“原因就在于,那两个孩子天资卓越,能够承受住施展所带来的负担,不过这样一来,就出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那就是……如何控制自己的愤怒!”双目注视着谢安,梁丘公沉声说道,“此事,小皓已经办到了,但是小舞还不行,是故,老夫要你来帮她!”

    “这怎么帮?我又不懂武艺……”

    微微一笑,梁丘公轻声说道,“很简单,多陪陪她!唔,做一些你们二人感兴趣的事什么的……”

    “感兴趣的……事?”

    思忖了半响,谢安脸上忽然浮现起一股异样的笑容。

    “那……那就没办法了呢……嘿、嘿嘿……”(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日常(三)

    在一阵莫名的寂静过后,只听啪地一声脆响,梁丘公cāo起手边的烟袋杆,不轻不重地敲在谢安脑门上。

    “何以你小子会去想到那种事?”说这话时,梁丘公真有些哭笑不得,想想也是,阅尽人事的老爷子,岂会会猜不到谢安那几乎完全写在脸上的想法?

    “嘿嘿,玩笑玩笑,”挠了挠头,谢安讪讪说道,“这不是见气氛过于凝重,活跃一下气氛嘛……”

    梁丘公愣了愣,再一打量眼前自己这位孙婿,却意外地发现谢安目光清澈,哪有分毫留恋女sè之态,见此,梁丘公心中顿时恍然,想必是他这位女婿见他说起家族的往事,怕他过于悲伤,因此借打诨玩笑冲淡他心中的悲痛。

    这小子……

    梁丘公暗自点了点头,继而嘴边扬起几分笑意,手中烟袋杆再次一敲谢安脑门,故作严厉地说道,“戏耍老夫,该打!”

    话音刚落,谢安双手抱住脑袋,很是配合地大声呼痛,只看得从旁的长孙湘雨暗自摇头,在微微叹了口气后,缓缓展开手中折扇挡住半张俏脸,红唇轻轻吐出两个字。

    “笨蛋!”

    望着孙婿那夸张的模样摇了摇头,梁丘公续上烟草,从桌上的油灯借了借火,轻吸一口,继而,再吐出一口咽气后,微叹说道,“你的好意,老夫心领了,倘若单单如此便被打倒……唔,我梁丘家的族人,皆知此事乃我等无法逃离的宿命,因此,呵呵,你也不必太在意……”

    见梁丘公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样消沉。谢安感觉有些意外,好奇问道,“老爷子早知此事?”

    梁丘公闻言闷不做声地抽着烟袋,待过了数息后,轻叹说道,“老夫表字,从中你可想到了什么?”

    “伯轩?”谢安不解地摇了摇头,从旁长孙湘雨轻叹着摇了摇头。

    也不知是不是与长孙湘雨想到了一处,梁丘公没好气地望了一眼谢安。摇头说道,“真应了宣对你的评价,大事jīng明、小事糊涂……既然有,自然有,甚至是、!——老夫有三个兄弟!”

    “头回听说啊……”谢安吃惊地望着梁丘公。下意识问道,“三位叔公眼下何在?”说到这里,他这才想起自己曾经看过梁丘家的家谱,知道梁丘家眼下只剩下梁丘公与梁丘舞、陈蓦祖孙三人,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似乎是注意到了孙婿眼中的歉意,梁丘公微微一笑,继而叹息说道。“你二叔公,老夫的二弟,六岁时便夭折了,此后数年里。你三叔公,四叔公,相继以暴毙夭折……”

    “这是为何?莫非是……”

    “不错,正因为我梁丘家的血脉……我梁丘家的族人。在十岁之前先后会无意识地觉醒,这既是老天赐予家族的恩赐。亦是……唉!——想必你也听说了吧,小皓七岁时,曾无故身染重病,不治身亡……唔,照你的说法,那孩子当时应该是假死,唉,老夫当时真应该细查一番,不该盲目地以为他亦是……”说到这里,梁丘公摇头叹息不已。

    尽管梁丘公的解释说地断断续续,可谢安倒也从中整理出了一些头绪。

    在他想来,大舅子陈蓦……不,是梁丘皓,在七岁的时候应该是初次觉醒了梁丘家血脉有独有的天赋,问题在于雾炎状态对于chéng rén而言都是一种极大的负担,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如何承受?

    不难猜测,梁丘家之所以人丁凋零,便是折在这一道门槛上,就像梁丘公兄弟四人,到最后只剩下梁丘公一人能够承受住初次觉醒雾炎时所带来的巨大负担,活了下来,其余三人皆相继死人,这种死亡比例,着实叫人心寒。

    一想到这里,谢安反而对梁丘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传承十二代而感到震惊,因为这简直就是奇迹,想想就知道,在数百年的传承中,究竟有多少位梁丘家的子弟在尚未长大chéng rén便死在家族难以跨越的门槛下。

    因为对于这种事经历地有些麻木了,因此,那时梁丘公也没有细查,就将陷入假死状态的嫡孙梁丘皓也装入了棺材,葬入了河内的祖陵。

    谁能想到,那位梁丘家的嫡孙梁丘皓竟然还能活过来呢?

    醒来后发现自己埋入家族的祖陵,又惊又恐,心xìng大变,打碎棺材,凭着自己一双手硬生生挖了一条地洞逃了出来,虽最终活了下来,但是也留下了毕生也难以消除的心理yīn影。

    说实话,来谢安梁丘公当时并未看出大舅子陈蓦只是假死,便贸然将其葬入了祖坟一事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而如今听梁丘公这么一番话,谢安倒是理解了此事的因由。

    “这么说,舞儿她……”

    “唔,”似乎是看出了谢安心中的想法,梁丘公点了点头,说道,“小舞八岁时亦曾因为觉醒了雾炎而大病一场,不过最终她凭着我梁丘家前所未有的杰出天赋顽强地活了下来……”说到这里,梁丘公眼中清楚地浮现出几分庆幸,继而摇摇头,微微叹息说道,“似我梁丘家这等家族,无论在何时断了血脉都不奇怪,总归上天对我等还留有情面吧,幸哉,幸哉!”

    谢安默默地听着,心情很是沉重,倘若梁丘公不说,他如何知道梁丘家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悲伤的往事,心中也越发担心起梁丘来,皱眉问道,“觉醒了雾炎,并不表示便没事了,对吧?”

    “嗯,”梁丘公点了点头,叹息说道,“对于我梁丘家的子孙而言,十年之前觉醒是一道槛,只有身体素质最强的族中子弟,才能活下来,那真的是相当艰难而苛刻啊,有时十位族人不见得能活下一位来。而倘若能越过这道槛,其rì后成就便足以在天下扬名,这也正是我梁丘家被称为的原因,因为出生时的较弱的族人,活不到十岁就夭折了……”

    “……”谢安张了张嘴,默然无语,他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安慰。

    “不过,正如你所说的,即便越过最初这道槛。也不见得就能善终,我梁丘家在这十二代出现过数十名将领,皆当世难得虎将,但是最终,却无一人寿终正寝。就如你的大伯与岳父,最终还是逃不过死在自己所掌握的手里……”

    “照老爷子这么说,那舞儿……”谢安有些急了,皱眉说道,“方才老爷子所说的多陪陪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急别急,”见谢安面露着急之sè。梁丘公微笑说道,“此事容老夫缓缓予你解释……真是想不到啊,我梁丘家传承至十二代,竟同时出现两位前所未有的逸才。尤其是你那大舅子……唔,他眼下叫陈蓦对吧?那孩子的天赋,真可谓是……令人感到恐怖!”

    “恐怖?”

    “唔……”咬着烟嘴抽了一口,梁丘公目光微微上扬几分。望着墙壁上一副字画缓缓说道,“那是在老夫第二回见那孩子的时候。还记得么?老夫当时托你将那孩子请来……”

    “嗯!”谢安点了点头。

    ——时间回溯到两月前——

    “长大了啊,小皓……”

    望着时隔十余年才得以再次相逢的嫡孙,梁丘公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爷……爷……在下陈蓦,见过梁丘公!”吞吞吐吐半响,陈蓦最终还是报以这个称呼。

    看得出来,梁丘公微微有些失望,点点头,带着几分遗憾宽慰说道,“无妨,无妨,你的事,小安那孩子已与老夫解释过,过去的事,你不太记得了,是吗?”

    陈蓦犹豫着点了点头,如实说道,“据兄弟说,那是什么心理上的,唔……人下意识会遗忘痛苦经历的什么什么,唔,说是自我保护,大概就是这样,具体的不明白说什么。”

    “哦,说不清也没关系,”梁丘公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毕竟他也不怎么在意谢安对此事的解释,只要眼前这位嫡孙安然无恙,这位老人便已心满意足。

    在对坐的酒席中,梁丘公静静地倾听着陈蓦对于这些年来所经历事物的讲述,至于太平军的事,陈蓦刻意隐瞒了,而梁丘公呢,也没有去提及,毕竟是难得的祖孙相逢,梁丘公可不想因为别的事搅和了二人难得的聚会。

    而当陈蓦说到他曾在长安战役与梁丘舞交过手时,梁丘公哈哈一笑,抚须说道,“哦?是嘛,已经撞见过小舞了啊,感觉如何?那孩子可是我梁丘家百年不遇的逸才啊!”

    当时陈蓦尚且不知梁丘舞刻意压制着五成的实力,闻言淡淡说道,“唔,还行吧!”

    “还行?”梁丘公闻言皱了皱眉,轻笑说道,“小皓啊,你是想说,你比那孩子还要强,是么?”

    “显而易见!”

    话音刚落,不但梁丘公愣住了,就连陈蓦自己也愣住了,毕竟他可不觉得自己是争强好胜的人,可为何会这么说呢,感觉好像是向家族的老人献宝似的……

    莫非自己潜意识中,已承认了这一桩亲情么?在自己失去以往记忆的情况下?

    总归是血浓于水么?

    陈蓦心中凭生几分暖意。

    而梁丘公倒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闻言吃了一惊,结结巴巴说道,“你……你说什么?你比小舞要强?”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带着几分责怪说道,“信口开河,可不是我梁丘家的家训啊……”

    “哼,不信就算了!”陈蓦淡淡说道。

    深深望了一眼陈蓦,梁丘公的目光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在思忖了半响后,微笑说道,“口说无凭,你与老夫切磋一下,叫老夫看看,你是否有说大话!”

    “与您?”由于心中已承认了梁丘公,陈蓦下意识地用起了尊称,不过他的语气中,亦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哈哈哈,真有胆啊,小辈!——叫老夫见识一下吧!”

    “哼。那您可要小心了!”

    一刻之后,在东公府的后院练武场,梁丘公与陈蓦切磋了一番。

    要知道,陈蓦的武艺那都是从街头打架中自己领悟而得,如何比得过梁丘公所用的家族招式,毫不意外地,陈蓦被眼前那位老人打地难以还手。

    见此,梁丘公哈哈笑道,“就这种程度。也敢说那样的大话?”

    “嘁!”陈蓦问言吐出一口血水,咬牙说道,“方才不过是热热身罢了……”

    “热热身啊!”梁丘公哈哈大笑,倒不是说看不起这位嫡孙,只是想试探一下。被孙婿谢安称呼为的嫡孙,究竟强到何种程度。

    “啊,就是热身!”深吸一口气,陈蓦身上忽然炸开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息,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凭空依附在他身上。

    “啊……”梁丘公脸上笑容更甚,轻笑着说道。“了不起,已经能自主地控制家族绝学了么?只不过……这可非你一人独有啊!”说到这里,只见梁丘公目光一凝,周身亦炸开一股惊人的气息。那气息若隐若现,犹如火焰一般。

    不得不说,此刻梁丘公的气势,就连陈蓦亦是暗暗心惊。

    不愧是。三十年前被称为大周第一猛将的老人,年过六旬竟然还能有这等实力……

    想到这里。陈蓦神sè一凛,几步窜向梁丘公,手中拳头朝着那位老人身上招呼,却见梁丘公化拳为掌,轻松一带便化去了劲道。

    见此,陈蓦出拳更是凶猛,但即便如此,却无法伤到梁丘公分毫,这叫陈蓦逐渐有些急躁。

    “拳头倒是还蛮有力的,不过这出招……未免太直接了吧?真以为老夫是木桩么?”梁丘公摇头揶揄道,不过他心中却是暗暗心惊。

    在他看来,他这位嫡孙除了攻击的方式粗糙不堪外,他的力道与速度,却着实叫梁丘公心生jǐng惕,毕竟方才陈蓦曾一拳轻易打碎了练拳用的巨大木桩,那将重达数百斤的木桩整个打飞了十余丈,这等力道,已不是恐怖能够形容。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孙女梁丘舞曾经在冀北战场时所展示出来的恐怖实力,梁丘公倒也不觉得嫡孙的力道与速度有多么可怕了。

    唔,小皓的实力不错,可惜荒废了十几年,再者……总归还是比不上那种状态下的小舞,唔,顶多有那孩子巅峰时的六七成吧……

    想到这里,梁丘公跃后几步跳出战圈,抬起右手,微笑说道,“好了好了,你的实力,老夫大致清楚了,解除吧,这招数用久了对身体负担相当大……”

    陈蓦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说道,“为何不打了?我这边才刚刚拿出真事啊!”

    “真事么?”梁丘公轻笑着摇了摇头。

    或许是注意到了梁丘公眼中的不以为意,不知为何陈蓦心中倍感懊恼,深深吸了口气,身上那犹如火焰般的气息忽然变得粘稠起来,头发与眼眸亦逐渐泛起丝丝赤红,整个人气息变得愈发诡异起来。

    “呼!”一股强劲的风浪刮过梁丘公脸庞,当他再看向陈蓦时,他整个人都震惊了,因为此刻的陈蓦,酷似梁丘舞当年在冀北战场时的盛怒状态,那种力量异常强大、却不分敌我的、仿佛失去理智般的状态。

    “住手!”带着万分急切,梁丘公下意识地喊道。

    “唔?真不打了?”对过已朝着梁丘公冲来的陈蓦半道停下了脚步,疑惑不解地望着梁丘公。

    “你……你……”见陈蓦竟然还保持有理智,梁丘公吃惊地无以复加,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嫡孙,吃惊说道,“你……你还能听到老夫的话?”

    “啊?”陈蓦莫名其妙地望着梁丘公,不解说道,“我又没失聪,为何会听不到?”

    这……

    梁丘公惊呆了,毕竟此刻的陈蓦,恍如在冀北战场上的梁丘舞,气息强得令人心生绝望,甚至于,比梁丘舞还要强到一两分,而更令梁丘公震惊的是,陈蓦竟然还能保持理智,没有陷入沉重的愤怒当中。

    “先解除雾炎!”梁丘公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

    “……”奇怪地瞅了了一眼梁丘公。陈蓦深吸一口气,身上那仿佛火焰般的气息消散地无影无踪,发sè与眼眸的颜sè,亦恢复了平常模样。

    “感觉如何?”梁丘公紧张地问道,“有没有呼吸不畅,或者别的哪里不对劲?”

    “只是稍微有点累、有点渴而已……”说到这里,陈蓦似乎是注意到梁丘公眼里的关切与紧张,耸耸肩说道,“不碍事的。这些事早就习惯了……”

    “早就习惯了……”梁丘公喃喃自语一句,难以置信地望着陈蓦,皱眉问道,“盛怒时的,你如何做到保持理智的?”

    “如何做到保持理智?”陈蓦疑惑地望着梁丘公。不解说道,“老爷子办不到么?”

    “当然办不到!”梁丘公失声喊道。

    “我那堂妹呢?”

    “她亦办不到!”回想起梁丘舞在冀北战场时曾错手杀死了不少东军将士,梁丘公暗自叹了口气,继而将目光放在陈蓦身上,带着几分震惊说道,“小皓,你已熟练掌握这两种了么?”

    “两种?”

    “啊。来,我等去那边坐下,老夫详细告诉你,”抬手招呼陈蓦走到身边。梁丘公带着他来到练武场旁的石桌旁坐下,在沉吟一番后,点头说道,“雾炎乃我梁丘家的独有绝学。此事天下皆知,但是世人不知。我梁丘家的雾炎有,一种就是我梁丘家的族人普遍所运用的,方才老夫与你都施展过,对身体的负担相当大,但只要不长时间地维持,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些后遗症,总之,尽量少用,能不用就不用……而另外一种,便是你方才所展现的,我梁丘家称之为,准确地说,它与雾炎并没有质的区别,它只是施展雾炎到极致的表现,亦无尽的愤怒刺激自己,使得自己拥有远超的力量,但是这也会使得人被愤怒冲昏头脑,失去理智……六年前在冀州战场上,你那位堂妹曾无意识间踏足过这个境界,虽说创下了独自一人斩杀三千敌军、并且将敌酋斩于马下的辉煌战果,但也因为当时她失去理智,错手杀死了不少我东军的将士……然而你,却能在保持理智的情况下维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激炎么?来还打算叫做的……”陈蓦低声嘀咕了一句,回忆了一下,说道,“好像是这么回事,维持那个状态时,满脑子都是愤怒,好像有什么人在脑袋里大喊杀杀杀什么的……不过这种事,克服就好了啊?”

    “克……克服?”梁丘公震惊了,急切说道,“能够克服么?”

    不怪梁丘公如此急切,毕竟梁丘舞正急需这方面的建议,倘若有办法能叫她也能像陈蓦那样自主地控制雾炎二式的激炎状态,她就不必为了避免失去理智而将力量压制在五成左右。

    “不能么?”陈蓦疑惑地望着梁丘公。

    “老夫是问你如何办到的!”梁丘公有些无奈了,他感觉自己这位嫡孙的脑袋真谈不上什么灵光,迟钝地可以,与他的堂妹梁丘舞在这方面还真能一较高下了。

    “如何办到的……”陈蓦思忖了一下,犹豫说道,“先得控制住愤怒的心情吧?唔,大概……”

    “……”听着陈蓦那含糊而不自信的语气,梁丘公暗自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道,“这样吧,你与老夫说说这方面的事吧,你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前事后事,详细说一遍……”

    “哦!”陈蓦点点头,也位隐瞒,将自己所经历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只听得梁丘公频频点头。

    “原来如此,用对旁人的感情来压制心中的愤怒么?”说到这里,梁丘公愣了愣,古怪地打量了一眼陈蓦,诧异说道,“那你呢?按你方才所言,你心中那位有深刻感情的人,不会就是那位救了你的妇人吧?”

    不怪梁丘公表情古怪,毕竟照陈蓦方才所言,那位妇人可是早已与人结了婚,还生下了一个女儿……

    这个……

    ……

    ……

    “用感情来压制那份时而产生的愤怒么?”听闻梁丘公那一番解释,谢安终于明白了这位老爷子想要表达的意思。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他自己也稍微能够察觉一些,毕竟方才在府上时,当梁丘舞无意间心中滋生怒气时,正是他谢安的一句话,叫梁丘舞克制住了自己,没有与金铃儿翻脸。

    一是让梁丘舞暗自压制的力量,并且压制住一部分的情感,整rì到晚板着脸,跟个不会笑的木偶似的……

    一是加深与她的羁绊,助她彻底掌握那什么的,让她能真正展露真实的情感……

    谢安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尽管后面一项实施起来相当漫长而危险。

    “老爷子,这件事就交给小子吧!”

第四十一章 日常(四)

    ——大周景治元年三月二十一日,皇宫丞相理事上书房——

    “这几道奏折明日需于早朝上提及,先送往御书房请陛下过目……”

    “是,丞相大人!——扬州丽水县县令上表,言丽水县与旁邻数县地段遭春汛袭害,大片良田被水淹没,以至误了春耕,恳求朝廷暂缓今年之税……”

    “唔,拟文书,免其数县一年税收,令当地县令开仓放粮,援助受难百姓;叫户部支银两百万两,下放扬州郡,叫郡守着紧征集民夫,整顿丽水县一带水堤……唔,临摹一份奏表,上呈御书房!”

    “是!”

    辰时二刻前后,算算时辰,平时的谢安这会儿差不多正站在刑部府衙的尚书房窗户旁,一面欣赏着窗外已逐渐抽出嫩芽的树枝,一面喝完今日第一盏早茶,还未正式开始一日的工作,然而丞相李贤所在的上书房,早已紧锣密鼓地开始作为大周最高行政机构的运作,翻阅那一道道奏章,并且发下命令,发往各地。

    不得不说,李贤虽然专权了一些,但是在工作上极其认真负责,不愧是忧心国家社稷的皇族子弟。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名官员匆匆走了进来,拱手对李贤说道,“丞相大人,吏部尚书季竑季大人求见!”

    “唔,叫他进来!”随意地挥了挥手,李贤甚至没有抬头,继续与身旁几位佐官忙碌着。

    不多时,身穿正一品补服的吏部尚书季竑迈过门槛走入了屋子,见其主公李贤正得不可开交,倒也未曾打搅。

    而李贤似乎也注意到了季竑的来到,抬头瞥了一眼,见他脸上并无着急之色。随手一指堂下一把椅子,说道,“季竑,你先坐会,待本王处理罢这些事物!”

    “是!”季竑拱了拱手,在堂下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屋内官员瞧见,连忙倒了一杯茶,递予季竑。

    如此忙碌了整整小半个时辰,李贤这才将当日的紧要之事处理完毕,比如说像发放救济钱粮,这种事可一刻也耽误不得,或许正有无数百姓饱受灾害之苦,指望着朝廷发放援助。

    而剩下的,那就是一些需要从长计议的事。比如说开挖运河、开采矿石、或者派遣军队剿贼什么的,这类事,才需要在早朝上提及,与天子李寿以及众百官商议,李贤可不想被世人认为把持朝政,尽管他确实相当的专权。

    忙中抽闲叫人奉上一杯新茶,李贤端着茶盏饮了一口,对早已等候多时的季竑笑着说道。“季竑,今日你来。莫非前几日本相交代你的事已有了头绪?”

    期间,屋内辅佐李贤的官员早已识趣地逐一退下,想想也知道,吏部尚书季竑亲自来到,想必是要事要与他们的丞相大人商议。

    “是,殿下。”放下茶盏,季竑站起身来拱了拱手,继而走到李贤身旁,从袖口摸出一份罗列的名单递给李贤,低声说道。“襄阳、江陵等数城,自七品到三品官员,在下已罗列成名单……”

    李贤抬手接过名单瞥了几眼,皱眉说道,“这么多[未经查证]?”

    “是,因为殿下此前说过,宁可估错,不可放过!”

    “唔……”李贤闻言点了点头,翻阅着手中的名单,沉声说道,“叫关仲派卫地荆侠行馆的弟兄去查证……对,通知御史台的孟让大夫,让他准备一些腰牌,就叫关仲那些弟兄带着,从即日起,他们便是御史台的密探,不过尽量莫要暴露身份,免得打草惊蛇,叫太平军得知!”由于此刻屋内仅他与季竑二人,李贤说话也不再藏着掖着。

    “殿下明鉴!——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舔了舔嘴唇,季竑有些为难地说道,“此名单上所罗列官员甚多,单单关仲的卫地荆侠行馆,恐怕很难同时查清这么多官员的来历底细,在下还是觉得,需要向那两个衙门借一借人手……”

    “那两个衙门?”李贤抬头诧异说道,不过看他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显然已猜到了几分。

    “正是!”季竑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道,“南镇抚司六扇门、北镇抚司锦衣卫,其前身[东岭众]、[金陵众]皆是不逊色卫地荆侠行馆的刺客行馆,擅长藏匿追踪,个中好手比比皆是,倘若能得到这两支的帮助,想必在查证荆、扬一带官员底细是否青白一事上,能够缩短不少日期……殿下以下如何?”

    “唔……”李贤闻言深思了片刻,继而苦笑说道,“不过这两日,那位谢大人好似对本相颇有意见啊,连续好几日在朝会上对本相不理不睬……若无法得其首肯,我等可指挥不动东岭众与金陵众啊!”

    听闻此言,季竑愣了愣,诧异说道,“那谢安的脾气,在下如今多少也了解一些,按理来说,此人断然不至于无故与殿下为难……”说到这里,他好似想到了,古怪说道,“不会是殿下去招惹他的吧?”

    “这个……”李贤尴尬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屋外匆匆走入一位文官,拱手向李贤说道,“启禀丞相大人,刑部本署传来消息,那几道通缉名单,被刑部尚书谢安谢大人压下了,还说……”

    “还说什么?”李贤双眉微微一抖,轻笑问道。

    只见那文官犹豫地望了眼李贤,低着头艰难说道,“谢尚书叫人传话,说是叫丞相大人少……少在背后搞那些小伎俩,有事亲自跟他去讲……”

    李贤闻言一愣,继而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苦笑说道,“哎呀,被看穿了呢……”说着,他挥了挥手,轻笑说道,“好,本相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那文官拱了拱手,躬身告退。

    瞥见望着那名文官走远,季竑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说道,“我就知道!——在下真有些怀疑,殿下当真是放下那桩事了么?那女子已是人谢家的媳妇……”

    以李贤的才智。如何会听不出季竑话中深意,闻言面色微微一红,轻声斥道,“胡说八道!——小王是就事论事!”

    “当真?”季竑怀疑地望着自家主公。

    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季竑,李贤微微吐了口气,正色说道,“眼下我大周,无论是谁暗中支持太平军,本相都不在意。唯独这谢安……倘若他心中有意相助太平军,那才叫滔天大祸!——你也知晓,此人如今羽翼渐丰,朝廷六部之兵、刑、礼三部,皆是他一方的人,在军方,又有梁丘家的东军、吕家的南军支持,前些日子又在李寿的暗中支持下接管了冀州军。如今可谓是跺一跺脚、朝野震动啊!”

    “殿下还在怀疑那谢安?”季竑疑惑问道。

    “怀疑倒不至于,”李贤摇了摇头。诚恳说道,“那一夜,连本相与湘雨……咳,与谢长孙氏都疏忽了,若非他谢安瞧出破绽,指认那伍衡。我们恐怕至今都不知,混迹在北疆的那个太平军六神将,竟然是那么一个太平军内部的大人物……倘若那谢安是太平军的人,又如何会拆穿自己人呢?——就算是苦肉计,这代价也太大了!”

    季竑愈听愈糊涂。不解问道,“既然如此,何以殿下还要怀疑他?——单凭此事还不足以洗清他的嫌疑么?”

    “并非怀疑,只是……”李贤闻言皱了皱眉,正色说道,“凭着那夜之事,本想可以断定他并非太平军的人,可他与太平军第三代主帅陈蓦有着不浅的交情,这亦是不争事实……倘若他还只是一个大狱寺少卿,本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是了,可他如今是刑部尚书,背后势力滔天,一言一行足以改变许多事……是故,本相故意以刑部本署的名义向天下发布通缉陈蓦与伍衡等人的巨额悬赏,目的就是要叫他与那陈蓦彻底划清界限!”

    听闻此言,季竑微微皱了皱眉,为难说道,“殿下此举,着实有些不道义……”

    李贤闻言苦笑一声,点点头,又摇摇头,轻叹说道,“此事本相亦知理亏,在深思之后,本相以为还是要这么做,他如今是朝中一品刑部尚书,如何能与叛军首领为伍?哪怕是私交也不可以!——终有一日,我大周势必要与太平军恶斗一番,与其到那时左右为难,还不如眼下就断绝关系!——本相是为他好!”

    季竑闻言默然不语,毕竟李贤说的很有道理,当然了,他可不觉得李贤这么做就没有一丁点的私心……

    总归还是因为长孙湘雨那个女人吧,倘若日后那谢安因为与太平军交往过密而获罪,作为谢安的妻子,那个女人的处境亦是糟糕……

    恐怕自家殿下就是不想见到此事,这才格外关注那谢安与太平军的关系吧,免得他误入歧途,非但误了自己,也误了那个才智必天、叫自家殿下至今念念不忘的奇女子……

    想到这里,季竑倒也释然了,脸上堆起几分揶揄笑容,笑着说道,“可眼下,殿下的盘算似乎已被那谢安看穿了呢?——啧啧,不妙哦!”

    “呵呵呵,”李贤轻笑一声,毫不在意地说道,“他能看出来,这不意外,因为他也是个聪明人,问题在于这个聪明人将如何处理与那陈蓦的事,这才是本相所记挂的!——哪怕是被他嫉恨,本相也要叫他与太平军彻底划清界限,一心一意为我大周社稷考虑!——罢了,就走一趟刑部本署吧,权当是散散心!”

    季竑闻言哭笑不得,站起身来,拱手说道,“既然如此,在下与殿下一同去吧!”

    “怎么?”李贤转过头来,玩笑说道,“你还怕他会对本相不利?”

    “争执到懊恼处,未见得不会!”季竑微微一笑,见李贤面露诧异之色,神秘说道,“前两日在下与侍郎王旦王大人闲聊时得知,那谢安可怜当今陛下都打过,又何况是殿下!”

    “李寿?有意思,”李贤愣住了,继而脸上扬起几分莫名笑意,说道。“走走走,路上与本相好好说说……”

    “是!”

    二人出了皇宫,乘坐马车前往刑部本署,可到了刑部本署这才发现,明明是当职期间,可身为刑部尚书的谢安竟然不在府上。以至于叫李贤他二人白跑一趟。

    “你家尚书大人呢?”李贤随便唤来一位官员,诧异问道。

    见丞相李贤问话,那名官员哪敢有丝毫隐瞒,闻言恭敬说道,“启禀大人,我家尚书大人到东军视察去了!”

    李贤与季竑闻言面面相觑,一脸的莫名其妙,心说你谢安是刑部尚书,又非是兵部尚书。去东军视察个什么劲?

    别是借口偷懒吧?

    李贤的表情有些难看,直到他听说谢安今日一反常态,早早就解决了当日的公务,面色这才稍微好看一些。

    “什么时候去的?何时回来?”

    那名文官闻言说道,“当真不巧,丞相大人来自前一刻,尚书大人这才走,至于何时回来……这个尚书大人没有说。”

    “哦。这样……”李贤点了点头,与季竑离开了刑部本署。站在府门外一脸诧异之色。

    或许是与自家殿下想到了一处,季竑回望了一眼刑部府门,压低声音说道,“若是偷懒,那谢安可不会往东军那自家长妇的地盘跑……”

    “唔!”李贤微微点了点头,毕竟他可了解东军上将梁丘舞的性格。知道此女最是恪守规矩,倘若其夫婿谢安在当职期间往她军营跑,不出意外便是一番规劝,甚至于,或许会叫东军将士将其夫君遣送回刑部本署。

    既然如此。那谢安何以还要去撞钉子?

    看来这其中必有些内情了……

    想到这里,李贤也不打算去追究谢安的渎职,毕竟在他看来,只要谢安与太平军划清界限,其他一些不大紧要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是了,更何况今日谢安一反常态地已经处理完了当日的公务,这其中,必定有一些他所不了解的要事。

    “早知就叫人先探探……回去吧!”微微叹了口气,李贤招呼季竑上马车,毕竟是白跑一趟,他心中多少也有些郁闷。

    “唔……”季竑苦笑着点了点头。

    而与此同时,正如那名刑部官员所说的,谢安已骑着马来到了城内西北角的东军营地。

    守在营地门口的东军将士自然认得谢安这位他们东军的姑爷,连忙跑过来替谢安牵马,恭敬说道,“姑爷今日如何有空到我东军营地来?”

    “呵呵呵,”谢安微微一笑,信口开河说道,“是这样的,本府今日代行兵部职权,来东军营地视察,看看你等是否有偷懒,另外,就是想看看她……就这么上报你家将军,知道么?要不然她可不会让本府入内!”

    那名士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在谢安的催促下,连奔带跑往营内帅帐通报去了,毕竟此乃东军营地,若没有上将军梁丘舞的首肯,哪怕是其夫谢安,哪怕是当今天子李寿,也难以踏足营地一步。

    而与此同时,梁丘舞正在帅帐内与东军四将商议日后一个季度的训练纲要。

    与以往不同,今日帐内的气氛显得十分的凝重,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在于梁丘舞那沉着的面色。

    “训练日程,这些日子就应该拟好不是么?何以会耽搁到今日?”

    面对着梁丘舞的质问,东军四将默然不语,毕竟他们都是知晓内情的,知晓自那一日自家小姐……不,自家将军由于夫君谢安受上而失控过后,心情波动非常剧烈,哪里敢多说话?

    [不妙啊,这还不到巳时,就被骂了三通了,在这么下去……]

    项青暗自向对面的严开与陈纲使着眼色。

    [我有什么办法?老公爷说了,尽量小心,莫要触怒小姐……尤其是你!]

    陈纲朝着项青挤眉弄眼。

    [这样下去可不妙,严大哥,要不你说点什么?]

    项青用寄以希望的目光望向严开。

    [不!——凭什么叫我来背黑锅?这事一向不是你做的么?]

    严开很是坚定地摇着头。

    [废话!——平时里倒是还好说,可眼下……]

    偷偷望了一眼怒气冲冲的梁丘舞,项青暗自打了一个寒颤。

    而就在这时,帐幕一撩,走入一名士卒,抱拳叩地说道,“将军,刑部尚书谢安谢大人在军营外求见!”

    东军四将闻言精神一振,心中暗呼救星到了!

    “安?”正如东军四将所猜测的,梁丘舞闻言一愣,脸上怒气退地干干净净,错愕问道,“他此刻来我军营做什么?别是又偷懒吧?你回去告诉他,叫他好生当值!”

    尽管话音亦是那般不客气,可东军四将却听得出,此刻的梁丘舞,话中仅仅只有几丝埋怨,却无丝毫恼怒的意思。

    “这个……姑爷说,啊不,谢大人说,他此番是代兵部过来视察我东军操练情况,另外……就是想念将军……”

    “……”梁丘舞闻言俏脸微红,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他真这么说?——不不,唔,他可有兵部的批文?还是信口胡说?”

    “是!——谢大人手中有兵部批文!”

    “那……那就没办法了,请他过来吧……”说着,梁丘舞有些不自在地整了整身上甲胄,一副紧张神色。

    真是不公平……

    项青暗自嘀咕一句。

    不多时,谢安便在那名军士的指引下来到了帅帐,撩起帐幕走了进来,拱了拱手,笑嘻嘻说道,“梁丘将军,本府今日冒昧前来,将军不会不欢迎吧?”

    “不好好呆在刑部,跑到我军营做什么来了?”梁丘舞带着几分埋怨说道,活脱脱是一位规劝夫君的贤惠妻子,哪里还有方才半点严厉,令东军四将心下暗自嘀咕老天不公。

    “是这样的,为夫……啊不,本府特地跑了一趟兵部,为东军谋求了一件颇有意思的事……”

    “何事?”梁丘舞疑惑问道。

    望着梁丘舞诧异的表情,谢安嘿嘿一笑。

    “下章再说!”(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日常(五)

    “三军演武?”

    在东军营地帅帐内,梁丘舞与东军四将吃惊地望着谢安。

    此时谢安正望着自己手中那杯梁丘舞递来的白水发愣,暗忖梁丘舞在军队里还真是规章严厉,堂堂主帅帐内竟然连茶叶都没有,听闻问话,放下茶杯,点点头,扳着手指说道,“对啊,就是东军、南军、冀州军三支兵马的联合军事训练,简称三军演武!”

    “具体是怎么回事?”梁丘舞带着几分兴致勃勃问道。

    似乎是注意到了梁丘舞眼中闪过的那一抹意动,谢安心下暗笑一声,不动声色说道,“就是将东军、南军、冀州军三支兵马一分为二,模拟两军对战的军事演习!”

    “这……这种事……”梁丘舞闻言大吃一惊,急声说道,“这可是关乎数万兵马的大事啊,朝廷会应允么?”

    “当然!”谢安拍着胸脯说道,“方才为夫……咳,府已请示过兵部尚书长孙大人,长孙大人授权府全权处理此事……”

    说这话时,谢安心中暗自垂泪,毕竟那可是他死缠着他那位岳丈大人所得来的,期间许以种种好处,大肆宣扬这种演习有助于三军安定,有助于提高军士的士气与军队凝聚力,提高冀京军队的作战能力,最后还许诺那位岳丈大人,期间花费全部由谢府承担,甚至于,日后每隔数日都会带着长孙湘雨到长孙家赴家宴,总之许下了诸多承诺,这才使得兵部尚书长孙靖松口。

    而这一切的目的,便是为了有段时间能呆在梁丘舞这位家中长妇身边,毕竟梁丘舞在对待公务上很是负责,倘若谢安没事往她这边跑。不出意外会遭到梁丘舞的指责,甚至于,多半这位长妇会派东军将士将自己的夫婿遣送回刑部府衙,既然如此,谢安便需要一个正当的借口,以供他自幼呆在梁丘舞身边,潜移默化地叫梁丘舞适应雾炎二式的[激炎],以免再出现前几日那样的岔子。

    瞥了一眼梁丘舞,见她面色隐隐有些意动。谢安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舞儿……啊不,梁丘将军,想来。单纯而枯燥的训练,难免会叫将士感觉乏味,继而降低操练士气,府以为,不妨搞一个这样的活动……不不,搞一个这样的军事演习,模拟两军对战。模拟战场上会发生的一切,这样一来,不但能够提高军士的士气,还有助于增长军士的作战经验。日后遇到类似的事时,能够起到帮助……”

    “这个……”梁丘舞被说动了,踱步在帐内来回走着,口中喃喃说道。“安你所说的,我以往也考虑过。只是……朝廷不会反对么?你所说东军、南军、冀州军三支兵马,那可是动辄六七万兵马的大事……”

    “放心放心,此事自有为夫……咳,自有府代为安排,”说着,谢安朝着东军四将使了一个眼色,脸上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容,笑嘻嘻说道,“既然如此,梁丘将军与府先商议一下此间的事,可好?”

    东军四将哪里会不知谢安的意思,闻言连忙说道,“如此,末将等暂且告退!”说着,还等不及梁丘舞应允,便急急忙忙离开了帅帐。

    也是,东军四将又不是傻子,哪会不知此刻他家小姐正处在非常危险的时期,如今见他们的姑爷谢安主动揽下此事,自然是心中庆幸,一个个跑地飞快。

    好家伙,姑爷可是来救你们的,你们就一句话也不说?

    暗自嘀咕了一句,谢安撇撇嘴,继而悄悄走到尚在思考中的梁丘舞身旁,不安分的手轻轻搂住她的腰际,在她耳边柔柔说道,“舞儿,想不想为夫啊……”

    梁丘舞浑身一震,面色微微一红,有些不自在地挣脱了谢安的搂抱,带着几分嗔怒说道,“你做什么,此乃军营!”

    “我没做什么啊……”谢安眨着一双看似无辜的眼睛,走上前去,右手再次搂住了梁丘舞的腰际,耸耸肩说道,“我方才说了,我可是代兵部视察来了,顺便呢,提议东军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军事演习……”

    “那……那你的手在做什么?”梁丘舞咬着嘴唇低声说道,她只感觉被谢安抚摸的腰际部位逐渐发热,连脸蛋也变得滚烫。

    “我的手?手怎么了?”一面故作不解地望着梁丘舞,谢安一面用右手轻轻抚摸着梁丘舞的腰际。

    “不许碰我……”

    “为何不许碰?你可是我的妻子啊!朝廷没有规定连自家媳妇也不能碰吧?这没有天理啊!”谢安一脸夸张地说道。

    “可……可这是在军营……”

    “对呀,为夫知晓,为夫这不是来视察的么?”说着,谢安拉着梁丘舞来到帐内主位坐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你这是又要做什么?”梁丘舞紧张地望着帐幕附近,小声问道。

    “商议三军演武大事呀!”谢安一脸的理所当然。

    “那……那为何要搂着我?”

    “这话说的……你乃我妻,我乃你夫,我为何不能搂那你?”

    “……”梁丘舞张了张嘴,哑口无言,也难怪,论嘴皮子工夫,她哪里是谢安的对手,面红耳赤地咬着嘴唇思忖半响,她这才为难说道,“可……可这是在军营,叫手底下军士瞧见,我……我还怎么统帅三军?”

    “营里的军士又不是不认得为夫?——放心放心,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进来的……”说这话时,谢安心中很是笃定,他可不觉得东军四将在出帐后会不关照帐外的军士。

    “可……”

    “莫非是舞儿不愿被与为夫亲近?”故意装出一副沮丧的表情,谢安很是夸张地说道,“唉,没想到舞儿如此不近人情,真是叫为夫伤心……”

    话音刚落,就见梁丘舞一脸着急地说道。“没、没有,我也……”

    “也什么?”谢安捂着脸的左手偷偷睁开一条细缝,从中观瞧着梁丘舞。

    只见梁丘舞面红耳赤地低着头,低声说道,“那……那就这样吧……”

    话音刚落,就见谢安嘿嘿一笑,一把揽过梁丘舞在怀里,很是迅速地在她嘴唇上吻了一下。

    梁丘舞哪里料到方才还一副悲伤表情的谢安由此一招,措不及防。呆呆地望着谢安,脸色更显殷红。

    “舞儿,将软甲褪了好么,蹭着为夫好生难受……”

    “安,在军营。你得称妾身为将军!”梁丘舞更正道,她似乎并未注意到,她已用上了妾身的自称。

    注意到这一点的谢安暗自偷笑一声,一正经地说道,“哦,那好,将军可否褪了软甲?”

    “哦……”

    “别急别急。为夫帮你脱……”说着,谢安伸手解开梁丘舞身上甲胄的细线,将其身上牛皮质地的软甲脱了下来。

    迷迷糊糊被谢安脱下了软甲,梁丘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疑惑说道,“不是要商议三军演武的事么?安你脱妾身铠甲做什么?”

    “这个别在意,”嘿嘿一笑,谢安将梁丘舞轻搂在怀中。双手揉着梁丘舞腰际,好奇问道。“说起来,舞儿是不是有些胖了?”

    此时梁丘舞早已被谢安双手摸地呼吸略显急促,闻言愣了愣,直起身来,从胸口到小腹抚摸着自己的身躯,继而咬了咬嘴唇,有些失落地说道,“唔,好似是有点……”

    似乎是注意到了梁丘舞眼中闪过的一丝失落,谢安再次将她搂在怀里,笑着说道,“丰满点好啊,别跟湘雨似的,浑身上下都没几两肉,风一刮就吹跑了……”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梁丘舞闻言眼中失落之色消失地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胜利般的喜悦,可是当她注意到谢安那已不知何时深入她衣襟内的右手时,面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安,你在做什么?”

    “与我家媳妇商议三军演武的大事呀!”

    “那你的手呢?”

    “手搂着舞儿呀,舞儿可是为夫的媳妇,你乃我妻,我乃你夫,难道连搂一搂都不可以么?为夫好伤心……”

    只可惜梁丘舞这回似乎没被谢安那一番绕晕,额头青筋跳了跳,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

    “右手!”

    “右手?”谢安故意露出一副不解神色,顺便轻轻捏了捏梁丘舞胸口处坚挺而柔软的肉团,继而这才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赶忙将右手从梁丘舞的衣服内抽了出来,用左手打了一下右手,笑嘻嘻说道,“你看为夫,总是忍不住想与舞儿亲近,这可怪不了为夫哦,谁叫舞儿那般有魅力呢?”

    听闻此言,梁丘舞脸上的怒气竟然消失了,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真的么?妾身真的……有魅力么?”

    “那当然了!”信誓旦旦地说了句,谢安低头在梁丘舞耳边低声说道,“舞儿可是为夫一心想要征服的女人呢!”

    这句话不假,毕竟梁丘舞是如今家中唯一一位叫谢安感觉力不从心的女人,这个女人的体力与耐力实在是太强了,每每房事到最后都是女上位,倒不是谢安偷懒,实在是到最后没力气了……

    “征……服?”虽然并不清楚具体的含义,可凭着对自家夫婿的了解,梁丘舞闻言脸上亦不由浮现起几分嫣红,竟没有注意到谢安的右手又悄悄地伸入了她的衣襟。

    “说起来,舞儿真是厉害呢,方才为夫从营门处过来,见到操场正在操练的东军将士们……那真是厉害,不愧是我冀京……不,是大周第一强军!”

    “唔……嗯……手,安,你的手……”

    “骑术亦是那般精湛,飞奔途中竟然还能挽弓射中数十步外的靶心……”

    “那是多年的训练……安,手……”

    “为夫还见到一些二人一组的训练,用的都是真刀真枪,那样不是容易受伤么?”

    “我东军不比其余骑兵,长时间的训练,众将士出手有分寸的,虽说小伤免不了。但也不至于……唔,安,手……不,不要……”被谢安摸地呼吸急促,梁丘舞求饶般望向谢安,却见自家夫婿看也不看自己,嘴里自顾自地说着那些有的没有的,而右手却肆意在自己胸前使坏,虽然梁丘舞脑筋不怎么灵光。但也不至于发现不了这么明显的事,贝齿一咬,左手隔着衣服握住谢安的右手,轻轻一捏。

    “东军真是厉害……啊!——痛痛痛痛!”嘴里发出一声感慨,谢安的右手肆意地揉着梁丘舞胸前的饱满处。突然,他怪叫一声,痛地倒抽一口冷气。

    反观梁丘舞,虽然呼吸尚未平稳下来,不过眼神倒是不复方才那般迷离,咬牙切齿地说道,“是呐。我东军真是厉害……不过,夫君更厉害呢,在我东军营地帅帐内,调戏身为此营主帅的妾身。妾身说什么还都不听……”说着,她故意用双指一捏谢安的手腕。

    尽管梁丘舞只用了两根手指,力气也用了一两成,可想想都知道。她的一两成,对于谢安而言那是何等沉重的力道。这不,被她双指捏住,谢安的右手顿时动弹不得。

    “舞儿,乖媳妇,姑奶奶……饶命啊!”

    “还敢么?”仰头注视着谢安的双目,梁丘舞带着几分怨气说道,“就知道你跟着那两个女人学不到好……”

    “话不能这么说啊……啊,痛痛痛痛……”

    “难道不是么?以往你可不会如此调戏妾身!——更何况在军营!”

    “那不是最初为夫畏惧舞儿么?”

    “咦?”梁丘舞闻言眼中露出几分异样,带着几分惊讶,几分欢喜,好奇问道,“如今不怕妾身了么?”

    “你再捏下去为夫就怕了……快断了快断了!”

    望着夫婿谢安那夸张的表情,梁丘舞又好气又好笑,松开双指,责怪说道,“真是的,妾身不过用了一成力,安你就叫唤成这样,不知情的还以为妾身欺负你呢!”

    “还不是欺负么?”迅速抽出右手,用左手揉着,谢安指着右手手腕处那两道红印,没好气说道,“你看看,都捏出印迹来了!——为夫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哪里承受得了舞儿一成力?”

    望着谢安右手手腕处那两道红印,梁丘舞眼中闪过几分内疚,歉意说道,“对不起,夫君,我……”

    说实话,谢安方才那副表情,其实有八成是装出来,毕竟梁丘舞也是很有分寸的,至于那两道红印嘛,只要是稍微有点皮肤过敏的,长时间压着,多半也会浮现,与疼痛其实并没有多大关系。

    当然了,这种事谢安可不会告诉梁丘舞。

    “哼!”重哼一声,谢安撇过头去,露出一脸[为夫很生气]的表情。

    如此一来,梁丘舞却着了急,她来只是想小小教训一下自己夫婿,叫他休要在军营帅帐调戏她,哪里知道会这样?

    “安,是妾身错了,别生气了……”

    “错在哪了?”

    “唔,错在……唔……错在不该仗着武力伤到夫君……”

    “哼!——还有呢?”

    “咦?还有?”梁丘舞愣住了。

    “没有了么?哼!”

    “不,不是的,妾身真的知道错了……”

    “错在哪了?”

    “错在……”梁丘舞歪着脑袋思忖着,越想越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明明是夫君欺负自己,在军营里对自己这样那样,为何突然就变成自己的错了?

    望着梁丘舞颦眉苦思的模样,谢安心下暗笑。

    俗话说得好,笨笨的女人愈发叫人心生喜爱,就是说了,如果天底下每位女子都精明地跟长孙湘雨似的,还要不要人活了?

    暗自偷笑一声,谢安板着脸说道,“舞儿,既然知道错了,那就要受罚!”

    “哦……妾身回府后会罚自己的,两个时辰可以么?”

    面壁思过、罚跪两个时辰,这个笨女人也太实诚了吧?

    谢安心中哭笑不得,摆手说道,“那不至于的,就罚你……唔,罚你亲我一下!”

    “诶?”梁丘舞吃了一惊,结结巴巴说道,“为、为何是这样?”

    还是这样啊,一紧张连说话都结巴,这个笨女人还真是笨地可爱……

    心中暗笑一声,谢安板着脸说道,“难道不是么?——为夫刚才想与你亲热,结果你伤到为夫,既然如此,就罚你与为夫亲热,这个处罚不是恰到好处么?”

    “这个……夫君这么说的话,倒是……”梁丘舞一脸纳闷地点了点头,虽然感觉哪里有点不太对劲,却始终找不出谢安话中的漏洞。

    也难怪,论耍嘴皮子的工夫,她哪里是谢安的对手?几句话就被谢安给绕晕了。

    “还在等什么?”暗自坏笑一声,谢安主动低下头。

    望着谢安近在咫尺的嘴唇,梁丘舞面色羞红,不时紧张地望着帐幕方向,生怕这个时候有人进来。

    “不是要耍赖吧,舞儿?——做错事就要受罚,你可是这么教导为夫的哦!”

    “没、没有……”连连摇着头,梁丘舞咬了咬牙,双手缓缓搂住谢安的脖子,轻轻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

    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可梁丘舞哪猜得到她夫君那一肚子坏水?

    “唔……感觉不怎么真诚啊,重来!”

    “诶?诶诶?”

    截止到日落西山,当谢安与梁丘舞结伴骑马回府时,梁丘舞记不清被罚主动吻了夫婿谢安多少回,期间还被谢安加罚许多令她感觉羞人的事。

    而至于那什么三军演武的事,谢安只字未提。

    “唔,混过一日,明日继续!”

    望着从旁梁丘舞那始终红扑扑的脸蛋,谢安暗自这般对自己说道。

第四十三章 日常(六)

    当谢安与梁丘舞结伴骑马回到自家府时,谢安错愕地发现,府上有几位客人在此久候。

    见到谢安,那几位客人纷纷起身向谢安行礼。

    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前往西凉去接家眷的原长安、洛阳一带叛军降将,张栋、唐皓、欧鹏等人。

    “你们何时到的冀京?”谢安笑着走了过去,毕竟这些人也是他的班底。

    “回禀谢少卿……不,眼下应该称呼谢尚书才对!”唐皓微微一笑,抱拳说道,“我等今日才返回冀京,去大人的旧宅子拜访了一下,却从一个叫做狄布的男子口中得知,谢大人已搬到这里,并且高升刑部尚书,真乃是……末将等恭祝大人高升!”

    话音未落,张栋与欧鹏等人亦抱拳说道,“恭祝大人高升!”

    说这话时,他们的脸上止不住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容,毕竟他们已认谢安为主,如今谢安已高居一品刑部尚书之职,他们日后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呵呵,客气客气,”谢安逊谢两声,继而笑着说道,“尔等回京,可已找到落脚之处?”

    张栋一听,如实说道,“暂且在客栈安置……”

    “费那个劲,”谢安摆了摆手,回头对坐在客厅内的长孙湘雨说道,“湘雨,你回头叫人替几位将军安排一下,在朝阳街附近找几处宅子……”

    要说如今家里谁最富有,无疑就是长孙湘雨这个小富婆,本着[媳妇手里的钱不等于自己手里的钱]这个理财概念,谢安在替张栋等几人安置住所的时候没有丝毫吝啬。

    也不知是否是看出了夫婿谢安心底的小算盘,长孙湘雨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安哥哥放心,奴家早已叫人去张罗了,最迟明日便能办妥!”说着,她望了一眼张栋等人,咯咯笑道,“总归是奴家曾经带过的兵将。岂会委屈他们?”

    张栋等人闻言受宠若惊,纷纷抱拳致谢,他们对长孙湘雨还是十分尊敬的,毕竟这个女人在长安、洛阳战场时所表现出来的不可思议的韬略实力,着实叫他们这位将领心服口服。

    “你等众人可去过兵部报道?”那边梁丘舞接过伊伊递来的茶水,微笑问道。

    “回禀梁丘将军,还不曾,”唐皓摇了摇头,抱拳说道。“我等几人打算明日到兵部报道……”

    还未向兵部报道,首先来拜见自家夫婿么?

    长孙湘雨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笑意,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手中折扇轻敲着桌面,说道,“好,奴家知晓了,倘若三位将军不弃的话。由奴家替你等安排职位吧,眼下冀州军需重新整顿。正是用人时候,单单费国、李景、马聃、廖立等人,恐怕不足以掌握八万冀州军……”

    “廖立?”见长孙湘雨提到自己起初的副将廖立,张栋愣了愣,小心翼翼问道,“廖立也在冀州军?”

    “嗯!”长孙湘雨点了点头。摇曳着手中折扇淡淡说道,“如今他是正五品参将,步兵统领,掌五千曲部……”

    好家伙……

    在冀州中央军当掌五千人的曲部将军……

    张栋、唐皓、欧鹏对视一眼,心下很是羡慕。同时亦对日后长孙湘雨为他们安排的职位感到几分期待。

    毕竟他们进京时便听说,如今的谢安,可谓是冀京第一权贵,虽然名声不如丞相李贤,可背后的势力,要远远超过后者。

    只要跟着这位大人,不愁不飞黄腾达……

    想到这里,诸人连忙抱拳说道,“承蒙大人与诸位夫人器重,末将等愧不敢当!”

    “好了好了,客套话就免了吧,既然来了,在本府府上吃顿饭……”说着,谢安转头望向伊伊,笑着说道,“伊伊姐,叫厨房多弄几个菜!”

    “是!”伊伊微微一笑,转身望厨房去了。

    在一品刑部尚书府上用饭,似张栋、唐皓等人以往哪里有过此等待遇,闻言自是心中喜悦。

    在饭桌上,长孙湘雨好似想到了什么,随意说道,“对了,安哥哥,今日爱哭鬼好似去了一趟刑部,见安哥哥不在刑部,白跑一趟,遂派人传了个口信来,说是明早朝会后,与安哥哥商议一下有关于那两张通缉榜文的事……什么通缉榜文?”

    “李贤?”谢安小小吃了一惊,毕竟较真起来,他今日算是渎职。

    晦气,竟然被那家伙当场逮到……

    无奈地叹了口气,谢安点了点头,淡淡说道,“嗯,我知道了……就是几张通缉太平军高层人物的榜文,以我刑部的名义发布!”说到这里,他眼中隐约露出几分不悦。

    对过,张栋、唐皓、欧鹏等将领面面相觑,据他们了解,李贤如今可是当今丞相,那是何等身份尊贵的大人物,可他们的谢大人呢,非但在言语间毫无尊敬,甚至于,还放那位丞相大人鸽子,叫其白跑一趟刑部本署。

    长孙湘雨那是何等聪慧的女人,一瞧见谢安面色,心中已猜到了几分,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安哥哥不妨借此机会狠狠敲他一笔!”

    谢安愣了愣,继而这才明白长孙湘雨的意思。

    毕竟无论怎么说,他谢安如今亦是朝廷命官,尽管李贤那么做诚有些不道义,但是从大局来看,却也无法指责他什么,说白了,谢安最终还是要妥协,叫刑部下发那几道通缉榜文,毕竟他是官,陈蓦是贼,官贼不两立,并不是谢安想包庇就能包庇的。

    但是呢,他也可以借这个机会捞点好处,毕竟政治这东西,说到底就是两方在取得各自利益后相互妥协的产物。

    想到这里,谢安有意无意地望了一眼长孙湘雨,见她单凭几句话就猜到了大半,心中对这个女人的聪慧程度,重新作以评估。

    “对了,今日安哥哥跑到东军去。商议得如何了?”好似想到了什么,长孙湘雨好似问道。

    一提到这个话题,饭桌上梁丘舞愣了愣,继而心中那个气啊,毕竟今日谢安可是借口与她商议三军演武的大事才到东军营地去的,可结果呢?有关于三军演武的事。她的夫婿只字未提,只顾着欺负她……

    没来由感觉到一道灼人的视线,谢安偷偷瞥了一眼梁丘舞,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心下暗自责怪长孙湘雨多事。

    “那个……大致已有了头绪,具体等明日叫来费国、林震他们,再详细讨论吧……”说到这里,谢安好似想到了什么,岔开话题。转头对张栋等人说道,“对了,你等若是有兴趣的,不妨一起来!”

    张栋、唐皓、欧鹏三人心中纳闷,见谢安此刻并没有细说的意思,倒也没有追问,只是点头应下了此事。

    在谢安府上用过饭,张栋、唐皓、欧鹏等人告辞离去。临走前,谢安叫他们明日到城中东军营地去。虽说谢安有心要多混几日,可眼瞅着逐渐回过神来的梁丘舞,他谢安也明白,总归自己这位媳妇还不至于笨到接二连三地被骗,再墨迹下去,反而坏事。

    这不。当日夜里,梁丘舞便问起了谢安今日前往东军军营的真正目的,想来她也有些怀疑了,不过谢安咬紧牙关,愣是没松口道出实情。梁丘舞也拿他没有办法。

    如此一夜无事,次日清晨,谢安照常到皇宫金殿参加早朝,正如长孙湘雨昨夜所说的,待早朝罢了,谢安正打算离开皇宫,就被丞相李贤一头堵上了。

    “若是谢尚书无甚要事的话,不如与本相一道出宫?本相有些事要与谢大人商议!——请!”

    本着[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的心态,谢安倒也没有借口推辞,遂与李贤一道走向皇宫正阳门,在他二人身后,吏部尚书季竑这位李贤的心腹亲信紧跟在后。

    “听说,谢大人昨日到东军营地去了?不出差错的话,那应该是兵部的事,不该由刑部来插手吧?——本相以为,谢大人想来也不至于连这个都不晓得,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谢安思忖了一下,觉得若是不将真正原因告诉李贤,这家伙多半要叫御史台参自己一本来规劝自己,于是,便将整件事笼统地与李贤说了一遍,只听地李贤瞠目结舌。

    “原来如此,如果是这样的话,本相倒是没有阻止谢大人的理由了……”说着,李贤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日梁丘舞那堪称恐怖的身影,不得不说,那日他可是吓得险些灵魂出窍,谁能想到,平日里自我约束极其严格的东军上将军梁丘舞,一旦发狂起来,竟是那样的恐怖呢。

    “你同意了?”尽管不觉得李贤会不同意,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谢安还是问了一下。

    “唔!”李贤点了点头,正色说道,“既然是梁丘公所言之事,本相自当听从……梁丘将军乃我冀京不得多得的战力,日后对付太平军,亦需要梁丘将军鼎力相助,若是她因为此事实力大损,于大局不利……不过前提是,谢大人可莫要耽误了刑部的公务!”

    “嘁!——就知道你小子准有这句话!”谢安撇了撇嘴。

    “呵呵呵,”李贤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那谢大人可曾想到,本相还有一句话未说呢?——此番三军演武的所有花费,由户部一力承担!”

    “嘁!——少来这套!”撇了撇嘴,谢安不屑说道,“别以为本府不知丞相大人心中盘算!”

    “呵呵,本相亦不觉得此事能瞒得过谢大人……”

    “哼!你以为这点小钱就足以弥补你前两日对本府的算计?——满打满算也不过数十万两,这点钱,本府还是出得起的,就不劳丞相大人挂心了!”说这话时,谢安那叫一个不屑一顾,毕竟他家中小富婆长孙湘雨手上差不多还有上千万两银子,承担此番三军演武所需的花费,没有任何问题,既然如此,何必要承李贤的情?

    “一百万两!”李贤低声说道。

    “嘁!”

    “私下给谢大人!——谢大人可以装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依然请长孙氏出资……”

    “唔?”谢安双耳一抖。停下脚步转身望着李贤,脸上浮现出几分挣扎之色,咬牙说道,“啊,好阴险啊你……”

    李贤闻言乐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总之,户部此番就只出资一百万两,至于如何调度,就看谢大人自己了,如何?”

    “两百万!”

    “不,一百万两!”李贤摇摇头,淡淡说道。

    “一百五十?”

    “一百!”

    “一百二十?”

    “八十!”

    “诶?”

    “倘若叫谢大人府上几位夫人得知,谢大人可是一两都捞不到!”

    “……嘁!——好了。一百就一百,真抠门啊你!”

    面对着谢安的斥责,李贤丝毫不以为意,微笑说道,“既然如此,被谢大人压下的那几道通缉榜文……”

    “行了行了,回头我会叫人发往各地的!”说着,正要转身的谢安好似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说道,“要大周官银银票。知道么?”

    李贤闻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他哪里会猜不到谢安心中所想。

    为何要兑换成大周官银银票?

    好藏呗!

    要是几大箱银子搬到谢安府上,那些银子,就跟谢安没有任何关系了,保准被众女瓜分地干干净净。

    回到自己府上补了一碗瘦肉小米粥。谢安急急忙忙赶到刑部本署府衙,在府内诸多官员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将紧要之事悉数处理完毕,将其余事分摊给佐官,继而在辰时三刻前后。骑着马匆匆前往东军军营。

    等谢安来到东军营地帅帐一瞧,该来的都已经来了,整个帅帐内如今可谓是人满为患,除梁丘舞、东军四将以及长孙湘雨、金铃儿等人外,南军的三员大将林震、乐俊、卫云也已来到,还有隶属于冀州军的费国、苏信、李景、齐郝、马聃、廖立,以及昨日初回到冀京的张栋、唐皓、欧鹏等人,甚至于,为了使得这个军事演习更加热闹,谢安还叫来了狄布、漠飞、丁邱、苟贡等人,使得原本看似宽敞的帅帐,如今竟显得那般拥挤。

    唉,可惜,本来还打算与舞儿多多单独相处一下的……

    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谢安朝着帐内众人拱了拱手,轻笑说道,“今日之所以请诸位来,目的就是为了三军演武之事……”说着,他简单与众人解释了一番,只听得众将面露欣喜之色。

    想想也是,单纯而枯燥的训练,哪里有这等军事演习来的有意思?

    不过这其中也有报以不同意见的,比如说南军大将林震。

    “谢大人……”抱了抱拳,林震皱眉说道,“似谢大人方才所言,东军、南军、冀州军三支兵马一分为二,这看似公平,不过梁丘将军该如何安排?——倘若梁丘将军为一军主帅,对另外一支,可称不上是公平……”

    话音刚落,帐内诸将纷纷点头附和,尤其是见识过梁丘舞恐怖实力的人。

    听闻此言,梁丘舞原本兴致勃勃的眼神不由一黯,勉强说道,“既然如此,就像往年一样,我来当裁判吧……”

    谢安哪里会看不出梁丘舞眼中的失望,闻言微微一笑,说道,“诸位别急,另一支兵马的主帅,本府早有人选……”说着,他转头望向长孙湘雨。

    在帐内众人吃惊的目光下,长孙湘雨轻摇着手中折扇,淡淡说道,“怎么?奴家不足以担任主帅么?”

    话音刚落,还未等林震等人有任何表示,苏信、李景、齐郝等见识过长孙湘雨本事的将领纷纷出言支持,尤其是苏信,更是一脸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叫起来。

    “长孙军师对梁丘将军么?这可真是……棋逢敌手啊!”

    “湘雨?”梁丘舞眼中露出几分凝重,作为多年的闺中密友,如今的同室姐妹,她如何会不晓得长孙湘雨的本事?

    “要玩玩么?”长孙湘雨咯咯笑道,用略显挑衅的目光瞧着梁丘舞。

    “有意思……”梁丘舞微微一笑,语气凝重地说道,“倘若是你的话,那还真可谓是强敌啊!——好,就以此验证一下。你所奉行的兵法,与我所奉行的兵法,两者究竟孰强孰弱吧?”

    长孙湘雨闻言秀目一眯,轻笑说道,“小舞妹妹似乎挺有自信呀?可以告诉姐姐这份莫名其妙的自信究竟来自何处么?”

    “口舌之勇!”

    一时间,整个帐内忽然诡异地安静下来。帐内众将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两位世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只感觉帐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行了行了,”见事态似乎有些不妙,谢安连忙站了出来,打断了二女的争执,沉声说道,“总之,两万东军、八千南军、四万冀州军一分为二,双方皆是三万四千兵力……至于将领。就这么些人,你二人逐个挑!”

    话音刚落,就见长孙湘雨收起手中折扇,微笑说道,“那就由奴家开始吧……”

    “凭什么?”梁丘舞皱了皱眉,旁人倒是没什么所谓,然而眼前这位,可容不得她有丝毫的轻敌。她可不想因为一时的疏忽,最后输在那个一直以来与自己争谢家长妇位置的可恶女人手里。

    唔。输给谁都可以,唯独输给她不可以!

    打量了一眼争锋相对的二女,谢安暗自叹了口气,回顾身旁苟贡说道,“拿个铜钱过来?”

    “是!”苟贡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个铜钱递给谢安。

    双手反在背后。右手握住那枚铜钱,谢安将紧握成拳的双手平举在胸前,望着梁丘舞与长孙湘雨二女说道,“猜到的先挑人!”

    梁丘舞仔细打量着谢安的双手,说道。“左手!”

    同时,长孙湘雨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奴家就选右手吧,免得争执不下!”

    安慰般地望了一眼梁丘舞,谢安摊开双手,露出在右手手心的那枚铜钱,继而将其还给苟贡。

    “嘁!”梁丘舞暗自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地望向长孙湘雨,说道,“挑人吧!”

    “咯咯咯,”长孙湘雨得意般笑了笑,继而折扇一指费国,说道,“费国!”

    真是不留情啊……

    一上来就挑走了最强的一个……

    谢安暗自苦笑。

    作为第一位被长孙湘雨所挑的将领,费国在帐内众人咬牙切齿的目光下,昂头挺胸来到长孙湘雨身后。

    “严开!”梁丘舞一指严开,严开微微一笑,走到梁丘舞身后。

    “还是倾向于熟悉的部下么?”长孙湘雨微微一笑,继而折扇一指唐皓,说道,“唐皓!”

    唐皓愣了愣,待回过神来后,连忙走到长孙湘雨一旁。

    谢安不得不佩服长孙湘雨看人的本事,毕竟唐皓可是原叛军中数一数二的善战将领。

    “陈纲!”那边,梁丘舞依然选了熟悉的东军四将之二。

    “狄布!”长孙湘雨终于对继费国之后实力最强的人下手了,尽管狄布并非是一位纯粹的将领,不过以他强大的武力,当做先锋将领丝毫没有问题。

    而梁丘舞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皱眉望了一眼长孙湘雨,手指项青,喊道,“项青!”

    “嘿!”嘿嘿一笑,项青亦走到梁丘舞身后。

    而就在这时,却见长孙湘雨眼中浮现出一抹戏谑的笑容,手中纸扇一指罗超,说道,“罗超副将!”

    罗超愣了愣,有些愕然地望了一眼梁丘舞与长孙湘雨,继而默默走到后者身后。

    “小罗,你个叛徒!”项青哈哈大笑着揶揄道,罗超一脸尴尬。

    似乎是没有想到长孙湘雨竟然挑走了自己手底下与项青一样最擅长骑兵冲锋的将领罗超,梁丘舞虽然心中气恼,但也没有办法,手指林震,说道,“林震将军!”

    谢安清楚地注意到,林震不拘笑容的古板面孔上不禁流露出几分欢喜。

    “漠飞!”长孙湘雨手中折扇一敲桌案,后者微微低了低头,恭顺地走到她背后。

    “乐俊!”梁丘舞挑走了南军三将之二的乐俊。

    “苟贡!”

    “卫云!”梁丘舞终究是凑齐了南军三将,得意地瞥了一眼长孙湘雨。

    而就在这时,却见长孙湘雨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意,忽然抬手一指谢安身旁的金铃儿,笑嘻嘻说道,“金铃儿!”

    “咦?”梁丘舞呆住了,吃惊地望着长孙湘雨,目瞪口呆般说道,“她……她也是?”

    “对呀!”长孙湘雨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说道,“安哥哥不是说了么?帐内的,尽管挑!”

    “可……可她又不是将领……”

    “狄布、漠飞亦非将领呀!”长孙湘雨笑嘻嘻地望着梁丘舞。

    梁丘舞心中那叫一个气,暗自懊恼自己一时疏忽,叫金铃儿这么一位强劲的帮手被长孙湘雨挑走,几乎快凑齐一套刺客了。

    咦?

    只要是帐内的都可以挑?

    梁丘舞灵光一闪,好似抓住了什么,古怪地望了一眼长孙湘雨,先前眼中的不悦退得干干净净。

    “那我就选……安!”

    “呃?”这回换长孙湘雨傻眼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长孙湘雨呆若木鸡的表情,梁丘舞仿佛得胜的将军般,一脸倨傲地说道,“不是帐内的都可以挑么?——安,到我这边来,你已是我的人了!”

    姑奶奶,你这句话不怎么合适好么?

    苦笑一声,谢安朝着面色铁青的长孙湘雨耸耸肩,走到梁丘舞身后,再看梁丘舞,那叫一个得意。

    “选他你输定了……”长孙湘雨一脸酸溜溜的表情,气恼地频频望向梁丘舞与谢安二人,恨不得将后者抢回来。

    想了想,她说道,“要不这样?我还你罗超……”

    “谁说的?安亦是身经百战……”也不知为何,梁丘舞忽然好似变得聪明了,一个劲的摇头,斩钉截铁说道,“别说罗四哥,就算加上费国、狄布也不换!”

    听闻这番话,罗超与费国的表情突然变得说不出的古怪。

    “小罗与费将军都快哭了……”项青唯恐天下不乱地大笑着,继而拍了拍谢安的肩膀,笑嘻嘻说道,“多多照顾啊,谢将军!”

    “好说好说……”谢安笑着抱了抱拳,继而,不动声色地望向长孙湘雨。

    “可恶!”长孙湘雨似乎是没想到梁丘舞也有脑袋灵光的时候,以至于虽然抢到了金铃儿这位高手,却失去了谢安,但不知为何,尽管她摆出一副懊恼的模样,可眼中却未有丝毫气恼。

    这让人不免有些怀疑,她是否有意用金铃儿来提醒梁丘舞,叫她挑走谢安。

    如此又过了一盏茶工夫,两支兵马的人员这才挑选分派完毕。

    其中,一军主帅为梁丘舞,大将为严开、陈纲、项青、林震、乐俊、谢安、卫云、张栋、欧鹏、马聃、廖立,皆是身经百战的将领,其中有大半拥有者单独作战、独当一面的才能。

    相比之下,长孙湘雨的二军将领就显得杂乱许多,她所挑得的大将分别是费国、唐皓、狄布、漠飞、罗超、金铃儿、苟贡、李景、苏信、丁邱、齐郝,其中竟然有一半出身刺客。

    不难猜测,长孙湘雨此番多半会以诡战居多,否则,那还真是浪费了金铃儿、漠飞、丁邱、苟贡等人擅长藏匿暗杀的才能。

    如此,梁丘舞与长孙湘雨两支演武兵马挑选将领完毕,在谢安的建议下,在京师西郊伐木造地、挖渠成河,并且各自在六十里的范围内建造营寨,营造战场氛围,只等着一切准备就绪。

    [炎虎姬]梁丘舞,与[鸩姬]长孙湘雨,这两位曾经联手主导了冀北大捷的[冀京双璧],如今各率一军,互较高下,此事非但惊动了朝廷,更惊动了整个冀京,成为全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其中更不乏有好事之徒开盘设注,赌二女胜负。

    两个女人的交锋,一触即发。(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演武前夕

    因为是演习,只可能是尽量地模拟真实战场,因此,谢安在战场疆域的范围做出了规定。

    西北到冀京京畿安平国边界、一亩泉河,东南至冀京西郊,东北至安县南郊,西南至南深县北郊,总的来说,跨地东西、南北大概六十里到七十里左右,整个疆域呈斜长四边形。

    在这片恒定疆场中,上游河水一亩泉流经龙泉山,此后为中流,该称新丰河,至下游汇合冀京西边的护城河西河、以及另外起始西南的河流清水河,三条河流汇聚成一条,成为冀京南面的护城河,也就是南河。

    同时,这条水流也成为了梁丘舞与长孙湘雨双方的楚河、汉界,根据抽签,梁丘舞抽到了南侧,而长孙湘雨抽到了北侧,在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内,双方各自率领三万四千兵力,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工作,其中包括建造简单的营寨、关卡等等。

    这段准备的过程中,梁丘舞与长孙湘雨相当注重保密工作,毕竟在各处设置营寨、如何分派主力兵马驻扎情况,甚至于派哪位将军镇守,这无疑是足以决定战场胜败走向的事。

    当然了,倒不是说二女没想过派些[奸细]去对面打探情况,只是谢安说过,在他正式说开始之前,双方不得以任何行事打探对方的兵力安排等任何军事机密。

    想来,谢安从某种程度上有些偏袒梁丘舞吧,毕竟长孙湘雨手底下可以说是几乎凑齐了如今谢安麾下所有刺客高手,像金铃儿、漠飞、苟贡、丁邱,哪个不是刺探情报的好手?

    要是放任长孙湘雨,恐怕在这十日里,梁丘舞这边的兵力分派早就被摸透了。换句话说,还没打就输一半了。

    在这片疆场中,又有山丘三座,分别是新丰河上游南侧一亩泉附近的龙泉山,以及新丰河西南四十里左右的云景山与新丰河东北四十五里左右的百花山,毋庸置疑。这两座山丘成为了双方的主大营所在,谁若是能攻克这里,就意味着谁赢了。

    就整个疆场的地形而言,梁丘舞无疑是抽到了上上签,毕竟在这个时代,山丘向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因为易守难攻,居高临下总有些优势。

    不过就整体实力而言,反而是长孙湘雨那边占据上风。毕竟她那边的刺客好手太多了,倘若梁丘舞这边稍有不注意,长孙湘雨随时可以发动夜袭,叫金铃儿、漠飞这些高来高去的刺客高手悄悄打开敌军的营寨大门,继而夺下整个营寨。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终于到了约定的十日期限,也就是三月里的最后一日,在这一日里。谢安将众人叫到了自己的刑部尚书谢府,毕竟他还要交代一些事。

    或许是没有料到谢安此番所组织的三军演武竟是这般的严谨。几乎完全参照真实战场,朝廷中有不少人对此颇感兴趣,甚至于,天子李寿默许破例休假一日,到谢安府上旁听此番演武的规则。

    这不,原本空旷的谢府前院厅堂。眼下竟是人满为患,李贤、季竑、关仲一拨人,长孙靖、阮少舟、荀正一拨人,李寿、王旦、大太监王英、以及如今已经彻底投向李寿的原六神将之一、[天枢神将]耿南一拨人,就连如今作为中立派的文钦亦带着从子文邱来凑热闹。甚至于,此事亦惊动了胤公、梁丘公与孔文,早早来到府上旁听此事。

    也难怪,要知道此番是[炎虎姬]梁丘舞与[鸩姬]长孙湘雨的较量,这两位可是当年联手主导了冀北大捷的杰出英才,只不过相对于梁丘舞名满天下,长孙湘雨的名声仅仅止步冀京罢了,毕竟这个女人并不在乎什么名声,她所需要的,只不过是能够展现她才华的舞台。

    “好了好了,诸位请安静下来……”作为此番三军演武的发起者与参与者,作为梁丘舞与长孙湘雨二女的夫婿,谢安率先站了出来,拍手压言,准备发布此番三军演武的规则。

    话音刚落,整个厅堂逐渐安静下来,就连在从旁喝酒的梁丘公、胤公、孔文三位老爷子,亦放下了酒杯,转头望向谢安。

    “因为是演习,所以任何人不得在交战时使用开刃的兵器,免得误伤,此番双方作战的主要兵器……”说到这里,谢安指了指斜靠在一旁墙壁上的一把枪。

    见此,金铃儿连忙取过那把枪来,递给谢安。

    朝着金铃儿微微一笑,在后者面露喜悦表情之余,谢安掂了掂手中的被去掉了枪头的长枪。

    说实话,那已不叫是长枪,只能称之为是一根木棍,原本枪头的位置,用白布裹着。

    在众人的目视下,谢安手持那柄长枪在脚边一个盛满墨水的桶里浸了浸,口中说道,“这便是此番演习所用兵器,上至将军、下至士卒,皆是如此,一阵下来,但凡是被戳中、使得身上留有墨点的,清理战场时一概视为[战死],失去资格,倘若是被溅到,则不在其列!”

    “被戳中就失去资格?”梁丘舞、狄布、陈纲等人不约而同问道。

    “不错!——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卒,只要一场战斗下来身上有较为清晰的墨点,就视为[战死],失去资格!”

    参与此番演武的众将闻言面面相觑,毕竟这样一来,他们这些位大将无疑被限制住了,完全不可能出现什么以一当百的可能性,尤其是像狄布这种已被长孙湘雨视为最佳破阵的猛将,哪怕他拥有着以一当百的实力,可在这条规则下,哪怕是十个最普通的士卒,都有可能在这次演习中将其[杀死]。

    而其中被限制最大的,无疑就是梁丘舞。

    “原来如此……”一侧的李贤嘴角扬起几分笑意,微笑说道,“这样就杜绝了将领们凭借个人勇武去扭转战场局势的可能性了,如此一来,就是考验双方将领们的统兵能力了……”说到这里。李贤暗自点了点头。

    总归他与长孙湘雨是师兄妹,一同学承于前丞相胤公,比起依靠个人勇武而取胜,他们更倾向于以策略制敌。

    在李贤看来,东军确实很强,堪称天下第一骑军。但是,那依然并非是他李贤心目中的强军,毕竟东军的强大,有一半来自于上将军梁丘舞那不可思议的强大武力,说这个女人是东军的灵魂,这毫不为过。

    但反过来说,倘若这位灵魂支柱被人打败,这东军是否还能像平日里那样强大呢?

    未见得!

    在李贤看在,最强大的军队。就应该是像南军[陷阵营]这样,哪怕是所有将领一概战死,都不会后撤一步、不会动摇意志的、坚韧不拔军队。

    确实,对比于东军四将,南军三将的林震、乐俊、卫云三人名声不显,但即便如此,东军亦不敢夸口说能稳稳战胜南军,因为南军是一支即便失去了大将亦不会动摇士气的刚猛战旅。

    “竟……竟然说什么将领与士卒一样……”陈纲的面色有些不好看。不,应该说。他显得有些稍许的慌乱。

    毕竟陈纲一向是东军中首发的先锋,从来都是冲击强劲敌军的第一人,作战刚猛勇武,完全就是奉行不要命的战法,身上战伤不计其数,也正是因此。他被称为[万夫莫敌的鬼将],然而如今谢安列出这一条规则,几乎可以说是将他的威胁减到了最低。

    与陈纲报以相似表情的,还有长孙湘雨那一方的狄布,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反观其余将领。比如严开、林震等略逊色个人武艺,强于领兵作战的,那却是一个个眉开眼笑。

    “安静安静,”摆了摆手,打算了厅内众人的议论纷纷,谢安继续说道,“此番演武胜负,其一是攻克对方主营,舞儿这边的云景山主营,以及湘雨这边的百花山主营;其二,则是以点数决定胜败!”

    “点数?”屋内众人闻言一愣。

    “不错,点数!”环视了一眼参与此番演武的众将,谢安沉声说道,“我方才说了,用我手中这杆长枪,在对方胸腹位置留下较为清晰墨迹,则视为[杀死]对方,[战死]的人,原地蹲下,双手抱住脑袋,不得再做任何动作,清理战场时,按人头记录点数,随后离开演武区域,不得私自擦拭墨迹,不得私自返回各自主营,否则严惩不贷!——[杀死]一名士卒视为一个胜利点,副将五十点,大将一百点,在战场正面击溃对方,取得该次交锋最后胜利的一方,再得一千点……必须是双方正面交战,夜袭不在此列……”

    “嘁!”这边谢安话音未落,那边长孙湘雨暗自拽了拽小拳头,颇有些埋怨地望了一眼谢安,毕竟谢安这一招,完全杜绝了她依靠金铃儿、漠飞等人夜袭刷点数的可能性。

    “另外!”见堂内议论声过高,谢安提高了声调,继续说道,“所有参与此番演习的人员,脖子上需挂一块军牌……伊伊?”

    听闻谢安招呼,伊伊走上前去,将手中一块木质的牌子递给谢安,只见谢安举起手中军牌,目视面前众人说道,“看到了么?就是这样的牌子,待会兵部会下发,分[士卒]、[副将]、[大将]、[主帅]四等,倘若有人丢失了牌子,则视为失去资格……”

    “且慢!”打算了谢安的话,东军将领严开望了一眼长孙湘雨那边的金铃儿、漠飞、苟贡等人,舔舔嘴唇说道,“姑爷的意思是,倘若有人趁夜潜入我军军营,取走了我等脖子上的军牌,就视为我等被人暗杀么?”

    “对,就是这个意思!——既然对方能取走你脖子上的军牌,想来也不难取走你的命,对吧?”抛着手中的木牌,谢安点点头说道。

    此言一出,梁丘舞一方的将领们神色变得凝重了,反观长孙湘雨一方……你看,金铃儿笑得多开心。

    “喂喂,不妙啊……”咽了咽唾沫,项青一脸苦笑地对身边的罗超说道,“我觉得吧。三夫人一个人就能将我等将领全部杀一遍了……”

    “呵!”面无表情的罗超很罕见地笑了一下,淡淡更正道,“是你等!”

    “……”项青愕然地望了一眼罗超,这才想起罗超他眼下可是[叛徒],气地一句话说不出来。

    “看来得睡觉都得睁只眼……”

    “唔,否则。还未打几场,我等这些大将就出局了……”清楚知晓金铃儿等刺客厉害的马聃与廖立等人窃窃私语着。

    别说他们,就连梁丘舞这回亦深深皱起了双眉,毕竟谢安这条规则,对她这一方来说太不利了,金铃儿那是什么人物?那可是天下顶尖的刺客,尤其精通易容术,待她易容后,就算站在你面前。你都不一定能够察觉。

    想到这里,梁丘舞不禁感觉有些委屈,毕竟谢安先前约束了她,如今又提高了金铃儿那一些刺客的威胁,这无形中就助长了长孙湘雨的胜算,不过一想到谢安是她手底下的将领,可以朝夕相处,梁丘舞亦不觉有些喜悦。

    “好了好了。都停下……再下就是奖励了!”

    “还有奖励?”那边谢安话音未落,屋内参与演武的将领们纷纷竖起了耳朵。

    谢安闻言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微笑说道,“至于奖励,就请陛下亲自来发布!”

    在屋内众人聚精会神的关注下,李寿微笑着走到谢安身旁,抬手与屋内众将打了个招呼,轻笑说道。“谢爱卿曾言,如此演习有助增进军队将士默契,有助于提高士气,朕深以为然,因此。朕决定,对于此番表现出色的将士,无论将领与士卒,给予爵位奖励,且发放一定银两作为赏赐!”

    帐内众将闻言精神一振,虽说爵位只是虚名,与官职实权不同,但那也是荣耀啊,尤其是由当今天子亲自封爵,更何况还有丰厚的赏赐。

    别说他们,就连荀正、阮少舟这等身份的人亦有些意动,想想也是,单单谢安所提出的三军演武之事就十分有趣,没想到最后还有来自当今天子的嘉奖,这叫屋内不少人暗自埋怨自己没等提早知晓此事,参与其中。

    “爱哭鬼这是怎么了?”长孙湘雨嘀咕一句,错愕地望了一眼李贤,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在某些时候,她与她的夫婿谢安想法还是相当一致的,比如说,一向抠门的李贤何以突然就变得大方了……

    “殿下,谢三夫人在看你……殿下你低着头做什么?面色好似也红了……”季竑错愕地望着身旁自家殿下李贤。

    “咳咳!”故作咳嗽两声,李贤尴尬地笑了笑,毕竟长孙湘雨方才看待他时那仿佛很是陌生的目光,着实叫他尴尬不已,仿佛无形中在说,你这个小气鬼怎么突然就变得大方了?

    天地良心!

    李贤真想这么喊一句,正所谓不当家不知其中的苦,又不是他李贤小气?问题是,要维持那么大一个国家,能省则省罢了,毕竟他李贤估摸着,日后保不定要与太平军甚至是李慎、李茂等人打几仗,眼下败光了国库,日后如何打仗?

    一番喧哗后,见所有的事已讲述完毕,谢安便让伊伊叫厨房准备菜肴,毕竟今日前来凑热闹的客人不少,总不能叫他们饿着肚子回去。

    于是乎,刑部尚书谢府大排宴筵,既是招呼宾客,亦权当是为梁丘舞与长孙湘雨二女助威添势。

    如此一直喝到午时过后,众人这才逐渐散去,而梁丘舞与长孙湘雨双方人马,亦同时离府出城,前往城外各自已建立好的主营,只等着今夜子时一过,三军演武正式开幕。

    与此同时,在冀京南郊十里外官道附近的荒废小庙里,有一名看似尚未弱冠的年轻男子正靠着小庙内的柱子席地而坐,嘴里叼着一根草茎,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中的书卷。

    “枯羊,枯羊!”伴随着几声呼唤,有一帮与这名男子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匆匆跑入了小庙。

    粗略一数,大概是八人,加上这位嘴里咬着草茎的、被叫做枯羊的男子,一共是九人。

    “呸!”轻轻吐出嘴里的草茎,枯羊翻了一页手中书卷,淡淡说道,“查到了?”

    “啊,听人说,那是冀京东军、南军、冀州军三支兵马的联合演习,都准备了差不多有十日了,明日就是正式开打的时候,[冀京双璧]的对决呢!——拜其所赐,眼下冀京热闹地很呢!我等入城后先去凑凑热闹?”一名肤色黝黑的年轻人兴致勃勃地说道。

    “没兴趣!——要去你自己去吧,魏虎,最好被人给杀了,反正是九个人分三个名额,有六个是多余的!”枯羊淡淡说道。

    “你说什么?”那叫做魏虎的少年双目一瞪,黝黑的面色泛起几分涨红怒色,冷声说道,“你说谁是多余的?”

    “谁应说谁!”枯羊淡淡说道。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九人中年纪看似最大的少年站出来阻止了枯羊与魏虎二人,继而正色说道,“魏虎,此番我等有要事在身,并非是为了游玩而来,这一点你记住!——还有你,枯羊,别整日摆着仿佛你已经就是六神将的架子,那三人总归是大帅亲自挑出来的……”

    “少来教训我,卫绉!”枯羊淡笑一声,合上手中书卷,站起身来,拾起身旁的佩剑,缓缓走出小庙,口中淡淡说道,“[天枢神将]……归我了!”

    “你这家伙!”魏虎满脸怒色。

    拦下了怒不可遏的魏虎,卫绉皱眉说道,“为何选[天枢]?难不成是那个叛徒比较弱么?”

    已走到小庙门口的枯羊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因为好听!”(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棋高一着

    ps:上一章犯了一个低级错误,脑袋进水下意识觉得三月最后一天就是三十一日,也没来得及细想,大家伙多多包涵,就当没看到吧,咳,谢谢了。

    ——大周景治元年三月三十日,亥时三刻,云景山梁丘军主营帅帐——

    “沙沙,沙沙……”

    偌大帅帐内鸦雀无声,唯独摆在帐内桌子上的一盏沙漏发出些许动静。

    在帐内的主位上,梁丘舞双手十指合扣,搁在桌上,平心静气、闭目养神。

    而在桌子的两侧,谢安、严开、陈纲等十员大将坐在凳子上,有的低头打量着自己的双手,有的则抱着双臂目光迷离地望着帐内角落,总之一句话,不明白这些人究竟在做什么。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在于谢安之前的那一句话。

    [……四月一日子时起,正式开始此番三军演武的演习,当日正午开始正式的交战……]

    这不,向来按照规章制服办事的梁丘舞便与手底下的大将们在帅帐里硬生生呆坐了两个时辰,说辞就是,还未到演武的开始时间,因此不得讨论任何有关于战术的事。

    真是笨地可爱啊……

    谢安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可不认为长孙湘雨那边会乖乖地按照他所指定的规则行事,谢安觉得吧,长孙湘雨那边恐怕早已经制定好未来数日内的战术,安排好所有的一切,就等着明日正午开始第一轮的交锋,而梁丘舞这边……

    做人不能太正直啊,舞儿……

    坐地腰酸背痛的谢安苦笑着叹了口气。

    沙漏中上层的细沙一点一点地流到了下层,代表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终于,最后一粒沙子流完,沙漏的上层彻底地空了,这表示着又是一个整时辰过去了。

    而就在那最后一粒沙子落下的时候,梁丘舞如有神助般,忽然睁开了眼睛。环视帐内众将,用沉稳的话语率先打破了帐内的寂静。

    “好!时辰已到,我等来商议一下未来几日的战术……”

    闭着眼睛都知道沙子的流逝程度?这个笨女人的直觉真是令人感到恐怖啊……

    在谢安暗自惊愕之余,帐内众将亦抖擞精神,只可惜枯坐了两个时辰,实在谈不上是士气高涨,尤其是卫云、马聃、廖立几人,一脸的困倦,没当场打哈欠那是给梁丘舞面子。

    “诸位。”环视了一眼帐内众将,梁丘舞沉声说道,“首先请严开与林震两位将军述说一下眼下的境况,有任何不足之处,众位畅所欲言!”说着,她目视了一眼严开。

    不可否认,东军的严开与南军的林震,尽管他们的个人武艺比不上狄布、漠飞。但是论领兵作战的经验,眼下梁丘舞手底下的将领中。无一人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是!”严开点了点头,转头望向林震,见他抬了抬手将率发言的权利让给了自己,严开报以善意感激眼神,继而朝着帐内众将抱了抱拳,微笑说道。“我乃东军副将严开,尽管知晓众位中几位将军对我不太熟悉,不过,还是请诸位将军请我一言……”

    不得不说,严开不愧是东军四将中的老大哥。性格稳重、为人圆滑,说的话多好听,几句话就叫张栋、欧鹏、马聃、廖立这四位对他并不了解的将领对他产生了好感。

    “严将军说的哪里话,[遇严不开]的威名,末将等可是耳闻已久!”说到为人圆滑,曾当过一回叛军的张栋毫不逊色。

    “既然如此,严某斗胆畅言一二……”缓缓收起脸上笑容,严开的面色变得严肃的许久,沉声说道,“眼下我梁丘军与长孙军,互有优劣,我梁丘军此刻在座列位,皆是精于领兵作战的善战之将……”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正巧移到谢安,看得出来,他目光微微一颤,叫人隐约感觉他这话说的有些心虚。

    喂喂,什么意思啊?

    你家姑爷我可是创下过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函谷关的壮举!

    谢安没好气地瞥了一眼严开、

    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面色,严开稍稍有些尴尬,咳咳一声,继续说道,“反观长孙军,除费国、唐皓二人据说是武力与统兵二者兼备的善战之将外,其余等人相对不足,不足以独当一面……”

    严开这话说得没错,别看苏信、李景、齐郝等人如今地位颇高,那是他们跟对了主公,说实话还谈不上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充其量也就是在沙场上指挥一、两个军团兵阵的武将。

    什么叫独当一面的大将?

    那就是能够独自领兵,与自家主帅联合作战的副帅类人物,那是能够在将令未曾及时传达的情况下,从自家主帅的布局情况看出其真正意图,继而与其联手夹击敌军的将领。

    满打满算,如今与谢安亲近的大将人物,也就只有费国、唐皓、严开、林震、张栋、马聃等寥寥数人,而其余的,比如陈纲、项青、罗超,说到底也只是一场战斗中的猛将,而非是能够着眼于全局、为大局考虑的大将人物。

    而在那仅有的六位大将人物中,此番梁丘舞挑到了四位,从大局观来说,梁丘军要占据上风,毕竟长孙湘雨那边虽然有金铃儿、漠飞这等武力高的可怕的猛人,但说到底,他们只是刺客,哪里懂得如何领兵?

    “因此,末将以为,我等应当扩展这个优势,分兵,多线与长孙军交战,叫其首位难顾!”

    帐内众将闻言点头附和,毕竟他们梁丘军中能够同时出动四位大将独自率军作战,那长孙湘雨一方的部将呢,却只有费国与唐皓能够做到这一点,这确实是一个极大的优势。

    “严开,具体如何分派?”梁丘舞问道。

    朝着梁丘舞抱了抱拳,严开站起身。从身旁取过地图平铺在桌上,指着行军图说道,“末将提议,由林震将军待五千军坐镇龙泉山,而末将则率五千往下游三河岔口,由将军亲自率大军两万四千。赴新丰河主战场……长孙军部将以刺客居多,擅长夜袭,因此,我等不妨以守代攻,先守住紧要之地,再徐徐反击,若有合适机会,末将与林震将军亦可悄然从上游与下游渡河,偷袭长孙军……总之。只要稳扎稳打,长孙军并非我军对手!”

    说实话,严开这句话虽说有些狂妄,但是从谢安所制定的规则出发,并非是没有道理,毕竟在谢安所制定的规则下,将领们个人的武艺被极大地限制住了,不出意外。这二十二员将领中,恐怕不会有几个会轻易地露面。既然如此,剩下的就是士卒与士卒的比拼了,或者说,是考验双方将领的统兵能力。

    “安,你怎么看?”梁丘舞似乎有意要让谢安做最后的决定。

    鉴于自己如今是[梁丘舞的人],谢安自然要替梁丘舞考虑一下。毕竟在他看在,此番他与梁丘舞要是输了,长孙湘雨不知会得意到何等程度,尽管是自家的媳妇,可若是那疯女人整日喋喋不休。谢安也受不了不是?

    想到这里,谢安点了点头,说道,“严大哥所言极是,舞儿……不,大帅,末将觉得,既然如此,不如就给予严大哥与林震将军最高权限,并且,每人分派一万兵马……上游一万,下游一万,中游一万,叫长孙军难以猜测我军究竟从何处渡河!”

    严开与林震闻言对视一眼,颇有些意外地望向谢安,心中着实有些高兴,对于他们这些擅长独自领兵的大将来说,最需要的是什么?不就是自由发挥的空间么?

    “将兵马平均分为三支么?”梁丘舞微微皱了皱眉,继而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既然如此,请林震、乐俊、卫云三位将军镇守龙泉山,严开、陈纲、欧鹏三位将军前往下游三河岔口,自主行事!”

    “末将遵命!”严开与林震一脸欢喜地接下命令。

    “那我呢?我呢?”见严开与林震分别捞到了那么好的差事,项青有些着急了,频频向谢安使着眼神。

    总归是一同吃花酒的铁杆弟兄,谢安如何会亏待项青,转头对梁丘舞说道,“大帅,两军作战,情报最为重要,尤其是长孙军如今有好些位精于夜袭的能手,需防备其渡河袭击我军,不如给项三哥三千轻骑,叫他在新丰河沿岸巡逻,一来是监视对岸敌军动静,二来嘛,也可找寻机会,前往对岸腹地搜集情报,就算得不到太详细的情报,但大致也要清楚对方的驻军位置、以及兵力数量……”

    “唔!”梁丘舞点了点头,思忖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留一千人守云景山大营,拨出三千给项青……”

    项青闻言还来不及露出欣喜表情,马聃皱眉说道,“大帅,如此分派,主营岂不空虚?”

    “无妨,”梁丘舞微微一笑,正色说道,“倘若真正战场,如此的确不妥,但是在安所制定的规则中,除非长孙湘雨将我上游、中游、下游一处打溃,否则,她并不是派军偷袭我主营……之所以留下一千人,那是以防万一,免得三处被打溃后,来不及回防主营!——张栋,主营就交给你了!”

    “呃……是!”说实话,张栋并不是很乐意守主营,毕竟这意味他很有可能无缘此番的演习交战,在主营无所事事,可既然梁丘舞这么说了,他也没有办法,只得抱拳领命。

    这不,欧鹏、马聃望向张栋的目光中充满了同情,不过在张栋看来,仿佛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就在这时,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继而,待帐外传来几声喧哗后,有一人撩起帐幕冲了进来。

    何人如此放肆?

    帐内众将不悦地转头望去,毕竟,尽管是演习,但至少你也得懂得何为上下尊卑,何为军中礼仪啊,哪能随随便便就闯入商议军事的帅帐。

    然而,不瞧不要紧,这一瞧差点没把他们吓死,因为他们发现。闯入帅帐的,竟然就是廖立……

    只见此刻的廖立仅穿着一身单薄的内衣,面红耳赤地打量着帐内众人,一脸的焦急神色。

    咦?廖立?

    那这边……

    帐内众人下意识地望向坐在谢安右侧表情从容的……另一个廖立?

    不是吧?

    谢安有些傻眼地望着身边这个廖立,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呆滞的表情,那[廖立]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金——铃——儿——!”

    梁丘舞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吐出一个名字,继而一把操起身前的茶盏,劈头盖脸地摔向那个谢安身边的[廖立]。

    可能是怕误伤到谢安,[廖立]并没有闪躲,右手一探便将那茶盏抓在手心,继而整个人跃后几步,站在帐布前,笑嘻嘻地望着主位之上的梁丘舞。

    “金铃儿?”

    “谢大人的三夫人?”南军三将的林震、乐俊、卫云面面相觑。

    反观帐内其余将领,一个个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金姐姐你这是……”望着站在帐布前的[廖立]。谢安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傻子也知道这是金铃儿受了长孙湘雨的指使,是故假扮成廖立来刺探他们梁丘军的情报。

    见夫君谢安已认出自己,那[廖立]倒也不再隐瞒,右手在脸上一抹,摘下一张面具,露出她原本那艳丽而略带瑕疵的脸孔,冲着谢安微微一笑。笑容说不出的甜美。

    “卑鄙!太卑鄙了!”梁丘舞气地满脸涨红,她如何想得到。金铃儿竟然易容成廖立的样子,混在她的军事会议中,这下好了,所有的安排全暴露了,这仗还没打就输一半了。

    “不、不是说子时之前不得刺探双方的情报么?”马聃一脸古怪地说道。

    金铃儿闻言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余刺探你军情报,可是在子时之后……”

    “可你打晕我那是在子时之前!”站在帐口的廖立满脸通红地说道,“还、还将我用绳索吊在树上……”

    “可余并没有摘走你脖子上的牌子呀!”金铃儿一脸从容地说道,说着,她转头望向谢安。玩味说道,“夫君,这可谈不上是余破坏规矩吧?”

    “这个……”饶是谢安,这回也说不出什么来。

    奇怪,这个能与舞儿相提并论的笨女人今天怎么突然就变得聪明了?硬是说得自己哑口无言。

    哦,对了,必定是湘雨那丫头提前教过她如何应付……

    这可真是……

    被摆了一道啊!

    谢安苦笑地摇了摇头,说实话,他还真没料到长孙湘雨由此一招,非但找出了规则上的漏洞,还跟他玩起了擦边球。

    “可恶!”见谢安一脸苦笑,无言以对,梁丘舞哪里还会不明白,望向金铃儿的目光中充满了怒气,右手一拍桌案,怒声喝道,“将她拿下!”

    开玩笑吧?

    拿下金铃儿?她要跑谁拦得住啊!

    清楚金铃儿本事的严开、项青等人面露苦涩表情,但依然本着碰碰运气的心思围了上去,毕竟只要有一人在金铃儿身上留下较为清晰的墨点,那金铃儿就视为[战死],如果能叫这个女人出局,那简直可以说是断了长孙湘雨一条胳膊。

    只可惜,金铃儿丝毫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嘻嘻,既然情报入手了,老娘就不跟你们纠缠了……”说着,她右手一转,袖口中落下一柄匕首,唰地一声撕开了帐布,逃了出去。

    临走前,她有意朝谢安抛了一个媚眼,气地梁丘舞更是火冒三丈。

    “她……她违规了吧?她用开刃的匕首……”梁丘舞气呼呼地指着被撕开的帐布,带着几分委屈望向谢安,倒是没有追赶,因为她很清楚,以金铃儿的速度,她纵然是有心追赶,那也是追不上的。

    “这个嘛……”谢安有些为难,说实话,金铃儿只是拿那柄开刃的匕首当做了逃跑的道具,并没有用以应敌,因此不算是违规,可问题是,望着梁丘舞气恼的表情,他实在不好开口。

    见谢安久久不说话,梁丘舞也意识到了什么,闷闷不乐地坐回位子上,忽然抬起右手,一砸面前的桌子,只听砰地一声,那张桌子顿时被她砸碎大半。

    “可恶!可恶!”

    清楚地注意到梁丘舞眼中的怒色越来越浓重,严开、陈纲、项青等人心中一凛,下意识做好了要住手制住梁丘舞的准备,不过说实话,在费国、狄布、金铃儿等人不在场的情况下,他们着实有些心虚。

    而就在这时,谢安当即走了上前,轻轻搂住她,轻笑着说道,“不就是失了先机么?没什么,为夫相信,舞儿最终依然能够取胜!”

    “真……真的?”梁丘舞闻言一愣,眼中燃烧地异常旺盛的怒火逐渐退去,轻咬嘴唇,有些不自信地说道,“安,你真认为我能赢么?”

    “当然!——舞儿可是上将军呢!”

    望着谢安信任的目光,梁丘舞心中喜悦,深深吸了口气,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见此,非但严开等人松了口气,就连谢安亦是暗自松了口气,毕竟他此番提议三军演武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长时间地呆在梁丘舞身边,帮助她彻底掌握梁丘家那门不可思议的绝技,至于演习最后胜败,他并不是很关心。

    而如今见梁丘舞在处于极度愤怒的边缘,却因为自己几句话而逐渐平静下来,谢安心中暗自庆幸梁丘公所言不虚,他谢安确实是能够约束梁丘舞这匹烈马的缰绳。

    只不过,廖立就没这么好运了……

    “竟然被那个女人打晕,导致我军丢了重要情报……廖立,你也留下守主营!”梁丘舞气呼呼地说道,很显然,她这算是迁怒了,毕竟她相当不爽金铃儿临走前向夫婿谢安所抛的那个媚眼,很明显这是完全不将她这位谢家长妇放在眼里。

    “呃?我……我……”望着帐内众将爱莫能助的眼神,廖立心中那叫一个冤,心说除了您[炎虎姬]外,帐内无论哪个人遇到金铃儿都好不了吧?

    “这就叫命……认命吧!”张栋一副难兄难弟的口吻,伸手拍了拍廖立肩膀。

    望了眼张栋,又望了一眼帐内众将古怪的眼神,廖立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末将遵命!”(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致命破绽?!

    ——四月一日,新丰河南侧梁丘军大营——

    晌午时分,谢安与梁丘舞特地视察了一下军营内士卒士气,只见放眼之处,营内士卒一个个面带笑容、士气高涨。

    也是,单纯的枯燥训练,哪有似眼下这等演习来的有趣?更何况此番的演习只要表现出色,还有功劳可拿,似这等好事平日哪里找去?

    可以说,全营上下军士都用轻松而喜悦的心情看待着此番的演习,唯独某位官拜上将军的女子除外。

    “虽说是演习,可亦要认真对待,似你等这嘻嘻哈哈成何体统?”这不,有几个守营门的倒霉蛋被梁丘舞当场逮住,纵然他们隶属于冀州兵,并非梁丘舞直系下属,亦被训斥地不敢抬头。

    到最后还是谢安看不下去了,拉着梁丘舞走开了,在他看来,三军演武明明用以放松士卒心情为主的演习,何必定要叫人绷紧神经呢?

    “好了好了,尔等继续守卫,切记关注河对岸长孙军动静,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是!”偷偷瞥了一眼梁丘舞那低沉的面色,几名倒霉的士卒缩了缩脑袋。

    拉着闷闷不乐的梁丘舞走向返回营内帅帐,谢安抬手朝着周遭抱以尊敬目光的士卒打着招呼,继而望了一眼身旁梁丘舞,带着几分苦笑问道,“还在生气啊,舞儿?”

    “是大帅!”梁丘舞轻哼一声,从她的表情不难看出,她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很愉快,可以说是闷闷不乐。

    也难怪,毕竟就在半日之前,有个叫她咬牙切齿的女人便已窃得了她梁丘军的布兵情报。这使得本来战局就不怎么有利的梁丘军一下子就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或许有人要问,既然早前的安排已被金铃儿刺探得知,那换个方案不就好了?打个比方,叫林震与严开两位大将的镇守位置互换一下。

    但事实上呢,梁丘军所泄露的情报,是[防守反击]这个重要战术。并非是互换一下大将驻兵位置就能弥补的不利局面。

    打个比方说,眼下梁丘军与长孙军互掐,本来,梁丘舞采用防守反击的战术,在抵挡住长孙湘雨一波攻势后,她可以趁着长孙军撤兵的机会反击,可如今这个战术已经泄露,梁丘舞还敢这么做么?

    万一长孙湘雨将计就计,另外设一支伏兵。专门等着梁丘军的反击,那该如何是好?

    如此一来,梁丘军还敢追击败军么?倘若不追击?岂不是一直处于挨打的被动局面?

    可以说,战术泄露所导致的最糟糕处境,是来自于心理上的不自信,换句话说,便是失了锐气。

    别以为此番只是演习,双方将领便会心存轻视。相反地,正因为是演习。正因为双方都是熟悉的人,因此,无论是担任主帅的梁丘舞与长孙湘雨、以及二女麾下部将,甚至要比真正战场更加谨慎、更加重视。

    就连平日里一直奉行死攻、猛冲的东军四将之陈纲,这回也勉强压下了好战的情绪,耐心等待长孙军出现破绽。这足以证明什么。

    想想也是,倘若他陈纲因为一时不慎折在长孙军某个将领手里,这多丢人,要知道双方将领都是熟悉的人物,保不定日后还要坐在一起喝酒。这要是在酒桌上谈起他陈纲曾经栽在某个将领手里……他陈纲岂不是颜面大失?

    不得不说,此番演武压力最大的,其实就是双方的主帅与大将,因此,反而显得双方手底下的士卒没心没肺,几乎不怎么在意最后的胜败。

    “是是是,大帅……呵呵,大帅,视察完毕,不如先回帅帐吧,马聃亦是不逊色严开大哥的善战将领,由他代为掌控着大营,不会出事的……”

    “唔……嗯!”梁丘舞点了点头。

    或许世人一直觉得,主导了冀北大捷的[炎虎姬]梁丘舞必定是作战经验丰富的人物,但实际上呢,梁丘舞其实算不上能够着眼于全局的大将类人物,她的强悍之处,在于她拥有着足以扭转整场战斗胜败的骇人武力,就如同当初陈蓦在长安战场上险些击溃周军本阵一样,这对堂兄妹,堪称是战场上最可怕的战武神。

    但是在着眼于大局的军略上,梁丘舞并没有什么独到之处,至少,眼下她还不具备这个才能,毕竟她再怎么说还只是一位年近十九的妙龄少女,只不过是初战时一举成名才得以享有如今这般威望,论作战经验,其实并没有多少。

    不可否认,梁丘舞很强,但是她的强,在于个人的武力,在于所熟知的兵阵,而像什么运筹帷幄,其实并非她所擅长,在这一点上,她还不如她的父亲梁丘敬,还不如她的祖父梁丘公。

    因此,在谢安的提议下,马聃成为了新丰河梁丘军营实际上的守将,毕竟此人在潼关时,曾察觉到了长孙湘雨的攻取潼关的妙计,尽管有些晚了,但比起旁人,足以证明此人本事,只可惜当时叛军主帅秦维嫉妒贤才,使得马聃心灰意冷,在谢安投降即免罪的诱惑下,失去了战心,要不然,或许谢安并不能那样轻松地拿下整个长安战役。

    当谢安与梁丘舞回到帅帐时,马聃已在帐内等候,得见他们两位回来,抱拳行礼。

    “马聃,如何?有什么消息么?”谢安笑着问道。

    “回禀大人,大帅,方才项青将军已派来几名东军将士……”说着,他走到帐内的桌子旁,指着桌上地图,沉声说道,“首先要提一下的是,项青将军的轻骑斥候,在渡河后于途中遭遇了罗超将军,因为当时未到晌午,是故两军各自退却,未曾交锋,据项青将军推测,二主母那边。多半是委任罗超将军与我军项青将军相同的职务,目的就是提防我军刺探其情报,项青将军觉得再深入恐怕会被长孙军包围,是故暂时撤退,眼下屯扎在这里……”说着,他用手指点了点对岸一片林子。

    “呵。出师不利啊!还指望项三哥能够搜集一点有用的情报呢,不曾想,这么快就被罗四哥给堵上了……”谢安苦笑一声,暗自摇了摇头。

    忽然,他皱了皱眉,好似想到了什么,回头询问梁丘舞道,“舞儿,在统帅骑兵方面。项三哥与罗四哥孰强孰弱?”

    “安的意思是,先吃掉罗四哥那拨斥候么?”梁丘舞凝眉问道,说来也奇怪,一沾到军事上的事,这个笨女人的直觉要比平日敏锐地多。

    在颦眉深思了片刻后,梁丘舞缓缓抬头说道,“这个……还真不好说,项三哥与罗四哥。在战斗时向来是担任两侧的偏师先锋,一左一右联合夹击敌军。给担任主先锋的陈二哥营造机会,从未这样分处敌我比试过,说不好……”

    “舞儿的意思是,项三哥不见得能够吃掉罗四哥?”说这话时,谢安不免有些惊讶,毕竟他一直以为项青才是东军军最擅长野战偷袭的将领。

    “唔。”梁丘舞点了点头,诚恳说道,“罗四哥不善言辞,不比项三哥为人浮夸,但是真打起来。罗四哥未见得打不赢项三哥……他二人向来是我东军两柄刺穿敌军心腹的尖刀,二人很有默契,很熟悉对方的率军习惯,因此……五五之数吧!”

    说到这里,梁丘舞不禁有些气恼,毕竟长孙湘雨挑走了罗超,倘若项青与罗超二将皆在她这一边,何惧骑兵野战?

    “这样啊……那就只能叫项三哥暂避锋芒了……”谢安回顾马聃,用意很明显,就是叫马聃派人传令项青,尽量避免与罗超交锋,免得两败俱伤。

    毕竟项青的斥候,是眼下探查长孙军情报的唯一手段,倘若轻易折了人,就算换掉了罗超,长孙湘雨那边还有金铃儿、漠飞等能够刺探情报的好手,而梁丘军这边……那就是睁眼瞎了。

    别以为像马聃等将领会骑马就是骑将,真要是这样,那他谢安也会骑马,岂不也是一员骑将?

    “是!末将明白了……关于二主母那边情报的话,项青将军所派来的将士亦曾提及……”说着,马聃指向桌上行军图,沉声说道,“此营对过,新丰河北侧,靠近上游处与下游处,分别有一个营寨,距离此营大概十五里到二十里左右……看军营旗帜,靠西那营寨,大将乃费国,靠东边那营寨,大将乃苏信,至于具体兵力,项青将军未能探明……”

    “两个营寨?”谢安愣了愣,要知道他对双方立营的数量也曾定下规矩,最多不能超过五个,要不然,要是一方在自己地盘造满营寨,这仗还要不要打了?

    正因为如此,见长孙湘雨竟然在中游一下子就造了两个营寨,其中用意,难免叫人暗自留心。

    怎么回事?

    谢安皱眉走向桌子,死死盯着行军图,在他看来,长孙湘雨尽管曾叫金铃儿来刺探情报,可那定多只是为了验证一下梁丘军的战术,至于如何立营,谢安可不相信以长孙湘雨的智慧会猜不到梁丘军的营寨位置。

    比如说龙泉山,这个地理位置极佳的兵家必争之地,梁丘军会不在这里设营?别说长孙湘雨猜得到,就连谢安都猜得到。

    再比如下游三支河岔口,虽说那里并没有什么山丘,但依然要在这里设营,要不然,无论是那一方都有可能从这里渡河,包围住新丰河的前线营寨,从而使对方腹背受敌。

    换而言之,不同于梁丘舞三一一的设营战术,长孙湘雨那边,是四零一的设营方式,简单地说,长孙湘雨在新丰河前线,一口气就设了四个营寨。

    这是何等冒险的设营,倘若前线被梁丘舞打崩溃,继而梁丘舞率骑兵长驱直入,长孙湘雨不见得有时间回援百花山的主营寨……

    为什么要这样设营呢?

    如果是为了防守的话,像梁丘军这样设一个营寨就好了啊,然后退后二十里再设一个营寨,这样岂不是更加稳妥么?

    那个女人究竟在想什么?

    谢安不得不承认,自己与妻子长孙湘雨,在计略方面还是存在着不少差距。长孙湘雨的意图,他丝毫也猜不透。

    而更叫他感到奇怪的是,河对岸那两个营寨的大将人员,实在相差地太多,费国与苏信……

    不可否认,苏信也是经历过三讨长安叛军的周军将领。经验丰富,可比起费国这位六神将来,差距太大了,这好像就是在说,放弃费国,再打我苏信这个营寨吧……

    “诱饵么?”谢安嘀咕了一句。

    “咦?”马聃吃惊地望了一眼谢安,拱手称赞道,“不愧是大人!——末将方才来到帅帐,见大人与大帅不在帅帐。便细细思忖此事,想了好久才想到,不想大人竟……”

    望着马聃满脸佩服的表情,谢安稍微有些尴尬,干干说道,“好说好说……马聃,既然你想到了,便在此解释一下吧!”说这话时。谢安暗自朝着梁丘舞的方向努了努嘴,毕竟那个笨女人眼下正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很显然没能从中看出些什么。

    “是!”马聃闻言抱了抱拳,面朝梁丘舞解释道,“大帅,此二营,有一营乃是诱饵!——大帅且试想,倘若仅仅是为防守。二主母不会在此连设二营,换而言之,这其中一个营寨,二主母是打算送给我军的……”

    “送?——她不想赢了么?”梁丘舞一脸吃惊,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似乎是猜到了梁丘舞心中想法。谢安抬手一刮她小巧精致的鼻子,没好气说道,“你以为会她会白白送给我军?当然是有代价的!”

    梁丘舞脸色微红,结结巴巴说道,“什、什么代价?”

    “就是我等脚下这个营寨啊!”谢安哭笑不得摇了摇头,继而右脚跺了跺。

    梁丘舞愣了愣,诧异说道,“我干嘛要用这个营寨去换?”

    谢安无言地望着梁丘舞半响,忽而放缓了语气,低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从中游率先打破僵局,而不是依靠上游的林震将军与下游的严开大哥?”

    “嗯!”梁丘舞连连点头。

    “既然如此,眼下摆在我军面前的,有两个营寨,其大将一个是费国,一个是苏信,你攻哪个?”

    “当然是苏信!”梁丘舞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这与换营寨有什么关系?”

    “还不明白么?”手指轻轻在梁丘舞额头上弹了一下,谢安苦笑说道,“苏信是[弃子]啊,是引诱我军攻打的诱饵,我军一旦出兵,另一个营寨的费国便会同时出兵,拿下我军这个营寨……丢了苏信的营寨,湘雨那丫头在新丰河中游的前线还有费国的营寨,而我军呢?后路就被截断了,明白了么?”

    “……”梁丘舞红唇微启呆呆地望着谢安半响,忽而捏了捏拳头,恨恨说道,“那个女人还是这么卑鄙!——竟然将自己的部下视为弃子……”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谢安暗自嘀咕一句,毕竟他很清楚,那就是长孙湘雨所奉行的兵法。

    说完,谢安又瞥了一眼行军图,舔了舔嘴唇。

    “不过话说回来,真是诱人啊,这个诱饵……”

    “是啊,”仿佛与谢安想到了一处,马聃微微叹了口气,苦笑说道,“倘若我军能在不丢失这个营寨的前提下拿下苏信将军的大营,这可是莫大的优势啊……”

    “唔!”谢安点了点头,毕竟演习不同于真实战场,断然不至于放火烧毁营寨,换句话说,倘若能拿下苏信的营寨,梁丘军的驻点就有六个了,而长孙湘雨呢,只剩下四个,更糟糕的是,她在百花山的主营便彻底暴露在梁丘军面前。

    别说梁丘舞,就连谢安都有些心动,虽说他此番最大的目的是为了帮助梁丘舞彻底掌握家门绝技,对于这场演习的胜负并不是太在意……啊,并不是太在意,换而言之,如果能赢,干嘛要选择输?

    谢安可不想借此助长长孙湘雨的气焰,毕竟有些时候,那个女人实在是叫人……挺头疼的!

    唉!

    回想起新婚之后自己那被众女闹地鸡犬不宁的府邸,谢安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是他也知道,那是长孙湘雨故意放出来的诱饵,轻易触碰不得,要不然,本来就已没有几分胜算的梁丘军,未来几日会遭遇更加不利的局面。

    “尽管可惜,也只能放弃,用苏信的营寨来换这个营寨,不值得!”谢安总结性地说道。

    “唔!”梁丘舞与马聃相继点头。

    虽然谢安话是这么说,可他心中依然感觉有些遗憾,这也正是长孙湘雨设计的高明之处,投出的诱饵每每叫人欲罢不能、左右为难。

    轻叹一口气,目光不经意瞥过地图上的敌我双方营寨的设立位置,忽然间,谢安心中猛地一惊,一脸不可思议地死死盯着行军图。

    “安?”梁丘舞疑惑地望着面色大变的谢安,诧异问道,“你怎么了?”

    只见谢安一脸欣喜地直直注视着桌上的行军图,面色浮现出几分难以置信,激动地连说话的语气都略微有些颤抖。

    因为,他感觉自己好似在不经意间找到了长孙湘雨这一番设计中一个极其致命的疏忽!

    “湘雨那丫头……不知道是否有没有注意到,倘若她没有注意到,那这仗,我军就胜了八分了!”

    “八分?”梁丘舞心中一惊,下意识走到谢安身旁,目不转睛地望着谢安的右手。

    在梁丘舞与马聃惊愕之余,谢安右手食指在行军图上划了两道,还未说话,马聃顿时惊地倒抽一口冷气,望向谢安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

    “赌,还是不赌?——赌她还没有察觉到这个致命的疏忽!”

    谢安抬头望向梁丘舞,毕竟她才是此番演习的梁丘军主帅。

    望着自家夫婿谢安那信任的目光,梁丘舞稍稍犹豫了一下,亦感觉这是一个极佳的扭转局势的机会。

    “就这么办!”(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致命破绽?!(二)

    长孙湘雨,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策略大师!

    一直以来,尽管谢安从来不在长孙湘雨面前提起,以免助长这个女人的气焰,叫她更为得意,以此来欺负梁丘舞,但是在谢安心底,他时常佩服这个女人在谋略上的造诣。

    没看错,在这个诡计多端、行事诡异的疯女人面前,哪怕是[炎虎姬]梁丘舞亦处于弱势。

    当然了,这里的弱势指的是口舌之争,要是真刀真枪打起来,一万个长孙湘雨都不见得是梁丘舞的对手。

    长孙湘雨很强,相当强,这一点,谢安早在出征叛军时便已清楚领会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长孙湘雨可以说是谢安在策略与用兵上的师傅,在长达半年的征战日子里,谢安从她身上学会了不少有用的东西,但是,有些无法用言语来传授的经验,谢安还是无法领会其中神韵。

    而其中最叫谢安感到遗憾的,那就是长孙湘雨所惯用的战术……

    哪怕是在敌我双方拥有相等的兵力下,也能在短时间内营造出以多打少局面的、不可思议的神级战法!

    并不是长孙湘雨不愿教,而是谢安学不会,因为那太难了,用长孙湘雨那条毒舌来解释,那就是,凡夫俗子的智慧,无法很好地运用这条战术,勉强运用,也不过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两个兵营同样屯扎着两万作战能力相等的士卒,我发兵一万打你大营,你亦发兵一万来打我大营,这局势看上去是势均力敌对不对?可突然间,我派出的一万士卒回来了,这就使得战场上的局面变成了两万打一万。别说你大营还有一万士卒,就算还有十万,也起不到丝毫作用,因为这支兵力赶不到战场,无法对战局造成任何影响。

    待我这两万人解决了你那一万兵马,就算在两面夹击的局势下。付出了五千人的伤亡,我还有一万五千兵力,而你呢?就只剩下在大营的一万。

    先前明明总兵力相等,可一眨眼的功夫,就占据了绝对有利的局面,这即便是长孙湘雨所惯用的战术。

    这个战术解释起来相当简单,可当真正实施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这其中充斥着诸多不安定的因素。比如说两军的行军速度,双方将领的性格,援兵的存在与否,这些都是需要考虑在内的重要因素,这些因素足以决定你使用这条战术的成败。

    回想起长孙湘雨在洛阳时,曾准确地把握了当时尚且还是叛将的张栋所有战斗指令,甚至将前往援助他的援兵其行军速度亦精确算出,从而创出了叫人目瞪口呆的辉煌战果:在一日之内。非但拿下了洛阳,甚至还扫平了周边的叛军势力。

    长孙湘雨这个女人的心思。已无法用缜密二字来笼统概括,有些时候,谢安真有些怀疑这个疯女人的大脑思维是否有着比拟计算机的计算能力。

    一句话,非人力所能及!

    而眼下,谢安尽管不具备像长孙湘雨这个女人的精确计算能力,但是这丝毫不妨碍他偷用她的战术……

    在四月一日的夜里。谢安留下了一千人守卫新丰河的营寨,再叫三千兵退守靠南侧二线的营寨,继而与梁丘舞、陈纲、马聃等将领,率领着多达六千的将士,趁着夜色悄然渡过了新丰河。准备袭击长孙军将领苏信所守的大营。

    或许有人会问,谢安不是已看出苏信只是一个诱饵么?何以还要傻傻地撞上去,难道他忽然转变了想法,觉得用自己在新丰河的营寨去换对面苏信的营寨很值得?

    当然不是,拿下了一个被张孙军视为弃子的营寨,却丢了自己一方在新丰河的前线营寨,这确实是一笔亏本的买卖,可若是谢安能连带着费国的营寨一块拿下,那整个局势就不同了。

    到那时,长孙湘雨在中游的主力军,便会被彻底截断后路,陷入梁丘舞、林震、严开三支兵马的包围之中,更要命的是,梁丘舞可以不顾长孙湘雨,孤军深入直取后者在百花山的主营,而长孙湘雨却办不到,毕竟梁丘军的设营方式是三一一,与她的四零一不同,这意味着长孙湘雨还要再拿下一座营寨,才能让梁丘军在云景山的主营暴露在自己面前。

    不可否认,以长孙湘雨的智慧,也不难再拿下梁丘军一座营寨,但不管怎么说,她这支大军的行军速度被限制住了,而梁丘舞呢?她却可以长驱直入,直捣百花山。

    换而言之,倘若计划顺利的话,梁丘军绝对可以稳稳地占据上风。

    或许有人要问,长孙军在新丰河附近的另一座营寨,其主将可是太平军六神将的费国,岂会如此轻易被谢安与梁丘舞得手?更何况,长孙湘雨为了拿下梁丘舞所在新丰河营寨,必定会在费国的军营中分派重兵。

    不错,从字面上看确实是这样,可你要知道,费国与手底下的兵,那是正准备袭击梁丘舞所在新丰河营寨的,不难猜测,只要梁丘舞这边一旦与苏信交上手,那边费国便会当即率军渡河,偷袭梁丘军的营寨。

    换句话说,当费国率军袭击新丰河梁丘军营寨时,他所驻防的营寨,亦是一座空营,只要速度够快,梁丘舞完全可以在拿下苏信大营之后,转袭费国的大营,一举拿下长孙军在新丰河的两座前线大营,这才是谢安的真正目的,用自己一座营寨,去换对面两座大营!

    不得不说,尽管谢安不如长孙湘雨聪明,但是,他拥有着这个时代大多数人所不具备的才能,那便是发散性思维,也就是想象力。

    丰富的想象力,往往能给人天马行空般的灵感,犹如羚羊挂角,叫人难以洞察你真正目的,就好比孙膑[围魏救赵]一计,一般普通将领只想到发援兵至赵国来抵挡庞涓。而孙膑呢,却采用了更加高明的办法,用攻打魏国都城来逼迫当时尚在赵国的魏将庞涓退兵,这就是想象力,一切高明的计谋,都来自于丰富的想象力。很多时候,照搬教科书似的兵法,并不能够使你成为一位名将,要不怎么说,[尽信书不如无书]?

    就拿眼下的局势而言,在察觉到了长孙湘雨的用意后,在苏信这个被当成是诱饵、弃子的诱惑前,一般寻常将领对此顶多只有两个盘算:要么被诱饵吸引,出兵夜袭苏信;要不就不攻。对长孙湘雨抛出的香饵视而不见,防备费国的袭击。

    就连马聃这位当了十几年军官、作战经验丰富的将领,他的眼里,这会儿恐怕也只有苏信大营与己方大营这两个存在,苦思冥想,如何能在不被费国拿下己方营寨的同时,去拿下苏信的营寨。

    并不是说马聃没才能,只能说。由于时代的局限性,他的想象力不足。

    而谢安就不一样了。在他看来,长孙湘雨既然抛出苏信这么一个诱饵,就意味着她对费国能够拿下梁丘军新丰河前线大营一事十拿九稳,很有可能,费国的营寨中屯扎着不低于一万的兵马,换句话说。就算自己这边留下五千人守卫大营,带着五千人夜袭苏信大营,一旦费国率领着那一万士卒强攻己方的大营,那五千人还是抵挡不住,换句话说。大营还是要丢。

    在谢安看来,既然如此,那就不守了,留下一千人敷衍一下费国,他与梁丘舞这边率大军袭击苏信后转攻费国在出兵后守备变得空虚的大营,用自己一个营寨,去换长孙军两个,这绝对不是一件亏本的买卖。

    不得不说,谢安确实拥有着作为大将的才能,眼界开广远超寻常将领,他所欠缺的,仅仅只是像长孙湘雨那般堪称恐怖的计算能力,倘若他也拥有着像长孙湘雨、李贤那样过目不忘的天赋,拥有着堪比计算机的记忆能力与计算能力,比之长孙湘雨恐怕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在想象力与开放思维这方面,谢安绝对是大周第一人,要不然,长孙湘雨这位多智近妖的女子,又如何会被他所吸引呢?

    唯一让谢安感到有些不安的是,他不敢肯定,费国那边所暴露的致命破绽,这是否是长孙湘雨所抛出的第二个诱饵,所以他才会对梁丘舞说,是否要赌一赌,赌那并非是长孙湘雨的故意设计,而是她的疏忽……

    梁丘舞终究是听取了谢安的建议,毕竟她[防守反击]的战术,一开始就被金铃儿所窃取了,这意味着,一旦金铃儿将此事告知长孙湘雨,梁丘军在整个战略方针上就被出于完全的被动,哪怕是抵挡长孙军一波攻势后损失追击,亦是提心吊胆,谁知道那是不是长孙湘雨在得知这件事后所采用的引蛇出洞策略?

    与其一味地挨打而不敢还手,不如就赌一赌,一旦赌对了,这场演习的胜利,那也就十拿九稳了……

    心中怀着这个想法,梁丘舞与谢安率领六千兵卒悄然渡河,踏上了夜袭苏信的道路。

    因为防止己方的意图暴露,梁丘舞故意叫马聃单独率领这六千夜袭将士中的一半,延后半个时辰出发,自己则与谢安、陈纲二人,率先一步,偷袭苏信,免得长孙军察觉到不对劲,毕竟,长孙湘雨那边可是有着金铃儿、漠飞、苟贡、丁邱等好些位精于暗杀与刺探情报的好手,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新月之夜,简直就是那些刺客显露本事的最佳舞台。

    两里……

    一里……

    六十步……

    三十步……

    凭借着过人的眼力,梁丘舞已看到了苏信的大营,看到了营寨上那所飘着的苏字旗号,看到了守卫在营门附近小声谈笑的长孙军士卒……

    早已勒令禁声的梁丘军,悄然放缓了脚步,望着自家主帅亲自上阵。

    “踏踏踏踏……”

    尽管梁丘舞已刻意减缓速度放轻胯下汗血宝马的马蹄声,可在如此寂静的夜里,守卫在苏信大营营门附近的士卒又岂会听不到?

    “梁……梁丘将军?”

    方才还与同伴有说有笑的长孙军士卒呆住了,毕竟他们可不知他家主帅长孙湘雨的计策,如今见到梁丘舞这位演习敌军的主帅亲自来夜袭营寨,在心中欢喜瞧见这位大周女将之余。亦是目瞪口呆,待回过神来,身上早已印上了代表着[战死]的墨点。

    好……好厉害……

    十几个[战死]的长孙军士卒面面相觑,眼睁睁看着梁丘舞单枪匹马,将他们一干人全部[杀死],偶尔有几个侥幸剩下的。鼓起勇气,怀着激动的心情上去与梁丘舞厮杀,结果亦被对方三下两下摆平。

    “这就[战死]了?”一名长孙军士卒苦笑地望着自己胸口那清晰的墨迹,挠挠头,小声询问眼前那位跨坐在宝马上的女将军道,“梁丘将军,要我等替将军打开寨门么?”

    “……”梁丘舞表情古怪地望着身附近那一干报以敬佩目光的[战死]士卒,心中着实有些不适应,想了想摇头说道。“此事不必理会,你等退到一旁,莫要被我军误伤!”

    “是是……”连连点头,那一干守门的士卒连忙退到一旁,一脸敬佩地望着梁丘舞,猜测着这位盛名累累的大周女将会用什么办法打开营寨的门。

    几个眨眼的工夫后,他们傻住了。

    “轰!”伴随着一声巨大声响,梁丘舞手中那去了枪头的木质长枪硬生生抽在营寨大门上。竟使得整扇大门为之摇晃,而梁丘舞手中的木质长枪。更是从中折断炸裂。

    “……”在那一干[战死]士卒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梁丘舞愕然地望着自己手中只剩下半截的长枪,微微摇了摇头,随手将其弃之一旁,她多半是在抱怨自己手中的兵器太不结实,倘若有那柄狼斩宝刀在。岂会劈不开眼前那扇粗制滥造的营门?

    无奈之下,梁丘舞只好凭借自己的拳头了,双腿一夹马腹来到营门前,右手一挥,顿听轰地一声。整扇营寨大门顿时被打地支离破碎。

    要知道,以梁丘舞的力气,连石头都能打碎,似苏信大营这扇单纯用几根木头所钉成的寨门如何挡得住她?

    “寨门攻破了!”隐藏在黑暗中等候梁丘舞将令下达陈纲听闻声响双目一凝,大喝一声,喊道,“弟兄们,杀进去,活捉苏信!”

    “喔!”因为是演习,基本上不会出现阵亡的人员,因此梁丘军的士卒们士气很是高涨,一个个卯足了劲打定主意要[干掉]长孙军的大将苏信,毕竟天子李寿有关于封赏的话,早已传遍了两军士卒。

    一声呼喝之下,三千梁丘军顿时涌入苏信大营,而与此同时,苏信在大营帅帐内亦听见了营内的动静,无奈地朝着自己亲卫叹了口气。

    “真的来了啊……唉,真苦命……还打算在这次演习中好好表现一下呢……”

    望着自家大将愁眉苦脸的模样,帐内一名亲卫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声说道,“将军,倘若将军能够叫梁丘将军出局……那将军的名气可就大咯!”

    “你觉得可能么?”苏信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道,“别说办不到,就算办得到,我敢么?——大人那边暂且不提,单单长孙军师那边……梁丘将军可是长孙军师一心想要击败的对手啊,似我等这些小人物,要是插手其中……啧啧,你小子是不知道咱那位二主母的厉害啊!”

    亲卫轻笑一声,抱拳说道,“既然如此,将军打算怎么办呢?——打算[战死]在这里?”

    “去你的!”苏信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说道,“就按照计划,叫营内一千将士过去[送死]吧,干掉敌军一个士卒,可是有一两的额外赏银呢……希望本将军手底下的那些将士们争取多夺走敌军几块牌子吧!——也难为他们跟着本将军被长孙军师当成是弃子了……”

    “呵呵,此事早已吩咐下来了……那将军呢?”

    “我嘛,”走到帐口附近,撩起帐幕瞅了一眼营内混乱的局势,苏信一甩头,很是潇洒地说道,“走!——撤!”

    “撤?”

    苏信闻言耸了耸肩,没好气说道,“本将军还指望着在这次演习中大放光彩呢,哪能如此轻易就[战死]?——叫弟兄们玩着,本将军先撤了,反正长孙军师说过,只要大主母上钩,本将军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你走不走?不走本将军可走了!”

    那亲卫嘿嘿一笑,紧跟苏信走出了帐外。

    此刻营内,苏信手底下一千守军正与梁丘舞麾下的兵马玩得高兴……不,是打个热火朝天,人人皆以[杀死]对方,夺走对方脖子上的木牌为最终目的,谁也没有想到,他家大将苏信,早就在这个时候偷偷溜了。

    当然了,就算他们知道,恐怕也不会在意,更谈不上士气大跌,毕竟这是演习,是一次难得的、带有娱乐色彩的兵团活动,尤其是对于已夺下了好几块敌军木牌的士卒而言。

    而如此同时,正如谢安所料,密切关注着苏信大营的费国显然是注意到了下游十里处军营所传来的人声喊叫。

    “上钩了……”费国嘴角扬起几分笑意,扫视了一眼在营内无数整装待发的长孙军士卒,朗笑说道,“该是我军露脸的时候了……出发,去拿下梁丘将军的大营!”

    “喔!”

    “李景……就交给你了!”费国目视着身前一位将领说道。

    李景微微一笑,点头说道,“放心,闲差而已!”说着,他一拉马缰,率先出奔营门。

    目视着李景率大部队离开,费国抬手摸了摸下巴,微微一笑。(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长孙湘雨的意

    ——四月二日,辰时,梁丘军二线营寨,竹林坡军营——

    输了……

    输的真彻底啊,完完全全中了那个女人的陷阱啊……

    到最后非但没拿下费国的大营,连苏信的大营也丢了,还搭上了新丰河的前线营寨……

    更要命的是,跟着自己与舞儿前往偷袭苏信与费国二人营寨的六千兵马,到最后竟然只逃回来两千多人……

    睁着眼睛,谢安枕着双臂望着帐内的顶棚,嘴角一牵,脸上露出几分苦笑之色。

    轻轻闭上双目,谢安眼前不禁浮现出昨日的种种遭遇……

    那是在一个漆黑的晚上,他谢安与梁丘舞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了苏信的营寨,随后,便得到了马聃派人前来通知的重要消息:费**营终究是出动了,大批的长孙军士卒渡过新丰河,朝着梁丘舞的新丰河军营而去。

    “嗖嗖嗖!”

    在梁丘军新丰河兵营方向,三支响箭划破漆黑夜空的寂静,继而在半空炸裂成一片火花,这意味着谢安与梁丘舞的主营已遭到了长孙军的猛烈攻势。

    得见此事,谢安与梁丘舞下令步兵守原本属于苏信的大营,与马聃、陈纲二人率领五千东军骑兵径直袭击费国的营寨。

    因为根据谢安针对长孙湘雨此番用计的判断,眼下费**营的兵力绝对不是很充足,换句话说,只要速度够快,他们完全可以在渡河的长孙军察觉不对的情况下抢先一步拿下费国的大营。

    计划到这一步时,一切都很顺利,就如谢安心中所估算的那样,梁丘舞不费吹灰之力地杀入了费国的大营。然而就在这时,谢安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他发现,大将费国竟依然还在营中。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坐跨着战马,谢安一脸吃惊地抬手指着不远处的费国。

    “呵呵,”费国笑了。微微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恭敬、几分揶揄,微笑说道,“大人,可不单单只有末将在这里哟!”

    话音刚落,营内顿时燃起一堆堆篝火,将原本昏暗难以目视的营寨照个透彻,谢安与梁丘舞这才注意到,在费国身后的帅帐外。长孙湘雨侧坐在一张椅子上,摇曳着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

    而在长孙湘雨身后,金铃儿、狄布、漠飞、唐皓、丁邱、齐郝等人竟然全数在场。

    这怎么可能?

    难道长孙湘雨这个女人并没有分兵去抵挡林震、严开那两路偏师?难道叫林震、严开二人心存忌惮的那两个长孙军营寨,莫非只是屯扎了少许兵力的空营?

    等等……

    这么说的话,费国这兵营,可不单单只有万余兵力啊,很有可能。长孙湘雨将她那三万四千兵力,有九成布置在这里……

    一想到这里。谢安心中咯噔一下。

    毕竟按着谢安的估算,费国这兵营顶多只有万余兵力,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超过两万,否则的话,新丰河上游与下游,长孙军可抵不住严开、与林震二将。毕竟二将每人手中都有一万兵力。

    顺着这个判断估算下去,费国为了攻取梁丘军在新丰河的营寨,为了保险起见的话,至少也要出动七八千的兵力,如此一来。费国留守大营的兵力,满打满算也不过四五千。

    换句话说,梁丘舞凭借着相同的兵力,完全可以吃掉费国留守在大营的五千兵力,毕竟此番跟在梁丘舞身后的,那可是东军。

    但是谢安万万没有想到,费国的兵营中,不单单只有万余兵力,这里,有三万士卒,哪怕李景出阵带走了将近一万,这里还有两万!

    两万对五千……

    更糟糕的是,对方同样有东军的骑兵,甚至,还有谢安等人此番并没有带来的南军[陷阵营]重步兵四千人,这守卫,如何只是一个铜墙铁壁能够形容?

    “哎呀,夫君与小舞妹妹真是的,就这么急着要与人家分个胜负么?”长孙湘雨咯咯地笑着,继而手中折扇一指梁丘舞方向,顿时,营外四处响起阵阵沉重脚步声,大批的长孙军士卒从四面八方涌入进来。

    倘若是在真正的战场,即便面临这等凶险处境,梁丘舞心中多半亦不会惊慌,毕竟她与陈蓦这对堂兄妹,拥有着[一人成军]的恐怖实力,但是此番演习不行,在如此多的敌军包围下,哪怕是梁丘舞,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被长孙军士卒那蘸着墨水的长枪刺中,毕竟按照谢安的规矩,哪怕她武艺再高,只要被人戳中一下,身上出现了较为清晰的墨点,就视为[战死]出局。

    因此,无奈之下,梁丘舞只好选择了退却,一把将谢安拉到自己马上,与陈纲、马聃二人死命往外突围。

    最终,跟随着梁丘舞前往偷袭费国大营的五千骑兵被[杀]了大半,只有两千人左右跟着梁丘舞逃过了河,至于苏信的营寨与营内那两千守军,梁丘舞与谢安此番已是顾不上了,毕竟他们的身后,那是费国、唐皓两位大将级人物的率军掩杀,期间还有金铃儿、漠飞、苟贡、丁邱等人的于途截杀。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谢安与梁丘舞能够平平安安地退到竹林坡兵营,除了途中项青的支援外,更重要的原因在于,长孙湘雨那一方的人放水了。

    比如费国与唐皓,二人只追到新丰河就不再追,追赶时的目的也只是以尽可能地困住梁丘军的士卒为主;再比如金铃儿与漠飞,他们二人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武艺拖住梁丘舞,毕竟当时梁丘舞为了不使不通武艺的谢安不慎被[杀],将自家夫婿拉到了自己马上,如此一来,她在马背上的行动自然是大打折扣,但是,金铃儿与漠飞并没有那么做。仅仅满足于[截杀]梁丘军中的副将级将领;更别说李景,这家伙在夺下了梁丘舞的大营后,本可以出兵将梁丘舞与谢安堵在新丰河,但事实上,自从夺下了梁丘舞的兵营后,就没有他的消息了。

    正因为有着这么多的放水。梁丘舞与谢安才得以带着两千残余东军士卒逃到竹林坡的兵营,否则,就算梁丘舞与谢安安然无恙,他们手底下那两千一同逃回来的东军,是铁定要留下脖子的木牌的。

    ……

    ……

    总归谢安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在骑着战马奔波了一宿后,回到竹林坡的兵营内就困地不行,一头倒在自己帐篷的榻上睡着了。

    而今日早晨一觉醒来,他这才开始仔细回想昨晚的交锋。

    尽管有些马后炮的嫌疑。可谢安隐约也注意到,他们从一开始,就陷入了长孙湘雨所布置的陷阱中……

    比如最开始金铃儿假扮成廖立刺探梁丘军的情报,当时在帐的众人谁都没往细处想,包括谢安在内,但是此刻再回想起来,谢安这才发现,长孙湘雨之所以叫金铃儿那么做的原因。并不是为了刺探梁丘军的战术,而是为了迫使梁丘军改变战略。率先出击……

    啊,那个智慧堪比妖孽的女人,不出差错应该是早就料到梁丘军会采用[防守反击]的战术,因此,她派了金铃儿过来。

    如此一来,梁丘军这边的压力就更大了。在明知己方所用战术泄露的情况下,他们还敢按照原先那一套战术么?可反过来说,[防守反击]确实是对付长孙湘雨最佳的战术,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更改的?

    就在梁丘军将领左右为难的时候,长孙湘雨抛出了苏信这个诱饵……

    搏。还是不搏?

    搏一搏的话,或许能够扭转不利局面,而倘若不搏,恐怕就再也难以扭转这不利的局面了。

    倘若单单只是如此的话,谢安恐怕还不会中计,要命的是,他察觉到了长孙湘雨所用计策中的致命破绽……

    但事实上呢?那却是长孙湘雨专门为自家夫婿大人所精心准备的计中之计……

    简单地说,谢安凭着对妻子长孙湘雨的了解,看出了这个女人试图以苏信为诱饵的举动,而长孙湘雨呢,亦凭着对自己夫婿的了解,相信谢安能够看出她专门为他所精心准备的破绽,是故很是大胆地将几乎全部兵马集中在费国的兵营中,就等着谢安乖乖就范,一头撞入袋口。

    平心而论,并非是谢安不聪明,事实上,他要比马聃这些领兵经验丰富的将领想地更多,找到了费国大营这个突破点,用弈棋来说,马聃顶多想到对手下一步动作,而谢安想到了后五步,但很遗憾的,对面那个姓长孙的女人,她想到了后十步,甚至是二十步!

    倘若硬要说谢安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战术性错误,那就是,他不该在与长孙湘雨对阵时心存侥幸,这个女人,无懈可击!

    “真是……要不要这么强悍啊?自己这丈夫的压力很大啊……”仰头望着帐篷的棚顶,谢安苦笑地摇了摇头。

    不过话说回来,有件事他很是在意,那就是,谢安隐约察觉到,长孙湘雨这一连串的设计,似乎是专门针对他的……

    也难怪谢安如此猜测,毕竟费**营那看似是破绽实则是陷阱的所谓[长孙湘雨的疏忽],可以说完完全全就为他准备的,就好比马聃,他当时就没想到以放弃自家营寨为代价去换对面苏信与费国两个营寨,他的想法,依旧停留在[如何能在不丢掉大营的情况吃掉苏信这个诱饵,借此扭转不利局面],根本没有想到还可以趁着费国出兵后营地守备空虚的机会将他的兵营也拿下。

    “为什么呢?”翻身坐起,谢安脸上露出几分纳闷。

    难道长孙湘雨是特地为了打击自己的夫婿?

    没道理啊,无论是成婚前还是成婚后,谢安可以说都被长孙湘雨这位爱妻打击地体无完肤,长孙湘雨没理由要这么做。

    难道是想在自家夫婿面前露一手?

    这更没道理了,长孙湘雨的本事,谢安是知道的,甚至于,谢安亲口承认不如她。没理由她要这么做啊。

    到底是为什么呢?

    算了,过些日子有机会当面问问她吧。

    苦苦想了半响,谢安不得不承认,那个疯女人的想法,确实不是他这等凡夫俗子能够猜测一二的。

    甩甩脑袋抛却那些胡思乱想,谢安翻身下了床榻。前往营内的帅帐,毕竟从梁丘舞昨日闷闷不乐的表情不难看出,她对于己方的惨败耿耿于怀,眼下正是谢安出场哄她的时候。

    一路走到帅帐,谢安朝着帐外守卫的士卒点了点头作为招呼,而就在他正要撩起帐幕走进入的时候,忽然听到帐内传来了梁丘舞那充斥着怒不可遏与羞恼的呵斥声。

    “卑鄙……总之,就是卑鄙!——滚出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心中疑惑的谢安撩起帐幕,他这才惊愕地发现。帐内除了恼羞成怒的梁丘舞外,还有两位难得的贵客……

    长孙军主帅长孙湘雨,以及金铃儿……

    “你……你们怎么在这儿?”谢安吃惊地望着长孙湘雨与金铃儿。

    话音刚落,长孙湘雨露出一副楚楚可怜之色,幽怨说道,“夫君就这么不待见人家么?”

    “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为夫就是好奇你们这是……”

    “咯咯咯,”长孙湘雨闻言咯咯一笑,当着梁丘舞的面走到谢安身旁。亲昵地轻搂着谢安的脖子,带着几分媚态。笑着说道,“人家与铃儿姐姐想念夫君,是故过来与夫君一道吃顿饭,顺便嘛……”说到这里,她故意瞥了一眼梁丘舞,轻笑说道。“顺便瞧瞧手下败将!”

    “你这家伙!”梁丘舞闻言大怒,秀眉紧皱,怒不可遏,却见金铃儿一下站到她面前,抬手说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会儿将我二人拿下,你可胜之不武哦!”

    “你!”梁丘舞气地面色通红,闷闷不乐地坐下在帐内主位,而趁着这个功夫,金铃儿亦走到谢安身旁,眨眨眼笑着说道,“小贼,可曾思念余啊?”

    偷偷瞥了一眼梁丘舞,见她双目死死盯着自己,谢安倍感压力巨大,言辞含糊地说了几句,算是回了金铃儿的话。

    “那人家呢?”几乎半个身子挂在谢安身上的长孙湘雨一脸期待地问道。

    “唔,想吧……”

    “想就是想,没想就是没想,什么叫想吧?——奴家真命苦……人家可是对夫君思念地紧呢,没有夫君在旁,昨日在军营中用饭,很是不习惯呢!”长孙湘雨一脸哀怨地嘟着嘴,尽管谢安很清楚那是她装出来的,心中不禁亦生涟漪。

    “嗯!”金铃儿点了点头,这一点她与长孙湘雨倒是没说谎,毕竟往常在家里,谢安与家中四位娇妻向来都是一同用饭,有说有笑,哪怕是拿夫君谢安开玩笑,谢安也不在意,毕竟他对待自己的女人,一向都是很大度的,这使得众女对他产生了某种依赖。

    如今,忽然间丈夫不在身边,无论是长孙湘雨还是金铃儿,都感觉好像少了什么似的,浑身不自在。

    这不,她们两个今日特地[自投罗网],跑到梁丘军大营蹭饭来了,而正是她们这种不严肃对待的态度,更是叫梁丘舞心中气恼。

    尽管是演习,打到半途跑到敌军大营帅帐用饭,这像话么?!

    更叫梁丘舞生气的是,她竟然还在这两个对待演习并不怎么严肃的女人手里栽了一阵,非但丢了一个兵营,还[损失]了多达四千的兵力。

    越想越气,梁丘舞再也无法承受长孙湘雨与金铃儿当着她的面与夫君谢安**,气呼呼地说道,“安,休要与敌将纠缠!——你们两个,赶紧走!”

    “凭什么呀?”长孙湘雨与金铃儿闻言撇了撇嘴。

    眼瞅着梁丘舞表情越来越可怕,谢安隐约感觉自己脑门有些冰冷,做和事老般说道,“好了好了,既然来了,那就吃顿饭再走吧,正巧为夫也饿着呢……舞儿?”

    见夫婿谢安这么说,梁丘舞尽管心中不情愿,也只能暂时留下长孙湘雨与金铃儿二女,吩咐军士奉上菜肴。

    军营中的饭菜,自然比不得在谢安家中,不过嘛。无论是长孙湘雨、梁丘舞,还是金铃儿,都不会在此在意罢了,长孙湘雨是吃地少,而且配饭的菜肴大多都是蔬菜,几乎不沾荤腥。梁丘舞是早已习惯军营中的饭菜,至于金铃儿嘛,由于幼年的孤苦经历,使得她对食物的看法与常人不同,无论是山珍海味还是粗茶淡饭,只要是能够填饱肚子的食物,她绝不会挑剔。

    “可惜伊伊不在,要不然就齐了……”用饭时,给梁丘舞夹了一筷子菜。谢安略感遗憾地说道。

    长孙湘雨闻言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意,瞥了一眼梁丘舞,似有深意般说道,“夫君若是想念伊伊的话,奴家可以帮忙哦……”

    也不知怎么的,本来在谢安眼中笨笨的梁丘舞眼下仿佛突然就开了窍,咬牙切齿冷笑说道,“少得意了!——不过是才赢了一场而已。就以为自己十拿九稳?”

    “难道不是么?”长孙湘雨咯咯一笑,目视着梁丘舞淡淡说道。“昨日那一战,小舞妹妹丢了一个兵营,损失了五千人,而姐姐这边,不过是损失了千余人罢了,而且这千余人中。还有一千人是姐姐白白送给小舞妹妹的功勋……”她所指的,显然是苏信那一千人。

    “哪又如何?”梁丘舞闻言双眉一皱,沉声说道,“沙场胜负,并非全赖双方兵力多寡……未到最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咯咯咯,”长孙湘雨啪地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望着梁丘舞微微一笑,用带着几分轻蔑的语气说道,“既然如此,姐姐拭目以待!——姐姐倒是要看看,妹妹如何扭转眼下的不利!”说话时,谢安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极其惊人的魄力,不同于梁丘舞以及金铃儿这位武人的震慑力,而是一种自信,叫人难以置信的强大自信。

    “谁是你妹妹?!”梁丘舞一脸怒恼地冷哼道,说完,她好似注意到了什么,一转头见自家夫婿谢娜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疑惑问道,“安,你这般瞧着我做什么?”

    “呃?哦哦,没事……”谢安摇了摇头,但心中却感觉有些意外。

    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的异常,长孙湘雨瞥了自家夫婿一眼,嘴角扬起几分淡淡笑意。

    饭后,谢安与三女又在帐内聊了好一会,说是聊天,其实就是长孙湘雨与金铃儿单方面地与自家夫婿**罢了,毕竟她们眼下依然算是新婚少妇,正是痴迷于男欢女爱、希望夫君时刻陪伴在旁的爱恋时候,却因为此番的演习而有好些日子见不着面,这如何不叫她们心中挂念?

    想来,这才是她们此番来到[敌军]的主要目的。

    梁丘舞起初还能忍,可眼瞅着长孙湘雨与金铃儿二女越来越过分,她实在是忍不了了。

    “行了吧?饭也吃了,夫君你等也瞧了,该回去了吧?——这仗还没打完呢!”

    “妹妹就这么有自信?”尚且在谢安怀抱中,长孙湘雨闻言轻笑说道,“有件事妹妹可要清楚,你铃儿姐姐可还未动真格的呢,信不信,她能叫妹妹手底下无将可用?”

    金铃儿闻言转头望向梁丘舞,微笑说道,“轻而易举哦!”

    梁丘舞咬了咬牙,她也清楚金铃儿这等顶尖刺客在战场上的作用,可作为谢家的长妇,又岂能在这里服软?闻言正面对上金铃儿略带挑衅的眼神,冷冷说道,“你可以试试,毒蜘蛛!”

    “……”见梁丘舞又叫了那个叫自己异常不悦的名号,金铃儿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舔了舔红唇,挑衅般说道,“既然妹妹有这个要求,姐姐倘若不答应,岂不是不给妹妹面子?——从今日起,不将妹妹军营折腾个鸡犬不宁,老娘就不叫金铃儿!”

    “你!”梁丘舞闻言大怒,一双虎目瞪着金铃儿。

    见此,谢安连忙站起身站在二女之间,右手轻轻一拍长孙湘雨的翘臀,咳嗽一声说道,“好了好了,你们该回去了,虽说是演习,但也要严肃对待!”说着,他频频朝着长孙湘雨使眼色。

    也是,他哪里还敢将长孙湘雨与金铃儿二女留在营地里,没瞧见金铃儿与梁丘舞都快翻脸当场打起来了么?

    注意到了谢安的眼神示意。长孙湘雨有些不乐意地嘟了嘟嘴,幽怨说道,“安哥哥真是的,人家才来一会儿呢,就这么急着赶人家走……”

    “行了行了,走吧!——舞儿。为夫送送她们,马上就回来……”眼瞅着梁丘舞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谢安赶紧拉着长孙湘雨与金铃儿的手,将她们送了出去。

    走出帅帐,谢安心有余悸地擦了擦脑门的冷汗,有些不悦地望着长孙湘雨与金铃儿说道,“干嘛呢你们这是?——非要气地她暴走是吧?”

    长孙湘雨微微一笑,旁边金铃儿见自家夫婿谢安有些生气,连忙解释道。“小贼,并非是余率先去气她,你也听到了,她是怎么称呼余的……余再怎么说也比她年长几岁,不叫姐姐也就算了,何以还要用那般称呼?”

    “金姐姐不也时常叫她母老虎么?”谢安没好气说道。

    “这个……”金铃儿闻言面色微微一红,偷偷望了一眼谢安,见他神色入往常一样。这才暗自松了口气,稍稍退去几分心中不安。

    平心而论。金铃儿气的并非是梁丘舞叫她毒蜘蛛,而是气她当着她们夫君谢安的面这样叫她,毕竟她金铃儿曾经在金陵时,那可是名声响彻江南黑道的金陵众大姐,说她当时杀人不眨眼、手段毒辣丝毫不为过,或许曾经她并不怎么在意。可如今她已嫁给谢安为妻,尝到了自家夫婿宠爱自己时的甜蜜,她如何敢向自家夫婿透露,她曾经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人?

    啊,并非是担心曾经的恶名暴露。而是担心自家夫婿谢安在得知此事后会改变对她的宠爱。

    毒蜘蛛、黑寡妇,这一系列曾经在金陵时的恶名,无论谁这么叫、在什么时候叫,金铃儿都无所谓,唯独在她夫婿谢安面前不容许,绝对不容许!

    否则,名声响彻金陵附近一带黑道的[鬼姬]会动怒,后果很严重!

    “对了,湘雨,你昨日一番算计,是刻意针对为夫的么?”终究,谢安还是问出了自己心头的疑惑。

    “咦?有这回事么?”长孙湘雨用手中折扇的一端轻轻敲着自己的额头,露出一脸不解之色。

    见此,谢安没好气地抬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将方才在自己帐篷内的猜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哎呀,被看出来了呢……那就是没办法了!”长孙湘雨的脸变得比翻书还快,歪着脑袋望着谢安,小脸上说不出的得意,笑嘻嘻说道,“安哥哥是个聪明人,可惜呀,人家比安哥哥想得更多哟!”说着,她右手比划了一个尺度。

    谢安闻言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继而好奇问道,“为何要针对为夫呢?”

    “为何呀……”长孙湘雨淡淡一笑,继而脸上露出罕见的严肃表情,正色说道,“因为,奴家不希望夫君大人去帮她……并不是出于嫉妒什么的,总之,夫君大人只要起到稳定她情绪的任务就足够了,请莫要插手!”

    夫君大人?

    初回听长孙湘雨用这么规矩的称呼叫自己,谢安愣了愣,诧异地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毕竟从相识到成婚,长孙湘雨对他的称呼一改再改,从[那谁]到[谢安],再到[安哥哥],甚至是成婚之后偶尔叫过的[夫君],但是[夫君大人]这个如此严肃而庄重的称呼,她却从未叫过……

    “理由呢?”似乎是注意到了此刻长孙湘雨语气中的严肃,谢安亦认真起来。

    只见长孙湘雨望了一眼谢安,继而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沉声说道,“奴家想与她较量一下,与冀北战场时的她……”

    “冀北战场……”谢安闻言皱了皱眉,他下意识地想到了失去控制时的梁丘舞。

    “不,”似乎是猜到了谢安所想,长孙湘雨摆了摆手中的折扇,正色说道,“夫君大人误会了,并非是失去理智时的她,那样的她,不过是一头空有武力的野兽罢了……”

    “那你……”谢安有些听不懂了。

    可能是看出了夫君谢安脸上的错愕表情,长孙湘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这些日子,夫君大人不出差错的话也看出来了吧?”

    “看出什么?”

    “难道夫君大人就不觉得诧异么?——眼下的小舞妹妹,与夫君大人去年初见时的小舞妹妹,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谢安闻言张了张嘴,惊愕地望着长孙湘雨。

    事实上,谢安确实察觉到了,在他的记忆中,初见时的梁丘舞不苟言笑,看似性子恬静,可谢安感觉有些不对劲,那时的她仿佛跟个木偶似的,而眼下,梁丘舞好似逐渐有了些人的生气……

    虽说这个比喻不怎么恰当,但谢安的感觉却是如此,比起初见之时,眼下的梁丘舞渐渐地会笑了、也会发怒,尤其是那一日在皇宫金殿上与佑斗交手了一番后,这种现象尤为明显,但是附带着的,她的情绪波动亦变得十分剧烈,往往会因为旁人的一句话或喜或怒。

    但是不管怎么样,谢安依然比较倾向于眼下的梁丘舞,尽管眼下的她仿佛是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引爆,就像那一晚暴走袭击李茂、金铃儿一样。

    “看来夫君大人也看出来了……”秀目一瞥谢安,长孙湘雨,她抬起头望向天空,喃喃说道,“夫君大人还记得么?初见时奴家曾经说过,她,是一个怪物……只不过六年,冀京平淡而无聊的琐事磨平了她的爪牙,连带着她那与生俱来的可怕天赋也消失殆尽,如今的她,已并非是奴家一心要与其较量高低的劲敌……夫君大人不知,原本的她,那是何等的可怕,就连奴家也没把握稳胜……”

    “这不是很正常么?舞儿的武力……”谢安疑惑问道。

    “无关乎武力!”打断了谢安的话,长孙湘雨摇了摇头语气凝重地补充道。

    “……”听闻此言,谢安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

    怎么可能?!

    瞥了一眼谢安,见他一脸的不可思议,长孙湘雨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总之,夫君大人莫要插手这件事,奴家此番故意将夫君安排在妹妹这边,可不是为了叫夫君大人替她出谋划策……”

    “咦?那你……”

    “过几日,夫君大人就会明白的!”微微一笑,长孙湘雨与金铃儿向谢安行了一礼,转身走远了,只留下谢安一人站在寨门附近,皱眉凝视着二女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不关乎武力的……可怕天赋?

    ps:祝大家伙中秋节快乐!

    话说,好像我祝贺节日总是慢一步啊- -(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避战?逼战!

    次日清晨,谢安醒来后前往梁丘舞的帅帐,意外地发现,帐内站着一排军中[副将级]的将领,皆是冀州军中官职品阶五品以上的军官,只见他们一个个低垂着脑袋,帐内主位上梁丘舞的虎目扫视下静若寒蝉。

    “怎么了这是?”朝着那些将领努了努嘴,谢安好奇地询问着眼下军营内唯有的两员[大将级]将领,陈纲与马聃。

    小心地偷偷打量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看不出究竟是何表情的梁丘舞,陈纲小声说道,“一觉醒来,牌子丢了……”

    丢了?

    不是都叫他们挂在脖子上的么?可能可能会丢?

    莫非……

    微微一皱眉,谢安便想到了最合理的原因。

    就在谢安暗自猜测之际,坐在帐内主位的梁丘舞长长吐了口气,带着极其明显的恼怒,咬牙说道,“好一个[不知所踪]啊……若是在战场上,丢的就不是那一块牌子了,而是尔等项上首级!”

    那一排将领浑身微微一颤,低着头一声不吭。

    他们确实没什么可说的,在夜晚睡觉的时候,不知不觉轻易被人取走了挂在脖子上的木牌,这意味着那人也能轻松地取走他们的性命。

    “出去!”梁丘舞沉声呵斥道。

    总归这些位副将隶属于冀州军,并不是梁丘舞的军职管辖范围之内,因此,梁丘舞尽管心中极其恼怒,却也无法对他们做出任何处罚,倘若是换做东军的将领,那可就没这么便宜了,日后一段日期内加倍的训练那是肯定的。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啊?一个五十,七个三百五……”在那些位副将逃也似地走出帐外时。谢安一边小声嘀咕,一边数着人头。

    不出意外的话,昨夜金铃儿的[梁丘军竹林坡军营一夜游]收获巨大,为长孙军赚取了三百五十的胜利点数,若是再来两回,这点数可就相当于在正面战场击溃梁丘军一次了。

    果然金姐姐也是属于[一人军]这个级别的……

    尽管她在单打独斗上不会是小舞的对手。可在一些适合她发挥的环境下,却能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谢安不禁又想起了自己曾经思考过的那个设想,那就是组建一支在战场上专门用以狙杀敌军将领的刺客兵团,尽管这招数看似有些下三滥,可战场嘛,总归是生死存亡之所,使些伎俩用以保住胜算,减少麾下将士的伤亡,有何不可?正所谓兵不厌诈嘛!

    不过话说回来。金姐姐下手还真是丝毫不留情面啊……

    [……从今日起,不将妹妹军营折腾个鸡犬不宁,老娘就不叫金铃儿!]

    脑海中回想起昨日金铃儿临走前对梁丘舞的挑衅,谢安只感觉头昏脑涨,苦笑连连。

    “安,你来了啊……”也不知是刚刚才看到谢安,还是借这个话题来结束方才的小插曲,梁丘舞略显疲倦地捏了捏鼻梁。伸手点指,指了指她面前桌案上所摆着的一封书信。轻声说道,“这是那个女人方才派人送来的战书……”

    谢安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梁丘舞,从她那带着几分期待的目光不难看出,梁丘舞似乎有意要让他来拿主意,可问题是,谢安昨日已被长孙湘雨给[警告]过一回了。请他这位夫君大人莫要插手她们两个妇道人家的较量中。

    甚至于,为此长孙湘雨不惜算计自家夫君大人,给他设下了一个精心准备的圈套,弄得谢安……实在有些尴尬。

    能不尴尬么?

    前一日还信心十足地想要替梁丘军扭转当时不利的局面,可结果。却使得梁丘军付出了沉重代价,处境亦变得更加不利,这要是在战场上,再换个不熟悉的主帅,那谢安这个献出这种昏招的将领可是要杀头抵罪的。

    也正因为如此,见梁丘舞依旧用那种信任的目光望着自己,谢安尤为感动。

    不过感动归感动,他实在不敢再替梁丘舞出谋划策了,毕竟根据昨日与长孙湘雨的交谈,那个女人似乎只是想与梁丘舞较量一下,不出意外的话,谢安那位阴险、腹黑的二夫人,应该会像猫捉耗子般,尽可能地、想方设法逼出梁丘舞所有的潜在实力,毕竟那个女人最讨厌平淡无聊的事,哪怕这事是唾手可得的胜利。

    换而言之,那个女人绝不会如此快地结束演习,而是会一步一步逼迫梁丘舞,逼着梁丘舞展现出曾经那让她认可的统帅实力,而倘若谢安插手其中,那个聪明绝顶却又阴险腹黑的女人,肯定会生气的。

    那可是会设下精心准备诡计对付自家夫君大人的女人,谢安可不想再被这个女人算计,纵观整个大周,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长孙湘雨笑容满面的背后究竟是什么,再者,对于长孙湘雨昨日所说的那些,谢安亦是十分好奇,他很想认识一下,六年前十三岁时的梁丘舞,究竟是一个什么样性格的女人,何以能在[长孙湘雨心中尊敬之人排行榜]上名列第二位。

    想到这里,谢安稍稍有些来气,毕竟据他所知,在这个排行榜上,他排在第四位……

    第一位,无疑是长孙湘雨此生最尊敬的人,没有之一,也就是她的生母王氏;第二位,便是梁丘舞;第三位,则是胤公,毕竟就是这位老人提出了[孙女放养教育计划],尽管计策粗浅地叫长孙湘雨嗤之以鼻,可事实上她还是乖乖中计就范,被锦衣玉食的奢华生活这枚糖衣炮弹击中,起初的锐气逐渐消磨殆尽,连带着如今成为她丈夫的谢安也遭了秧,时不时地想朝天悲惨地喊一声,自小娇生惯养的殷富世家千金娶得起、养不起,实在不好伺候。

    更要命的是,眼下还不是谢安最糟糕的时候,毕竟眼下的谢家二夫人。还是一位钱囊鼓鼓的富婆,手中还有近千万两的私藏,等什么时候这个花钱如流水的女人败光了手里的那些银子,那才是谢安生活中真正悲惨日子的开始,到那时,除非谢安用他那超越时代的丰富想象力大肆敛财。否则,就只能收受贿赂养家糊口,当一个彻头彻尾的贪官了。

    唔,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必定有一位默默付出的女人;每一个成功贪官的背后,也必定有一位不知财帛之贵的女人。

    “安?你没事吧,安?”见谢安长时间地默然不语,梁丘舞一脸纳闷地问候了一声。

    “啊?哦,没事没事……”将心中那些烦人的烦恼事物抛却脑后。谢安略显凝重的目光深深望了一眼梁丘舞面前桌上那一份战书,思忖一番后,苦笑说道,“你让我拿主意……可是我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好办法,昨日你也知道,在智略上,哪怕是为夫也不是湘雨的对手……”

    见谢安面露尴尬表情,马聃站上前一步。替自家大人解围道,“大帅。二主母学究天人,胸藏万计,拼智略就连大人亦是不敌,又何况我等?末将以为,不如静候时机!”

    “静候时机?”梁丘舞不解地望向马聃。

    只见马聃抱了抱拳,正色说道。“我军昨日失利的战报,昨夜末将与陈纲将军一回到此营,便已派人将其送至林震将军与严开将军二处,尽管两位将军一度被张孙军的虚张声势所蒙蔽,未曾察觉对面的两座营寨竟是空营。可等战报一至,两位将军必然醒悟,当即率军夺占……”

    “不,”梁丘舞微微摇了摇头,叹息说道,“那个女人虽说为我所不喜,可在布置战略上,她从未出过错,堪称是算无遗策,不出意外的话,在昨日我等撤到此地之前,她便已分出两支兵马,入驻上游与下游的兵营,除非林震与严开能赶在那时之前察觉不对,率军渡河,夺占敌军空营站稳脚跟,否则,很难打开局面……”

    听闻此言,马聃摇头说道,“不不不,大帅误会了,末将的意思是,二主母可是提着费国将军的大军,入驻了我军的新丰河中游营寨,据项青将军所派人所传递的消息,原先我军的新丰河营寨,所悬挂的旗帜,除了帅旗[长孙]外,最多的则是费国将军的[费]字旗号……”

    “你是说,费国并未被长孙湘雨派出单独领兵么?”梁丘舞逐渐把握到了马聃话中的隐含意思。

    “大帅明鉴,”习惯性地奉承了一句,马聃沉声说道,“林震与严开两位将军,皆是足以独当一面的善战大将,纵观长孙军诸多将领同僚,恐怕唯有费国与唐皓二人能够抵挡,其余将领,并非末将褒贬,总归还逊色一些……而如今,费国竟然还留在中游附近,便意味着上游与下游,必定有一处是我军占据优势!——是故,末将提议改变战术,我军暂时莫要与长孙军主力比拼,静候上游林震将军或者下游严开将军佳音,只要有上、下游有一线被我军突破,二主母必定会分兵救援,到那时,我等再行出击……”

    行啊,这马聃……

    谢安意外地望了眼面前那位自己曾经的家将,心中暗忖,这马聃不愧是原叛军中难得的将才,心思这般缜密,哪怕是处于不利的局面,亦能从中找寻出一线胜算,真亏得这等经验丰富的沙场宿将曾经毫无怨言地当了自己一段时间的家将护卫。

    谢安这边对马聃暗自褒奖,对过陈纲却皱起了眉头,不悦说道,“马将军的意思是叫将军隐忍不战,依靠上、下游的优势来打开局面?”说着,他摇了摇头,回顾梁丘舞说道,“将军,我军还有四千南军,两千东军,更何况项青那里还有两千余东军,集结后不下于八千精锐,未尝没有一战之力!——末将请战!”

    马聃闻言心中有些着急,连忙说道,“陈将军且慢!——陈将军莫要忘了,二主母那边亦有近四千南军,甚至于,她麾下东军将士眼下远远在我军之上,撇开罗超将军近三千东军轻骑不谈,也还有六七千的骑兵,再加上冀州兵……论兵力。双方差距太大,不宜轻举妄动!——末将久闻陈将军勇武,可此番演习大人制定了规矩,哪怕是将军,一个不留神恐怕亦会被寻常士卒所[击杀],似眼下局势。我军决不可失了将军啊!”

    对于马聃的言论,起初陈纲不以为然,可听到那个规则限制后,他默然了,毕竟他也清楚,似他这等冲锋陷阵的猛将,在这条规则下一旦踏足战场,十有**是回不来的……

    想到这里,陈纲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谢安。暗自气恼这位姑爷闲着没事,定这哪门子的破规矩。

    “眼下只能暂时避其锋芒,等待时机!”马聃不动声色地走上前一步,用身体替面露尴尬之色的谢安挡住了来自陈纲的视线。

    梁丘舞闻言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

    “挂免战牌……不战!”

    听着她那有些憋屈的声音,谢安暗自苦笑一声,而那边,陈纲亦拽紧了拳头。

    作为东军的守护。堂堂[炎虎姬],梁丘舞何曾有过怯战的时候?!

    半个时辰之后。竹林坡梁丘舞军营避战不出的消息,终于传到了长孙湘雨耳中。

    正如马聃所言,长孙湘雨只派出了唐皓、齐郝分兵到下游与严开对峙,却未曾派出费国,派往上游抵挡林震的,乃是苏信、李景二将。

    “哈?避战不出?”侧躺在主帅帐篷内的卧榻上。长孙湘雨一副慵懒姿态地摇着手中的折扇,轻笑说道,“这可不像是小舞妹妹的作风啊……”

    “莫非是夫君?”在一旁把玩着手中匕首的金铃儿闻言诧异问道。

    “那倒不至于,”长孙湘雨微微一笑,说道。“夫君对我等姐妹颇为实诚,既然奴家昨日已拜托过他,他断然不会违背承诺……唔,应该是那个马聃吧,昨夜袭击我军军营也有他一份,据唐皓所言,此人统兵才能不在他之下,或许是看出来了吧……”

    “看出来了?”金铃儿不解地望向长孙湘雨。

    见长孙湘雨似乎并没有要详细解释的意图,帐内众将中,费国抱拳解释道,“三夫人明鉴,二夫人是想说,那马聃看出了二夫人分派将领与兵士中的漏洞,对面的林震与严开,皆是大将之才,虽有些夸口嫌疑,但眼下我军之中,能与其平分秋色的,也只有末将与唐皓将军,可二夫人却只派出了唐皓将军抵挡严开,却将末将留下在此营,因此,马聃认为,我军上游必定会失利!”

    “是这样……”金铃儿闻言恍然大悟,继而皱眉询问长孙湘雨道,“既然苏信与李景二人打不过那个林震,为何不派费国将军去?”

    “你猜?”长孙湘雨眨了眨眼睛,继而咯咯一笑,带着几分玩笑,几分认真,轻笑着道,“可不是随随便便哪个人就能当奴家的对手啊,那样太无趣了……”说着,她转头望向费国,说道,“费国,在奴家那位姐妹[认真]起来之前,你陪她玩耍一下吧!——此前营中大小事务,也一并交予你了,你可是我夫妇器重的[帅级]将领,尽管眼下舞台甚小,不过,奴家还是希望你能够展现一下你的能力,让奴家不至于觉得所托非人……”

    二夫人这是在考验自己么?

    费国闻言微微一愣,他可是听得清楚清楚,[帅]级将领……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日后很有可能在自家大人夫妇等人的扶持下,爬到一军主帅的位置,甚至是……当朝大将军!

    想到这里,费国压下心头喜悦,连忙抱拳说道,“是!——末将遵命!”

    不明所以地瞥了一眼满脸喜悦笑容的费国,金铃儿皱眉说道,“那母老虎不是不出战么?”

    “咯咯咯,”长孙湘雨微微一笑,笑容可掬地说道,“不怕她不出战……就是要辛苦铃儿姐姐了,将梁丘军的营寨闹个天翻地覆吧,奴家倒是要看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除了夫君大人以及陈纲与马聃三人,将那营中所有的将领级人物脖子上的木牌都拿过来,要是这样她还不出战,苟贡,你那应该有泻药吧?不妨在其营中水井下几剂……”

    帐内众将闻言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只感觉笑眯眯说出那些话的长孙湘雨实在是可怕,阴险……唔,阴险!

    “漠飞、苟贡、丁邱,你三人亦精于潜藏行踪,与奴家的铃儿姐姐一道去,奴家很热衷于见到你等在梁丘军营中的活跃,可莫要辜负奴家的期待哦……”

    “是!”相比于其余二人当即抱拳领命,苟贡小心翼翼地偷望了一眼长孙湘雨。

    果然,二主母在某种程度上,要远比大主母可怕地多……

    苟贡渐渐有些明白,为何自己的三弟,那个被称为东岭杀人鬼的[镰虫]漠飞,会对自家谢大人的二夫人长孙湘雨那般忠心,言听计从。

    “听上去挺有趣的……”金铃儿闻言秀眉一挑,轻笑说道,“包在姐姐身上了!”

    说着,她暗自望了一眼长孙湘雨,心中对长孙湘雨那一句铃儿姐姐倍感欢喜。

    同样是出身冀京名门世家的千金,看看人家长孙妹妹多乖巧,小嘴多甜,而那个母老虎呢?哼!

    一想到这里金铃儿便咬牙生闷气。

    很显然,这位金陵的[鬼姬],已彻底成为长孙湘雨那一系的人了,仅仅只是因为长孙湘雨一句[铃儿姐姐]……

    真不知该说金铃儿城府太浅,太容易被收买,还是说长孙湘雨揣摩人心的能力太过于杰出,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未来几日里,梁丘舞的竹林坡军营,是肯定不会那般平静了。

    因为它被四位大周一流、甚至是顶尖的刺客盯上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进击的枯羊

    ——大周景治元年四月二日,冀京——

    正值黄昏,天空下着绵绵细雨,耿南骑着马缓缓行走在正阳街上。

    自投靠当朝天子李寿已有两个多月,耿南感觉自己终于像个大周朝廷的官员,而并非只是先前那样,说得好听是北军四大供奉,说得难听,就是在皇宫的看门狗。

    赌对了!

    不知多少回,耿南暗自窃喜着,不得不说,当初他借出卖太平军的情报投靠天子李寿一党,对他而言那就是一场生与死的赌博,只要当时李寿露出半点杀意,他知道自己决不能活着离开皇宫。

    别人不清楚,难道他耿南还会不清楚么?

    皇宫内第一高手,并非是他耿南,更非是他们北军的四大供奉,而是如今天子身边那位看似老迈而不起眼的老太监,内务府大总管,王英。

    也正是因为清楚此事,耿南对于皇宫私下的传闻感到纳闷,因为他听说正月里的逼宫事件中,前天子李暨险些死在当时的太子李炜剑下……

    不可思议,有那位老太监在旁,前天子李暨会险些死在前太子李炜手中?

    不过转念一想,耿南倒也猜到了几分,很有可能,老皇帝是在以自己的性命在试探前太子李炜究竟能做到这等地步……

    冀京大周李氏皇室宗家全是疯子!

    一想到那件事,耿南难以理解地摇了摇头。

    说实话,对于老皇帝李暨的死,耿南非但没有丝毫的遗憾,反而感觉有些庆幸,因为那个男人太可怕了……

    纵观整个冀京、甚至是整个大周,恐怕也只有寥寥一两人知道。当日耿南为了攀上高枝,找一个最佳的主公效忠,不惜杀人灭口从中书省那两个侍郎手中夺下的空白遗诏,最后之所以会交给五皇子李承,其实是前天子李暨授意的,目的就是为了测试一下皇五子李承的气度容量。也就是在那一回,耿南这才知晓,原来老皇帝身边那个王姓老太监,竟然是那一等一的高手。

    遗憾的是,老皇帝李暨太过于小看自己第五个儿子的野心了,恐怕他也没想到,向来受庇于前太子李炜的皇五子李承,竟然是连亲兄长李炜都能舍弃的绝世枭雄,甚至于。竟做出兵围皇宫、图谋造反这等举世的大恶之事。

    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些糟糕的事总算是过去了,新任的皇帝李寿看起来倒是一位能够善处的帝王,尽管此人以往在冀京的风评不佳,似乎是出身有些糟糕,不过耿南可不管那些,他只知道,如今坐在龙庭上的一国之君叫李寿。而支持此人坐上皇位的朝廷权臣叫谢安……

    [八贤王]李贤……

    嘿,别看那家伙如今位居丞相之位。手掌户部、工部与大半个吏部,还有御史台的御史言官支持,可在耿南看在,那位名叫谢安的朝廷权臣倘若要收拾此人,也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

    “嗖嗖……”

    两道黑影从道路右侧的民居屋顶上越过,倘不是耿南眼力绝佳。恐怕很难发现,只道是看花了眼。

    “是东岭众么?还是金陵众?”小声嘀咕了一句,耿南摇摇头,拨转马头朝着自己在朝阳街的府邸而去。

    对于东岭众与金陵众这大周五大行刺行馆之二入驻冀京一事,这在朝中已算不上什么新鲜事。谁不知道那是刑部尚书谢安手底下的人?甚至于,有些消息灵通的城中富豪亦得悉此事,已谈不上是什么秘密。

    因此,对于这两拨刺客很是肆无忌惮地行走于冀京城内,知情的人那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那东岭众与金陵众非但只是刑部尚书谢安的人,更是当今天子李寿委任监控京师的御用密探,其地位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能够得罪地起的。

    一勒马缰,耿南转入了一条小巷,这是他回自家府邸的捷径。

    回府途中,一想到方才在皇宫时的所见所闻,耿南心中有些激动,毕竟从天子李寿的态度表明,他耿南已被当今一国之君所看重,假以时日,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就在耿南喜滋滋地回想着此事时,忽然,小道的岔口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是耿南……么?”

    “……”耿南愣了愣,下意识地勒住了马缰,莫名其妙地望着小道的角落走出一名陌生的男子,缓缓走到小道中央,面色冷淡地望着自己。

    耿南疑惑地打量了一眼挡住自己去路的陌生男子,见此人年纪不过二十,诧异问道,“正是耿某,不知小兄弟有何见教?”

    话音刚落,就见那年轻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拔出手中的佩剑就刺向耿南。

    耿南皱了皱眉,腰间所佩的宝剑抽出半截,轻轻松松地便挡下了来人的剑势,带着几分不悦质问道,“小兄弟何许人也?何以要加害耿某?”

    说这话时,耿南心中有些惊愕,他实在想不通莫名其妙为何有人要杀他,难道是得罪了冀京什么大人物?

    不至于啊,如今天子李寿相当器重他,朝中那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臣谢安谢大人与他关系也不错,更何况这位大人眼下还不在冀京,正忙着带着其府上两位夫人在城外演习……

    难道是李贤?

    不对,方才在朝中还见到过那位丞相大人,看不出对方有任何要杀自己的意思……

    一面用佩剑抵挡着对方的攻势,耿南一面在心中一一排除有意图要杀自己的势力,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

    “锵!”一剑逼退了来人,耿南的面色沉了下来,望着那名男子沉声说道,“小兄弟,倘若是与耿某开玩笑,还请就此罢手,待引来了城内的朝廷密探,小兄弟可就走不了了!”因为不知对方究竟是何身份。耿南尽管心中不悦,却也没有要杀对方的意思,毕竟在他看来,若对方是冀京某个世家的族人,听说了他耿南的武艺前来挑战,然而他耿南却错手将对方杀死。那可就麻烦了,毕竟他耿南可不具备谢安那样的滔天权势。

    “少废话!”被耿南用剑逼退的少年眼神愈加凶狠,剑指耿南沉声说道,“将玉牌交出来,[天枢]!”

    天枢……

    耿南浑身一震,心中顿时恍然,望向那名少年的眼中,已没有方才那样的客气。

    “原来如此……原来是太平军的刺客啊!”耿南笑了笑,在得知对方并非是冀京世家名门的子弟后。他反而放下心来,毕竟这意味着,就算他耿南杀了对方,也不会有任何的后顾之忧,甚至于,就连命案官司都不会有,只要他向天子李寿或者刑部尚书谢安解释清楚缘由。

    “是陈蓦派你们来的?”耿南冷笑说道,倒不是他托大。毕竟根据方才几回交手的经过判断,他不认为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是他的对手。

    只见那少年一抖手中利剑。沉声说道,“陈帅有命,你等三人背叛天军,罪不容赦!——命我等收缴你等手中[神将]玉牌!”

    三人……

    全都暴露了么?

    耿南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对于刑部尚书谢安以及丞相李贤手底下各自有一位太平军的六神将反水一事,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只是出于谢安与李贤保护部下的原因,不曾透露另外两人的确切身份。

    看样子有必要要向谢大人与丞相大人报个信……

    耿南暗自想罢,望向不远处那名少年的眼中露出几分杀意,冷笑说道,“小鬼。真不知该说你勇气可嘉呢,还是不知天高地厚……堂而皇之地在冀京想杀耿某?信不信,耿某要杀你都不需要自己动手!”

    耿南说的没错,似这等当街杀人的事,一旦被监控着京师的东岭众与金陵众二者察觉,等待面前那个少年的,便是数百名一流刺客无休止的追杀,除非这名少年识趣缴械投降,否则,他决然看不到次日的太阳。

    当然了,耿南这话也就是说说罢了,毕竟陈蓦当时临走前留下过话,倘若他派来的人死在耿南等要铲除的六神将手里,那是那些六神将候补还不具备这个资格,但倘若耿南借助其他势力将来人杀害,那么,就破坏他与陈蓦所定下的约定,换句话说,太平军最高战力,第三代主帅陈蓦,会亲自来冀京收取他耿南的命!

    这是耿南所不想看到的,他宁可被一帮太平军的候补神将无休止的暗杀,也不想再看见那个可怕的男人……

    “嗖嗖嗖!”几阵轻响,小道左侧的民居屋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名身穿黑衣的刺客,举止各异,一个双手环抱站立着,一个蹲在屋檐上,二人脸上所蒙黑布上方所露出的一对眼睛中,流露出几分冷淡。

    [你看,来了不是?]

    耿南戏弄般地望了一眼对过那少年,继而朝着屋顶上两名刺客抱了抱拳,礼貌说道,“两位是东岭众的大人,还是金陵众的大人?”

    “唔?”那两名刺客似乎愣了一下,继而从怀中摸出一块金色的牌子,上刻着[北镇抚司]四个字,借此表明他们的身份。

    北镇抚司锦衣卫……

    东岭众杀人鬼[镰虫]漠飞的部下……

    耿南脑海中顿时跃出那两名刺客的身份,抱拳说道,“原来是东岭众的两位大人,本官御前侍卫统领,耿南!”

    相对于南镇抚司六扇门的金陵众,北镇抚司锦衣卫的东岭众职权距离皇宫这个权利中心更近,如何会不知耿南的身份,听闻此言,蹲在屋檐上的一名刺客指了指那少年,淡淡说道,“耿大人,他……要杀你?”

    耿南闻言微微一笑,他很清楚,只要他露出半点请这两位刺客帮忙的意思,哪怕对面那个小子武艺再高,也无法活着离开京师,不出片刻,便有大批的刺客对其追杀。

    “是!不过……”见那两名刺客已有出手的意思,耿南连忙抬手说道,“不过还请两位莫要插手此事……这件事,耿某日后定会亲自向谢大人当面解释,还望两位行个方便!”

    那两名东岭众刺客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耿大人可要小心了!”说着,他二人嗖嗖嗖地跃到旁边的民居屋檐,消失在黄昏的天色之下。

    “好了。我等继续吧……”抽出手中的宝剑甩了甩,耿南望向对过那名呈现一脸呆滞表情的少年,沉声说道,“你等此番前来一共有几人?在何处藏身?倘若老实交代,耿某还可饶你不死!”

    听闻耿南这一句,那名少年似乎也回过神来了,咬牙切齿望着耿南骂道,“想叫我吐出情报?痴心妄想!”说着,他握紧手中的剑。一股脑地朝着耿南冲了过去。

    这就是那个男人派来杀自己等人的所谓候补神将?

    愚蠢!

    果然太平军成不了什么大事!

    耿南一脸不屑地撇了撇嘴,随手一剑斩向那少年肩膀,因为要留着对方的命拷问一些情报,因此他并没有出手太重。

    他没有注意到,那少年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意,右脚一点,窜向耿南的速度比之起初竟快了两倍有余,在瞬间下顿避开了耿南的剑后。右手的剑向上一挑,其极快的剑势在耿南胸口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什么?

    耿南如何想得到方才弱地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杀死的少年竟然有这等速度与臂力。心中一惊,手中的剑连忙下压抵挡,只听砰地一声,他整个人竟被对方打至凌空。

    这小子……

    强忍着胸口处的痛楚,耿南落在小道上,勉强站稳身体。用难以置信地眼神望向那名少年。

    却见那少年甩了甩手中宝剑上的血迹,嘴角扬起几分计谋得逞的笑意,轻笑说道,“轻敌了哦,天枢!”

    “……”望着眼前那个与方才判若两人的少年。耿南的眼神变得凝重了许多,沉声问道,“小子,报上名来!”

    “枯羊!”

    “枯羊……”耿南喃喃念叨一句,眼神凝重地打量着面前那个年纪尚未弱冠的男子,咬了咬牙,沉声说道,“原来如此……先前是故意示弱么?”

    “是呢!”枯羊笑了笑,耸耸肩说道,“毕竟冀京城内可是有数百名武艺一流的刺客啊,被发现的话,可是会很麻烦的……”

    耿南闻言愣住了,心中升起几分恼羞,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中了对方的计谋,将前来侦查情况的两名东岭众刺客劝退了。

    这下好了,全城的东岭众与东岭众刺客都不会再关注这里的事,哪怕他耿南死在这里……

    小小年纪竟有这等城府?

    耿南心中犹如惊涛骇浪般,暗自恼怒自己以貌取人,以至于没能看出那枯羊先前有留手。

    “竟然敢在耿某面前留手?——你难道不怕耿某方才就杀了你么?”耿南沉声问道。

    枯羊微微一笑,望着耿南轻笑说道,“你不是要活捉我拷问情报么?”

    “你!”被对方说中心事,耿南心中愈加恼怒,望着枯羊眼中的得意之色,咬牙说道,“小子,别以为你这样就能赢得过耿某,太小瞧耿某了!”

    “小瞧?”枯羊愣了愣,举起左手手指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天枢神将,大豪杰耿鬼……前辈的名气在下可是耳闻已久,要是没估错的话,[原六神将]中,前辈的实力可以排在第二位,绝不是在下可以对付的,不过眼下就不好说了……”说着,他瞥了一眼耿南胸口处那道鲜血淋漓的剑伤。

    “何等卑鄙的小子!”耿南哪里会还不明白,当即怒骂出声。

    “卑鄙?”枯羊闻言笑了笑,淡淡说道,“这是计谋啊,六神将可不是某些头脑简单的家伙能够胜任的,只有智勇武兼备,才可以胜任这个位置!”说这话时,他脑中不禁浮现出一个肤色黝黑的同伴容貌。

    “少得意了,小子!”左手捂着胸前的伤口,耿南沉声说道,“就算一时被你卑鄙伎俩所伤,耿某一样可以杀了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说着,他全身涌出一股强大的气势。

    枯羊见此面色一凝,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宝剑,喃喃说道,“何等的强大气势……不愧是陈帅亲自挑选的原六神将之一!”

    “小子受死!”耿南大吼一声,眼下的他,已顾不上要生擒对方拷问情报了,他恨不得将眼前那个卑鄙的小子生吞活剥。

    一刻之后……

    满身鲜血枯羊缓缓举起左手,只见在他左手中,握着一块金玉所制的玉牌,正面上书[天枢]两个大字,北面是一只吞吐着火焰的三爪金乌,那是南唐皇室的标志。

    低头望了一眼胸口一处触目惊心的剑痕,枯羊痛地额头冷汗淋漓。

    若非先前用计重伤了他,恐怕死的人就是自己吧……

    瞥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耿南尸体,枯羊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忽然,他依稀听到一阵嗖嗖嗖的声响。

    察觉到不妙了么?东岭众与金陵众的刺客们……

    心中一凛,枯羊将那块六神将的牌子贴身藏好,慌不择路般逃入最近的小巷,因为他很清楚,别说是眼下虚弱的他,哪怕是他全盛时期,也抵不过城内那数倍一流刺客的追杀。

    “耿大人?——该死!追!”

    “这血迹……东南方向!追!”

    隐约间,枯羊仿佛能够听到身后那无数刺客的脚步声,情急之下,他用尽仅剩无几的体力,翻身越过身旁那一堵围墙,砰地一声摔在围墙内侧的矮树丛中。

    昏迷前,他耳边仿佛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此后不久,便又有几声呵斥。

    “住手!——这位乃是大人的四夫人,伊伊夫人,不得无礼!——伊伊夫人,您可曾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家伙?”

    “咦?唔……”

    处于半昏迷的枯羊,潜意识中感觉那个女人的声音很温柔、很好听,仿佛很久以前在哪里听到过,而且,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一种仿佛来自于血缘上的亲近……(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进击的枯羊(二)

    ——大周景治元年四月四日,冀京东公府——

    在东公府北院的一间厢房内,伊伊坐在屋内书桌后,一脸疑惑地望着手中那块金玉质地的木牌,右手轻轻抚摸着玉牌正面那[天枢]字样,以及背面那只栩栩如生的三爪金色火乌。

    两日前,由于夫君谢安与梁丘舞、长孙湘雨、金铃儿三女皆不在府上,伊伊见呆在府上也没什么事,便带了几名侍女与家丁,回到了东公府,说实话,并非只有梁丘舞一人担心独居的祖父梁丘公,毕竟伊伊自记事起便被收养在东公府,从某种程度上说,梁丘公亦如同她的祖父一般。

    而没想到的是,就当伊伊带着几名侍女与家丁在东公府后院的小祠堂附近整顿草木时,却意外发现有一人翻墙闯入进来,浑身是血,重重摔在矮树丛中昏迷过去,而紧跟其后的,竟是数十名东岭众与金陵众的刺客……

    那个孩子是谁?

    为何会被东岭众刺客追杀?

    莫非是在冀京犯下了什么罪事么?

    倘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岂不是……

    想到这里,伊伊轻轻咬了咬嘴唇,她弄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救下那个陌生的孩子……

    就在伊伊低头思忖之时,屋外匆匆走入一名侍女,行礼轻声说道,“伊伊姐,不,夫人……那人似乎要醒了……”

    伊伊微微一愣,继而起身将手中的玉牌藏在屋内壁柜的抽屉中,继而跟着那名侍女走出了屋子,沿着走廊一路来到一间客房,那原是她的夫婿谢安还未正式迎娶她家小姐梁丘舞之间所居住的地方,同样也是她最初与谢安相识的地方。直到眼下,伊伊依然还是想不通,她为何会将那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安置在那个对她而言意义重大的屋子里。

    而此同时,枯羊在陷入了长达两日的昏迷中,初次睁开了双眼,凭着身为神将候补的敏锐。他当即便察觉到了自己所处环境的几分不对劲。

    唔,其实这么介绍已有些不妥,毕竟此刻的枯羊,已成功击杀了[原天枢神将]耿南,获得了六神将的资格,虽说其中有着一定的水分。

    缓缓坐起在床榻上,枯羊第一时间便感觉到了来自胸前那阵灼痛的触感,那是原天枢神将耿南在他身上所留下的。

    “幸亏耍了一些诡计,否则。还真不是那个家伙的对手……”小声嘀咕了一句,枯羊忽然注意到了胸膛处所绑扎上的伤口,脸上露出几分错愕。

    被人救了么?

    怀着心中诸般猜忌,枯羊抬起头来,神色凝重地打量着房内的周遭一切,凭着对屋内摆设家具与装饰的认识,枯羊很是肯定,这座府邸的主人在冀京必定是一位大人物。

    忽然。枯羊注意到了对面墙壁上所悬挂着的一副字帖,出于好奇。他下意识地小声念了起来。

    “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念到这里,枯羊忍不住轻笑一声,因为他感觉,这幅字帖与这个屋子,隐约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摇了摇头,他自言自语般哂笑道,“什么样的人才会在自己屋子内挂这样的字帖啊?”

    而就在这时,屋门口传来一个女声,叫他心中微微一惊。

    “那是妾身夫君的座右铭……”

    “……”乍听这个声音。枯羊心中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望向房门方向,意外地发现,有一位容貌美丽的少妇缓缓走入,身后跟着一名侍女与两名身强力壮的家丁。

    “这个声音……”摇摇头将对于这个声音的莫名亲近感抛之脑后,枯羊起初略显迷茫的眼中逐渐露出几分凝重,用略带沙哑的声音沉声问道,“是你救了我么?”

    走入屋内的少妇正是伊伊无疑,闻言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也算不上是救了你,倘若你无法解释清楚你为何浑身鲜血闯入此府,妾身依然会将你递交官府……”

    话音刚落,伊伊身后那两名身强力壮的家丁往前一站,环抱双臂,虎视眈眈地盯着枯羊。

    对于这种空有蛮力的世家府邸内家丁,枯羊心中嗤之以鼻,毕竟在他眼里,倘若是他全盛时期,哪怕来一百个,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可眼下嘛……

    强忍着身上的剧痛与虚弱感,枯羊勉强靠在床榻一头,待深深望了眼那位救了自己的少妇后,抱了抱拳,说道,“在下……枯羊!——枯井的枯,牛羊的羊!”

    “枯羊?”伊伊显然是感觉这个名字有些古怪,疑惑地望了一眼枯羊。

    仿佛是注意到了伊伊眼中的狐疑之色,枯羊轻哼一声,带着几分不悦淡淡说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喂,你小子这是什么态度?!”一名家丁沉声呵斥道。

    抬手拦下了身旁的家丁,伊伊来回打量了一下枯羊的双目,继而带着几分歉意,微笑说道,“如此,倒显得妾身小家子气了……枯羊公子是吧?——既然如此,还请枯羊公子解释一下,为何要私闯此府?”

    枯羊闻言面上闪过一丝尴尬,犹豫了一下,抱拳轻声说道,“不敢当……并非在下有意私闯民宅,只是迫于走投无路,被人所追杀,还望这位姐姐见谅!”

    “是被东岭众与金陵众刺客追杀么?”红唇轻启,伊伊轻声说道。

    枯羊闻言心中猛地一惊,双目一眯下意识地望向那位容貌姣好的少妇,继而,脑海中猛然回响起在他昏迷前所听到的几声对话。

    [住手!——这位乃是大人的四夫人,伊伊夫人,不得无礼!——伊伊夫人,您可曾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家伙?]

    这个女人……

    她究竟是何人?看上去像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家千金,可为何竟然会知晓东岭众与金陵众两拨刺客的存在?

    枯羊眼中泛起几分警惕。

    说实话,伊伊远要比她家小姐梁丘舞聪明地多,虽然远不及长孙湘雨那个堪称妖孽般的存在,但也称得上是聪慧过人。见枯羊一脸惊骇地望着自己,她哪里还会不明白,见此轻声解释道,“实不相瞒,追杀枯羊公子的东岭众与金陵众刺客,乃妾身夫君的部下……”

    “什么?”枯羊闻言一惊。心中暗暗叫苦。

    似乎是注意到了枯羊那古怪的神色,一名家丁小声对伊伊说道,“夫人,以小的看来,这小子不像是什么好人,还是派人通报一声南、北镇抚司吧……对了,不如就叫大狱寺的周少卿来处理吧,周少卿乃是姑爷的老部下……”

    大狱寺?

    枯羊的心跳瞬间加快跳动,要知道他在袭击耿南之前。早已暗中打探过冀京的消息,哪里会不知大狱寺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那里堪称是东岭众刺客的老窝,在大狱寺内担任狱卒的,那可都是精通暗杀追踪的刺客,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而言,哪怕就来一个狱卒,他也铁定逃不了。

    想到这里。枯羊抱拳说道,“这位夫人。还请您高抬贵手,莫要通报朝廷,在下这便离去,绝不会给贵府带来任何不便……”

    伊伊还未说话,两名家丁已早前将枯羊制住,口中冷笑说道。“想走?没这么容易!”

    枯羊那个气啊,暗想自己若不是重伤在身,岂会被这两个空有蛮力的家丁制住,就在他颇有些绝望之时,忽听那位少妇微微叹了口气。

    “听这话。倒不像是什么恶人……阿常、阿吉,放开他吧!”

    “这……”那两名家丁闻言一愣,扭回头去诧异说道,“夫人,这小子被东岭众与金陵众刺客追杀,明摆着什么不是好人……”

    伊伊犹豫了一下,望着枯羊眼中恳求之色良久,不知为何心中一软,轻叹说道,“再留他三日,三日之后,叫他离府自谋生路!”

    她这话与其说是给那两名家丁听的,还不如说是给枯羊听的。

    见此,那两名家丁只好松开了枯羊。

    “是!”

    “多谢!”解除束缚的枯羊朝着伊伊抱了抱拳,眼中不禁露出几分感激之色。

    说到底,出身太平军的人也并非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他们针对的是大周皇室李氏,而并非是其余不相干的人,先前无论是陈蓦还是伍衡,都不曾因为自己的喜恶而滥杀无辜。

    伊伊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枯羊的感激,在思忖了片刻后,轻声说道,“枯羊公子昏迷了两日,可是感觉到饿了?妾身已吩咐厨房准备好饭菜……”

    说实话,伊伊很是不明白,她为何要对这个陌生的家伙如此客气,如此照顾。

    “多谢……”似乎没想到这位少妇如此照顾自己,枯羊愣了愣,感激说道,“多谢这位夫人,哦,夫人叫在下枯羊便好!”

    用带着几分莫名神色的目光深深望了一眼枯羊,伊伊当即吩咐下人奉上饭菜。

    由于已昏迷了整整两日,腹中饥饿,枯羊也顾不得礼数,一顿狼吞虎咽。

    不得不说,他对那位貌美少妇为他所准备的菜肴感到非常满意,美中不足的是,也不知为何,在他狼吞虎咽的时候,那位少妇就坐在一旁,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这叫枯羊感觉有些不自在。

    但是不管怎么说,由于填饱了肚子,枯羊已不再像方才那样虚弱,倘若那两个家丁再敢来冒犯他,他会叫他们明白,太平军新一任的天枢神将,那可不是能够任人鱼肉的人物。

    不过话说回来,见这位少妇如此厚待自己,枯羊还真不好意思做出什么恶事。

    “这位夫人,您……可是江南人士?”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枯羊终于问起了心中最大的疑问。

    伊伊闻言微微一笑,因为她记得,她的夫君谢安也曾经问过她相同的问题。

    “不,妾身乃京城人士……”

    “咦?”枯羊愣了愣,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伊伊那白皙的肤色,倒不是出于什么邪心,只是他单纯地觉得,唯有江南才能出得如此水灵貌美的女子。

    “这么说。你是江南人?”伊伊轻声问道。

    枯羊犹豫了一下,终究点了点头,用带着几分莫名的沉重口吻,低声说道,“原籍江南金陵,不过以往是十几年。住在荆州……”

    “金陵?”伊伊愣了愣,喃喃说道,“那岂不是铃儿姐姐的乡人?”

    “什么?”似乎没有挺清楚伊伊的嘀咕,枯羊疑惑问道。

    “不,没什么,”伊伊微笑着摇了摇头,继而上下打量了枯羊几眼,轻声问道,“在替你包扎伤势时。妾身的侍女曾找出一块上写有[天枢]二字的玉牌……”

    枯羊闻言面色大变,下意识地摸索全身,一脸惊骇地望着伊伊。

    似乎是察觉到了枯羊的异样表情,伊伊疑惑问道,“是很重要的东西么?”

    “这个……”枯羊犹豫了一下,含糊说道,“是,算是重要的东西吧。还请这位夫人能够还给在下……”

    对于那块能够代表六神将身份的玉牌,哪怕是眼前这位救了自己的少妇。枯羊也不想透露过多,一来是对方的夫婿听起来是一位在朝廷权利颇大的高官,很有可能知道一些有关于太平军的事,二来嘛,倘若那块牌子落在这位女子手中,对她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毕竟一旦此事泄露,太平军一方必定会出动大量的人手夺回牌子,很有可能会给这位善良的女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原来如此……”或许是从枯羊着急的表情中看出了些什么,伊伊点点头,说道。“既然是重要之物,待你伤好离府之后,妾身便还给你吧……”说着,她站了起身。

    “你要去哪?”枯羊下意识地问道,话刚出口,他这才感觉自己话中的失礼。

    对方与自己非亲非故,自己问这么做干什么?

    眼瞅着伊伊眼中神色愈发变得古怪起来,枯羊面色微微一红,连忙辩解道,“呃,在下的意思是……唔,在下昏迷了两日左右,倒是想到屋外走走,所以……”

    伊伊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既如此,你便跟着吧……”

    一刻之后,伊伊带着伤势未愈的枯羊来到了东公府后院的小祠堂,当听说此府乃东公府梁丘家时,枯羊的表情顿时就变了。

    “姐姐说什么?此乃东公府?”因为感激于伊伊救了自己一命,兼之对方看上去又比自己大,再者,这位女子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亲近感,枯羊破例用姐姐称呼着眼前这位不相识的女子。

    “对呀……”伊伊疑惑地瞧着面色大变的枯羊,看得出来,她稍稍有些慌乱。

    “这么说,姐姐也是东公府梁丘家的人?”枯羊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眼神带着几分莫名的恨意。

    “这个……算是吧,总归老老爷收养了年幼时的妾身,容妾身呆在小姐身旁,伺候小姐起居……”说着,伊伊便将自己年幼时被梁丘公所收养一事简单解释了一遍,尽管连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解释。

    “原来是这样……”枯羊闻言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见伊伊似乎被自己方才的神色吓到,连忙道歉。

    古怪地瞧了一眼枯羊,伊伊走入小祠堂,给梁丘家历代先祖上了一炷香,而枯羊则始终站在小祠堂外。

    估摸着一炷香工夫后,伊伊从小祠堂走了出来,在枯羊诧异的目光下,走到祠堂门外一处小神龛,亦点了一株香,继而朝着那神龛拜了拜。

    枯羊只瞧着心中纳闷,好奇地走了过去,却愕然发现那处神龛不知为何上了锁,并不能看到里面究竟是供着何人。

    “这是何人?是姐姐的亲人么?”枯羊好奇问道。

    伊伊闻言摇了摇头。

    “姐姐不知?”枯羊愣住了,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道,“既然如此,姐姐为何要拜?”

    “是老老爷吩咐的……”伊伊轻声说道,“记不清是从何时起了,总之老老爷吩咐妾身按月拜祭,但是不得探查神龛内所供的人究竟是有何身份……”

    此刻的枯羊,如何会不知伊伊口中的老老爷指的便是[河内之虎]梁丘亘,闻言皱了皱眉,好奇问道,“姐姐就不想知道?”

    “这个……”伊伊闻言秀眉微微一皱,总归是拜祭了十几年的灵位,她又何尝不想知道这神龛内所供的究竟是何人,只不过梁丘公严令禁止,她也不敢忤逆罢了,毕竟对于伊伊而言,梁丘公亦如同是祖父一样的存在。

    而就在她犹豫的时候,身旁传来咔嚓一声,她回头一瞧,却惊愕瞧见枯羊一把捏弯了那把铜锁,将整把锁都拽了下来。

    “你做什么?!”伊伊惊声质问道。

    “姐姐难道不想瞧瞧么?看看姐姐拜祭了十几年的神龛究竟供着何人?”

    “……”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已被拽下了铜锁的神龛,伊伊的呼吸不禁变得有些急促,微微颤抖的右手缓缓伸向神龛,将那扇木门轻轻打开。

    “金陵……公羊氏……沛公……”怀着几分莫名激动的心情,伊伊缓缓念着神龛内所供奉的灵位上的人名,眼中露出几分诧异。

    而就在这时,只见枯羊浑身一颤,下意识地走前一步,死死盯着那块排位上的人名。

    竟……竟然是与十七年前太平军初代主帅薛仁一道起兵反周,而后死守金陵数月,最终被梁丘家的东军神武营攻破城池,导致满门上下被大周皇帝李暨所斩的太平军初代将领,南唐遗臣公羊沛?!

    “为何……为何……”在伊伊诧异的目光下,枯羊望着那块灵位目瞪口呆,浑身颤抖着,止不住地朝后退了几步,心中犹如怒涛拍石,难复方才的平静。

    为何杀了我公羊家上下百余口人的东公府梁丘家,竟然会在府上供着我父的灵位?!

    在心中不明所以地大吼一声,枯羊的眼中泛起阵阵血红之色,忽然间,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目不转睛地望向身旁那位极具江南女子特征的少妇……

    那个梁丘亘,为何要她按月拜祭我父的灵位,还特意在神龛上加上了锁,不许她探查神龛内的灵位究竟是为何人所设……

    难道说……(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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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乃上将军介绍:
某官员推过一只装满金银财帛的箱子:“谁不知谢大人乃陛下跟前红人,这件事就拜托大人了……”
谢安:“好说,好说……伊伊,替为夫点点!——明日为夫给你买盒喜欢的胭脂……”
伊伊:“嗯嗯……”
长孙湘雨:“见者有份,奴家要一半!——奴家昨日看中一条上等的项链,正巧手头不宽裕……”
梁丘舞:“大周官员不得收受贿赂!——没收,充当我东军军饷!”
金铃儿:“都给老娘靠边站!——小贼,你答应过余,要替余筹集一些财物资助那些孤儿的……”
上前,将那只箱子瓜分干净,只留给谢安一个空盒子。
谢安:“喂,姑奶奶,好歹给条活路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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