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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妻乃上将军txt下载     妻乃上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二章 进击的枯羊(三)

    [……管叔,我公羊家……就剩下我一个人了么?]

    枯羊还记得年幼时自己又一次曾询如此问过自己的下仆,一位侍奉于他公羊家的忠义之士。

    在十七年前,当大周虎狼之师东军[神武营]踏破金陵城时,正是这位忠义之士,用自己年幼的儿子换走了尚在襁褓中的枯羊,带着他逃离了金陵。

    怀着不同戴天的家门仇恨,管叔带着枯羊找到了当时在大周东镇侯梁丘敬追击下侥幸残存的太平军。

    据记忆中管叔所言,枯羊有好些位兄弟姐妹、伯叔长辈,但那只是在金陵城尚未被大周的冀京四镇之一、东军神武营所攻破之前。

    那个时候,他尚姓公羊,但是却没有名字,因为本该为他取名取字的父母以及家中长辈,皆被大周的暴君李暨所杀。

    在侍奉自己下仆管叔病故后,他给自己改了名,叫做枯羊,权当是他的名字。

    枯者,不荣也,意指他乃凋零的公羊家最后一位子孙,是见证了十七年前大周军队屠戳金陵的幸存者。

    管叔的嘱咐,太平军内部的教导,使得枯羊像太平军中同辈的年轻人一样,对大周皇室李氏,以及东国公梁丘一门带着刻骨铭心的仇恨,总想着找寻时机报复大周朝廷。

    然而,当时的太平军实力太弱了,且不说各地方的镇守军队,单单大周冀京四镇的名号,便犹如一座难以跨越的巨山压在众人心头。

    冀京四镇……那是覆灭了整个南唐的四支可怕军队!

    在枯羊长大成人的过程中,太平军不止一次地在江南各地举兵反叛,但遗憾的是,每一次皆被大周的军队所镇压,没有一次成功。期间,太平军初代副帅伍卫战死,接过领导地位的是太平军第二代领导人,一位据说是南唐公主的美貌妇人。

    这位美貌妇人接过领导地位后,一改初代太平军副帅伍卫激进的战略方阵,将当时实力处于最低谷的太平军化整为零。分部于江南各个州郡、城县,这才得以逃过大周军队频繁的征剿。

    对于太平军内的人而言,那十年,是一段极其惨重的经历,不知有多少位忠义之士死在周朝官府的拷问之下。

    当时枯羊甚至以为,太平军根本存活不到向大周报复。

    直到有一日,那位被他们尊称为公主的美貌妇人,不知从何处带来了一名男子,一个与他枯羊一样。失去了名字的男子……

    在此人出现之前,枯羊真不曾想过,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在太平军内部的比试中,那名年纪比枯羊仅仅只大上五六岁的男子,以压倒性的实力击溃了所有的竞争对手,坐上了第三代主帅的位置。

    那个男子,如今叫做陈蓦。此人非但是太平军第三代主帅,更是教导像他枯羊这样太平军年轻一代武艺的师傅。

    在那个叫做陈蓦的男人接过太平军领导权之后。太平军的实力以极快的速度增强,在周朝的眼皮眼下逐渐加强实力,但是这期间,太平军内部亦有许多不和谐的声音,也难怪,毕竟那个叫做陈蓦的男子。并非是根正苗红的江南人,亦非是受到周朝官府迫害的人士,他至今仍然说不清,他究竟来自于何处。

    八年前,引导着太平军渡过最艰难时刻的二代主帅。那位犹如母亲一般和蔼温柔的女人,终于因为过度操劳而逝世,只留下一个几岁的女婴,而这时,太平军内部对那个名叫陈蓦的男人的怀疑,亦被再度提起,以太平军初代副帅伍卫之子伍衡为首,质疑陈蓦作为太平军第三代主帅的能力。

    好在三代主帅陈蓦凭着自身惊世骇俗的实力,以一敌百,叫那些质疑他的人统统闭嘴。

    不可否认,三代主帅陈蓦很强,相当强,恐怕这世间不会有比他更强的人物,但是,那也仅仅只是他一个人强,相对地,尽管当初受大周江南等地官府迫害的太平军年轻一带逐渐长大,但终究还是差上许多。

    为了稳定局势,为了实施推翻大周王朝、复辟南唐刘氏的总纲领,同时也为了避免太平军内部质疑他独揽大权,三代主帅陈蓦提出了[六神将]的设想,他本意是想提拔一批太平军内部的人,叫他们成为覆灭大周的先锋,成为总督各州地方太平军大事的渠帅。

    可惜的是,有资格担任六神将的人太少了,也只有伍衡,在陈蓦那个叫枯羊又敬又畏的男人手中走过了二十招,其余皆被轻易击溃。

    无奈之下,那个名叫陈蓦的男人从天下各州挑选有名豪杰,逼迫他们加入太平军,成为太平军的六神将。

    似那种半道加入的家伙,如何能够信任?

    太平军中纷纷报以质疑,但出于意料的是,这回那个伍衡却未有出声,仿佛是与那个可怕的男人陈蓦取得了什么默契。

    如此一直到前些日子,当前方传来天枢、天玑、天权三名六神将相继露出背叛迹象的消息,并且,由太平军第三代主帅亲自发下讨伐那三个背叛的六神将命令时,枯羊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那初代的六神将,仅仅只是一个过渡的选择,仅仅只是二代六神将的试金石,或者是考验、试验。

    这才对嘛,六神将的任命,原本就是应该从忠心的太平军内部人员中选拔,如何能随随便便对那些不知身份的家伙报以信任?

    只要杀了那六人,便能取得其相应的[神将]身份……

    怀着激动的心情,枯羊与其余八名同伴踏上了征讨那三个太平军六神将叛徒的征途,跋山涉水来到了大周国都,冀京。

    [天枢神将]耿南……

    那是枯羊所选择的目标,一来是这个称号帅气,二来嘛,据教授他们武艺的三代主帅陈蓦信中介绍。这个叛徒在六神将中实力最强。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年仅十八岁上下的枯羊,自然也有着成为辈中翘楚的傲气,但是他也知道,以他如今的实力,并不足以杀死耿南那个老牌的六神将。更何况据他的探查,眼下的冀京城中充斥着许许多多武艺一流的刺客,说眼下的冀京是鸿山东岭刺客与金陵危楼刺客的老巢,这毫不为过。

    为此,枯羊好生设计了一番,故意装作不知天高地厚的蠢材般,正面去挑战那耿南,他赌的就是那耿南会按照他所设计的行事。

    事实证明,枯羊赌对了。那个耿南非但按照他的设想主动支开了在冀京城内流窜的刺客,还因为轻敌,被他枯羊在胸口用剑划了一道不浅的剑伤。

    但即便如此,那亦是一场叫枯羊至今心有余悸的厮杀,那耿南不愧是被三代主帅陈蓦所挑选的豪杰,尽管对太平军并没有什么忠心,但是手底下的工夫着实扎实,哪怕是身受重伤。亦险些将他枯羊当场杀死,这也使得枯羊接下来的安排出现了一些偏差。

    在枯羊的设想中。在他设计杀死了耿南后,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容他逃走,但事实上,击杀耿南所花费的时间,要远远超乎他的计算,这导致城中那些刺客逐渐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对劲。

    那可真是九死一生的经历啊。被数十名刺客沿途追杀……

    在那走投无路的最后关头,枯羊毫不怀疑自己会被那些刺客所杀,但是,上天此番仿佛对他公羊家网开一面,在最危机的关头。枯羊遇到了她,一个叫他隐隐感觉有种来自血缘上亲近的女人……

    这位温柔的女子,伊伊……

    而更枯羊难以置信的是,这名女子似乎与他公羊家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

    “……”抱着双臂依在门旁,枯羊默默地望着屋内桌子旁颦眉苦思的伊伊,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还在烦恼么?这种事去问问知情的人岂不是更好?”

    也不知为何,自从察觉到眼前的美丽少妇很有可能是他公羊家当初在金陵城幸存的血脉后,枯羊反而叫不出起初对她的那一声[姐姐]称呼。

    毕竟据枯羊的了解,这个叫做伊伊的女人是被东公府梁丘家所收养的,从小与梁丘家的小姐梁丘舞一同长大,亲如姐妹,倘若她真是他公羊家的人,那就是……认贼作父!

    梁丘家,那可是杀了我公羊家上下百余口的死仇,不同戴天的死仇!为何你能与那个被称为炎虎姬的梁丘家嫡女梁丘舞情同姐妹?!

    “知情的人?”伊伊疑惑地抬头望了一眼枯羊,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皱眉说道,“你为何在这里?”说着,她眼中露出几许不安,毕竟她眼下所呆的,是她曾经在东公府居住时的屋子,尽管如今她已不在这里居住,但这里依然还算是她的闺房,被一个陌生的男子瞧见自己闺房,伊伊心中有些不悦。

    相比之下,枯羊倒要显得镇定地多,毕竟从种种迹象表明,眼前的这位貌美少妇,很有可能是他的亲姐姐,尽管他并不清楚梁丘家为何会将他金陵公羊家的女儿收养在自己府上。

    “你此前就住在这里?”在伊伊带着几分羞怒的目视下,枯羊走入屋内,四下观瞧着。

    咦?还不错的样子……

    观瞧着屋内的摆设,枯羊眼中露出几分诧异。

    毕竟,据他的了解,眼前这位疑似他亲姐姐的女人,不过是梁丘家的侍女,如今似乎是嫁给了朝廷中某个大官,成为了人家的四夫人……

    四夫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与小妾无异了吧?

    尽管对这个女人认贼作父的行为有些抵触,但从亲情方面考虑,枯羊显然还是希望她能够得到一个好的归宿,而不是做人家什么小妾。

    可瞧着屋内的摆设,枯羊有些纳闷了,毕竟伊伊屋内的摆设装饰很是考究,哪怕是世家千金也不过如此,一个侍女,何以会拥有如此优越的生活环境?

    “喂,你究竟要做什么?”伊伊带着几分恼怒问道。

    对伊伊的呵斥置若罔闻,枯羊走到梳妆台前,随手打开梳妆桌上那只做工精致的首饰盒。很是惊讶地望着盒中各种珍贵的首饰,继而拿起一支簪子来。

    “放下!”伊伊见此面色微惊,站起身来走到枯羊身旁,一把夺过枯羊手中的簪子,不悦说道,“你这人。何以如此无礼?”说着,她抚摸着手中的簪子,喃喃自语说道,“原来是在这……”

    眼瞅着伊伊脸上几许温柔甜蜜的笑容,枯羊皱眉问道,“谁送你的?”

    “妾身夫君……”说了半截,伊伊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瞪了一眼枯羊,不悦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妾身是看你不像是个坏人才破例救你,没想到,你竟是个如此不识礼数的登徒子!”

    不过是到自己亲姐姐的闺房查看一下她曾经的起居环境,这就叫登徒子?

    枯羊撇了撇嘴,转身随手打开衣柜,朝内中打量了一番。

    真是不错啊……

    尽管身份只是侍女,但待遇却与女儿没有什么区别么?

    眼瞅着屋内的一切,枯羊实在挑不出什么用来针对梁丘家的地方。毕竟他疑似亲姐姐的女人在梁丘家所拥有的一切,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这叫原本以为梁丘家会亏待她的枯羊。隐隐将心中那份多年以来积累的委屈与愤怒转嫁到了身旁这位疑似他亲姐姐的女人身上。

    想想也是,枯羊一直以来都以为公羊家仅剩下他一人,如今突然间得知他竟然还有一个亲姐姐存活在世上,而且被他公羊家的死敌梁丘家所收养,这如何叫他心中不怒?更何况,那个似疑他亲姐姐的女人。丝毫不知公羊家与梁丘家之间的仇恨,认贼作父过着这般优越犹如世家千金般的日子。

    “你……你究竟要做什么?”砰地一声关上衣柜,伊伊满脸羞怒,死死地盯着枯羊,极其不悦地说道。“出去!”

    深深望了一眼满脸愠怒的伊伊,枯羊撇了撇嘴,默不作声离开了屋子。

    咦?

    见对方如此听话乖乖离去,伊伊心中反而有些纳闷,不过眼下已非是她考虑这些的时候,毕竟天色临近晌午,她还要知会厨房替梁丘公准备饭菜。

    前些日子她不在府上那没办法,如今她回到了东公府,自然要精心替那位亲如亲祖父般的老人准备酒菜。

    “梁丘家的侍女,还要亲自动手替家主人准备饭菜么?”

    就在伊伊亲自下厨替梁丘舞准备酒菜的时候,她听到身后又传来了那个叫感觉异常怪异的声音,明明是讽刺的语调,但是其中却包含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不甘,仿佛是看不惯他做这些事。

    “这本来就是分内的事……你又来这里做什么?”伊伊皱眉望着依在厨房门口的枯羊。

    也不知为何,这个叫做枯羊的男子在去过后院的小祠堂后便一直跟在她身旁,也不知在观察些什么东西,要说他有什么歹心的话,此人的眼神倒是正直,可要说没有的话,伊伊总感觉此人眼中有些让她不明所以的怨气,甚至于,隐隐有种妒忌的感觉,就仿佛家中的亲弟弟妒忌自己的姐姐对待旁人比对待他还要好一样……

    “公羊氏,沛公……不打算去打探一下究竟是何人么?”枯羊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觉得,你可以问一下梁丘……公,既然是他收养你在府上,想必清楚其中的事!”

    “……”伊伊闻言一愣,手中动作顿了顿,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不想!”

    “唔?”枯羊愣住了,脸上露出几分惊愕,皱眉说道,“不想?那人很有可能就是你的生父!——即便如此也不想问?”

    在一阵沉默过后,伊伊喃喃自语般说道,“倘若能够告诉妾身,老老爷自然会告诉我,倘若老老爷不想说,我问了也是白问……或许,妾身是获罪之人的女儿吧,老老爷不想我知晓其中的内情……”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边传来砰地一声,伊伊下意识地转过头望去,愕然发现枯羊的右手竟然捏碎了门框,一脸怒容地望着自己。

    “你这是做什么?”伊伊带着几分愠怒质问道,她很惊讶,对于面前这位看似武艺不低的陌生男子。不通武艺的她不知为何竟没有丝毫的畏惧。

    难不成是见惯了自家小姐那不可思议的武力,因此就司空见惯了?

    或许吧……

    “你……你……”枯羊怒视着伊伊吐出两个字,忽然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他生这么大气做什么?

    伊伊莫名其妙地望了一眼枯羊离去的背影,继而鼻子嗅了嗅,转头望向冒出腾腾热气的锅。脸上露出几分着急。

    “糟糕……”

    抱着双臂倚在厨房门外,时而张望一眼在厨房内忙碌的伊伊,枯羊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之色。

    种种迹象表明,此刻在厨房内的女人,十有**就是他不知为何被梁丘家所收养的亲姐姐,按理来说,枯羊应该将实情告诉她,告诉她梁丘家乃他们公羊家不共戴天的仇敌。

    可是……

    眼瞅着已彻底融入到梁丘家圈子内的亲姐,枯羊犹豫了。倘若她在梁丘家过得不好的话,枯羊义无反顾会带她离开,可事实证明,她过地很好,梁丘家上下仆人都将她当成半个自家小姐对待,而且看样子她所嫁的夫婿亦对她极好,要不然,枯羊方才错手拿起那枚簪子时。她的反应断然不会那样激动。

    算了,没有必要将公羊家的事告诉她……

    摇了摇头。枯羊走到了府邸的围墙附近,见四下无人,翻墙跃了出去,毕竟与那个不知梁丘家与公羊家恩怨的亲姐姐比起来,他枯羊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比如说,与自己另外八位同伴汇合。毕竟他已在东公府昏迷了两日有余,再不回去碰头的地点,很有可能就会被人误以为死亡上报给太平军高层,枯羊可不想有人因为这件事而幸灾乐祸。

    比如说同伴中那个叫做魏虎的家伙……

    那家伙应该还活着吧?希望是!

    离开了东公府,枯羊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个肤色黝黑的同伴来。

    [……好。看在卫大哥的份上,这回不与你计较,天枢给你,行了吧?——我去找天玑!]

    “天玑神将……”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枯羊仰头望了一眼天空。

    是叫费国吧?

    别那么轻易就死了啊,魏虎……小心了,像天枢神将耿南那一辈的原六神将,实力比起我等可不止强出一线啊……

    捂着胸口处尚且隐隐作痛的伤痕,枯羊微微吐了口气。

    而与此同时,在竹林坡梁丘军的营寨,枯羊口中的魏虎,正穿着梁丘军的服饰,站在一堆草料堆旁,神色凝重地望着营内来来往往的梁丘军将士。

    “虎哥,虎哥,”伴随着两声轻呼,有两个与魏虎相似年纪的少年亦穿着梁丘军将士的服饰跑了过来,小声说道,“虎哥,都问过了,那叛徒费国并非在这个军中,而是在对面的长孙军中,咱摸错地了!”

    “什么?”魏虎愣了愣,抬手压了压头盔,愕然说道,“你确定?”

    “千真万确啊……”

    魏虎闻言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虎哥,眼下怎么办?”眼瞅着不远处来来往往的梁丘军将士,另外一名同伴低声说道,“要不咱跑吧?万一那三个家伙的尸首被挖出来……”

    “是啊,虎哥,这一军的主帅,[炎虎姬]梁丘舞,武艺据说是能与陈帅旗鼓相当,万一被他察觉……虎哥,不是我说,你这个主意实在不靠谱,虽说是演习,那叛徒费国不至于太过警惕,可还有旁人啊……虎哥你不是没瞧见,前夜与昨夜,那些刺客多少厉害,这支军中副将级的将领们,莫名其妙的就丢了那什么木牌,尤其是昨夜我碰到的那个女的,咱在她面前吓地都不敢动……”

    “胡、胡说八道!——什么吓地不敢动!”魏虎满脸涨红,恼怒成怒般用手拍了一下同伴的后脑勺,气愤说道,“我那是故意示弱,知道么?故意示弱!——要不是这样,那个女人会离开?”

    摸了摸有些生的疼脑袋,那名同伴苦笑说道,“我觉得吧,那个女人纯粹就是看咱哥几个穿着士卒的衣甲,不屑于与我等较真,跟虎哥那什么示弱没啥关系……”

    “你说什么?”魏虎双目一瞪。

    “不不不,没说什么……”

    “总之!”伸手揽住将两名同伴的脖子,魏虎压低声音说道,“就算是摸错了……不是,既然已顺利混进来,我等就成功了一半,只要咱哥几个借着这什么演习之便杀了那费国,天枢神将就是咱的了,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两名同伴闻言点了点头,继而有一人皱眉说道,“可是虎哥,人不打仗,咱怎么浑水摸鱼?”

    “不打?”魏虎舔了舔嘴唇,眼瞅着帅帐方向,低声说道,“没听营里那些人说呢,咱这一军的主帅,连续被对面一帮刺客肆扰了几宿,早已是怒不可遏了……”

    正说着,不远处飞马奔来一名将领,朝着四周的士卒沉声喝道,“主帅有命,东军、南军全数集合,冀州兵取四个千人营,半个时辰内整装待发,不可有误!”

    “瞧我说什么来着?”魏虎得意地望了一眼自己两名同伴,继而舔了舔嘴唇,嘿嘿一笑。

    [天玑神将]魏虎,嘿,还不错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梁丘对长孙:即战!

    时间回溯到四月四日清晨,就在昏迷了整整两日的枯羊因为心中那份莫名其妙的好感,跟着救了他一命的伊伊在东公府后院的小祠堂时,在冀京西郊的竹林坡梁丘军营寨主帅中,梁丘舞正强忍着怒气,听着陈纲与马聃二人的汇报。

    继长孙湘雨与金铃儿到梁丘军蹭饭已过两日,偌大的竹林坡军营,这两宿来频频遭到以金铃儿为首的长孙军刺客的袭击,以至于军中数十余名冀州军副将级出局,甚至于,对方竟然还在营内的水井中下药,弄个眼下梁丘军营内八千人,竟有两千余人误喝了投下泻药的水,拉地一塌糊涂,哪里还有什么战力可言。

    要知道在此之前,哪怕是战败过一回,梁丘军的士卒依旧是士气高涨,可如今被这么一整,士卒们高昂的士气难免变得有些低落,也难怪,毕竟有好些个倒霉的家伙即便都快拉地脱水了,亦难免满脸通红地往营内茅房或者角落跑。

    真损呐,这种阴招……

    饶是谢安见惯了长孙湘雨所使的种种阴谋,在得知此事后亦有些哭笑不得。

    原本梁丘军的竹林坡军营,因为右侧与右后方都是大片的竹林,因此空气很是清新,可眼下嘛……

    这两天他都不敢到营地内巡逻,想想也能明白,两千多人呐……

    “可恶!可恶!——竟然使如此卑鄙的伎俩!”在主帅帐内,梁丘舞满脸愠怒地用手捶着桌案,直将桌面捶出道道裂痕。

    与陈纲对视一眼,马聃哪里会看不出眼下的梁丘舞正在气头上,连忙挑着好听的话说道,“大帅。末将以为,此乃长孙军逼我军出战的诡计……末将以为,长孙军眼下多半亦有些着急,据昨日战报,在新丰河上下游,下游的唐皓军欲渡河。却被严开将军率军挡住,无功而返,而在上游,苏信军不敌林震将军的虎威,两日内连败三阵,如今林震将军多半已计划着渡河反攻苏信军……”

    根据这两日的战报,马聃洋洋洒洒地做出了自己判断,当然了,为了能叫自家军中主帅梁丘舞能够稍稍减轻一些愠怒。他尽是挑着好听的说,而事实上呢,且不谈下游唐皓与严开互有胜负,单单上游连败三阵的苏信,其兵力的损失并没有那么严重,那所谓的三场败仗,充其量也就是为了摸清林震统兵能力的试探而已,三场败仗兵力损失全部加在一块。也不过是一千来人,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马将军所言极是!”陈纲抱拳出列附和。

    说实话。陈纲一向都是主战派,作战风格极为激进,就在前两日,他还一力主张要与长孙军厮杀,而不是似眼下这样被动地防守,等待新丰河上下游的己方军队传来捷报喜讯。但是今日,他却很是罕见地支持着马聃。

    理由很简单,陈纲不想放任眼下的梁丘舞出战。

    望着梁丘舞那满脸愠怒的模样,陈纲不禁想到了六年前在冀北战场上的事。

    那时的梁丘舞,也是因为北戎狼骑的步步紧逼而着急。因为东军的巨大伤亡而震怒,当时的陈纲,尚且不知放任那样的梁丘舞出战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单凭着一己勇武之气,提议率小股东军骑兵袭击北戎狼骑的后方,最终虽然成功吸引了北戎狼骑的注意力,但亦使得他所率的三百轻骑全军覆没,就连他自己也险些战死沙场,直接导致梁丘舞在得知此事后发怒暴走,性情大变。

    这件事,非但是陈纲,东军四将皆暗自悔恨,悔恨自己应当贯彻长孙湘雨的诱敌深入计划,而不是在那十万北戎狼骑还未彻底想要撤军前就出兵袭击。

    如今的局势一如当年在冀北战场,陈纲又岂能坐视梁丘舞再度在盛怒状态下出兵?

    要知道,似严开、陈纲、项青、罗超四将,严格地说也算是东公府梁丘家的下仆,只不过比起普通的下仆,他们拥有着不少兵权,毕竟他们的家族几代以来便是依附于东公府梁丘家,然而从另外一个角度说,从小看着梁丘舞长大成人的东军四将,何尝不是类同于兄长的存在?

    这也正是当初谢安对梁丘舞做下那档子事后,东军四将闻讯大怒,恨不得将谢安抽筋扒皮的原因所在。

    绝对不能让小姐在这种状态下出战!

    眼瞅着梁丘舞脸上怒不可遏的表情,陈纲这般告诫自己,这位好战的东军猛将,此番摇身一变,很罕见地成为了保守派,反过来支持马聃,劝说梁丘舞逼战不出,因为他很清楚,这种状态下的梁丘舞,一旦率军出战,很有可能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重蹈六年前冀北战场时的覆辙。

    不过他也知道,单单[一介下仆]的他,并不足以阻拦梁丘舞,因此,他频频朝着谢安这位梁丘家的姑爷使着眼色,继而与马聃离开了帅帐。

    正如陈纲所料,与谢安独处时的梁丘舞,确实要比之前好说话得多,至少语气已不是那样强硬。

    “陈二哥说的对,舞儿,眼下,你不宜出战……”带着几分总结似的口吻,谢安如此对梁丘舞说道。

    “……”望着谢安半响,梁丘舞张了张嘴,继而脸上愠怒的表情渐渐消逝,幽幽叹了口气,这叫谢安心中一跳。

    毕竟在谢安的记忆中,梁丘舞从未用这种仿佛幽怨般的神色叹息过。

    “怎么了,舞儿?”走上前去,谢安轻声问道,他显然是察觉到了梁丘舞的不对劲。

    梁丘舞摇了摇头,默默地坐在主位上,过了半响,这才微微叹息着说道,“安,你认为我能赢过那个女人么?”

    谢安自然清楚梁丘舞口中的那个女人,指的便是长孙湘雨,闻言信誓旦旦地说道,“当然,舞儿可是上将军啊!——巾帼豪杰中的翘楚!”

    梁丘舞闻言眼中露出几分喜悦,继而这份喜悦却又被莫名的哀伤所冲淡。直视着谢安苦涩说道,“又是哄我的话吧?——倘若你当真相信我能赢过那个女人,何以要与陈二哥一道阻止我率军出战?”

    “这个……”谢安犹豫了,毕竟他实在不好像梁丘舞解释,难不成他能说,眼下的你一旦出战。胜败倒还还在其次,你很有可能受战场的气氛影响而暴走,会不分敌我地攻击所有会动的家伙?

    见谢安欲言又止,梁丘舞一双秀目逐渐暗淡下来,带着几分自嘲,苦涩说道,“其实我多少也清楚,我赢不过那个女人,因为我二人所奉行的兵法不同……她。奉行的是必胜的兵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我,却总是被这被那、被许多事绊住手脚……”

    谢安闻言一愣,继而顿时恍然大悟,意识到梁丘舞是想到了当年冀北战场上的高阳一城,那个被长孙湘雨当成是弃子抛弃的诱饵。

    “说的什么话!”走到梁丘舞身旁坐下,轻轻揽过她的肩膀。谢安正色说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夫也很讨厌这一点啊,就算在洛阳被湘雨教训过一回,为夫依然还是这般认为,这是每个人天生的性格吧,算是人的价值观吧……”

    “……”梁丘舞默默地望着谢安,眼中露出几许疑惑。

    “听不明白么?”谢安苦笑一声。抚摸着梁丘舞的秀发轻声说道,“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坚持,我觉得这样很好,人非圣贤,哪能没个优点缺点呢?——而至于舞儿所说的。为夫并不认为那是什么缺点……”

    “……”

    “为夫一直觉得舞儿是一个很正直的人,虽说行事有些呆板,不够圆滑……”

    侧耳倾听着谢安数落着自己的[缺点],梁丘舞面色微红。

    “但是呢,为夫却更加喜欢舞儿……当然了,并不是说不喜欢湘雨,如果她能少一些阴谋诡计,唔,乖巧时候的她,还是很讨人喜欢的……”在背地里数落了长孙湘雨一顿的谢安略微感觉有些心虚,连忙补充了几句,毕竟在他看来,梁丘舞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热衷在金铃儿与长孙湘雨面前炫耀他谢安称赞她的话。

    还记得前些日子,这边谢安刚刚因为失言对梁丘舞说出了她乃他心目中谢家长妇的事,结果这个笨女人转眼工夫就在长孙湘雨与金铃儿面前炫耀去了,将长孙湘雨与金铃儿气地半死。

    当然了,谢安也知道此事怪不了梁丘舞,毕竟这个笨女人的想法很简单,纯粹只是像小孩子怄气般针对长孙湘雨与金铃儿炫耀她在夫君谢安心目中的地位,希望能够借此得到她们两个女人的认可与承认,遗憾的是,另外两个女人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或许别人不知,但是谢安却很清楚,梁丘舞并非是一个很有自信的女人,尽管她拥有着惊世骇俗的武力,但在长孙湘雨面前,她实在没什么自信,这从谢安最初认识她与长孙湘雨的过程中就能看得出来。

    倒不是说梁丘舞弱小,只是自小受到严格家教的她,受到太多太多世俗的约束,无法做到像长孙湘雨那样肆无忌惮,想当年,长孙湘雨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就敢算计她这位东公府梁丘家的十二代当家,连当时权势堪称滔天的太子李炜也敢算计,可梁丘舞呢?哪怕是清楚自己被长孙湘雨算计后,亦不敢吭声,唯恐这件事闹大,给她的家门带来诸多的不便与负面影响。

    “……不过即便如此,为夫依然觉得,舞儿的本事不止如此!”说到这里,谢安犹豫了一下,他觉得,与其用这种空洞的话来安抚梁丘舞,倒不如透露一些更加真实的事实。

    想到这里,谢安继续说道,“舞儿,你知道么?其实湘雨很怕你……”

    “咦?”正如谢安所料,梁丘舞闻言一愣。

    “并不单单湘雨,凡是知情的人,都很怕你,就连为夫亦是……”说到这里,见梁丘舞似乎想说什么,谢安抬起手,轻轻点在她的红唇上,继续说道。“当然,并非是怕眼下的你,而是害怕失去理智时的你……有印象么?燕王殿下与贤殿下到我夫妇府上赴宴的那一晚?”

    梁丘舞闻言咬了咬嘴唇,默默地低下了头。

    看来这个笨女人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很有可能是因为当初在冀北战场时曾错手杀死东军将士的心理阴影,使得她潜意识中不想面对那个形象时的她自己……

    思忖了一下。谢安双手扶住梁丘舞的双肩,正色说道,“为夫在长安战场,曾经碰到过一位举世罕见猛将,在为夫看来,天下没有比那家伙更强的,为夫是这样称呼他的,[一人军]!——[一人成军]!”

    “……”梁丘舞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她很清楚谢安指的是谁。那指的就是她的堂兄梁丘皓,不,如今应该称之为陈蓦。

    见梁丘舞似乎猜到了,谢安也不再藏者掖着,直接了当地说道,“大舅哥单凭一己之力,拥有着扭转战场胜败的可能性……这一点,舞儿如今也办得到。但是,并非是为夫所倾慕的、所熟悉的舞儿。而是一个明明叫做梁丘舞、却叫为夫倍感陌生的女人……”

    “……”梁丘舞张了张嘴,吃惊地望着谢安,秀目微微转动,也不知再思考些什么。

    轻轻将梁丘舞搂在怀中,谢安用温柔的口吻低声说道,“可以的话。为夫真的不想再见到那样的舞儿,那样的舞儿,真的是令人感觉恐惧……”

    “安,我……”

    “不过为夫相信,舞儿迟早有一日能够控制住那份力量。不受梁丘家[雾炎]绝技的负面效果所影响……”说到这里,谢安语调一转,微笑说道,“这两日来,舞儿很生气吧?别说是舞儿,为夫也很生气呢!——看看湘雨做的这算什么事,弄个整个军营臭气熏天的……要不咱去教训一下那个女人?”

    “安……”梁丘舞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谢安,诧异说道,“你不是不许我在这个时候出战么?”

    “唔,为夫改变主意了,”轻搂着梁丘舞,谢安笑嘻嘻地说道,“做错事就要受罚,对吧?——咱合力将那个不乖的女人绑回家,好好惩罚她一下……”说着,他附耳在梁丘舞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只听得梁丘舞满脸羞红,支支吾吾愣是说不出话来。

    “这……这样不好吧……什么脱光光……”面红耳赤的梁丘舞说不下去了。

    “咦?舞儿怎么替她说话呢?”故意装出一副夸张的表情,谢安笑嘻嘻说道,“做错事不是就要受罚么?”

    “可是那种事……”梁丘舞脸上露出几分迟疑。

    见此,谢安眨了眨眼,带着几分诱惑轻声说道,“不过这样一来,她在舞儿面前颜面大失,日后就摆不了架子了哟,也就没办法再欺负你了……”

    听闻此言,梁丘舞怦然心动,毕竟她曾经确实被长孙湘雨欺负过不知多少回。

    见梁丘舞似乎上钩了,谢安暗自偷笑一声,咳嗽一声,故意板着脸说道,“不过前提是,舞儿是否有自信能够击败她呢?不依靠为夫口中所说的、那股叫为夫都感到恐惧的实力……”

    “这个……”梁丘舞眼中露出几分迟疑,毕竟她是个很实诚的女人。

    见此,谢安故意叹了口气,一脸遗憾地说道,“什么啊,舞儿原来连自信都没有啊,为夫还指望着舞儿能替为夫出一口恶气呢,好好教训一下那个不乖的女人……”

    见夫婿谢安对自己露出失望的表情,梁丘舞眼中闪过一丝着急,咬了咬嘴唇,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

    “倘若……倘若这便是夫君所希望的,我……我尽力而为!”

    哪怕是被怀疑,也不说几句撑场面的话么?

    这个笨女人……实诚过头了吧?

    “那为夫就拭目以待了哦!”说着,谢安在梁丘舞耳边细声补充了几句。

    “唔……”面红耳赤的梁丘舞点点头。

    半个时辰后,梁丘军向长孙军传达了接受战书上所言搦战的意思,这让收到消息的长孙湘雨稍微感觉有些意外,不过细细一想,她倒也觉得此事就在情理之中。

    毕竟这两日以金铃儿的为首的几名刺客,已将竹林坡整个梁丘军大营折腾地鸡犬不宁,尤其是那一剂投入营地内水井的泻药,更是导致两千人发生了不同程度的腹泻……

    在这种阴损的战术下,若是梁丘军再死守着营寨不出战,那么再过几日,梁丘舞麾下那八千余兵马,就不可能还有作战的资本了。

    这就是区区几名刺客给整个战局所带来的契机……

    想到这里,长孙湘雨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在旁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金铃儿,心中暗自感慨。

    倘若六年前冀北战场这个女人就是属于己方的战力,自己也就不需要背负舍弃高阳八万军民为诱饵这个莫大的恶名了,尽管这件事仅有兵部以及少数的人知晓。

    不过感慨归感慨,长孙湘雨也清楚这件事是不可能的,毕竟据她的了解,六年前的金铃儿,金陵城一带黑道上的大姐,尽管心中对大周的恨意或许稍稍减轻了些许,但绝不可能替朝廷出力,以往与太子李炜合作,也不过是为了想要争取金陵城罢了。

    退一步说,就算是如今,这个女人多半也不会替大周朝廷效力,毕竟她的父母,从某种程度上说,便是死在大周官府的迫害下,尽管是因为受到藏匿在江南的太平军牵连。

    眼下她所效忠的对象,仅仅只是她金铃儿的夫君,同样也是她长孙湘雨的夫君,谢安,除此之外,没有人能够命令这个实际上心狠手辣不下于自己的女人。

    是故,自己当初所制定的战术是正确的……

    想到这里,长孙湘雨啪地一声合上了手中的折扇,回顾着站在帐内守候命令的费国等诸位将军,轻声说道,“费国啊,此番委任你为主将,替奴家去招呼一下,可别令奴家感到失望啊……”

    “是!”费国怀着激动的心情,应下了长孙湘雨的将令。

    与自己那位大主母、冀京第一战力[炎虎姬]梁丘舞沙场对峙,这如何能不叫费国心情激动。

    心情激动地费国,并没有注意到,长孙湘雨嘴角那一抹似有似无的莫名笑意。

    夫君大人这个时候同意小舞妹妹出战,这是否意味着……

    但愿如此,否则这场演习就太没趣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梁丘对长孙:初回合

    “你这家伙……你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么?!”

    在竹林坡梁丘军兵营靠近帅帐位置的营栏角落,陈纲抓着谢安的衣襟将其推在木栏上,双目隐隐露出几分怒火,压低声音怒声说道,“这个时候放小姐出战,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么?”

    陈纲心中那个气,他原本希望谢安能够劝说他家梁丘舞暂时避战不出,免得重蹈当年在冀北战场时的覆辙,没想到出帅帐没多久,他便接到了出营迎战的将令。

    这不,陈纲当即便找到了谢安,要向他问个清楚。

    “陈二哥息怒,且听我一言!”谢安伸手拍了拍陈纲的手,示意他放开自己,说实话,他对陈纲这般无礼的举动并没有什么恼怒,在他看来,陈纲虽然为人鲁莽,但着实是一位忠义之士,对梁丘家、对梁丘舞忠心耿耿,要不然,也不会冒着以下犯上的危险,对他这位梁丘家的姑爷无礼。

    “好,陈某倒是好看看你能说出什么来,最好能叫陈某心服口服,否则……”说到这里,陈纲感觉有些憋屈,毕竟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拿谢安这位姑爷怎样。

    谢安很是识趣地忽略了陈纲眼中的几分无可奈何,沉声问道,“陈二哥知晓如何治水么?”

    “治水?”陈纲愣了愣,皱眉说道,“我去了解那玩意做什么?——你小子少给我岔开话题!”

    “并非是岔开话题,”摇了摇头,谢安正色说道,“治水的良策并非是靠[堵],而是[疏导],[堵]而不[疏]。一旦决堤,利害更甚于前者……从某种意义上说,治水与调理人的心情,亦有相似之处!”

    陈纲虽然为人鲁莽些,但却并非蠢人,听谢安这一席话。他隐隐约约仿佛也摸到了一些关键,思忖半响,皱眉说道,“倘若叫小姐出战就是你所谓的[疏导],那我等曾经在冀北战场……”

    “不不不,不一样,”摇了摇头,谢安正色说道,“冀北战场上。几位兄长多半只告诉舞儿要赢,却未告诉她如何赢,赢了之后会如何……”

    “这重要么?”

    “当然,舞儿可是个很单纯的人,为了防止她自己胡思乱想,自己给自己增加许多压力,有些事,最好要提前说清楚……再者。此番只是演习,舞儿心中的压力并没有六年前冀北战场时那样沉重……”

    放开了抓住谢安衣襟的右手。陈纲皱眉说道,“说说你的目的!”

    听闻此言,谢安就知道陈纲并没有听明白,思忖了一下,说道,“唔。这么说吧,陈二哥真以为,舞儿对她[那时候]的事,完全就没有印象么?”

    “那时候……”陈纲疑惑地望了眼谢安,继而心中恍然大悟。

    “其实她有印象。至少有些印象,但是,她下意识地不想提起。至于理由,我想就不用解释了……”

    “唔!”陈纲默默地点了点头。

    “舞儿这两日一直很烦恼,湘雨步步紧逼,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弄个舞儿压力相当大,她很清楚,平常时候的她,在耍阴谋诡计的方面,她绝非是湘雨的对手,要击败湘雨,就只能依靠……”

    仿佛猜到了谢安接下来要说什么,陈纲连连摇头,沉声说道,“不行,绝对不行!”

    “陈二哥莫急!——舞儿也知道这样不行,是故,她选择了听取陈二哥与马聃的建议,避战不出,这对她而言,这是一件相当委屈的事……她可是被称之为[炎虎姬]冀京第一战力,避战不出这种事,想来压力非常大,对么?”

    “……”陈纲闻言长了长嘴,继而默默地点了点头。

    “所以说,[堵]的办法是行不通的,这两日陈二哥也瞧见了,舞儿的心情越来越暴躁,倒不是自夸,但陈二哥可以想象下,若是我不在这边……”

    陈纲闻言面色变得凝重了许多,在思忖一番后问道,“如何疏导?”

    “让她出战……绝不能对她说[输了会如何如何]这种话来增加她的心理负担,而是要让她明白,[赢了会如何如何],事实上这两者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这就是语言的艺术……陈二哥不明白么?唔,这么说吧,就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么说明白了么?”

    “啊?”陈纲一脸古怪地望着谢安。

    似乎是看穿了陈纲心中所想,谢安笑着说道,“陈二哥不必猜疑,舞儿也有她想要的,比如说,击败对面那个不乖的女人……”说到这里,谢安亦有些咬牙切齿,毕竟长孙湘雨这两日所用的招数实在是太阴损了,将原本空气清新的营寨弄得臭气熏天,连带着他亦是深受其害。

    这不,连谢安都想要好好教训一下对面那个不乖的女人。

    陈纲闻言愣了愣,继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思忖了一番后,皱眉问道,“你有把握么?”

    见陈纲焦躁的心情似乎已平复下来,谢安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陈二哥在担忧什么,放心,我已用另一种口吻告诫过舞儿,用增加难度的挑战方式,不许她今日施展[雾炎]……”

    “呼……”听闻此言,陈纲这才松了口气,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皱眉说道,“不许施展[舞炎],这不是与你的目的背道而驰么?”

    作为少有的几位知情人之一,有些事陈纲还是很清楚的,比如说,谢安此番鼓捣出这个三军演武,就是为了叫梁丘舞能够彻底地掌握家门绝技的[雾炎二式],也就是[激炎]。

    “这个不急……先让舞儿找寻一下感觉,增加一些信心,她眼下最缺乏的,并非是实力,而是相应的自信……”

    “自信……么?”陈纲闻言眼中露出几分追忆之色,继而。脸上不由浮现出几分淡淡的笑容,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陈二哥?陈二哥?”

    “啊?”被谢安的呼唤声所惊动,陈纲如梦初醒般点了点头,微微叹息着说道,“好,就信你一回……”说到这里。他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右手,继而又望了一眼谢安的右手。

    “陈二哥,怎么了?”谢安诧异问道。

    这小子,力气比以往增加了不少啊……

    “不,没什么!”摇了摇头,陈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谢安与他一道回到帅帐。

    走入帅帐,陈纲正巧撞见帐内梁丘舞正在对马聃说着什么。

    “马聃。待会与长孙军的对战,委任你全权负责三军指挥……”

    “啊?”马聃吃了一惊,猛地抬起头来,愕然说道,“那大帅……”

    “擒贼先擒王,本帅率三百骑去冲击那个女人的本阵!”

    “三百骑?”马聃闻言一脸的惊愕,皱眉说道,“这也……”

    似乎是猜到了马聃心中的顾虑。梁丘舞轻哼一声,淡淡说道。“三百骑,足够了!”

    “……”走入帅帐的陈纲正巧就注意到了梁丘舞此刻的神情,微微一愣,眼下的梁丘舞,不禁让他联想到了六年前梁丘舞在金殿上请命出战,协同四皇子李茂率两万东军应战十万北戎狼骑时的她。

    好久没有看到了。这般信心十足的小姐……

    想到这里,陈纲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谢安,他不得不承认,这位认识他们小姐仅仅年逾的姑爷,确实要比他们这些侍奉梁丘家十几年的年轻家将们更加了解他们的小姐。

    “陈二哥?安?”似乎是注意到了陈纲与谢安。梁丘舞转过头来,脸上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意,说道,“陈二哥,此番你与安坐镇本阵,替我掠阵!”

    见谢安朝着自己点了点头,陈纲脸上堆起浓浓笑容,抱拳说道,“是!——末将遵命!”

    时至晌午前后,长孙军与梁丘军分别列队于竹林坡梁丘军兵营西北五里的平坦地界。

    遥遥望着对过梁丘军的兵力数量,此战被委任长孙军主帅职权的费国摸了摸下巴,喃喃说道,“竟然不调援军……”

    说着,他转头环视了一眼己方的军势,八千东军骑兵,四千南军重步兵,还有八千冀州兵,整整两万兵力,而对面的梁丘军,竟然只出动两千东军骑兵,四千南军重步兵,以及一千余冀州兵。

    尽管费国知道那已是梁丘军所有的兵力,可是一对比双方兵力……差的太远了吧?

    想到这里,费国不禁皱了皱眉。

    而就在这时,他身旁传来一声带着戏谑的笑声。

    “费国啊,你是否在想,这等差距的兵力,就算是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对吧?”

    费国闻言心中一惊,下意识转过头去,望向摇曳着手中折扇,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长孙湘雨,抱拳说道,“二夫人误会了,末将绝没有轻敌的意思……”

    “那就好,”长孙湘雨点了点头,望着费国似笑非笑说道,“倘若是因为轻敌,毁了奴家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优势,费国啊,那奴家可饶不了你哟!”

    尽管长孙湘雨的话说的很是轻松,丝毫没有呵斥的意思,可费国却隐约感觉后背泛起阵阵凉意,仿佛被什么毒蛇猛兽给盯上了一般。

    “末将定当竭尽全力!”抱了抱拳,费国沉声说道。

    “很好!”长孙湘雨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偷偷望了一眼长孙湘雨,费国小心翼翼试探道,“那总归是大夫人,若是末将……”

    似乎是看穿了费国的心思,长孙湘雨咯咯一笑,淡淡说道,“去给奴家击溃那个女人!——只要你做得到!”

    “是!”听了长孙湘雨这句话,费国心中最后一点顾虑消失了,不过不知为何,他隐约感觉长孙湘雨话中有些莫名的意思。

    只要你做得到?

    在兵力差距一倍有余的情况下,难道对面的大夫人还有机会扭转败局不成?

    说实话,对于大主母梁丘舞的武艺,费国那是心服口服,可在谢安所制定的规则限制下,费国可不信那位大主母还能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作为。

    深深望了一眼长孙湘雨。费国皱眉思忖了一番,吩咐左右道,“擂鼓,扬旗!”

    伴随着他一声下来,长孙军鼓声大作,而对面。梁丘军亦是鼓声震天,两军都做好了进程这场演武游戏,不,是厮杀的准备。

    “踏踏踏……”

    一阵比起马蹄更为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梁丘军出动了最适合作为战场中坚力量的军队,南军陷阵营。

    从梁丘军的本阵中,四千南军将士一手举着盾牌,一手举着兵部专门替此次演武所准备的长枪,一步一步地朝着长孙军而去。

    南军陷阵营。一支最适合用来攻坚作战的军队,其可怕的韧性,费国早在西北平叛时便已见识过,与其说这是一支军队,倒不如说它是一座会移动的钢铁堡垒,一座连东军神武营都不敢贸然撞上的钢铁堡垒。

    “传我将令,冀州军两千人曲部……出战!”大手一挥,费国沉声下令道。

    竟然出动冀州兵。而不是用南军来抵挡南军?

    长孙湘雨身旁的金铃儿诧异地望了一眼费国,就算金铃儿对于军事并不了解。但她也知道,单凭两千冀州兵,是不足以抵挡对面四千南军的,别说抵挡,塞牙缝都不够!

    “湘雨,他不会是故意要输吧?”金铃儿诧异地望向长孙湘雨。

    长孙湘雨闻言咯咯一笑。示意金铃儿稍安勿躁,随即淡淡瞥了一眼费国,而后,转头望了一眼后方,眼中露出几分赞赏的笑意。

    而与此同时。在梁丘军这边,见对方竟然用冀州兵来抵挡己方的四千南军,担任此战主帅职权的马聃着实是吃了一惊,毕竟在他看来,别说两千冀州兵,就算是两万冀州兵,也不见得就能抵挡四千南军。

    “不对劲啊……难道长孙军的四千南军并没有来?”马聃皱眉嘀咕着。

    正如马聃所预料的,战场的局势在一开场就彻底倒向了梁丘军,仅仅只是一个照面,长孙军的两千冀州兵便溃不成军,转头朝后方本阵逃去。

    “好机会啊!”陈纲眼睛一亮,连忙对梁丘舞说道,“小姐……不,大帅,末将斗胆请命,予末将一千东军,扰乱敌军后方!”

    谢安闻言皱了皱眉,在他看来,这明显就是长孙军的诱敌之计,正要提醒,心中忽然想起长孙湘雨的告诫,心下正琢磨着如何提示梁丘舞。

    而这时,他发现梁丘舞的双眼中露出了几分凝重。

    咦?难道说这个笨女人察觉到了什么?

    不应该吧?她不是擅长临阵指挥的将军类型啊……

    “马聃,留下一半南军!”梁丘舞对正准备下令追击的马聃沉声说道。

    “呃?是!”马聃抱了抱拳,一改方才准备下达的将令,留下两千南军原地待命,而叫另外两千南军追击冀州兵,徐徐向长孙军逼近。

    瞧见战场上的局势,对面长孙军的费国亦是皱了皱眉,因为他发现,对方竟然留下了一半的南军。

    “哎呀,费国,被人看穿了呢!”长孙湘雨在一旁带着几分戏谑说道。

    “呵呵,”费国笑了笑,摸着下巴点头说道,“虽然有些遗憾,不过能吃掉两千南军,也不算是吃亏了……”说着,他大手一挥,沉声喝道,“三军掉头,后撤两里!”

    此时梁丘军的两千南军已逼近长孙军的本阵,而就在这时,长孙军万余本阵竟然后退了整整两里地,这非但使得梁丘军方才的优势荡然无存,更叫那两千追击南军的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局面。

    想要追吧,会拉开与己方本阵的距离,变成一支孤军,想要撤吧,对过数千东军虎视眈眈,一旦己方掉头,对方很有可能顺势杀过来。

    两千南军将士傻眼了,一个个跟着木桩似的伫在原地,不知究竟该追还是该撤。

    “厉害……”站在梁丘军帅旗下的谢安不禁报以赞叹,在他看来,这种统兵的风格,并不像是出自长孙湘雨的手笔。

    是费国么?

    厉害,不愧是太平军的六神将之一……

    偷偷瞧了一眼似乎已察觉到了什么的马聃,瞧着他面红耳赤的模样,谢安很识趣地没说什么,毕竟在这种时候,他若是夸奖费国,无疑是给马聃难堪,终究都是自己一方的心腹将领,没有必要。

    “是费国将军么?”满头冷汗的马聃远远望向长孙军的本阵,心中不禁有种输了一筹的感觉,毕竟费国非但看穿了他动用南军的意图,还相当巧妙地叫那两千南军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这样的话……

    一咬牙,马聃右手一扬,沉声说道,“本阵上前两里!”

    “咦?”谢安吃惊地望向马聃,他心中着实有些惊讶,毕竟说实话,这种妙招他方才也没有想到。

    “什么?”目瞪口呆望着对过梁丘军全部军队上前两里地,再度将那险些成为孤军的两千南军再度纳入保护范围内,费国半响没回过神来。

    在他身旁,长孙湘雨捂着肚子已乐得直不起腰来。

    “大主母……陈纲将军……马聃……是马聃么?”面红耳赤的费国不敢去看长孙湘雨那令他倍感脸红的笑容,望向对面梁丘军的眼神中露出了几许凝重。

    不愧是大人所看重的将领……

    本打算拖垮对面南军的将士的体力,却不想那马聃用这种方式破解了自己的策略,使得自己方才的诱敌之计变得没有丝毫效果……

    没办法,既然如此,就只能用兵力的优势来提高胜算了,毕竟若是耽搁得太久……

    偷偷望了一眼长孙湘雨,费国咽了咽唾沫。

    会相当不妙的……(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梁丘对长孙:世间妖孽何其多

    兵阵,是一名将领必须要懂得的,这是将领统兵能力的准则之一,但是,他并非像传闻中所说的那样邪乎。

    兵阵这玩意,就跟出拳时的姿势一样,只是起到一个发挥士卒最大功效的作用,掌握兵阵与否的最大区别,就在于两军对战时谁占据优势地位。

    这种优势,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可以带来胜算,这便是自古以来兵法家看重兵阵的原因所在,但反过来说,也不能完全说是兵阵的选择决定着此战双方的胜败,更重要的,仍然在于双方士卒的素质。

    就好比鱼鳞阵对鹤翼阵,鱼鳞阵的宗旨注重中央突破,优势在于密集的方阵很容易就能冲散敌军的阵型,但是它的弱点也很明显,尤其是碰到鹤翼阵这种攻守兼备的阵型时,很容易受到来自对方两翼的迂回攻击。

    因此,这类兵阵比拼时最关键的一点,在于破阵的速度,换而言之,就是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击破对方的本阵,谁能就主导这场战斗的胜败。

    用以破阵的军队,首先要是精锐,其次要是骑兵,二者缺一不可,兵贵神速在这里体现地淋漓尽致,毕竟沙场上瞬息万变,优势与劣势的转换往往只在一念之间,谁能把握住那个时机,谁就能夺得胜利。

    或许有人认为,在战场上担任先锋的一定是猛将,但事实上,先锋只是起到一个吸引敌军注意的作用,然而担任破阵责任的将领,则必定是超人一等的猛将,因为这关系到整场战斗的胜率。

    而在东军神武营,梁丘舞便是一位擅长破阵的猛将。

    啊,她确实是东军的主帅。是东军的灵魂人物,但是指挥调度并非她的专长,这份工作,向来是由东军四将中的严开代劳,梁丘舞真正的威慑力,在于破阵。毕竟她拥有着世人难及的可怕武力。

    “来了么?”远远望着梁丘舞北侧那一支迂回冲锋的骑兵,费国看似平静的眼中逐渐露出几分凝重,以及几分错愕。

    那个数量……

    五百……不,三百骑么?

    为什么是三百骑?

    不,应该说,三百骑兵能对这动辄两三万大军的战斗造成什么影响么?

    要知道自己这边可有着八千骑兵啊……

    是诱饵么?

    皱了皱眉,费国传下将令,命令一千东军前往抵挡。

    不得不说,用一千东军骑兵去抵挡对面三百东军骑兵。这完全是看在那位破阵的大人物、[炎虎姬]梁丘舞的面子上。

    吩咐下命令后,费国再度将注意力放回中央战场。

    由于对面的马聃方才已巧妙地破解了费国的意图,使得费国原本想要拖垮对方南军的计谋泡汤,无奈之下,只能老老实实,依靠兵力上的优势逐步碾压梁丘军的胜局。

    什么?以众凌寡?

    战场上才没有这种迂腐的想法,无所不用其极,这才是沙场得胜的真谛。再者……

    倘若自己因为这种小事自缚手脚,恐怕那一位当即就会将自己拉下此战主帅的位置……

    费国偷偷望了一眼身旁面色淡然的二主母长孙湘雨。

    抱歉啊。马聃,其实我也不想的……

    心中嘀咕了一句,费国亦派出了己方用亦破阵的将领,狄布。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可能的话,费国宁可选择罗超。毕竟罗超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将领,在东军中与项青一同担任左右两翼的先锋,也就是专攻于破阵的猛将。

    而至于那狄布……

    这家伙顶多算是一个骑在马背上的步兵吧,不,是骑在马背上的刺客。根本不懂得如何在混乱的乱战中把握一线机会,突击敌军防守上的薄弱点,狄布所用的战术,就是冲锋,朝着敌军人最多的地方冲锋,无脑地冲锋。

    不可否认,狄布很强,拥有着以一当百的实力,可在他们那位谢大人苛刻的规则约束下,狄布这位东岭众中最强的刺客,充其量也就起到一个炮灰的作用了。

    费国眼下希望的,就是这个莽夫能够按照他所设想的那样,在梁丘军内的两千南军防线中,撕开一道口子,打断对方的部署,好叫他进行下一步的进攻。

    就在费国报以期待的同时,前方传来了战报。

    “……狄布将军[战死]!”

    这也太快了吧?

    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费国闻言眼角抽畜了一下,尽管他很清楚狄布这次去肯定是回不来的,却也没料到他[战死]地这么快,不过当他看到梁丘军的防线已逐渐呈现出混乱的局面时,心中倒是稍微得到点安慰。

    毕竟狄布总算是起到了他的作用,成功在那两千南军中撕开一道口子。

    在费国的观望下,他命狄布所带去的两千东军,已成功将对方两千南军分割包围,徐徐吞噬,虽然局势看上去不错,但是费国却不是那么满意。

    要知道他最初的设想,可是要彻底拖垮对面四千南军的体力,继而或派东军骑兵包围吞噬这支重步兵,或者直接叫东军迂回袭击对方的本阵,但遗憾的是,他的设想出现了偏差,对面梁丘舞军中的南军,并没有彻底失去体力,更甚至者,对方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留下了一半南军在本阵按兵不动,只叫那两千南军孤军奋战。

    虽然麻烦点,但不至于影响大局!

    暗自在心中说了句,费国瞥了一眼北侧的战场,这一瞧不要紧,惊地他浑身一震,因为他看到,在距离本阵不过两里远的位置,竟然出现了那支扬着[梁丘]字号旗帜的骑兵。

    怎么可能?!

    费国惊地倒抽一口冷气。

    自己派出去的那一千东军轻骑呢?被打溃了?在短短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内?

    莫非是己方的东军将士瞧见对面那位自家东军的主帅所以手下留情了?

    费国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一侧的战场,他这才发现,自己所派出的那一千东军骑兵,依然还保留着绝大部分的兵力,论损失不过是那主动离场的寥寥百骑而已。

    原来如此,只是冲了过来么?

    得出这种结论后。费国反而平静了下来,毕竟那位大主母梁丘舞的实力,他那是记忆犹新,他可不认为己方有什么人能赢得过在马背上的她。

    虽然有些不敬,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趁早请那位大主母出局离场吧……

    想到这里。费国传下命令,令那支东军继续掉转追击梁丘舞,同时,又从自己本阵派出了五百骑,准备从前方阻截。

    然而让费国感到愕然的是,就在他下令前后夹击梁丘舞的那三百骑时,梁丘舞突然就掉转了冲锋的方向,转而冲向了中央战场。

    要知道眼下中央战场,那可是长孙军占据优势。然而被梁丘舞那三百骑这么一冲,阵型顿时大乱,更糟糕的是,追击梁丘舞的近一千五百东军骑兵,反而被己方的冀州兵给挡住了,幸亏那些东军将士精于骑术,当即就勒住了战马,否则。恐怕冀州兵要被奔腾的战马撞死踏伤一大片。

    糟糕,阵型断层了……

    费国皱了皱眉。要知道整个战场双方的位置大抵是长孙军在北,梁丘军在南,而如今梁丘舞那三百骑从东北杀到西南,无疑便使得长孙军整个阵型出现了断层迹象,某种意义上说减轻了梁丘军那两千南军的压力。

    “传令丁邱,叫其麾下冀州兵原地列阵。阻击梁丘将军!”费国不失是一位优秀的指挥型将领,在察觉到梁丘舞那三百人对整个战场所带来的影响后,当即便叫西侧的丁邱暂缓对对面南军的攻势,原地列阵,等待梁丘舞那三百骑一头撞进来。

    然而半柱香后。费国惊呆了,他眼睁睁看着梁丘舞率领那三百骑从东杀到西,却在临近丁邱那个曲部的时候,突然掉转冲锋的方向,再度杀回了东侧。

    “这……”目瞪口呆的费国惊地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不可否认,对于整个战场的局势,他是看得相当清楚,因为他身处于战场之外,可那位大主母梁丘舞可是身处于最混乱的局面当中啊,她不是应该疲于应付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势么?怎么还有余力如此清楚地把握战场的上的瞬息改变?

    “传令东侧的苟贡,大主母往他那边去了,挡下她!”不信邪的费国再一次发出了指令。

    然后此后不久,那个诡异的现象再度发生了,如有神助般的梁丘舞仿佛已洞悉了前方为她所设下的陷阱,再度率领麾下三百轻骑掉转冲锋势头,杀向长孙军中最薄弱的地方。

    望着那支在战场中来去自如的三百东军,出身颍水葛坡一带的费国忽然想起了自己年幼时在水里捉泥鳅时的情景,每每看准时机用尽力气用双手去捕捉,那滑溜的泥鳅总能在他所意想不到的地方逃脱,甚至于,有时候明明就在他手背上游过……

    怎么回事?这种感觉……

    大主母眼下应该是无暇顾及战场的局势啊,为什么每次时机的把握是那样的精确呢?非但绕开了自己为她所设下的一个个陷阱,反而频频袭击己方军队力有不逮之处,如同一柄尖刀般刺穿己方军队……

    即便是冷静稳重如费国,在注意到这等诡异的事亦显得有些急躁了,分秒必争地下达一道又一道的指令,命令一支又一支的曲部兵马追击、堵截梁丘舞,可结果……

    “丁邱?——你这厮跑到这边来做什么?”

    “苟贡?——我奉命追击大主母……反倒是你,你麾下兵马堵着我去路做什么?”

    “我堵你?分明是你坏事!”

    “你说什么?”

    吹拂过战场的威风,将战场中央的混乱嘈杂声带到了费国这边,眼瞅着战场上两支己方兵马撞在一起,阵型大乱,费国感觉自己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不可思议?

    啊,那实在是不可思议……

    明明自己下令叫丁邱与苟贡率他们两个曲部的冀州军夹击那位大主母梁丘舞,可那位谢家长妇。却是神乎其神地率领那三百骑兵绕开了两支堵截的曲部兵马,在夹击之势形成前穿了过去,直接导致丁邱与苟贡那两个作为刺客优秀、作为将领不合格的家伙,带着自己麾下的兵士一股脑地撞在了一起,非但没能起到阻截梁丘舞的作用,还挡住了己方东军追击梁丘舞的去路。

    唬人的吧?这种洞察力……

    费国清楚地瞧见。在梁丘舞那三百骑中最后一名骑兵穿过堵截兵马的下一个呼吸,就是丁邱与苟贡两支兵马撞在一起的那个瞬间。

    那位看上去并不怎么聪慧的大主母,究竟是怎么才能将时机把握地如此精确?

    “费国……”身旁传来了那个让费国心中倍感冰凉的女声。

    “二……二夫人……”转头望向长孙湘雨,费国察觉到自己的话语有些颤抖,再没有方才那种自信满满。

    不过叫费国感觉差异的是,长孙湘雨似乎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相反地,这个女人望向战场局势的平静双目中,隐约流露出几分欢喜。几分期待。

    “试试诱敌,不必在乎士卒的折损!”聚精会神地望着梁丘舞的方向,长孙湘雨淡淡说道。

    费国愣了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说道,“是!”说着,他回顾身旁的传令官道,“传令二阵冀州兵后撤。叫后方的四千南军上前,再调五百弓手……”

    随着费国的指令下达。中央战场上的局势再度出现了变化,阻挡在梁丘舞三百骑兵冲锋前方的冀州兵缓缓后撤……

    与此同时,在梁丘军的本阵,马聃登高注视着战场,当注意到梁丘舞凭借着那区区三百东军骑兵,便将整个战场局势搅地乱成一片时。嘴里吐出一句叹为观止的感慨。

    “难以置信……这就咱那位大主母的实力么?[炎虎姬]……”

    说实话,其实此刻的陈纲亦是一脸的目瞪口呆,但听到马聃这一声感慨后,他却露出一副倨傲之色,淡淡说道。“这算什么?比起当年在冀北战场,小巫见大巫而已!”

    “呃?”马聃吃惊地望着陈蓦,在他身旁,谢安无语地摇了摇头,马聃没瞧见陈纲方才那瞠目结舌的模样,他谢安可是瞧得清清楚楚。

    忽然,谢安眼神一凛,因为他发现,长孙军本阵前的冀州兵竟然呈现出溃败的迹象,而得见这种迹象,梁丘舞当即率领那三百骑紧追不舍,在后掩杀。

    糟糕,舞儿中计了!

    谢安皱了皱眉,他可不认为挡在梁丘舞面前的那几近千人的冀州军兵团会崩溃,要知道若是在真实战场上,这或许可能发生,毕竟面对着梁丘舞这等可怕的对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持斗志,然而眼下这可是演习,无论是东军、南军、冀州军,眼下说白了都是属于他谢安一方的势力,根本不存在什么士卒谁谁谁畏惧梁丘舞的事,倘若是敬畏、钦佩倒还有可能。

    换而言之,在此番的演习中,绝不可能出现溃败的事,尤其是双方的士卒,几乎没有丝毫的压力。

    如此一来,对面长孙军无缘无故地露出溃败局面,恐怕也只有诱敌之计这一个解释了。

    “唔?——对面长孙军的阵型变了,那是……南军!”陈纲好似注意到了什么,皱眉说道。

    抬起右手遮在额前,谢安眯了眯双目,继而心中微微一惊,因为正如陈纲所言,长孙军终于动用了南军,并且,将四千南军犹如布袋一般布置,就等着梁丘舞那三百骑追赶着那千余冀州兵撞入袋口。

    “好大手笔,用四千重步兵来捉三百骑兵……”嘀咕一句,谢安下意识地望向了对面远处那面高悬在半空的[长孙]字号旗帜。

    “糟糕!”忽然,马聃大叫一声,惊声说道,“大人,陈将军,不妙啊,那混在南军当中的……”

    “弓手?”陈纲瞪大眼睛,一脸着急之色,因为凭借着地势的高低,他已看到,在那长孙军那四千南军的包围后,竟有数百弓手引箭搭弓。朝着梁丘舞的方向上空瞄准。

    “这可真是不妙啊……”尽管很清楚长孙军就算使用弓箭,那也是去掉了铁质箭头的箭矢,用蘸着墨迹的布团来取代锐利的箭头,杀伤力并不足以伤害到人体,可这对于眼下已冲入其射箭范围之内的梁丘舞而言,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就算梁丘舞武艺再是高超。恐怕也挡不住那般密集的箭雨。

    “快,快下令请小姐撤兵!”陈纲连忙转头对马聃说道,虽说他已被谢安说服,也相信了梁丘舞不会在这场战斗中失控,但他又何尝想看到自家小姐落败?

    “这……来不及啊……”马聃苦笑地望着陈纲说道。

    就在谢安、马聃、陈纲三人屏着呼吸注视着那个瞬间时,沙场上正追赶着那千余冀州兵的梁丘舞忽然抬起头望了一眼丝毫看不出任何端倪的前方,右手一挥,继而,她所率的三百骑猛然勒住马缰。

    而与此同时。长孙军那四千南军后方的弓手一齐发箭,那密集如骤雨般的箭矢,在梁丘舞那三百骑前方几丈远的千余冀州兵脑袋上劈头盖脸地落下,使得那千余冀州兵一个个抱着脑袋惨叫不已。

    毕竟虽说那些箭矢去掉了箭头,已不足以杀死任何人,但落在人身上到底还是痛的,看看那千余冀州兵的惨状就知道了。

    “竟然……停下了?”无论是长孙军的费国,亦或是梁丘军的谢安、马聃、陈纲。在瞧见此刻中央战场上的局势后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一直保持着冲锋势头的梁丘舞那三百骑兵,竟然会在那个关键的时候骤然勒住马缰。

    不愧是被称为天下第一骑兵的东军[神武营],何等精湛的骑术!

    倘若是寻常骑兵,在冲锋途中骤然停下,那无疑是自杀的行为,后方的骑兵。毫无悬念地会撞在前面的同泽身上,造成大片的践踏伤亡,可是这东军呢,却在主帅下令停止的几乎一瞬间,全员停止了冲锋的势头。

    何等可怕的精湛骑术。何等可怕的超常默契,何等可怕的精神集中!

    倘若换在平时,恐怕注意到这一点的人都会对东军将士的素质报以由衷的赞叹,但是这回他们顾不上了,因为他们更加震惊于,梁丘舞为何会在那个时候突然就下令全军止步。

    明明只要再上前几丈远,她以及她麾下三百东军骑兵就会受到那阵磅礴箭雨的洗刷。

    为什么?为什么会在那里突然就停止了冲锋?

    是因为发现了来自前方的威胁?

    不可能啊,身处那种混乱的境地,四周都是长孙军的士卒,就算那个笨女人浑身长满眼睛,也很难发现吧?

    难道是……

    直觉?

    喂喂喂,如果真的是直觉的话,这份直觉实在是太过于逆天了吧?

    这简直就跟雷达一样,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地洞察敌军所有的部署啊……

    忽然,谢安双肩微颤,脑海中不禁闪过那一日长孙湘雨对他所说的那一番话。

    [……夫君大人,初见时奴家就说过的吧?那个女人可是个怪物哦!——最初时的她,可要远比夫君所想象的更加可怕,就连奴家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胜地过她……无关乎武力!]

    “难不成……”眼瞅着那仅率三百骑便犹如战武神般横贯整个战场的梁丘舞,望着她坐跨赤兔马,威风凛凛地策马站在长孙军那由四千南军所组成的陷阱前,谢安脸上扬起几分古怪的笑容。

    别开玩笑了,湘雨……

    若是那个笨女人当真是单凭直觉就做到这等地步,哪怕你再是精于计算,也不会有一成的胜算啊!

    原来如此,怪不得连你这般多智近妖、堪称世间妖孽的奇女子,亦会用怪物来称呼她……

    隐约间,谢安感觉自己仿佛已明白了什么。

    而与此同时,在长孙军的本阵前方大约二十丈的位置,梁丘舞直视着对面帅旗下的长孙湘雨,从身后马匹右侧的行囊中扯出一个布袋,丢在面前的地面上。

    似乎是注意到了梁丘舞那灼人的目光,长孙湘雨咯咯一笑,说道,“这是什么呢?”

    因为四周的将士皆震惊于方才梁丘舞那神乎其神的表现,一个个目瞪口呆,鸦雀无声,使得长孙湘雨的话能够清晰地传到梁丘舞耳边。

    “钻进去!”梁丘舞淡淡说道,她的面色看似平静,然而眼中却闪烁着几分跃跃欲试,让长孙湘雨隐隐感觉有些不适,同时亦有些不安。

    “哈?”(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梁丘对长孙:蛮讨厌的,这家伙……

    竟然是直觉……

    缓缓抬起手,谢安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从那他所认为的[幻觉]中清醒过来。

    一支三百人的东军骑兵,竟然能对动辄上万人的战场造成如此重大的影响……

    不,并非是针对敌军的减员。

    谢安看得很清楚,别看梁丘舞方才左冲右杀,从东头杀到西头,再从西头杀到东头,看起来横贯了整个战场,但事实上,被她或者她麾下那三百骑兵所[斩杀]的长孙军并没有多少,在长达半个时辰的时间内,满打满算也只有寥寥四五百人而已。

    或许有人会说,四五百人还不多么?

    事实上这并不多,要知道梁丘舞方才可是如同一柄尖刀般刺入了长孙军的腹地,闯入了多达数千人的冀州军兵力中,可以说四面八道都是敌人,而在这种四面环敌的情况下,梁丘舞与她麾下那三百骑兵,却仅仅只造成四五百人的[伤亡],这叫多么?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直接叫长孙军减员的数量仅仅只有四五百人,但梁丘舞却干涉到了整个战场的胜败局势,拜她所赐,眼下在中央战场,被费国视为先锋军的冀州军乱成一团,一部分继续追击梁丘舞,一部分继续对梁丘军的本阵施加压力,从而非但导致分散了军势的冲击力,更使得两拨人混杂其中,阵型大乱,这可远要比减员上千人更加致命,在真实战场上,倘若长孙军的军势当真混乱到这等地步,那么等待它唯有败北,毕竟自古以来,军势阵型犹如散沙般的涣散。向来便是溃败的前兆,比战死几名关键性的大将还要致命。

    可问题是……

    那个笨女人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谢安很清楚,身临战场与登高远眺战场局势这两者决然不同,要不何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个说法?

    不可否认,他谢安与马聃、陈纲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长孙军方才针对梁丘舞那三百骑所设下的种种伏击、堵截、甚至是前后夹击的陷阱,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并没有被战场上的混乱所影响到。但是梁丘舞则不同,她方才置身于最混乱的地界,四面八方皆是要[杀死]她立功张孙军士卒,在这种情况下,梁丘舞依然可以准确地把握战场上的瞬息改变,这实在是……

    不可思议?

    不,应该是匪夷所思,简直就是奇迹,简直就不像是人能够做到的……

    那一瞬间。谢安感觉自己的压力很大,毕竟他愈来愈感觉到,他家中的那两个人女人,简直就是如同怪物般的存在。

    不知为何,谢安忽然想起了一年前曾经被丁邱等金陵众刺客当街行刺的时候,那时,便是梁丘舞找到了他,将他救了下来。

    一直以来。谢安始终对这件事心有余悸,他很庆幸梁丘舞当时能在冀京那么大一个地方及时找到他。不过依眼下看来,那其实并不算是偶然吧?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梁丘舞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妙,依靠着匪夷所思的直觉,将自家夫婿从刺客的威胁下救了下来。

    想到这里,谢安有些汗颜地摸了摸鼻子。毕竟若不是长孙湘雨提及,他还料想不到,梁丘舞竟然还有这种[凶残]的天赋……

    太可怕了……

    这是否意味着,自己日后有什么小动作,那个笨女人都会察觉到?甚至说。她连自己偷偷私藏的小金库都能找到?

    “不妙,不妙啊……”谢安一脸苦涩地嘀咕着。

    “不妙?”马聃显然是猜不到谢安此刻心中的顾虑,闻言诧异说道,“大人,何以不妙?眼下不是我军有利么?——大主母已成功搅乱了长孙军的军势,我等当乘胜进兵……”

    “啊?哦,对对!”在马聃困惑的目光下,谢安讪讪地点了点头,将心中几分对日后的担忧抛之脑后,沉声说道,“就按你的意思去做,马聃!——眼下你才是指挥兵马的代理主帅!”

    “呃……是!”见谢安肯定了自己的代理职权,马聃心中很是欢喜。

    毕竟在他看在,他所效忠的这位谢大人是一位文官,几乎不通武艺,这意味是什么?这意味着日后军旅上的事,他们这位大人多半会叫心腹亲近将领代理,撇开梁丘舞与长孙湘雨两位主母不谈,他们这些位将领无疑是最有可能成为一军主帅的人,离地最近的无疑就是冀州兵主帅。

    这个位置竞争可是相当激烈啊,撇开不可能会去担任这个职位的东军四将与南军三将不提,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的,除了他马聃以外,还有费国、唐皓、张栋,尤其是那费国,竟然好运到被二主母长孙湘雨委任为此战的主帅,这其中的意思,马聃又不是蠢人,岂会看不出来?

    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虽说马聃此前对升职几乎已失去了期望,毕竟他出身寒门,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后台,可如今,他的背后可是大周冀京朝廷的权贵谢安,要是无法成为一位手握数万兵马的一军主帅,施展平生抱负,马聃都感觉对不起自己这一番机遇。

    而在这一点上,恐怕对面的费国亦是报以这个心思。

    “陈纲将军,麻烦你替梁丘大帅掠阵了!”马聃转头对陈纲说道。

    见马聃有意请自己出阵支援梁丘舞,免得长孙军重组阵势将她包围,陈纲二话不说,抱拳领命。

    说实话,陈纲早就有心要率军出阵,只不过碍于梁丘舞此前叫他坐镇本阵,不敢擅动罢了,如今马聃这位代理主帅亲口下达将令,陈纲哪里会报以丝毫异议?

    陈纲的出阵,毫无疑问是梁丘军准备反攻的预兆,毕竟梁丘舞替他们创造了极有利的优势。

    果不其然,由于之前梁丘舞已搅浑了长孙军中冀州兵的兵阵,使得陈纲一出场便收获极大,一举冲散在苟贡、丁邱等几个曲部兵团。使得梁丘军士气大振,原先处于被动的那两千南军亦开始向前辗压。

    当然了,最大的原因是,苟贡与丁邱虽然自身武艺不凡,但实在不是领兵作战的料子,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沙场作战的经验,毕竟他们是刺客,而并非是将领,所下达的将令也纯粹只是[向前冲]、[杀过去]这种毫无建设性的命令,要知道,就算是谢安还知道叫手底下的士卒保持一致的前进步伐,以免阵型凌乱。

    而就在梁丘军着手反攻的同时,在长孙军的本阵,依旧保持着之前那诡异的氛围。长孙军一方的将士们,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只被梁丘舞丢在地上的布口袋,不明所以地窃窃私语。

    “转进去?什么转进去?”

    “不愧是叫长孙军师转进去吧?”

    “俘虏?”

    被四周那阵阵窃窃私语声所惊动,长孙湘雨逐渐亦回过神来,恢复了一贯的从容姿态,望着远处威风凛凛的梁丘舞,咯咯笑道,“吓奴家一跳。奴家还以为小舞妹妹打算说什么呢!——妹妹不会是打算当着奴家这么些将士的面,将作为一军主帅的姐姐给俘虏了吧?”

    梁丘舞闻言轻哼一声。指了指地上的口袋,继而缓缓抬起手,做了一个手刀下劈的动作,仿佛是在说,要么你自己乖乖钻进去,要么。我将其打晕带走。

    似乎是看懂了梁丘舞的手势,长孙湘雨抿了抿嘴,眼中泛起一抹令费国等附近将领倍感心寒的危险笑意,香舌舔了舔红唇,直勾勾地望着眼前那与平日仿佛判若两人的梁丘舞。

    [……安哥哥。那个女人欺负人家,呜呜呜……]

    [瞎说!——你欺负她我倒是信,她会来欺负你?]

    [什么嘛!——喂,为什么选她当谢家长妇,难道人家这几日不乖么?]

    [嘿,这几日湘雨乖倒是乖,不过,是别有所图吧?——你也就骗骗别人了,骗为夫?]

    [嘁!——给奴家一个理由!]

    [喂喂喂,别这样啊湘雨……好好好,唔,舞儿虽然年纪比你小两岁,但为人稳重内敛,相比之下,你平时的性子就跟个孩子似的,做事全凭自己的喜好……]

    稳重?内敛?

    望着面前不远处的梁丘舞,长孙湘雨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前端日子自己质问夫婿谢安有关于长妇之位归属问题时的情景,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意。

    一个稳重内敛的女人,会带着两万东军骑兵去堵击十万北戎狼骑?

    夫君大人呐,您所认识的那个女人,不过是在经历冀北战役后性情大变的她罢了,只是一头丧失了锐气、磨平了爪牙的小母虎罢了,原先的她,可是极为傲气的……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也没什么资格去评价她呢,毕竟这些年来,自己亦被磨平了棱角呢……

    苦笑一声,长孙湘雨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位睿智老人笑眯眯的面容,那正是她的祖父,位居丞相之位长达三十年的长孙家当家,胤公。

    都是被一些无聊的琐碎事物磨光了最初的锐气呢……

    望着不远处的梁丘舞,长孙湘雨不由地想起了她们俩最初相见时的情景……

    那一年,她长孙湘雨九岁,因为设计陷害了父亲长孙靖两位侍妾的阴谋暴露,被父亲施加家法,好在祖父胤公从中制止、调和,但是,这也使得长孙湘雨深深痛恨着自己的家门。

    “乖孙,乖孙……你看爷爷给你带什么来了?——不要不理睬爷爷嘛,你看这个,很有意思的哦……”

    谁也不会想到,当时德高望重的当朝丞相胤公,在自己年仅九岁的孙女面前会是那样的和蔼,甚至有些低声下气的意思。

    谢安绝不会想到,他的妻子长孙湘雨在九岁的时候,是何等的叫人避让三分,眼眸中的神色,比起十冬腊月更叫人心生寒意。

    “……”冷冷瞥了一眼自家祖父手中的布偶,年仅九岁的长孙湘雨眼中露出几分嘲讽的意思,继续她那一个人的弈棋游戏。

    “哎呀……”胤公苦笑着叹了口气,走到孙女对过坐下,笑眯眯地说道。“湘雨啊,爷爷跟你下棋好不好?——独自一人下棋有什么意思呢?”

    注视着棋盘上的局势,看也不看跟前的祖父,长孙湘雨淡淡说道,“究竟有什么目的?”

    “什么?”好似没有听清般,胤公笑眯眯地问道。

    抬头瞥了一眼胤公。长孙湘雨冷冷说道,“这些日子,祖父叫人又是送用的,又是送吃的,更私下塞给我几十万两的所谓零花银子,随便我去花费……古人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般说爷爷呢?”胤公板着脸似乎要教训自家孙女几句。可一瞧见自家孙女那阴冷的目光,口气顿时又软了下来,笑眯眯说道,“俗话说,男儿家穷养,女儿家富养,似小湘雨这般年纪的女儿家,正是花费颇多的年纪呢。爷爷如何忍心委屈了自家的孙女?”说着,胤公便要伸手去抚摸长孙湘雨的头发。

    “别碰我!”抬手打落了胤公的手。长孙湘雨冷冷地望着胤公,她眼神中的冷意,即便是胤公这等人物,亦是倍感心寒。

    “捧杀之计么?”良久,长孙湘雨嘴里吐出几个冰冷的字眼。

    胤公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抚摸着胡须笑眯眯说道。“不愧是我长孙家百年不遇的奇才啊,小小年纪竟懂得这般多,不过乖孙啊,似这般无端怀疑他人的好意,你可交不到朋友哦……”

    “我不需要!”长孙湘雨淡淡说道。

    “爷爷可是好意啊。你想,似湘雨这般可爱美丽的女儿家,若是穿着打扮普通,岂不是与寻常女儿家无异?小湘雨可是很特别的呢……锦衣玉食不好么?”

    “……”长孙湘雨闻言持棋的右手微微一顿,一声不吭。

    见此,胤公眼中闪过一抹莫名的笑意。

    “卑鄙的伎俩呢!”长孙湘雨低声说道。

    “什么?”胤公愣了愣,疑惑问道。

    只见长孙湘雨抬起头,望着跟前的自家祖父,冷冷说道,“国家败政,必用奸人而嗜其疾味……”

    “《楚语》么?”胤公疑惑地望着长孙湘雨,继而微微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嗜纵之,久成依赖……我年少无力,难以自立,今日祖父用锦衣玉食诱我,叫我食骨知髓、难忘蜜汁之甘,日后难以割舍长孙……此伎俩如何不卑鄙?”年仅九岁的长孙湘雨一脸鄙夷地说道。

    “哈哈哈,”胤公闻言丝毫不以为杵,反而对自己这位孙女更是高看几分,继而望着自家孙女笑眯眯地说道,“不不不,并非是卑鄙伎俩,此乃阳谋……乖孙儿前些日子算计你父那两名侍妾的,那才叫阴谋诡计,上不得台面,经不起推敲,至于爷爷这计谋嘛……纵然是摆在你面前,乖孙儿如何自处?——带着你母王氏离开长孙家?别说你母不顾念旧情不愿,就算她肯,你母女二人日后如何过活?——你母体弱,你尚雏幼,离开我长孙家,恐怕难以存活……留下来的话,你母女二人衣食无忧,再者,老夫已警告过府上众人,以及你父,叫其善待王氏……”说着,胤公递过左手的布偶,悬在长孙湘雨面前。

    “……”深深望着胤公许久,长孙湘雨面无表情地接过了胤公手中的木偶,在看了一眼后,随手将其丢置角落,淡淡说道,“甚丑!——既然是给我的礼物,至少用点心吧!”

    胤公闻言一愣,苦笑着摇了摇头,继而深深望着眼前这位孙女,由衷感慨道,“小小年纪便知道利害,能屈能伸,小湘雨若是男儿家,恐怕会叫天下英雄人物黯然失色……”

    “……”长孙湘雨闻言眼中神色一冷,讥讽说道,“啊,如果是男儿的话,我就不叫[湘雨]了,而是叫[晟]吧?——祖父真是好才学,见我出生时下了一场雨,便能想到[湘雨]这个名字……”

    胤公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低头故作咳嗽,继而岔开话题说道,“哦,对了,湘雨,待会祖父要到东国公府上赴宴,你有兴趣么?”

    “没兴趣!”长孙湘雨淡淡说道。

    胤公闻言笑了笑,笑眯眯说道,“东国公府上,也有一位与小湘雨年纪相仿的小女儿家哦……”

    “京师女儿家多了!”

    “那不同的,”摇了摇头,胤公脸上露出几许莫名的笑容,神秘说道,“在祖父看来,东公府的那个小丫头,恐怕是这整个冀京,唯一一个能与小湘雨相提并论的此世逸才!——祖父觉得,你们俩肯定能够说得上话……”

    “哦?那我倒是要见识一下……”冷笑一声,长孙湘雨淡淡说道,“她叫什么?”

    胤公微微一笑,一字一顿说道,“梁丘舞!”

    梁丘舞……

    大周第一猛将[河内之虎]、东国公梁丘亘的嫡孙女,也是梁丘家最后一丝血脉的继承者,梁丘家未来第十二代当家……

    那一日,长孙湘雨在祖父胤公的介绍下,与日后相交近十年的闺蜜梁丘舞相识了。

    在东公府后院的练武场,她惊讶地望着那个肤色略显黝黑的女孩一拳打断了大人胳膊粗细的木桩。

    “姐姐?没可能!——除非你比我厉害!”那个肤色略显黝黑的女孩如此说道,与生俱来的气势,叫长孙湘雨初次感到了什么叫做害怕。

    望了一眼那明显比自己大腿粗上几圈的断木桩,长孙湘雨违心地露出几分笑容。

    “舞姐姐……”

    那个肤色略显黝黑的女孩吃惊地望着长孙湘雨,继而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这让长孙湘雨感觉格外不爽。

    蛮讨厌的,这家伙……

    那一年,长孙湘雨九岁,梁丘舞七岁。(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梁丘对长孙:不速之客

    或许谢安并不知道,但是长孙湘雨清楚,梁丘舞其实有两个名字,一个是[舞],一个是[武],后者是她在东军神武营熟悉军旅时候所改的名字,毕竟堂堂日后东军的上将军,军印上刻着[舞]这么一个秀气的名字,未免有些失却威严。

    对于梁丘舞这位唯一的闺蜜甚至是朋友,长孙湘雨起初是有些害怕的,毕竟长孙家两代文官,而梁丘家那可是世代的武将,为人处世方面有着太多太多的不同,至少在长孙湘雨的记忆中,梁丘舞起初就是习惯用拳头来说话的类型,记得当时在梁丘家习武的四皇子李茂,就没少被这个肤色黝黑的女孩揍过,直到后来梁丘公多加教导,兼之梁丘舞逐渐长大,她这个性格这才逐渐改变。

    不过就算梁丘舞的张扬的性格随着年龄逐渐改善,长孙湘雨那一声[舞姐姐]的称呼,倒是依旧保留了下来,一来是叫了那么多年,都有些叫顺口了,二来嘛,长孙湘雨也不怎么在意这种事,毕竟在她看来,梁丘舞就是脑袋少根筋的女人,聪明程度别说与她相提并论,甚至连寻常的女子都比不上。

    有时候长孙湘雨恶意地猜测,那个身体结实地跟石头似的女人,是不是连脑袋都是石头做的。

    之所以与梁丘舞交往过密,无非只是因为长孙湘雨除了她以外,没有其他什么朋友罢了。

    再者,比起冀京内其他人,梁丘舞倒也算是世间的异才,毕竟这个女人十一、二时,已并非寻常几个大人能够对付了。

    有些传闻,谢安这位当夫婿多少也知道一些。那就是他那位二夫人长孙湘雨在十四、五岁的时候,那可不是一位消停的主,没少招蜂引蝶。

    倒不是说她看中了冀京城内那个世家的公子哥,这个腹黑而阴损的女人,纯粹只是将那些人耍着玩罢了,她尤其热衷于看两方人为了争夺她大打出手。打的头破血流。

    不过,若是有一方人赢了另一方人怎么办?难道长孙湘雨要履行承诺,陪那个得胜的家伙吃饭、游戏或者别的什么么?

    别急,长孙湘雨有的是办法,比如说,找自己那位闺蜜哭诉,说自己最近被某个可恶的世家公子给纠缠上了,连哄带骗之下,生性耿直的梁丘舞自然会主动替自己的闺蜜出头。将那个长孙湘雨口中的[恶徒]狠狠教训一番。

    不过用得久了,这招就不怎么灵验了,就好比在认识谢安的那一年,长孙湘雨依然热衷于这个游戏,不过那时,梁丘舞已不会再上当了。

    略感遗憾之余,长孙湘雨暗自嘀咕,梁丘舞多少还是有点脑子的。

    记得谢安一直很纳闷。梁丘舞与长孙湘雨明明是相识近十年的闺中密友,为何关系会那么差呢?

    就这一点而言。长孙湘雨恐怕要负大部分的责任,毕竟她自小没少利用梁丘舞的武力在替她那所谓的游戏善后,久而久之,梁丘舞对长孙湘雨产生了厌恶。

    尤其是冀北战场一役,长孙湘雨自荐于兵部,用高阳城全城军民八万人为诱饵。设计击退、甚至是歼灭那进犯大周的十万北戎狼骑,她那份视人为棋子的冷漠,叫生性耿直的梁丘舞深深厌恶,尽管梁丘舞不得不承认,若没有长孙湘雨的计谋。她所在北伐的军队是无法从被动转为主动的。

    那一年,若不是伊伊从中调和周旋,恐怕梁丘舞会彻底与长孙湘雨绝交。

    对于怒气冲冲、口口声声要与自己断绝闺蜜关系的梁丘舞,长孙湘雨心中好笑,毕竟她从未真心实意地将梁丘舞视为亲近之人,不过是因为没找到其他比较有趣的人,这才勉为其难与梁丘舞交往罢了。

    毕竟,梁丘舞没了她长孙湘雨,至少还有伊伊相伴,而她长孙湘雨嘛……看似平和实则傲气的她,又岂会与她心中所评价的那些凡夫俗子来往?

    反正没找到别的什么有趣的家伙,就跟她继续凑合着吧,抱着这个心思,长孙湘雨三天两头往东公府跑,丝毫不顾梁丘舞越来越看她不顺眼。

    事实证明,当长孙湘雨意识到有一个叫做谢安的男人比较有趣,与她更合得来后,她当即就将梁丘舞给丢到了脑后,在谢安搬出当时的安平王府后独自找了一个府邸安家入户后,期间长孙湘雨就再也没去过东公府。

    但是不管怎么样,梁丘舞依然是长孙湘雨所肯定的人,说实话,长孙湘雨所肯定的人,纵观这个世上也只有寥寥几人,首先是她的生母王氏,别看长孙湘雨看似毫无顾忌,其实她相当孝顺,在母亲面前极其听话乖巧,毕竟正是这个在长孙家地位不高的女人,将她生了下来,受尽长孙家的气,含辛茹苦将她抚养长大;其次就是梁丘舞,在这个年纪相仿的女人面前,长孙湘雨毫无优势,她不是没试过用对待自家祖父胤公那样,用阴损的话去讽刺那个女人,可人家听不懂你又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你还一句一句跟她去解释?

    讽刺别人的乐趣,那是建立在对方听得懂的前提下,倘若有个家伙笨得连讽刺的话都听不懂,你就别费那个力了,说得再多也是气着自己,得不偿失。

    这个道理长孙湘雨在连番几回碰壁后也就自然而然地领会到了。

    继梁丘舞之后,那就是胤公了,至于其中道理,看看长孙湘雨闺房里玲琅满目的首饰、衣物以及她如今被消磨殆尽的锐气就明白了,过了几年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生活,长孙湘雨早已没有九岁时那种阴冷的性格了,尽管有些不爽,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胤公这一招很高明,相当高明。

    本来胤公是排在第三位的,不过当长孙湘雨认识谢安后,胤公很可怜地被她移到了第四位。毕竟长孙湘雨对谢安极其感兴趣,她感觉这个年纪看起来还比自己小一、两岁的家伙,无论是看待事物的方式,还是说出的话,都叫她感觉很新奇,甚至于。这个家伙还得晓许许多多连她都不知道的事。

    而更叫长孙湘雨感到欢喜的是,谢安包容了她所欠缺的一面,甚至于,在长孙湘雨打定主意要收敛玩心,做一个贤妻良母时,谢安告诉她,让她保持着自己的性子,因为那才是长孙湘雨。

    或许谢安并不知道,那才是最叫长孙湘雨感动的一句话。毕竟除了谢安以外,这个世道并不允许一个十八岁的女人依旧是那般喜欢玩闹。

    啊,就算是心中充满对夫君谢安的绵绵爱意,谢安也只是排在第三位,在梁丘舞之后,可想而知,长孙湘雨心中有多么看重梁丘舞这位闺蜜。

    确实,尽管心中并未将梁丘舞彻底当成亲近之人。但是这丝毫不妨碍长孙湘雨对梁丘舞的认可,但是让长孙湘雨感到失望的是。在经历过冀北战役之后,梁丘舞逐渐变得无趣,言行举止逐渐被这世间的条条框框所束缚,行事规规矩矩、照本宣科,更叫原本就对沉闷的冀京感到不悦的长孙湘雨感觉更加孤独、无趣。

    因为在她看来,当年让她长孙湘雨都不得不违心称呼[舞姐姐]的强势女子。如今亦难免落入了俗套,被这个沉闷的时代所吞没。

    无趣!无趣!无趣!

    终于,长孙湘雨对自己相识近十年的闺蜜下手了,巧妙利用当时太子李炜对皇四子李茂的忌惮,对梁丘舞设下了一番陷阱。

    当时的长孙湘雨。说实话并没有过多考虑因为此事获利的会不会是她的另外一位发小,八皇子李贤,她只是纯粹地对梁丘舞感到不满,对沉闷的冀京感到不满罢了。

    结果,因为中间出了些差错,这件事最终便宜了谢安,也正因为这样,谢安也结识了梁丘舞与长孙湘雨这两位被称为冀京倾城双璧的奇女子。

    在结识谢安之后,长孙湘雨就顾不上去理会梁丘舞这只在她看来已退去了爪牙、磨损了锐气的小母虎了,毕竟她对谢安更加感兴趣。

    有人说,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产生兴趣时,便是她被俘获的前兆,不管这句话正确与不正确,长孙湘雨心甘情愿地嫁给了谢安,尽管后者不如她聪明。

    也正因为有着夫婿谢安作为沟通的桥梁,长孙湘雨与梁丘舞的关系,倒是恢复了一些,不再向前两年那样水火不容,只可惜好景不长,在[谁才是谢家长妇]这个关键性的问题上,长孙湘雨与梁丘舞再次站到了对立面。

    说实话,在这件事上,长孙湘雨实在感觉有些委屈,毕竟她已那般去讨好自家夫婿,都没能坐上谢家长妇的位置,不过她也清楚,这也怪不了别人,毕竟她以往的口碑实在不佳,纵然冀京各个世家的公子哥,很少有没被她耍过的,甚至于,就连她的夫婿谢安曾经也被她耍过。

    想来,若是长孙湘雨知道自己日后会面临这么一个尴尬的处境,她多半不会去戏耍谢安这位日后会成为她夫婿的男人,只可惜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

    但是话说回来,眼瞅着梁丘舞成为谢家的长妇,长孙湘雨心中对她的不满再一次被挑了起来。

    对于在夫婿谢安面前退居从属地位,长孙湘雨丝毫没有怨言,毕竟她对自家夫婿很是满意,但是对于梁丘舞嘛……

    这只褪去了爪牙、磨平了锐气的小母虎,何德何能骑在她长孙湘雨头上?

    倘若是最初那个逼着她叫舞姐姐的女人倒还算了,如今这个已被世俗磨平棱角的女人……

    长孙湘雨嗤之以鼻。

    然而在府上宴请燕王李茂与丞相李贤的那一晚过后,在梁丘舞失去控制后的那几日,长孙湘雨隐约感觉到,那个曾经叫自己都畏惧的女人,似乎有回来的迹象……

    尽管已了解在子嗣继承家业这方面其实并不存在什么争执,但是长孙湘雨依然还是希望,是当初那个让自己都畏惧的女人来当他们谢家的长妇,而不是眼下的她……

    正巧,她的夫婿为了能让那个女人彻底掌握梁丘家的绝技而鼓捣出了这什么演习……

    有意思,就趁着这次演习。将那个女人真面目逼出来,否则,实在受不了那种无趣的家伙做谢家的长妇啊!

    啊,要将那个女人逼到绝路,逼到悬崖边上……

    唔,不过首先还是先解决掉自己那位夫君大人吧。叫他难以为那个女人出谋划策,毕竟自己那位夫君大人在谋略上还是很有见地的,嘻嘻……

    抱歉呀,夫君大人,可不能叫夫君大人坏了奴家的大计呀……

    嘻嘻,那个女人果然气疯了……

    避战不出?咯咯咯,打算坐等上下游的战局打破均衡局面?那也得看奴家乐意不乐意呀!唔,叫金铃儿那个女人再去折腾一番吧,这个女人比小舞妹妹聪明不了多少。好骗地很,更何况她对小舞妹妹也是很看不顺眼,想来她会乐意的……

    果然逼出来了……不过,三百人就想突击我两万人的阵型?太高估自己了吧……咦?真的突破了?这家伙……

    过来了呢,这种感觉……对,就是这种感觉……

    钻进去?

    唔,这种命令似的口吻,这种极其叫人不爽的语气。不过……

    “意外地不讨厌呢!”注视着远处的梁丘舞许久,长孙湘雨咯咯咯笑道。“好久不见……”

    “什么?”对过的梁丘舞皱了皱眉,带着几分困惑问道。

    长孙湘雨无言地抬手揉了揉额角。

    感觉是没错了,不过她自己好似还没察觉,是了,不管是以前还是如今,这个少根筋的女人一向是这么迟钝。可恶,这种迟钝、呆笨的女人,竟然拥有那等卓越的直觉,上天真是不公,那等天赋。应该加持于才貌双绝的自己才对嘛……

    带着几丝嫉妒弱弱叹了口气,长孙湘雨抬起头来,面容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望着对面的梁丘舞咯咯笑道,“奴家可是这一军主帅呢,当着奴家这么些将士的面,要俘虏奴家?不行哟……”

    “是么,果然是听不进劝呐……”梁丘舞闻言缓缓闭上双目,在沉寂了几息后,她猛地睁开了双目,沉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挡我者……”说到这里,她的话语戛然而止,最后一个[死]字,被她吞掉了。

    毕竟她意识到,这并非是战场,而是演习,她不可能真的对面前的将士痛下杀手。

    想到这里,梁丘舞相应地气势一滞,表情亦稍微有些尴尬,然而周围的长孙军将士却无暇去顾及这些,因为就在梁丘舞睁开双目的那一瞬间,他们由衷地感觉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哪怕明知此番只是演习,心中亦不由升起几分畏惧。

    何等强大的气势……

    眼瞅着梁丘舞率领那三百骑兵朝着己方帅旗所向冲来,费国只感觉浑身一个激灵,手臂上激起一片微小颗粒。

    怎么回事?

    今日的大主母,远要比平日更有气势,更有霸气!

    “拦下!”费国大手一挥,指挥着四千南军将梁丘舞与她麾下那三百骑彻底包围,然而就在这时,斜角处杀来一支骑兵。

    “陈纲将军?”抬头望了一眼来人,费国微微皱了皱眉,因为他发现,就在长孙湘雨与梁丘舞对视的期间,梁丘军已展开了反攻。

    对此,费国感觉有些无奈,说实话,他早就想叫南军包围梁丘舞了,只不过长孙湘雨这边没发话,他也不好轻举妄动罢了,如今倒好,反而给了对面陈纲援助梁丘舞的时间,带着剩余的东军与冀州军杀了过来,就连对方的南军也压倒了阵前。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

    眼瞅着梁丘舞单人匹马朝着己方帅旗而来,费国心中苦笑一声,下意识一抖手中缰绳,策马窜了出去,因为他有种预感,寻常的将士,是无法阻挡眼下这位大主母的,哪怕有他们大人谢安的苛刻规则限制。

    决不能叫大主母靠近丝毫不懂武艺的二主母,否则这场演习就到此为止了,毕竟……

    还位玩够呢!

    舔了舔嘴唇,费国握紧了手中特殊的长枪,策马正面迎上梁丘舞,只听砰地一声。两根木质的长枪击在一处,顿时崩折断裂。

    有机会,有机会将大主母留在这里!

    见成功打断了梁丘舞手中的兵器,费国仿佛计谋得逞般露出几分笑容。

    “费国么?”梁丘舞嘴角扬起几名让费国隐约感觉有些陌生的笑容,左手一把握住那崩断的前半截长枪,枪身掉转。那蘸着墨迹的布团,直直朝着费国戳死。

    竟然抓住了崩断了半截长枪,何等惊人的反应……

    双腿一夹马腹,费国侧身避开梁丘舞的攻击,他心中那份武人的血液,不禁亦沸腾起来,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与眼前这位[炎虎姬]交手的。

    而就在这时,费国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三个冀州兵士卒朝着自己扑了上来……

    真是没规矩,大将交手。你等小卒插手什么?

    费国心下不满地嘀咕一句,忽然间,他感觉一阵杀气,面上泛起阵阵惊愕之色,因为他发现,那三个冀州兵竟然是手握真正的锋利兵刃,一脸凶狠之色。

    “唔?尔等三个做什么?!”梁丘舞显然也察觉到了,中途变招。弃了费国,右手的半截长枪一棍抽打在其中一名冀州兵的肩膀上。只听咔嚓一声,那名冀州兵肩膀处的骨头顿时被梁丘舞打碎。

    抬头望了一眼,梁丘舞猛然瞥见另外两名冀州兵已几乎要扑到费国身上,他们手中那明晃晃的匕首,几乎要触及费国的脖子。

    想也不想,梁丘舞猛地甩出手中两截断枪。只听噗得一声,她手中两截断枪,其中一根顿时穿透一名冀州兵的腹部,在其腹部开了一个大洞,而另外一人。则是堪堪擦过其眉角。

    而此时费国亦从一开始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尽管梁丘舞不曾解决掉这三个冀州兵,还剩下一个,但这已足以叫费国避开此番骤然发生的刺杀。

    在对方的锋利匕首即将割开自己喉咙的最后关头,费国双腿夹住马夫,整个人往后一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招,继而左腿一抬,趁着那名冀州兵尚悬空还没有落地,一脚踹在其心窝,将其踹出去两丈远。

    然而叫人意外的是,那名冀州兵竟然在半空中一个翻身,稳稳扎扎地落在地上。

    “何人胆敢行刺费国将军?!”周围长孙军顿时围了过来,却见那名冀州兵左杀右图,硬是难以将其拿下。

    见此,梁丘舞皱了皱眉,从身旁早已停下[厮杀]的一名长孙军士卒手中抽出长枪,略微一瞄准,狠狠甩了出去,只听噗地一声,那杆长枪重重抽在那冀州兵背上。

    “砰!”整支长枪应声崩断,那名冀州兵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噗通摔倒在地,被周围的长孙军士卒拿下。

    “费国,不碍事吧?”梁丘舞策马来到费国身旁,皱眉询问道。

    此时费国已坐正身躯,正左手牵着马缰,一手按着脖子的右侧,只见他的脖子右侧鲜血淋漓,要是方才再晚上一息,恐怕他整个脑袋都会被对方割下来。

    “还好,只是皮外伤……”忍着脖子处的痛楚,费国转头望了一眼远处被梁丘舞甩出去的长枪抽中背部而不知生死的冀州兵,皱眉说道,“大主母,此人臂力非同小可,绝不是一般的士卒!——方才若不是大主母相救,费国必死无疑!”

    “唔!”梁丘舞点了点头,吩咐左右说道,“暂停演习,请谢尚书过来!”

    一炷香工夫后,得知这突发事件的谢安骑着马赶了过来,与梁丘舞、长孙湘雨、金铃儿、费国以及其余等人皱眉望着躺在地上的三个冀州兵。

    不,应该说是一个人与两具尸体,除了那个被梁丘舞用甩出去的长枪抽中背部的家伙尚有一口气在,其余二人是当场被梁丘舞击毙的。

    “何人手下的?”谢安质问的话中带着浓浓怒气,毕竟这三个家伙,险些就坏了费国这位他手底下的骁将性命。

    见自家大人谢安发怒,围观的冀州军大小将领连忙摇头,只说从未见过这三人。

    见谢安似乎有些盲目地将责任怪罪在冀州军的将领身上,长孙湘雨相对要冷静地多,轻声说道,“夫君,莫要盲目,或许这三人并非是冀州兵……”

    话音刚落,谢安身旁的费国身躯一震,好似想到了什么,低声对谢安说道,“大人,此三人,是冲着末将来的……”

    “……”望了一眼费国,谢安顿时醒悟。

    原来如此……

    太平军么?(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处境堪忧

    “卖了卖了,新出炉的肉包啊,又香又软的肉包啊……”

    远处街道上一家店铺的外设摊位,传来了店伙计招揽客人的吆喝声,阵阵香气勾起了枯羊腹中的饥饿感,叫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咽了咽唾沫,枯羊下意识将手伸向腰间,继而面色一愣。

    他这才想起,那位因缘巧合相遇并且将他救下亲姐姐,叫侍女替他包扎了伤口,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不出意外地话,他那只还有几两碎散银子的钱袋,很有可能就落在东公府那间屋子里了……

    走得太匆忙了……

    抬起手五指虚握,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角,枯羊无奈地叹了口气,倍感留恋地望了一眼那一屉刚出炉尚且冒着腾腾热气的包子,忍着腹内的饥饿感,朝着街道远处走去。

    早知道这样,真不该那般急急忙忙出来……

    不不不,东公府梁丘家是自己不同戴天的仇敌,就算是饿死,也不能吃他府上的东西,至于之前那顿饭……

    唔,伊伊姐不出差错是自己的亲姐姐,姑且……

    该死的梁丘亘,竟然给姐姐取[伊伊]这种下人般名字……

    心中怀着对梁丘家的憎恨,枯羊来到了接头的客栈,不理会店小二的招呼,迈步走上楼梯,来到了二楼[地]字号房间的房门前,抬起右手,用食指与中指的指尖轻叩门户。

    “笃笃笃,笃笃……”

    叩门声三声长,两声短,意为[三长两短],是枯羊与同伴们所约定好的暗号,同时也是对他们此行前来冀京的一种淡淡的自嘲。

    当第一声叩门声响起时。房间内传出来一些异常的动静,甚至其中掺杂着几声利刃抽鞘的声响,敌意相当重,不过当枯羊敲完暗号后,那股敌意消失了,屋内传来了一个让枯羊感到熟悉的声音。

    “枯羊?——呵。能完整敲完暗号而不是直接推门进来,也就只有你了……进来吧!”

    枯羊知道,那是卫绉的声音,他们这一队六神将候补的队长。

    哦,不对,应该说,是其他八人的队长,毕竟枯羊已成功击杀了太平军的叛徒、原天枢神将耿南,一跃成为新任的天枢神将。与那帮尚且挂着候补神将名头的同伴,可不再同等身份的了。

    推门走入,瞥了一眼屋内五位同伴,枯羊微微皱了皱眉,问道,“怎么就你们五个?魏虎、阿寻、小旻他们人呢?”

    “两日前你走了之后,魏虎那三个家伙也离开了……”说着,卫绉上下打量了一眼枯羊。他感觉,眼下的枯羊说话的语气比之以往更加傲气了一些。他试探性问道,“你得手了?”

    “哼!”枯羊一脸倨傲地轻哼一声,毕竟他们这九人虽说是相互扶持的同伴,但同样也是竞争对手,如今他已经击杀耿南,心中难免有要在同伴面前炫耀一下的意思。归根到底,他也只有十七、八岁而已,正值好强、要面子的年纪。

    “真……真得手了?”卫绉吃了一惊,满脸惊愕地望着枯羊,其余四人亦是围了上来。追问事情经过。

    带着几分傲气,枯羊将事情经过简单地向同伴们解释了一遍,不过略去了身受重伤时被亲姐姐救下的事,只说是好不容易逃过了金陵众与东岭众的追杀,一来是他不想让亲姐伊伊的如今的生活因为他的到来产生任何不好的改变;二来嘛,作为新一任的天枢神将,却被几十个刺客像丧家犬般撵地四处逃窜,这种事传出去实在掉价。

    “玉牌呢?”卫绉问出了他们五人中最想问的问题。

    “这个……”瞥了有些疑惑的卫绉等人,枯羊故作平静地说道,“那般至关重要的东西,自然是藏在我落脚安身的地方了,难不成还带着满大街跑?——城内可到处都是金陵众与东岭众两拨刺客的眼线,万一消息走漏,我等九人,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冀京!”

    说这话时,枯羊心中多少有些心虚,毕竟他所缴获的天枢神将玉牌,如今可在他那位亲姐姐的手里,拿不拿地回来还是一个问题,尽管那位亲姐姐曾说过等他伤好之后会归还他。

    就算只是普通的救命恩人,向来恩怨分明的枯羊也不可能去逼问玉牌的下落,更何况救了他的女人还是他的亲姐姐。

    如果当面说服不成的话,枯羊也就只能想办法趁着自家姐姐不注意的时候将那玉牌偷回来了。

    “原来如此……唔,小心点好!——怪不得你连兵器都不曾携带……”卫绉闻言点了点头,算是相信了枯羊的解释,毕竟,枯羊不会在这种关键事物上说谎骗他,那跟谎报功劳没有任何区别,一旦被查出,处罚相当严厉。

    “嗯嗯……唔?兵器?”应着卫绉的话点了点头,枯羊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因为他意识到,他将他随身携带的宝剑也落在了东公府。

    不,应该说,是他的剑不知被他的亲姐姐藏到哪里去了……

    糟糕……

    枯羊额角逐渐渗出几分冷汗,要知道那块天枢神将的玉牌落在那位亲姐姐手里倒是还无关紧要,毕竟在他看来,他那位亲姐姐对太平军的事一无所知,可那柄剑……

    糟了,那柄剑剑身上可是刻着[公羊]字号啊,若是被姐姐看到……

    “怎么了?”卫绉疑惑问道。

    “呃?不……没什么,”勉强压下心中几分不安,枯羊岔开话题问道,“说起来,那黑鬼有什么消息么?”他口中的黑鬼,指的无疑是与他关系极差的同伴魏虎,毕竟魏虎肤色黝黑。

    卫绉微微一笑,摇头说道,“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

    “不会是已被人给宰了吧?”枯羊脸上露出几许恶意的笑容,不过眼中却不由露出几分担忧。

    或许是看出了枯羊心口不一,卫绉也不在意他口头上对同伴的诅咒。笑着说道,“咱们这九人中,就属你与魏虎武艺最为出色,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差池……反正三日之期尚有一日,再等等吧……”

    他口中的三日之期,指着就是他们九人内部所约定的事。无论在外做什么事,三日期限一到,则必须回来集合的地点与其余同伴汇合,换而言之,若是魏虎三日期限满了却还没回来的话,就意味着出事了,其余几人就得按照约定,倘若无法救援的话,就要将其列入[阵亡]名单上报给太平军高层。

    不过眼下只过了两日。因此卫绉、枯羊等人倒也不着急,他们哪里想得到,魏虎那三个混入冀州兵中打算在演习时行刺费国的家伙,相当倒霉地撞到了整个冀京武力最高的梁丘舞,落了一个两死一伤的下场。

    “唔……”听闻卫绉所言,枯羊点了点头,继而,他好似想到什么。带着几分挑衅的口吻,轻笑着说道。“要是那黑鬼也得手了的话,就只剩下一个名额了哦,五个人分一个名额啊,啧啧……”

    似乎是听出了枯羊故意挑拨众人关系的意思,卫绉微微一笑,却也不点破。淡淡说道,“天权神将季竑么?——这两日我等也出去打探过,如今季竑那叛徒已投靠了周国朝廷,官至吏部尚书……要除掉此人,恐怕要多费一些力气……”

    “要我帮忙么?”枯羊带着几分挑衅说道。

    “不必了!”卫绉断然推辞。

    他很清楚。倘若枯羊所言属实,他已杀死了原天枢神将耿南,成为了新一任的天枢神将,那么,枯羊就失去了最另外两名太平军叛徒出手的权利,更不可能出手帮助同伴,因为这是规矩所不允许的。

    如果当真只是纯粹为了铲除耿南、费国、季竑这三个太平军的叛徒,他们第三代主帅陈蓦亲自出马轻松就能解决,哪用得着他们这些小辈来冒风险?

    这是考验,是考验他们这些神将候补是否有资格成为六神将的考验,岂能假借人手?

    换而言之,枯羊也就只是占占口舌上的便宜罢了,纵然有心帮他们,也是太平军所不允许的。

    “那行,我先走了!”枯羊站起身来朝屋外走,他急着要赶回东公府,毕竟若是那位他的亲姐姐注意到了那柄剑上[公羊]字号,再一联想东公府后院小祠堂外那个她拜祭了十几年的[公羊沛]灵位,很有可能就会察觉到什么,而眼下,枯羊还没做好与亲姐姐相认的心理准备,毕竟这位亲姐姐,可是认贼作父般在仇敌梁丘家中没心没肺地过了十几年,对此枯羊心中实在有些在意。

    “枯……天枢大人,您打算到别处落脚么?——如此,倘若有什么事,如何通知您?”见枯羊起身要走,卫绉连忙问道。

    见熟悉的同伴改口用尊称来称呼自己,枯羊愣了愣,继而脸上露出几分自得之色,带着几分欢喜,故作平静地说道,“本帅自有他处落脚,有什么事的话,本帅会主动与你等联络的,最迟三日!”

    因为六神将乃太平军总督一方大事的渠帅,因此,枯羊有资格自称[本帅]。

    “天枢大人在何处落脚?”问话时,卫绉好奇地打量着枯羊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便服行头。

    要知道眼下枯羊身上穿着的,那是伊伊曾经为谢安这位东公府姑爷做准备的衣服,虽说比不上冀京城中某些家境殷富的世家公子哥,但也不难看出这并非寻常百姓之物,如此也难怪卫绉心生疑惑。

    “这个你就莫要追问了……就这样了!”简单丢下一句,枯羊转身离开了屋子,他哪里敢向卫绉透露实情。

    告别了卫绉等五名同伴,枯羊沿着旧路返回东公府,走入府邸侧面的小巷,见四下无人,翻身越过围墙,来到了他寄宿的房间。

    而叫枯羊感到吃惊的是,他那位亲姐姐不知为何就在他的房间里,坐在桌子旁,低头颦眉思索着什么。

    而在她身旁的桌上,则摆着几个菜与一碗米饭,不出意外的话。那显然是替枯羊准备的。

    怎么办?要不要打声招呼?

    说起来,起初在得知是这位叫做伊伊的女子救了他后,伊伊很轻松地便将[姐姐]的称呼叫出了口,可让他意识到,这位女子就是他失散十几年的亲姐姐后,那一声[姐姐]。枯羊反而是叫不出口了。

    “咳……”思忖了半响,枯羊轻轻咳嗽了一声。

    此刻伊伊正不知为何低头沉思中,闻言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神色,上下打量了枯羊几眼,叫后者感觉浑身不自在,仿佛所有的事就被面前这位亲姐姐所看穿了一般。

    “带着那般重的伤,不好好休养,跑到何处去了?”红唇轻启。伊伊平静地问道,丝毫听不出她话中的波动。

    “我……我就是在府内逛了逛……”

    “是么?在何处?”伊伊淡淡问道,一双美眸注视着枯羊,叫枯羊不禁有些心虚。

    僵持了半响,枯羊有些承受不住那如同质问般的目光,低头弱弱说道,“我……我与同伴打了个招呼……”

    伊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微微叹了口气。倒也没追问下去,伸手轻轻拍了拍桌子。温柔说道,“坐下,先用饭吧……”

    “哦……”枯羊闻言走到伊伊对过的凳子上坐下,狼吞虎咽起来,毕竟他确实饿了。

    用饭期间,枯羊不时偷偷打量眼前的亲姐。因为他隐约感觉到,这个女人好似已察觉到了什么,对待他的语气与态度比之上午判若两人。

    难不成她已经察觉到自己是她的亲弟弟?

    抱着试探的目的,枯羊小声唤道,“姐……”

    伊伊闻言娇躯微微一颤。瞥了一眼枯羊,淡淡说道,“是饭菜不合口味么?”

    “呃,不是……”枯羊下意识地摇头。

    “那就好……”

    “……”偷偷打量了一眼伊伊,枯羊顿时醒悟,他的试探,被面前这个女人不动声色地支开了话题。

    好精明啊……

    枯羊心中暗自嘀咕一句。

    似乎是注意到了枯羊的目光注视,伊伊一脸平静地问道,“有什么想说的么?”

    “啊?不,没有……”枯羊连忙摇头。

    “没有想说的么?妾身倒是有些事要问问你……”说了半截,一双美眸直视枯羊,伊伊平静地说道,“那块玉牌上的天枢,究竟是代表什么?”

    眼瞅着伊伊那平静不起半点波澜的表情,枯羊心中咯噔一下,他意识到,他跟前的这位女子,十有**是察觉到了。

    “不便回答么?”见枯羊久久不说话,伊伊面色平静地追问道。

    “……”枯羊默不作声,低头用饭。

    “唉……”长长叹了口气,伊伊站起身来,走向屋外,口中轻声说道,“好好休息,带着伤,就莫要到处乱跑了……”她的话中,充斥着莫名的温柔。

    眼睁睁看着伊伊走到门边,枯羊咬了咬牙,吞吞吐吐、含糊不清地说道,“唔,姐……能还给我么?那块玉牌……还有……那柄剑……”

    伊伊闻言停下脚步,转头望了一眼枯羊,平静说道,“好好休息……”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枯羊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因为他意识到,那块代表着天枢神将的玉牌,以及那柄刻着[公羊]字号的宝剑,他是要不回来了……

    “这下……当真是麻烦了!”眼睁睁看着伊伊走出屋外,身影消失在走廊一侧,枯羊抬起右手,用手指挠了挠脑门,心中几分方才在卫绉面前炫耀时的得意,此刻荡然无存。

    嘁!本打算在魏虎那家伙面前炫耀一下的……

    望了眼面前桌上的饭菜,枯羊化郁闷为饭量,一阵狼吞虎咽。

    他岂会想到,他心中所想到的魏虎,此刻的遭遇比他要糟糕不知多少倍,别说好端端地用饭,就连活不活地下去都是一个问题。

    ——与此同时,竹林坡梁丘军兵营帅帐——

    在偌大的帅帐内,谢安等一圈人皱眉打量着帐中央那三个做冀州兵大打扮的不速之客。

    除了其中一个被绳索捆地严严实实外,其余二人躺在地上气息全部,事实上,那应该只能称之为两具尸体。

    “不行……”蹲下在那两俱尸体前的金铃儿摇了摇头,站起身对谢安轻声说道,“夫君,此二人已死透了……”

    可不死透了么?

    一个半边骨头被打碎,一个腹部被半截长枪穿透,开了那么大一个口子,能救得活就怪了……

    帐内众将暗自嘀咕。

    “就一个活口么?”谢安微微皱了皱眉。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梁丘舞闻言有些尴尬,低声说道,“安,我……”

    见梁丘舞似乎误会了,谢安轻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为夫可不是怪舞儿,若不是舞儿,为夫此番可是要损一员大将……”

    梁丘舞闻言脸上难掩喜悦之色,连带着被谢安赞为[大将]的费国眼中亦闪过几分欢喜。

    越来越会说话了……

    见谢安简单一句话同时称赞了梁丘舞与费国两个人,长孙湘雨暗自腹议。

    “不过话说回来,就剩一个活口,倒还真不好拷问了……”说着,谢安皱眉望了一眼那个被绳索捆地结结实实的活口,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苟贡。

    苟贡会意,提起旁边一桶早已准备好的冷水,劈头盖脸地泼在那名尚且活着的冀州兵身上。

    被这桶冷水一泼,那名冀州兵悠悠转醒,观此人肤色黝黑,不是枯羊那八名同伴之一的魏虎又是何人?

    脸上带着初醒后的几分迷茫,魏虎神色茫然打量着四周,不自信地嘟囔道,“我……还活着?”

    话音刚落,他忽然听到一声冷笑。

    “啊,你还活着呢……不过,下一刻就说不准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太平军年轻代

    被满满一个帐篷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就算是魏虎这种粗神经的家伙,心中不免也有些发憷,尤其是那个此次要诛杀的任务目标,那个背叛了太平军的[天玑神将]费国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眼中充斥着怒火。

    真可惜……

    就差那么一点,就能将自己的脑袋割下来……

    眼瞅着费国脖子处所包扎的绷带,魏虎暗自撇了撇嘴,心中不由有些不甘。

    都是那个女人……

    怀着强烈的憎恨,魏虎将目光转向了帐内唯一一位身穿着铠甲的女性将军,他记得,更是这个女人杀了他两名同伴,就连他魏虎亦被你所重伤。

    [炎虎姬]梁丘舞……

    如果没有这个女人……

    默默望了一眼脚边那两具熟悉的尸体,眼睁睁看着昨日活生生的同伴如今已成为冰冷的尸体,魏虎眼中的怒意越来越重,面色涨红,全身肌肉绷紧,似乎要将捆绑着他的绳索绷断。

    只可惜,自他醒来之后,东岭众的老大狄布便时刻关注着他的举动,见他打算运气绷断绳索,重哼一声,右手一拳狠狠打在魏虎腹部,嘴里冷冷说道,“小子,放聪明点!——跪下!”

    要知道在此刻帐内,除了梁丘舞以外,狄布的力气可以说是最强,他的拳头,可不是轻易能够承受的,毫无悬念地,魏虎只感觉自己腹部仿佛被一柄重锤狠狠给抽打了一记,从下往上的拳势,甚至叫他整个人悬空了一尺有余,痛地他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可即便如此,魏虎依旧咬牙坚持,硬生生站稳了脚跟。站直身体,一双充血的眼睛扫视着帐内所有人,给人一种仿佛野兽般的错觉。

    “有骨气!不过……”狄布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从身旁一名士卒的手中抽出一杆此番演习特制的木质长枪,单手握住,继而狠狠抽向魏虎的右腿。

    “此处可不是你逞骨气的时候啊!”

    “啪!”那杆木质长枪应声爆裂。期间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响,只见魏虎身躯一颤,右腿一软,顿时跪倒在地。

    但叫帐内众人感到意外的是,明明右腿的小腿骨被打断,可那魏虎依然咬紧牙关站了起来,并且用轻蔑的眼神望向狄布。

    “好小子……”狄布见此舔了舔嘴唇,性格本来就不怎么好的他,彻底会魏虎挑起了怒气。

    真是不知死活……

    瞥了一眼脸上露出几分阴冷笑容的狄布。苟贡暗自摇了摇头。

    逞强也得挑人啊,在自己这位东岭众的大哥面前逞勇?

    如今大狱寺重牢内那帮硬骨头的死囚可以证明,对狄布这位重牢狱长挑衅,那简直就是自取死路!

    就当狄布正打算将眼前这个小子的另外一条腿都打断时,谢安忍不住开口喊住了他。

    “行了,狄布……忘了帐内还有女眷么?——莫要弄地那般血腥!”

    对于狄布,谢安还是很了解的,别看这家伙看起来好似很憨厚的样子。一旦被激怒,那可是相当残暴的。毕竟这家伙原本可是东岭众的老大,杀人断肢那是家常便饭,没瞧见大狱寺重牢内那帮连死不怕的硬骨头都被他一人收拾地服服帖帖么?

    “是,大人!”见谢安发话,狄布抱了抱拳,应声退到一旁。毕竟狄布对谢安还是很尊敬的,尽管这份尊敬只是来源于他对谢安的感激,而不是像对梁丘舞那样的心服口服,但这丝毫不妨碍他对谢安的忠诚。

    女眷么……

    帐内众人暗自嘀咕着,下意识地偷偷瞥了一眼帐内唯有的三位女眷。金铃儿、梁丘舞以及长孙湘雨……

    这三位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因为这种程度的血腥而感到不适的女人,尤其是那位二主母长孙湘雨,依旧是四平八稳地坐着喝茶……

    苟贡、马聃、漠飞等人互换了一个眼神。

    似乎是注意到了苟贡等人的目光,长孙湘雨放下手中茶盏,微笑说道,“奴家总感觉尔等在思忖着什么很失礼的事啊……”

    苟贡等人心中一惊,干笑两声,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去,如果说梁丘舞给他们带来的是气势上的强大,那么眼前这位二主母,简直可以说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

    暗自摇了摇头,长孙湘雨也懒得跟这帮人计较,转过头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倔强站立着的魏虎,脸上露出叫人如沐春风般的温柔笑容,微笑说道,“呐,你叫什么呀?”

    魏虎闻言皱眉望了一眼长孙湘雨,不得不说,长孙湘雨身上那薄纱质地的白色垂地长裙,与这个营寨与帅帐格格不入,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这个女人是谁?

    看起来像是富门世家的千金大小姐,并没有什么威胁,为何她一开口,帐内却安静下来了呢?

    难不成是个大人物?

    想到这里,魏虎沉声说道,“你又是何人?”

    长孙湘雨微微一笑,温柔说道,“奴家复姓长孙,至于名儿嘛,就不是能够轻易告诉你的了……尔等三人此番混入我军中,究竟所为何事?——倘若一五一十从实招来,奴家倒是能够请我夫君饶你不死哟……”

    “夫君?”魏虎愣了愣,这才想起方才开口阻止了那个壮汉的男子,一个看起来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家伙。

    “你是这些人的头头?”无视长孙湘雨略带错愕的目光,魏虎聚精会神地望着谢安。

    被无视了呢……

    狄布、苟贡、漠飞、费国等人偷偷望了一眼长孙湘雨,他们发现,尽管长孙湘雨依旧保持着微笑的模样,可那股笑容,却怎么看都叫人心生寒意。

    谢安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暗暗感觉好笑之余,倒有些佩服魏虎的胆气,点点头。说道,“算是吧!——你乃太平军的人,对么?”

    因为方才已叫冀州兵的将领们离帐内,此刻在帐内的,都是信得过的心腹之人,谢安也不想费那个劲。一口将魏虎的身份说破。

    见谢安一口道破自己的身份,魏虎面色一惊,下意识恨恨地瞪了一眼费国,继而昂头傲气说道,“不错!正是你太平军爷爷!”

    话音刚落,就见一声[放肆]怒骂,方才还笑容可掬的苟贡一脚踹在魏虎的左腿上,将魏虎仅剩下的一条完好无损的左腿腿骨亦踹断。

    魏虎措不及防,整个人往前一扑。啪地摔在地上,满脸涨红,用双手支撑着地面,咬牙竟硬生生又站了起来。

    两条腿骨都被打断,竟然还能站起来?

    眼瞅着面前那魏虎不住颤抖的双腿,谢安为之动容,尽管气恼此人险些坏了他大将费国的性命,但是谢安不得不承认。这个与年纪相仿的男子,确实是一条硬汉。

    非但谢安。就连费国亦是吃惊地望着魏虎,原本轻视鄙夷的不屑目光中,隐约带上了几分敬重。

    “啪啪啪……”见魏虎凭着自己的意志又一次站了起来,谢安发自肺腑地拍了拍手,借此称赞魏虎的坚韧的毅力,点头说道。“是个人物!——本府谢安,足下如何称呼?——有骨气并非坏事,但也要分清时候,似足下这等英雄人物,说实话本府并不想严刑拷打。就让我等心平气和地聊几句,如何?”

    强忍着双腿处所传来的阵阵剧痛,魏虎望了一眼四下对他虎视眈眈的众将,犹豫一下,微微一点头,望着谢安说道,“魏虎!”

    看得出来,魏虎也并非是十足的莽夫蠢蛋,听闻谢安那一番隐隐带着威胁的话,他也知道利害轻重,眼中的狂妄之色收敛了许多,但是对谢安等人的敌意却是愈加明显。

    “魏虎……好,本府来问你,你为何要行刺本府麾下大将?”指了指费国的方向,谢安沉声问道。

    说实话,谢安与费国方才已经猜到了,之所以询问魏虎,只不过是想证实一下,毕竟倘若魏虎这三人当真是来行刺费国的,那就意味着费国已经暴露了投靠谢安的事。

    魏虎闻言转头望向费国,不屑地朝地吐了口唾沫,冷冷说道,“贪图荣华,投靠朝廷,费国,你不配当我太平军六神将之一的天玑神将!——今日算你走运,被那个女人救下,可你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大帅已发下缉杀命令,你们三个都得死!”

    “……”费国皱了皱眉,闻言若有所思。

    “三个?”谢安准确地把握到了魏虎话中不慎所透露的一些讯息。

    魏虎闻言面色一滞,摆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冷冷说道,“要杀就杀,何必多问?——我魏虎可不是费国那厮,可不是贪生怕死的懦夫!——死则死耳,何惧之有?!”

    “小子,你还敢嘴硬?!”狄布闻言眼中闪过几分怒意,正要上前,却被谢安伸手拦下。

    毕竟谢安看得出来,这魏虎本来就在梁丘舞的手下只剩下半条命,方才又被狄布与苟贡打断双腿,这般冗重的伤势,换成常人早就爬不起来了,倘若再拷打下去,能活着就算是奇迹。

    在问出具体的情报之前,这家伙不能死……

    不过谢安也清楚,似魏虎这种硬骨头,并不是严刑拷打就能逼问出情报的。

    就在谢安暗自思忖之时,长孙湘雨咯咯笑道,“夫君,不如将此事交给奴家处置吧?”

    “啊?”谢安有些不解地望向长孙湘雨。

    只见长孙湘雨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地望着魏虎,咯咯笑道,“依奴家看来,此番来行刺费国将军等人的,绝非他三人……不难猜测,冀京城中应该还有不少他的同伴……如今夫君虽然已不掌大狱寺,可若是冀京出了什么事,夫君亦难逃干系……”说到这里,她手中的折扇一指苟贡方向,帐内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可不是么,要知道谢安如今虽升任刑部尚书,将苟贡与周仪提拔为大狱寺少卿,但归根到底,这大狱寺还是姓[谢]。要知道魏虎那帮人真在城中闹出什么事来,就算丞相李贤那一派的人不借此此事打击,谢安的政绩也不会太好看,毕竟,属下的失职,亦是上司的失态。

    “你有办法叫他开口?”谢安有些诧异地问道。

    注视着魏虎那轻蔑不屑的目光。长孙湘雨脸上笑容更甚,咯咯笑道,“用不着此人开口,只要将其丢到大狱寺重牢,再放出消息,奴家寻思着,他那些同伴也不至于见死不救吧?——等到一网打尽之时再来问话亦不迟!”

    瞥了一眼面露不安之色的魏虎,谢安点了点头,忽而皱眉问道。“如果那些人不上钩呢?”

    “那就没办法了……”长孙湘雨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望向魏虎轻声说道,“那就只能想办法叫这位小兄弟开口咯……”

    “你做梦!”魏虎冷笑一声。

    “咯咯咯……”长孙湘雨闻言不怒反笑,缓缓打开手中的折扇,遮住半张妖艳的脸孔,望着魏虎咯咯笑道,“真有骨气呢……奴家不讨厌有骨气的人呢……看起来你对太平军相当忠心呢?”

    “那是自然!”魏虎一脸倨傲地说道,说完。他瞥了一眼长孙湘雨,冷笑说道。“所以,别以为我会透露半个字!”

    “哦哦……”长孙湘雨一脸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忽而香舌舔了舔红唇,轻声说道,“夫君呀,你弄地到陛下下诏的圣旨。对吧?”

    谢安不解地望着长孙湘雨,凭着他与皇帝李寿的交情,只要不是涉及太广,什么样的圣旨弄不到?问题在于长孙湘雨打算用这圣旨来做什么。

    似乎是看出了谢安眼中的纳闷,长孙湘雨啪地一声合拢了折扇。扇子的一段指向魏虎,微笑说道,“就写这个小家伙弃暗投明,向我大周朝廷投诚……”

    “你血口喷人!——想用这种下三滥的离间计?你做梦!我太平军的兄弟们不会上当的!”魏虎闻言大怒,一脸激动地冲着长孙湘雨大骂,由于双腿腿骨已被打断,站立不稳,顿时跌到在地。

    “那可难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摔倒在地上的魏虎,长孙湘雨淡淡说道,“众口铄金,一道圣旨不上当,那就发两道,两道不信就发三道,反正一道圣旨也就是那么点布料的钱罢了……据说你太平军在江南有十万之众?只要其中有一成的人信了,咯咯咯,奴家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一成人的呐,一万人吧?被一万人视为叛徒追杀,想来会很有趣呢,咯咯咯咯……”说到这里,她止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你……”魏虎望向长孙湘雨的眼神中渐渐升起几分恐惧,一脸愠怒死死瞪着她。

    “好吓人啊……”长孙湘雨故作娇弱般用手中的折扇挡着半张脸,被折扇挡住的红唇中吐出一句冰冷的话来。

    “奴家费了那么大力气,才将小舞妹妹潜藏的才能逼出来,还没与她好好地较量一番,尔等这帮不长眼的该死家伙竟然敢来坏事,还胆敢无视奴家……”

    尽管她的笑容是那般的美丽,可帐内苟贡、费国等人却由衷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果然这个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吧……

    包括谢安在内,帐内众人不由望了一眼长孙湘雨,很是好奇满脸笑容的长孙湘雨,如何才能吐出那般冰冷的字眼。

    整个帐内,诡异地呈现一片寂静,就连作为夫婿的谢安亦感觉这会儿的妻子有些吓人,更何况是其他人。

    “咳,”半响之后,回过神来的谢安咳嗽一声,对众人说道,“那个……湘雨言之有理,冀京城内多半还有此人的同伴,不可不防……这样,舞儿,湘雨,金姐姐,我等待会先行返回冀京……”

    “那这里……”说这话时,梁丘舞表情有些不甘心,毕竟方才的那一场战斗,给了她莫大的信心,在她看来,只要她再努力一下,很有可能就能堂堂正正击败长孙湘雨这位既是闺蜜又是劲敌的女人,而如今夫君谢安突然叫她与他一同返回冀京,她难免有些遗憾。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梁丘舞的心思,长孙湘雨淡淡说道,“啊拉,小舞妹妹不会是以为赢定了吧?——别忘了,方才督战的乃是费国,并非姐姐我,倘若是奴家亲自部署,未见得你能冲入我军本阵……”

    费国闻言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过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插话。

    “你说什么?”梁丘舞虎目一眯,一双美眸中泛起阵阵慑人的精光。

    “奴家说……”

    “行了行了,”见这两个女人又有开始斗嘴的迹象,谢安赶忙阻止了二女,不容分说般命令道,“这样,唔,费国、狄布,你二人随本府一同回冀京,唔,马聃,你也一道来,其余将领留在此地,长孙军由唐皓接手主帅之职,梁丘军由严开接手主帅之职,暂停半日,继续演习之事!”

    本着中途终止演习很有可能会打击到双方将士心情的考虑,谢安并没有终止此次演武,毕竟在他看来,有梁丘舞、金铃儿、长孙湘雨、费国、狄布、马聃等人,已足够应付那些混入冀京城内的太平军。

    大周景治元年四月四日傍晚,谢安一行人带着俘虏魏虎急匆匆地返回了冀京。

    回到冀京先到皇宫与天子李寿打了声招呼,谢安这才发现,他似乎有些小看此番混入冀京的那些太平军人士了,因为据李寿所言,太平军六神将先前投诚于朝廷的那三人中,[天枢神将]耿南已于两日前遭到行刺,凶手带伤逃逸,下落不知……(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尘封的回忆

    ——时间回溯到当天晌午——

    就在枯羊观察了伊伊一阵子,跃出东公府的围墙与同伴卫绉等五人接触的时候,伊伊一边与东公府内仅剩下的一名厨子一起准备饭菜,一边在心中思考着这个问题。

    金陵公羊氏沛公……

    由于枯羊的介入,伊伊终于看到了那个灵位的主人人名,那个梁丘公不允许她了解的人名,那个她拜祭了整整十余年的人名。

    伊伊暗自猜测着,那位叫做[公羊沛]的金陵人士,十有**就是她的生父,否则,老国公又岂会叫她连续十几年拜祭这位她从未听说过的人?

    问题在于,老国公为何要隐瞒这件事。

    伊伊还记得,当自己初懂事时,曾询问过关于自己父母的事,然而那时候梁丘公却只是告诉她,她是梁丘公带回府上收养的孤儿,至于其他的,梁丘公什么也没有告诉。

    或许,自己的生父曾犯下过很严重的罪,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梁丘公那看似矛盾做法。

    尽管当着枯羊的面伊伊表现出并不在意的模样,但是实际上呢?她相当在乎,毕竟那可是她的生父,是她至亲的人……

    究竟是为什么么?

    为什么待自己如同亲生孙女般的老国公要隐瞒自己生父的姓名长达十余年?

    怀着复杂的心情,伊伊用木盘端着为梁丘公准备的酒菜,来到了东公府的书房。

    “笃笃笃……”伊伊轻叩房门。

    “是伊伊么?——进来吧!”屋内,传出来梁丘公爽朗的笑声,尽管这个熟悉的声音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渐变得苍老,但语气中所饱含的几分亲近,依旧是如同当年一般。让伊伊倍感心暖。

    “吱……”

    轻轻推开书房的门,伊伊迈步走入书房,而这时,梁丘公正在书房内练字,瞧见伊伊端着酒菜走进来,梁丘公无奈地摇了摇头。笑呵呵说道,“伊伊啊,老夫跟你说多少回了,这种事,叫府上的下人去做就好了……”

    望着亲和力不亚于亲生祖父般的梁丘公,伊伊抿嘴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老老爷说的哪里话,能服侍您。是伊伊的福气……”

    “你这孩子……”梁丘公哑然地摇了摇头,半开玩笑般说道,“你有这孝心,老夫很是欣慰,不过今非昔比啊,你如今可是那小子明媒正娶的夫人,哪能再跟以往一样呢?——回头那小子说不准要找老夫抱怨。”

    想起自己的夫婿谢安,伊伊心中不由涌出几分甜蜜。摇摇头,甜甜说道。“老老爷说得哪里话,如今伊伊虽已嫁为人妇,可在老老爷跟前,依然是当年懵懂的小女孩……”

    望着眼前这位自己多年以来视为孙女般的女子说出这番话,梁丘公欣慰地点了点头,半嘱咐半恳求地说道。“要说这家里以往最叫老夫放心不下的,也就是你与小舞了……小舞粗枝大叶,不及你心细,如今你二人一同嫁给了那小子……你年长小舞两岁,是姐姐。日后你可要多帮帮小舞啊,长孙家的那个小丫头,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老夫真怕有朝一日老夫不在了,小舞会吃那个丫头的亏……”

    伊伊闻言连忙说道,“老老爷的身子可是硬朗的很呢,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望着伊伊信誓旦旦的认真表情,梁丘公开怀大笑,伸手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好好好,就承你这丫头吉言了……对了,如今依你的身份,莫要再称呼老夫为[老老爷]了,传出去叫人笑话……”

    “这……”伊伊脸上露出几分犹豫。

    见此,梁丘公摇了摇头,说道,“你这孩子,太注重于身份的差别了,以往你那般叫也就罢了,如今,你可是刑部尚书的妻妾,再对老夫沿用旧日的称呼,传出去不利于你夫的名声,知道么?——跟小舞一样,叫老夫[爷爷]吧!”

    伊伊闻言脸上露出几分迟疑与惶恐,犹豫了一番后,怯生生说道,“奴婢如何能那样……不如,伊伊斗胆叫您[老太爷]?”

    她,沿用了她的夫婿谢安对梁丘公的称呼。

    “你这孩子……罢了罢了!”梁丘公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倒也不再勉强,毕竟他也清楚,眼前这位从小被自己当做孙女般抚养长大的女子,本来就性子柔弱,加之长久以来生活阶级观念极其严谨的冀京,难免受到世俗的影响。

    想到这里,梁丘公也不再多劝,毕竟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也没多大关系。

    “让老夫来瞅瞅……”放下手中的书笔,望向伊伊手中的木盘,梁丘公脸上露出几许笑容,似感慨似叹息般说道,“都是老夫爱吃的菜啊……还是伊伊上心,手儿也巧,小舞是烧不出这般美味的菜肴的……”

    说着,他遗憾地叹了口气,对自己亲生孙女从未给自己亲手烧出一道可口的菜而感到遗憾,以梁丘公这等身份、这等岁数,他对俗世间的名利看地已经很淡了,毕竟那只是一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要说还有什么渴望,无非就是与老友聚聚,与亲人聚聚,享受一下所谓的天伦之乐罢了。

    作为祖父一辈,哪位老人不希望自己视如掌上明珠般的孙女亲手替自己烧出几道爱吃的菜肴?

    不过很遗憾的,无论是梁丘公还是胤公,这辈子是没指望了,因为不管是梁丘舞还是长孙湘雨,对于这种事都不是很擅长,前者是没有厨艺的才能,后者是没有厨艺的耐心。

    “唔唔……”拿起筷子,在一道红烧鱼上夹了一筷鱼肉放入口中,梁丘公一脸满足地品味着,不时发出啧啧称赞之声,由衷说道,“不是老夫说啊,能娶到你这丫头。谢安那小子可是走了大运了……”

    “老……老太爷严重了,伊伊没有老太爷夸的那般好……”被夸地俏脸微红,伊伊拿出早前准备好的酒壶与酒杯,为梁丘公倒了一杯。

    望着梁丘公美滋滋地品尝着自己烧的菜,伊伊心中不可否认很是开心,毕竟眼前这位老人。在她心目中丝毫无亚于祖父般的存在,是她在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

    然而就在这时,伊伊耳边仿佛又回响起了之前枯羊那略带讽刺的话。

    [我觉得吧,你最好问问东国公,很有可能他知道什么……关于那公羊沛!]

    要问么?

    伊伊感觉自己的心跳逐渐加快。

    似乎是注意到了伊伊她那有些不对劲的表情,梁丘公笑了笑,说道,“看你神色,好似有什么话要与老夫讲?——是不是谢安那小子欺负你了?回头老夫去教训他……”

    “不是。夫君待伊伊甚好……”伊伊连忙摇头替自家夫君辩解。

    “那就是……莫非是长孙家的小丫头?她欺负你了?”梁丘公皱眉说道,说实话,这位老人不是很想去插手儿孙辈的家务事,不过若是有人欺负到梁丘舞与伊伊的话,显然他也不会坐视不理,毕竟梁丘舞与伊伊可以说是梁丘公从小看着长大的。

    “不不不,亦非是湘雨姐姐……只是……伊伊想向老太爷询问一件事……”

    “哦,这样啊。尽管问……”见伊伊似乎并没有受气,梁丘公放下心来。笑着点了点头。

    只见伊伊微微吸了口气,在沉默了半响后,鼓起勇气问道,“老太爷,公羊氏沛公,可是伊伊的生父?”

    “……”猛然间。梁丘公正要饮酒的动作停住了,意味深长地抬头望了一眼伊伊,方才还充满长辈对晚辈慈爱的目光顿时被凌厉的神色所取代。

    “你……看了?——老夫不是不许你去看么?为何不听老夫的话?”默默地饮下杯中的酒水,梁丘公淡淡说道,平静的话语中隐藏着几分怒意。这让伊伊感觉面前这位相处十余年的老人变得有些陌生。

    “不,不是的……伊伊……奴婢……我……”吞吞吐吐说了半响,伊伊最终选择了沉默。

    自斟自饮数杯,梁丘公咂了咂嘴,望着面前书桌上的酒菜,平淡说道,“罢了,既然看了就看了吧……不过不许再问,日后也莫要再提,你就叫伊伊,是我梁丘亘的养孙女,是刑部尚书谢安的妻妾,跟那个人没有任何关系,明白了么?”说着,梁丘公抬头望了一眼伊伊,那不怒而威的姿态,叫伊伊不再敢多问。

    “是……”

    “你先下去吧……”

    “是……”

    望着伊伊低着头默默走出书房,梁丘公微微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终归还是忍不住看了么?——啊,也是,都十几年了,也亏了这孩子能忍到如今……”

    喃喃自语几句,梁丘公长长叹了口气,举起酒盏饮了一杯,眼前仿佛浮现出十七年前金陵城沦陷的那一刻……

    金陵公羊氏沛公……

    公羊沛……

    好些年不曾听到这个名字了……

    那个单凭一己之力,在冀京四镇的攻打下,死守金陵城长达数月,最终被先帝下令满门株连的南唐遗臣、太平军将领……

    ……

    ……

    “敬儿,你就莫要入城了,率东军去追击太平军的薛仁!”

    十七年前金陵城陷落的时候,正值壮年的东国公梁丘亘对当时尚且活着的二子,继承了兄长梁丘恭[东镇侯]爵位的梁丘敬这般说道。

    “父帅?”作为当时年轻一代的大周骁将,梁丘敬不解地望着自家父亲,毕竟他们只是攻下了一处城门,金陵城中尚有不少反贼负偶顽抗。

    “莫要多问,去!”梁丘公用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

    “……是!——孩儿遵命!”梁丘敬抱拳领命,率领着两万东军前往追击太平军初代主帅薛仁,却不知,他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

    望着梁丘敬远去的背景,梁丘公身旁有一位年轻将领微微一笑,摇头说道,“这算是护犊么?”

    这位看似年轻的将领。正是日后与梁丘公齐名的大周猛将,南军[陷阵营]的的主帅,吕公,吕崧吕公博。

    “什么?”梁丘公漫不经心地敷衍着。

    吕公淡淡一笑,说道,“是因为清楚我军接来下要对城内的顽抗势力、甚至是城内的百姓展开屠杀。以平息陛下这数年的愤怒,是故叫小儿子回避么?——他终究还是要经历的,这种事……”

    “就算如此,也不是眼下……眼下接触这种事,他还太早了!”

    “是么?”吕公微微一笑,转头望了一眼金陵城远处的昏暗地带,叹息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挡了我军数月之久。陛下可是震怒已久啊,如今城陷,这金陵恐怕要遭受一番劫难……总归是天子震怒啊!——真不知今夜这座城池要死多少人……”

    梁丘公闻言微微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别人暂且不论,公羊一门是在劫难逃……”

    “是啊……”长长叹了口气,吕公与梁丘公并骑策马在金陵城街道上,目光所见。整座金陵喊杀声震天,到处都是哀求周军将士以及南军的城中百姓。只可惜,大周的天子李暨早已发下残酷的命令,眼下的李暨,还不是日后谢安所接触的那位睿智君王,尚且是一位被太平军激怒了的暴君。

    因此,尽管梁丘公与吕公觉得要针对呈现在眼前惨状做些什么。却也是无能为力,毕竟屠戳全城,那是大周天子李暨下达的皇命,由不得他们不从。

    一炷香工夫后,梁丘公与吕公来到了公羊一门所居住的府宅。

    在一声无言的叹息后。只见吕公一挥手,身后无数南军士卒涌入府邸,见人就杀,诚可谓是血流遍地,入目皆是尸体。

    要知道,公羊一门的男丁大多早已战死在长达数月来的守城战役中,留下在府上的,皆是女眷以及一些尚未不晓事的孩子,可即便如此,南军也依然不手下留情,因为大周天子李暨被公羊沛挡了足足数月,那位盛怒的暴君要将金陵公羊一门满门处死。

    公羊家府上区区女眷,区区家仆,如何挡得住训练有素的南军将士,不消片刻,便被斩杀殆尽,望着院落中那堆积如山般的尸骸,梁丘公与吕公对视一眼,均感觉有些羞愧。

    不得不说,对一些手无寸铁的女眷展开屠杀,实在有违他们的原则,但是没办法,皇命如山,也正是因为这样,梁丘公才会叫小儿子梁丘敬回避这种残酷的事,带着东军去追击太平军初代主帅薛仁。

    而就当梁丘公与吕公正要离开时,忽然院落内堆积如山的尸体内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婴儿哭声,扒开上面一具女性尸体,梁丘公这才发现,有一位妇人死死将一名看起来只有一两岁大的女婴抱在怀中,尽管这位妇人早已断气。

    [怎么办?]

    吕公用眼神询问着梁丘公。

    “……”梁丘公默然将那名女婴抱起,抹去她脸上的血污,用商量般的口吻,低声说道,“能挡我大军数月,公羊沛亦算是难得豪杰,断其子嗣,赶尽杀绝,实在有损阴德,到此为之如何,公博?——一个女婴而已……”

    吕公点了点头,继而皱眉说道,“伯轩打算如何安置这孩子?”

    “来时,敬儿的妻媳已怀有身孕,就叫这孩子与我尚未降生的孙子或者孙女做个伴吧,你也知道,我梁丘家人丁不旺,府上冷清地很……”

    “这样……”

    事后,梁丘公与吕公很有默契地在天子李暨的面前隐瞒了那个女婴的事,事后查证,那名女婴正是公羊沛一名小妾所生。

    而当时,前方芜湖一带又传来了梁丘公的小儿子梁丘敬毙命的消息,使得天子李暨大为悲痛,心中更恨太平军与南唐,在金陵再次展开一番屠杀,但凡是家中供奉着南唐皇帝刘氏灵位的,不问缘由,一概杀死,直到丞相胤公得知此事后实在看不下去,连同梁丘公、吕公等多位大将,这才请得天子李暨停止屠杀,可即便如此,当时的金陵也依然已是十室九空。

    不过也正是因为当时天子李暨的仇恨因为东镇侯梁丘敬的死而转嫁到了城内心向南唐、心向太平军的百姓身上,淡忘了公羊一脉,这才使得那名女婴逃过了一劫。

    两个月后,梁丘公将那名女婴带回了冀京东公府,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只说是路边捡到的孤儿,并给那个女婴起了一个让日后其夫君感到有些无语的名字,伊伊。

    时隔不久,东镇侯的妻子难产去世,但亦给梁丘家添了一位继承血脉的后嗣,美中不足的是,诞下的是一名女婴。

    而当时,梁丘公的嫡孙梁丘皓,即便是日后谢安称呼为大舅哥的大豪杰陈蓦,已因为假死被葬入了梁丘家的祖坟。

    两个儿子相继因为家门绝技暴毙,儿媳们有的难产而死,有的因为自己夫君暴毙郁郁而终,嫡孙亦[死]去,孙辈唯一剩下的血脉,却又是一名女婴……

    眼望着传承数百年的梁丘家衰败到这等地步,梁丘公的心凉了,才不过四旬的他,头发上已出现了根根白发。

    “伊伊,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她既是你日后要伺候的小姐,同样也是你的妹妹,有朝一日老夫不在了,你替老夫好好照顾她,好吗?”将伊伊带到当时只有一岁的梁丘舞跟前,梁丘公抚摸伊伊的头发,认真地叮嘱道。

    “嗯!——伊伊会的!”伊伊很认真地点了点小脑袋。

    ……

    ……

    以苦涩的回忆下酒,梁丘公默默地饮尽了壶中的酒水,呆呆地望着桌上那几道只动了几筷的菜肴。

    忽然,梁丘公双眉一挑。

    不对!

    伊伊向来听话乖巧,断然不可能违背自己的叮嘱擅自去偷看其父的灵位,退一步说,就算她有那个胆子,为何先前不看,偏偏是眼下呢?

    有点……不对劲!(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顾虑

    果然,自己以往视为亲祖父一样的老人,对自己隐藏着什么……

    抱着这个想法,伊伊默默地回到了她在东公府的房间,她知道,从某种意义上说,她这次是被梁丘公斥退的,这来她十几年来从未遭受到的事。

    反过来这也足以证明,自己知晓了生父的名讳,梁丘公非常恼怒。

    难道自己的父亲当真是犯下了重罪的叛逆么?

    轻咬着嘴唇,伊伊心中原本对得知生父名讳的欢喜逐渐消失无影,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罢了,倘若老太爷当真不愿自己知晓其中内情,自己便不要过多追问吧,也算是尽了孝心,总归那位老人家这十几年来待自己如同亲孙女般……

    叹着气,伊伊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竖在屋内墙角的那柄宝剑,她的心,顿时被另外一件不解的事所充满。

    那个叫枯羊的孩子……为什么自己对他有着那般难以解释的好感呢?

    站起身,将那柄宝剑握在手里,伊伊缓缓地抽出剑刃,剑刃上几处红色的斑点,叫伊伊直皱眉头。

    久在梁丘舞身旁的她,如何会认不出那是人的鲜血所留下的痕迹?

    竟然伤了人?自己果然不该包庇他么?

    正在伊伊心中挣扎之际,她忽然瞥见了剑身末端那两个工整小字。

    [公羊]……

    咦?咦咦?那孩子不是叫枯羊么?为何……

    对了,那个孩子瞧见自己生父[公羊沛]名讳时,他的神色亦有点不对劲,然后对自己的态度就有点,唔,说不出的别扭……

    等等。如果这柄剑是他的话,他也姓公羊?

    咦,这……

    难道……

    那一瞬间,伊伊有种莫名的感触,仿佛自己已触摸到了一些叫她震惊的事……

    皱了皱眉,伊伊站起身来。将那柄宝剑与那块玉佩一同藏在壁柜的暗格,本来,伊伊并打算过多地干涉枯羊那个孩子的事,更何况,枯羊在去过东公府后的小祠堂后,就变得很是无礼,非但擅自闯入她的闺房,更擅自翻动她的东西,可如果当真是她所猜测的那样。那么他……

    恐怕是也意识到了!

    起身前往,又烧了几道菜肴,伊伊端着它来到了暂时安顿枯羊的房间,她本想从那个孩子那里探探口风,但是叫她感觉意外的是,屋内空无一人。

    他走了?

    望着空无一人的屋子,伊伊隐约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坐下在屋内桌旁的凳子上。仔仔细细地反思整件事,直到一声轻微的咳嗽声将她惊醒……

    [姐]……

    在用饭的时候。那个叫枯羊的孩子是这般称呼她的,伊伊敏锐地把握到了他的语气与用词的用意。

    姐……跟姐姐是不同的,面前这个年纪与自己夫君差不多大的孩子,他是在试探自己么?

    果然,他也察觉到了,而且。他察觉到她也察觉到了某件事,要不然,不会用这个称呼来试探自己……

    “好好休息……”

    丢了这一句话,面色看似平静的伊伊逃也似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从未感到如此惊慌失措过。哪怕是在一年前,她如今的夫君调戏她,都不及眼下叫她心生不安。

    “笃笃笃……”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叩门声惊醒了正在沉思中的伊伊。

    “夫人,方才咱府上的下人传来消息,老爷回城了……”走入屋内的侍女轻声说道,她口中的老爷,指的无疑便是谢安。

    “咦?”伊伊愣了愣,毕竟据她了解,她的夫婿谢安此番离城组织三军演武之事,至少也要十几日才能回来,怎么才过四日,他便回城了?

    “老爷已回府了?”伊伊诧异问道。

    侍女摇了摇头,恭敬说道,“仅大夫人与二夫人回到了府上,三夫人陪着老爷去了一趟皇宫……”

    安与铃儿姐姐去了一趟皇宫?莫非出什么事了?

    伊伊闻言不禁有些担忧,心中那种种不安与迷惑,促使她迫切想回到夫君的身旁,寻找心灵上的安慰。

    可一转念,伊伊忽然想到了枯羊,该如何安顿他呢?将他留在东公府?

    不可,观老太爷的态度,分明对公羊这个姓氏耿耿于怀,而且,枯羊那孩子似乎对东公府梁丘家亦报以强烈的敌意,留他在东公府,一个不好就好出事。

    想到这里,伊伊叫侍女唤来了枯羊。

    “姐……你叫我?”再度来到伊伊闺房的枯羊面色显得有些古怪,毕竟几个时辰之前,他可是因为擅自闯入伊伊的闺房而被这个疑似亲姐姐的女子狠狠斥责的一番,而后被她赶了出去。

    也不知似乎注意到了枯羊脸上的几抹古怪之色,伊伊皱眉思忖了一下,轻声说道,“枯羊,你在京外,可还有什么重要的人么?比如说,亲人……”

    枯羊闻言愣了愣,继而自嘲一笑,笑声显得有些苦涩。

    自管叔逝世之后,自己哪还有什么重要的人,更何况亲人……

    不对,亲人的话,还是有的……

    枯羊默默望了一眼眼前这位貌美的少妇,嘴唇蠕动了几下,故作平静,言不由衷地说道,“唔,没了吧……”

    “是么?”伊伊深深凝视了一眼枯羊,她那似有深意的目光,叫枯羊隐约感觉有些不适。

    好在那种不适的感觉非常短暂,只不过两息工夫,伊伊已转开了视线,一脸平静地说道,“观你言行举止,妾身并不认为你是个歹人,可能是为生活所迫,误入歧途,看在你叫妾身一声[姐]的份上,妾身替你在冀京安排一个差事,日后你就在冀京安家,如何?”

    她,绝对是已经察觉到了。要不然,如何会对自己如此照顾?

    枯羊偷偷注视了一眼伊伊的表情,不知该如何作答。

    “倘若没什么要说的,妾身就替你拿主意了,如何?”见枯羊久久不说话,伊伊忍不住开口说道。极具上位者的气质,让枯羊隐约感觉有些诧异。

    也难怪,别看伊伊在谢安面前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在梁丘公面前亦是乖巧,但要知道,在谢安成为东公府姑爷之前,正是伊伊掌管着东公府偌大的家业,指挥着东公府上上下下数百名的侍女与家丁,不可否认是东公府实际上的半个掌权者。哪里是枯羊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子可以相提并论的。

    尽管枯羊已干掉耿南成为天枢神将,但他总归还未经历呼喝万人的权利,谈吐间,气势上就落下了不止一星半点。

    “哦……”枯羊缓缓地点了点头,将此事应了下来,一来是此刻的伊伊在气质上实在叫他难以反驳,二来,他确实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哪怕是暂时的,毕竟他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一旦被城内东岭众与金陵众追查到,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见枯羊不曾反对,伊伊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略带几分疲倦,轻声说道。“走吧……”

    “眼下?”枯羊愣了愣,他可没料到伊伊说走说走。

    一刻之后,伊伊与梁丘公简单解释了一下,乘坐来时的马车,带着枯羊来到了她所居住的府邸。

    [刑部尚书谢府]……

    下了马车。当看到府邸匾额上那明晃晃的金字时,枯羊着实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向自己的姐姐。

    嫁给了某个京中大官做妾……

    刑部尚书谢府……

    细细一思忖,枯羊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亲姐姐究竟嫁给了谁。

    冀京名流、朝廷权贵,据说年纪尚未弱冠,便已成为一等重臣的刑部尚书谢安,东岭众刺客与金陵众刺客真正的效忠者……

    怪不得,怪不得那个时候自己姐姐一句话就叫那些东岭众与金陵众的刺客退却,使得自己侥幸逃过一劫,原来如此……

    本想着找个地方躲躲,借此躲避东岭众与金陵众追杀的枯羊,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来到这里。

    最佳的藏身之所啊……

    恐怕谁也不会想到,前两日暗杀了耿南的自己,竟然会躲到这里吧?不过,她真的能庇护自己么?她不是小妾么?

    枯羊望向伊伊的神色有些复杂,默默地跟着她走入府内,来到前院,换上了一身府内家丁的衣服……

    “安分些!——倘若你之前做了什么,妾身能替你担待着,设法帮你隐瞒,不过……妾身不是什么都能帮你的……”望着换好衣服的枯羊,伊伊用一种复杂的语气低声说道,听上去语气很强硬,但实则却更接近叮嘱。

    枯羊默不吭声地点了点头,他久违地感受到一种来自亲人的亲情,尽管二人谁都没有点破。

    而就在这时,谢府一名家丁匆匆从走廊朝后院奔去,瞧见伊伊,连忙停下脚步打着招呼。

    “四夫人,老爷回来了……”

    在枯羊略感觉有些吃味的目光注视下,伊伊眼中闪过几分欢喜,带着枯羊到前院厅堂处迎接自己的夫君谢安,而至于那名家丁,则往后院通知其余两位早已回府的府上夫人。

    刑部尚书谢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对于这位大周朝廷的权贵,枯羊在初至冀京的期间也曾听说过,不过却未曾深入了解,毕竟那并非是他的目标,枯羊只是初略地了解到,那些叫做谢安的男人,在冀京很有权势,是个跺跺脚就能叫整个冀京为之震动的大人物,至于具体如何,他却不甚清楚。

    跟在伊伊身后,枯羊随着她一同来到了前院的厅堂门口。

    没过多久,枯羊便望见不远处的花园小径便走来一位身穿甲胄的男子,年纪与他很是相仿,看上去似乎是个文官,尽管身穿着甲胄也不具备丝毫将军的威慑,不过观其走路时的姿态与脸上的神色,倒是有些气势。

    “夫君大人辛苦了……”身旁的伊伊屈身朝来人行了一礼,枯羊一惊,下意识低下了头,不过却用余光偷偷打量着那个等同于姐夫般的男子。

    “伊伊姐今日看上去气色不错呀……”在枯羊目瞪口呆之余。谢安走上前去,轻轻将伊伊搂在怀里,笑嘻嘻地说道,那宠爱亲昵的举动,绝非作假。

    看似……自己这位亲姐姐似乎很得宠呢!

    枯羊有些小小的诧异,毕竟他一直很在意自己亲姐为人妾的身份。

    被自己夫君搂在怀里。伊伊羞涩欢喜之余,表情有些不自然,毕竟亲弟弟就在一旁,面红耳赤的她稍稍挣扎一下,低声说道,“在外面呢……”

    “怕什么?”谢安不在意地瞥了一眼伊伊身后那做家丁打扮的枯羊,在他看来,如今他府上的下人们哪里会不知他们夫妇间的事,又不需藏着掖着。他自是不会想到,伊伊身后的那名[家丁],可不是他府上寻常的家丁。

    “夫君不是说至少要十来日才能返回冀京么?怎么今日就回来了?”伊伊好奇地问道。

    “唔,出了点事,”谢安如何猜得到此间还有一名身份不同寻常的家伙在,听闻伊伊的问话,漫不经心地解释道,“今日在演习的时候。不知哪来三个蠢蛋,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行刺费国。费国你见过的……”

    “行刺费将军?——费将军不碍事吧?”伊伊用小手捂着嘴惊呼一声,她自是清楚,费国那可是自家夫君手底下最受器重的大将。

    在伊伊身后,枯羊惊地险些跳起来。

    他如何会猜不到,谢安口中那三个蠢蛋指的究竟是何人。

    “唔,还好吧。碍事倒是不碍事,不过费国也受到了点皮外伤,这里……”指了指右侧的脖子,谢安继续说道,“这里被一个叫魏虎的家伙割伤了……还算好的。要是当时舞儿不在,恐怕……”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几分怒意。

    尽管魏虎的骨气让谢安颇为改观,但是对于他行刺费国的行为,谢安依然无法释怀。

    那三个蠢蛋……竟然敢当着[炎虎姬]的面行刺费国?

    低着头,枯羊的心情一阵起伏,别看他与魏虎互相看不顺眼,聊不到两句便会争吵起来,可实际上的交情如何,恐怕也只有他们当事人最清楚。

    “竟、竟然敢行刺费国将军,不知是哪路毛贼,这等猖狂!”枯羊忍不住开口,借此想从谢安口中查证一些有关于魏虎的事。

    “唔?”似乎没想到府上的[下人]会在自己与心爱的女人伊伊说话时插嘴,谢安微微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打量起眼前这名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府上下人。

    “你……看上去很面生啊,你叫什么?”疑惑地打量了枯羊几眼,谢安将目光望向了伊伊,一脸的询问表情。

    伊伊的心砰砰直跳,她并不清楚枯羊之前在冀京都做了些什么,又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插嘴,见自家夫婿露出疑惑的表情,心中很是着急,生怕他瞧出什么来,连忙说道,“此人唤作阿羊,牛羊的羊,妾身见他手脚利索,有些聪明,是故带在身边使唤……”说着,她回过头,狠狠瞪了一眼枯羊。

    “哦哦……”谢安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轻笑着拍了拍枯羊肩膀,露出一副[小伙子好好干]的神色,叫枯羊心中暗自撇嘴。

    原以为此事告一段落,忽然,谢安身旁的金铃儿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俯身在枯羊跟前用鼻子嗅了嗅,皱眉说道,“你……你身上为何有血的气味?咦,你受伤了?而且还不轻……”

    枯羊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金铃儿,这个站在其[姐夫]身边方才未曾开口的女人身上。

    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单凭那几分淡淡的血的气味,就能嗅出自己身上的伤?并且还能判断出伤势的轻重?

    糟了,难道身份要暴露了?

    枯羊不禁有些紧张,因为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脸上有两道刀疤的女人,是他绝对无法力敌的存在。

    就在枯羊心惊胆战之际,伊伊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妾身昨日带着他到东公府去,一来看望老太爷,二来修缮一下东公府的围墙……这个家伙在修缮围墙的时候掉下来了,就砸在那一堆砖块上……”

    “竟然掉下来……”谢安闻言哈哈一笑,金铃儿亦释然地点了点头,倒也没再怀疑,毕竟她也本来就那么随口一问而已。

    “忠心可嘉,不过也要注意,待会妾身替你开一剂药方,你照着药方抓药,过些日子便可痊愈……”金铃儿微笑着对枯羊说道,自打嫁给谢安以后,这位曾经金陵黑道上的大姐着实改变了许多,任谁看都是一位温柔贤惠的贵夫人,尤其是在她夫君谢安面前。

    “还不快谢过三夫人?”伊伊转过头用眼神示意着枯羊。

    在亲姐姐的目光注视下,枯羊这位太平军二代天枢神将不得不低下头,低声说道,“多谢三夫人……”

    “不必了,好好养伤便可。”金铃儿微微一笑,意外地显得有些喜悦,或许,当着她夫君谢安的面,她很热衷于展示她好的一面吧。

    一番叫伊伊与枯羊心有余悸的小插曲过后,谢安与金铃儿、伊伊走入前厅,而枯羊因为挂念魏虎的消息,亦跟了上去。

    谢安与金铃儿不是没注意到,只不过并不在意罢了,毕竟这个叫做[阿羊]的下仆,是伊伊推荐的,他们哪里想得到,这个叫[阿羊]的小子,就是与魏虎一道的太平军神将候补,而且是成功暗杀了耿南的新任六神将。

    正因为有着伊伊这层关系,枯羊很是轻易地从谢安与他几位夫人的谈话中得知了一些紧要的情报。

    比如说,朝廷正在大肆追捕暗杀耿南的凶手……

    再比如,前往行刺费国的那三个蠢蛋,两死一重伤,唯一幸存的[魏虎],已被丢进大狱寺重牢,成为朝廷引诱他们这些神将候补前往搭救的诱饵……

    糟糕了……

    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伺候在旁,枯羊心急如焚。

    别上当啊,卫绉……

    倘若你等贸然去大狱寺重牢搭救魏虎那个蠢蛋,等待你们的,那可是东岭众与危楼众数百名刺客所组成的天罗地网……(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心中的挣扎

    “阿羊,南荷园水池里的锦尾可别忘了喂哦。”

    “阿羊,来搭把手,把这口柜子搬出去……”

    “阿羊……”

    因为有着亲姐姐伊伊的关照,枯羊很容易便融入到了刑部尚书谢府上的家丁当中,容易地简直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要知道这可是刑部尚书府上啊,大周朝廷一等一的重臣,只有当真正融入这里,枯羊才意识到自己的亲姐姐所嫁的,究竟是冀京何等的权贵。

    身上的伤,在经过三日的修养后已痊愈地七七八八,全赖一个叫做金铃儿的可怕女人所开的药方,以及他亲姐姐暗地里给他的滋补药物与药膳。

    可话说回来,尽管实力恢复了七八成,可枯羊心中的紧张却依旧未曾减退多少,原因就在于,出入于这座府邸的人中,有太多是他难以招架的。

    梁丘舞就不提了,这个冠名[炎虎姬]的女人,哪怕是无意识间散发出来的气势,亦是强地叫枯羊心惊胆战,战战兢兢不敢露出丝毫破绽,那种仿佛山岳般沉重的压力,他只在他们太平军第三代主帅陈蓦身上体会过,跟这个女人比起来,他前些日子所杀的那什么原天枢神将耿南简直就是个笑话。

    尽管对梁丘家没有任何好感,甚至于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可枯羊亦不敢在这个女人面前露出分毫。

    这个女人,太强了,强地叫人绝望。

    其次就是那个给他开药方的女人,似乎是叫做金铃儿,是他那位[姐夫]的三夫人,平时看上去端庄贤淑。仿佛是出身大户人家的贵夫人,然而枯羊便从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不亚于梁丘舞的沉重压力。

    直到有一次枯羊询问自己的亲姐姐伊伊,他这才得知,这个看起来无害的贵夫人,竟然就是金陵危楼刺客行馆曾经的当家,十年前名声便响彻金陵一带黑道的女人。据说死在她手里的人得用万作为单位,简直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

    在得知这件事后,有时这个女人冲自己礼貌微笑时,枯羊只感觉自己后背发凉,不知不觉渗出一身的冷汗。

    然后就是一个狄布的壮汉与自己同伴魏虎要杀的目标,初代[天玑神将]费国。

    狄布暂且不论,枯羊根据从亲姐姐伊伊口中得到的情报证实,他们这二代神将候补距离初代的原神将还是有着不少差距,至少那费国能在五成实力的梁丘舞跟前完完整整地走过二十招。倘若换做他枯羊,能不能撑过三招都是个问题。

    每当想到这里,枯羊便会自己前些日子设计杀死了原天枢神将耿南一事感到无比的侥幸,他十分庆幸自己用了点小花招,而不是像魏虎那样傻愣愣地一头撞上去……

    哦,对了,说到这里,枯羊不由要替魏虎喊一声冤枉。毕竟根据他这几日的所见所闻,他的同伴魏虎在人家演武的期间偷袭费国。确实是一招妙棋,事实证明,当时费国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差一点就被魏虎三人偷袭得手,但遗憾的是,一根筋的魏虎太小看梁丘舞了。他以为自己三人在偷袭杀死了费国之后还能从梁丘舞的手中逃走,可结果,那位冠名[炎虎姬]的女人,在一瞬间就杀死了他两名同伴,于千钧一发之时。救下了费国。

    啊,撇开计划不周之外,魏虎的运气实在太差。

    运气啊……

    “阿羊,过来。”远远地,伊伊冲着正在花园内做常规打扫的枯羊招了招手。

    “什么事,姐?”见左右无人,枯羊并没有用四夫人来称呼自己的亲姐姐,反正有些事,他们姐弟二人心中都很清楚,只不过很有默契地没有点破罢了。

    望着自己亲弟弟额头那因为工作而渗出的汗珠,伊伊久违地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递给枯羊,让他擦一擦额头的汗水,继而口中轻声说道,“厨房里的素材不多了,待会你与我到集市走一趟……”

    “集市的屠户不是会亲自送来么?”枯羊闻言有些不解,总归他已在谢府住了三日,很清楚府上每日的菜肴所需,自有西城集市的商贩屠户亲自送来,哪里用得着自己亲姐姐这位谢尚书的四夫人亲自去。

    伊伊闻言微微一笑,解释说道,“小姐虽说对肉食并不挑剔,可据铃儿姐姐所言,食用过肥的肉食对身体不好,是故还是需要我把把关,否则我不放心……”

    “小姐……”枯羊撇了撇嘴,脸上露出几分不悦,他自然清楚伊伊口中的小姐指的就是梁丘舞。

    也难怪他心中不悦,毕竟他可是公羊家的嫡子,伊伊是他的亲姐,换而言之便是公羊家的女儿,当他得知自己的亲姐姐如同下人般去伺候他们公羊家的仇人,他心中岂能不恼?

    更叫枯羊感到不悦的是,自己这位亲姐姐似乎是心甘情愿的,这叫他有些无法接受。

    记得最开始,枯羊对自己那位[姐夫]很是不满,毕竟那[姐夫]只给了他姐姐一个妾的身份,这在他看来简直无法忍受,可随着在谢府住了三日后,他意外地发现,自己这位亲姐姐却很是受宠,这让枯羊的心稍稍平衡的一些,至少在他看来,他这位亲姐在夫家并未受委屈,相反地很有地位。

    然而这样一来,枯羊心中原本对姐夫谢安的不满,逐渐便转移到了梁丘舞身上,毕竟据他观察,他的亲姐姐在梁丘舞面前简直就跟下仆侍女般。

    开玩笑,凭什么我公羊家的女儿要去伺候仇敌梁丘家的女儿?

    要不是见亲姐已嫁给了他那位[姐夫],而且对其有着绵绵爱意,枯羊真想将好不容易相逢的亲姐带走。

    “摆着这张臭脸做什么?准备一下,跟妾身出去一趟!”似乎是注意到了枯羊脸上的不悦,伊伊皱眉说道。

    “哦……”枯羊嘟囔了一句,心中暗自腹议亲姐在自己面前远不如对待其夫君那样温柔。甚至有些严厉。

    一刻之后,枯羊驾驶着谢府的马车,载着自己的亲姐前往冀京西城的集市。

    什么?充当护卫的家丁?

    开玩笑,且不说眼下冀京时刻在东岭众与金陵众刺客的监视之下,根本没有人胆敢在城内闹事,单单那挂着[刑部尚书谢府]字号的马车。就足以叫某些有歹心的家伙退避三舍,除非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想去大狱寺重牢逛逛。

    退一步说,就算碰到不长眼的狂妄之徒,不是还有他枯羊么?好歹也是二代天枢神将。

    与亲姐一道来到西城的集市,枯羊了然无趣地看着亲姐在屠宰猪羊的地方精心挑选优质的牲畜,并且叫该地的屠户派人送到谢府。

    “姐,府上那么多人,这种事不需要你亲自来做吧?你好歹也是那家伙的四夫人……”望着亲姐仔细的模样,枯羊忍不住说道。至于他口中的[那家伙],想想就知道指的是谢安。

    “不可无礼……”伊伊美眸白了一眼枯羊,继而惆怅说道,“妾身不如湘雨姐姐聪慧,在国家大事上帮不到夫君,又不通晓武艺,比不上小姐与铃儿姐姐,妾身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说到这里,她神色略微有些黯然。

    “姐。你很爱那个家伙……唔,姐夫么?”说了半截被亲姐不悦的目光一扫,枯羊连忙改口。

    伊伊闻言娇容嫣红,轻啐一声,似羞似恼般说道,“说这个做什么?——小小年纪莫要说这些!”

    小小年纪?

    我跟你嫁的那个家伙差不多大好不好?

    咦?话说回来……

    “姐。他比你还小两岁吧?——我有听到他叫你[伊伊姐]哦……”尽管起初是为了揶揄亲姐,可说到最后,枯羊不免有些吃味,毕竟在他看来,只有他能那么叫。

    伊伊闻言脸上红晕更是明显。似这种房第间的事,如何能与旁人细说?哪怕是自己的亲弟。

    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枯羊,伊伊带着几分羞涩、几分责怪,说道,“住口,莫要再说了……趁着天色尚早,陪姐……唔,陪妾身再去一趟朝阳街的[汇仙楼],夫君很是喜爱那酒楼的酒水……”说着,她有些不自然地走了出去。

    差点就说漏嘴了呢……

    果然,姐姐也察觉到了……

    望着亲姐离去的背影,枯羊的心情很是复杂,他岂会没察觉亲姐方才突然间的改口。

    看样子,姐姐也在苦恼吧……

    跟自己想的一样,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种事,消失十几年却突然出现的至亲……

    一想到姐弟二人的身份差异,与其中许许多多的障碍,枯羊的心情沉重了许多,也没有再与亲姐说笑的心思,驾驶着马车载着亲姐往她所说的酒楼而去。

    沿着朝阳街往西,不多时便经过了大狱寺,枯羊不自觉地勒住了马缰,望向那座享有赫赫恶名的府衙。

    魏虎那家伙就被关在这里吧,大周防守最森严的监牢……

    不知卫绉他们怎么样了,应该没有上当吧,否则……

    与此同时,在大狱寺的府衙门处,金陵众的[鬼狼]萧离迈出大狱寺府衙门槛,一眼就瞧见在正停在对过的那辆马车。

    唔?

    尽管大狱寺并非是金陵众的地盘,而是东岭众的值守范围,可萧离依然皱了皱眉,心中暗自纳闷究竟是谁家的马车,竟然敢堂而皇之地停在大狱寺府衙门前。

    然而仔细一瞧,萧离这才惊讶发现,那竟是他们所效忠的对象,刑部尚书谢安府上的马车。

    难道是谢大哥?还是他哪位夫人?

    心中一转念,萧离干嘛朝着马车奔了过去,倘若是其他几位还则罢了,倘若是他们的大姐金铃儿,这要是他敢就这么扭头走了,那么下场……

    萧离知道,他们的大姐金铃儿在嫁给谢安后,个人的自由大受限制,除了充当护卫陪伴其夫君之外,几乎就是每日闲在府上,可他们这些金陵众的弟兄。却凭着他们大姐与谢安的这层关系极受重用,这直接导致他们的大姐金铃儿有些心理不平衡,用她的话来说,[凭什么你们这帮毛都没张齐的小鬼穿着朝廷官服八面威风,偏偏老娘每日窝在府里]?

    这股极沉重的怨念,弄得萧离这些金陵众的弟兄都不怎么敢上门拜会他们曾经的大姐。谁都清楚,一旦被他们大姐撞到,那无疑就是一阵没来由的迁怒,偏偏他们还不敢还嘴。

    而另外一边,枯羊显然也注意到萧离正急匆匆地朝他所在的马车跑去,心中一惊,毕竟萧离官服的胸口上,那可是明晃晃地标记着代表金陵众刺客的记号。

    “我这就走……”枯羊连忙扬起马鞭。

    “小兄弟,且慢!”在枯羊略带惶恐的目光下。萧离抬手阻止了他,忽而,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枯羊,疑惑说道,“小兄弟好面熟啊,我们见过么?”

    枯羊心中咯噔一下,萧离那熟悉的嗓音叫他顿时意识到,此人正是前些日子追杀他的众多东岭众与金陵众刺客之一。而且还是一个头领级的人物。

    “没、没见过吧……”刻意压低了嗓音,枯羊有些心虚地说道。

    不怪枯羊如此心虚。毕竟若是被萧离察觉到他就是前些日子当街行刺耿南的凶手,那枯羊可就麻烦大了,甚至于,还会牵连他的亲姐伊伊。

    就在枯羊满头大汗之际,他身后马车车厢中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阿羊,到了么?”

    “呃。还未到……”

    “未到你停下马车做什么?”

    “咦,这个声音……”听闻马车车厢内传来的温柔女声,萧离愣了愣,继而恍然大悟,抱拳沉声拜道。“原来是四夫人……金陵众萧离,见过四夫人!”

    伴随着几声轻微的响动后,伊伊撩起车帘,望了一眼萧离,微笑说道,“原来是萧头领……萧头领不必多礼。”说着,伊伊疑惑地望向枯羊,似乎对枯羊将马车停在这里感到纳闷。

    见车内的是谢府四夫人伊伊,而并非是他们的大姐金铃儿,萧离着实松了口气,大有如释重负的意思。

    事实上,不单单是他,最近金陵众的那一帮弟兄都有些怕见到他们的大姐金铃儿。

    “不知四夫人欲往何处?可有用得着卑职的地方?”当伊伊露面后,萧离的注意力也集中在这位温柔的女人身上,毕竟此女亦是他们的主母之一,至于有些面熟的枯羊,早不知被他遗忘到何处了。

    “萧头领言重了,妾身不过是见府上厨房做菜的素材不足,是故到集市转了一圈,顺便,为我夫到[汇仙居]购置一些酒水,萧头领也知晓,我夫偏爱那酒楼所酿的酒水……”

    “原来如此……”萧离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恭敬说道,“不知可有用得着卑职的地方?”

    伊伊微微一笑,摇头说道,“萧头领客气了……说起来,萧头领为何会在大狱寺附近呢?”瞥了一眼远处的大狱寺,伊伊好奇问道,毕竟她也知道,金陵众与东岭众虽说都是她夫君谢安麾下的刺客组织,但是二者私下竞争激烈,大狱寺作为东岭众的地盘,并非是金陵众可以插手其中事务,金陵众的地盘,在朝阳门附近新设的一座府衙,[南镇抚司六扇门]。

    “是这样的,”见伊伊这位四主母问起,萧离倒也不隐瞒,抱拳如实说道,“前两日,大人命狄布将一个叫做魏虎的犯卒丢入大狱寺重牢,暗命东岭众与我金陵众严加防范,果不其然,昨夜有五个贼子趁夜色想杀入大狱寺营救其同伴,我等抓了四个,有一个逃了,方才一个时辰前,卑职得到消息,那逃走的小贼藏在一处客栈,是故带人将其抓获,投入重牢……卑职正打算回六扇门,不想在此正巧遇到四夫人,是故急忙前来拜见。”

    五个……

    难道是卫绉他们五个?

    那帮家伙,竟然当真去夜袭大狱寺?

    枯羊只听得心惊胆战,全身的血液仿佛抽空了一般,毕竟平日里关系再不怎么样,卫绉、魏虎他们终归他的同伴,如今听说这些人皆被投入大狱寺重牢,枯羊如何不急?

    一番客套后,伊伊与枯羊告别了萧离,来到酒楼[汇仙居],叫掌柜派人送些上好的酒水到谢府,只叫那掌柜喜得眉开眼笑。

    回到谢府时,已经是晌午时分,伊伊着手叫厨房准备饭菜,可枯羊却没有心思再去处理府上的杂物,他满脑子都是方才萧离所说的那番话。

    那帮蠢蛋!

    也不知在花园走廊的木栏上坐了多久,枯羊懊恼地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若是他不做些什么,卫绉、魏虎那帮人,是绝对无法活着从大狱寺里出来的。

    皱了皱眉,枯羊径直来到了厨房,见亲姐伊伊正指挥着厨房内的厨子与杂役准备饭菜,犹豫了一下,抱着双臂在外面等候。

    不多时,伊伊从厨房内走了出来,见枯羊抱着双臂一脸忧虑地倚在墙旁,微笑说道,“怎么了?”

    枯羊抬头望了一眼亲姐,咬了咬牙,带着几分恳求,低声说道“姐,我想要回我的剑……”

    “……”伊伊愣了愣,原本堆在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地无影无踪,她默默地注视着跟前的弟弟,忽然用几近命令似的口吻沉声说道,“不许去!”

    “唔?”枯羊愕然地抬起头,望见的,是亲姐那早已没有了丝毫笑意的美丽脸孔,那双美眸中的锐利眼神,仿佛看穿了他心底的想法。

    枯羊忽然意识到,他这位亲姐,或许要比看上去更聪慧……(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心中的挣扎(二)

    问话是[我想要回自己的剑],却得到了亲姐[不许去]的答复,看似问题对不上,实则……

    眼前的亲姐早已洞悉了自己的想法。

    应该说,真不愧是公羊家的女儿么?

    在谢府大院,枯羊有些头疼地抓了抓头发,眼睁睁看着亲姐在说完了不容反驳的话后,一步步走远,丽影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

    可能有人会问,如果枯羊要救被陷在大狱寺重牢内的魏虎、卫绉等同伴的话,悄悄离开不久行了么,为何要知会亲姐姐?

    理由很简单,因为枯羊不想赤手空拳去大狱寺劫牢,那本来就是无比凶险的旅程,赤手空拳前往,无异于自取死路。

    然而眼下身无分文,实在没有闲钱去重新买一柄宝剑,他只能请求自己的亲姐,从亲姐手中要回那柄剑,为此,他甚至想好了许许多多借口,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些早已预备好的搪塞与借口,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简单扒了几口饭,全部心思都在同伴是死是活问题上的枯羊,枕着双手躺在自己房间内的榻上。

    在他看来,从亲姐手中拿回宝剑是不可能了,他需要另外想个法子。

    宝剑……

    对了,后院的演武场,府上大妇梁丘舞每日习武的地方。

    枯羊记得自己前日跟着亲姐伊伊去过一回,只见在习武的空地两旁,那两排木头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虽说那只是梁丘舞习武用的器具,但其品质,却不亚于市面上流通的优势兵刃。

    只要从那上百把兵刃中悄悄那一把就好了……

    想到这里。枯羊翻身站起,走出房门,沿着走廊前往后院,结果还没到拐角处,他便望见自己的亲姐端着一盘果仁朝着他走来。

    “阿羊,你要去哪?”望着面前蹑手蹑脚、表情有些不自在的弟弟。伊伊淡淡问道。

    “哈?呃……”在亲姐那几近逼问的目光凝视下,枯羊脸上露出几分勉强的笑容,耸耸肩说道,“就是随便走走,随便走走……”

    “……”伊伊闻言瞥了一眼旁边的小园侧门,淡淡说道,“此路通往后院北厢房……你打算去北厢房何处逛逛?——莫非是见妾身拒绝了还你兵刃,打算到大夫人练武的场地偷一把兵器?”

    “怎……怎么可能!”枯羊面色一僵,讪讪说道。

    “回房去!”

    “……”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无可奈何的枯羊只好老老实实回到自己的房间,而让他感觉很是意外的是,亲姐伊伊竟然也跟了进来。

    “这是湘雨姐叫人从集市买来的果仁,妾身觉得味道还不错,你尝尝……”仿佛是忘却了方才的事,伊伊脸上再度恢复了笑容,将手中的那盘果仁推到枯羊面前。

    对于亲姐伊伊这种无论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到自己亲弟弟的举动。枯羊心中很是感动,但是眼下。他却迫切希望这位亲姐能够早点离开,免得耽误了他盗剑的计划。

    可叫他遗憾的是,在坐下来之后,伊伊便没有了要离去的意思,吩咐随行的一名侍女到厨房烧了一壶开水,当着枯羊的面泡起茶来。她那慢条斯理的泡茶手法,叫枯羊心急如焚。

    是,亲姐姐泡茶的手法相当专业,动作也好看,很是赏心悦目。可那又如何?他枯羊又不能从茶水捞出一把剑来?

    “姐,你应该很忙吧?”见亲姐似乎没走的意思,枯羊有些忍耐不了了,鼓着勇气试探道。

    “什么?”

    “呃,我是说,唔,府上那么多事都要姐亲自过问,姐应该很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伊伊闻言秀目瞥了一眼弟弟,淡淡说道,“不,妾身下午并没有什么事,府上的杂物,钱喜管家自会打理……”

    嘁!

    枯羊倍感可惜地捏了捏拳头,忽然灵光一闪,故意揶揄道,“不去陪陪姐夫么?”

    伊伊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枯羊会说出[姐夫]这个字眼来,毕竟他们姐弟两人这两日皆因为某些原因很默契地回避着他们二人是姐弟的这个事实。

    “你姐夫……方才天子派人来传,请他到皇宫一聚,有些紧要事要商议。”停顿了一下,伊伊淡淡解释道。

    可恶,这个时候瞎跑什么?

    枯羊心中对那仅仅见过几面的[姐夫]谢安暗自咬牙切齿。

    也不知是否是注意到了枯羊的面色,伊伊将其中一杯茶推到他面前,淡淡说道,“阿羊,你似乎不想妾身在这里?”

    “没、没,”枯羊连连摇头,勉强笑道,“姐乐意在这里,我欢喜都来不及……”

    “那就好……”伊伊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不会是真打算在这耗下去吧?

    望着亲姐伊伊老神在在地饮着茶、偶尔吃两片果仁,枯羊只感觉脑门冷汗直冒,他隐约察觉到了亲姐的目的,那就是看着他,不叫他有机会离开谢府一步。

    想到这里,枯羊实在有些无计可施,毕竟,原以为了然一身他,在突然发现世间还有一位至亲的亲姐后,相当在乎这份亲情,他不想与她闹得不愉快,可是……

    犹豫了一下,枯羊决定向自己的亲姐坦白一切。

    “姐,上午我等坐马车外出时碰到的那个叫萧离的金陵众刺客,正是前些日子追捕我的数十人之一……”

    “哦,是么。”伊伊淡淡应了句,用几近敷衍的口吻。

    见亲姐一脸的淡然自若,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震惊,枯羊愣了愣,试探着问道,“姐,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何会被那萧离追捕?”

    “不想!”吹了吹茶盏内的热气,伊伊轻抿一口。淡淡说道。

    不想……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彻底断了枯羊有意挑起来的话题,叫枯羊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其实……前些日子姐夫他们所抓的那个叫魏虎的人,就是我的同伴……”

    “恩唔!”伊伊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也不知这算是回应了枯羊的话,还是单纯在称赞杯中的茶水。

    枯羊实在有些忍不下去了。咬了咬牙,低声说道,“姐,我……我是太平军的人!”

    枯羊原以为这句话可以打破亲姐可以装出的平静,但叫他意外的是,对坐的亲姐点了点头,仅仅丢出一个[哦]字,这让枯羊有种极其难受的感觉,就仿佛他卯足了劲。却一拳打到不受力的棉花上。

    “姐!”面对着亲姐几番置若罔闻的举动,枯羊有些恼怒了,他可不认为堂堂刑部尚书谢安的四夫人,会不清楚有关于太平军的事。

    “我要去救他们!”望着亲姐那双美目,枯羊斩钉截铁说道。

    整个屋内,突然变得寂静下来,伊伊默默地捧着手中茶盏,默默地吃茶。却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半响之后,她幽幽叹了口气。用带着几分颤抖的音调,低声说道,“不可以不去么?”

    从她的语气中,枯羊听出了恳求的意思,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在咬了咬牙后。他沉声说道,“我要去!——他们……是我的同伴,是相处好几年的同伴,我不能看着他们就那样死在大狱寺!”

    “……”抬起头来,伊伊默默地望着跟前的亲弟。望着他坚定的神色,忽而幽幽说道,“方才,妾身从钱喜口中试探过,钱喜,他原来也是东岭众的刺客之一,从他口中得知,在大狱寺的那些人,并没有供出你来……”说到这里,她微微咬着嘴唇,用几近恳求的目光望着自己的亲弟弟。

    仿佛是看懂了亲姐眼眸中的深意,枯羊张了张嘴,语气复杂地说道,“姐,你的意思,不会是让我看着他们去死吧?”

    被弟弟愕然的目光一扫,伊伊有些羞愧地低了下头,捧着茶盏的双手微微颤抖着,轻咬着嘴唇,在半响之后,她深深吐了口气,抬起头来再次望向枯羊的双眸中,已再无方才的温情。

    “无论如何,你给妾身乖乖待在府上!”

    “如果我说不呢?”枯羊皱眉沉声说道,尽管他很清楚亲姐是为自己好,但是,他无法坐视自己的同伴遭遇不测。

    他确实是反贼太平军不假,但是,他也有着他的仗义!

    歉意地望着面前的的亲姐,枯羊缓缓站起身来,因为他意识到,他们姐弟之间必然出现一些不愉快的事。

    忽然,枯羊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不自觉地再度跌坐回凳子上,一脸莫名其妙地用手捂了捂脑袋。

    “……”对过,伊伊默默地吃着茶。

    “姐?”愕然地望了眼伊伊,枯羊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你在茶里下药?”

    “蒙汗药而已……”伊伊淡淡说道,变相地承认了她在给自己亲弟弟的茶水中下药的事实。

    “为……为何?”枯羊难以置信地望着亲姐姐。

    “竟然问为何?”伊伊苦笑一声,转头望向已露出几分怒容的枯羊,苦涩说道,“姐姐不想好不容易相逢的亲弟弟就这么去白白送死……”

    “你……姐,你……”见伊伊在这个时候一口说破他们是姐弟的事实,枯羊愣住了。

    “别去了,枯羊,好吗?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莫要为那些不相干的人而丧了性命,倘若害怕太平军得知此事,你只需改个名,对对,只要改个名,姐姐可以帮你在冀京安排差事……”

    强忍着迷药发挥效力而产生了目眩感,枯羊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他一直以为温柔贤淑的亲姐姐,咬咬牙喃喃说道,“我看错你了……”

    “什么?”

    只见枯羊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咬牙说道,“你自己当了梁丘家的狗还不算,竟然还来害我?!”

    “你说什么?”伊伊吃惊地望着枯羊,显然没想到自己的亲弟弟会这样说她。

    “难道不是么?”用双手支撑在桌案上艰难站起身来,枯羊咬牙切齿说道,“梁丘家,与我公羊家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可你呢?作为公羊家的女儿。认贼作父,浑浑噩噩十余年,竟不知生父是谁……荣华富贵有那么重要么?——哼,呵呵,你不要要问那块天枢的玉牌究竟代表什么么?我告诉你,那代表是太平军六大神将的身份!——不错。我就是太平军二代天枢神将,枯羊,你速速拿了我的首级向大周朝廷邀功……”

    “啪!”一记清脆而响亮的耳光打在枯羊脸上,打断了枯羊接下来的话。

    倘若在平时,这种几乎不具备什么威力的袭击,根本无法对枯羊造成什么影响,可眼下不同,他本来就因为迷药而站不稳身体,如今被亲姐抽了一记耳光。登时翻倒在地,昏迷过去。

    神色复杂地望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亲弟弟,伊伊紧紧咬着嘴唇,银牙不慎间咬破了嘴角边的嫩肉,渗出几丝鲜血。

    对不起,阿羊,无论如何,姐姐也不能坐视不管……

    倍感内疚地望了一眼弟弟。伊伊用袖口拭去眼角几分湿润,深深吸了口气。恢复了平日的仪容,走到房门附近。

    “来人!”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名听闻呼喝的谢府家丁急匆匆赶来,恭敬说道,“四夫人有何吩咐?”

    回头一指房中的枯羊,伊伊沉声说道。“将他用绳索捆绑,关入柴房!”

    “这是……”那几名家丁疑惑地望着伊伊,毕竟据他们所知,那个新来的家丁很受眼前这位四夫人器重的。

    “休要多问!”伊伊沉声说道。

    “是!”见四夫人面露不悦之色,几名家丁连忙点头。

    “对了。这件事……休要透露给其他人,明白么?包括府上几位夫人,包括夫君大人……”

    “是!”

    眼睁睁看着那几个家丁将昏迷不醒的亲弟弟枯羊用绳索捆绑,拖往柴房方向,伊伊幽幽叹了口气,心情很是沉重。

    忽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愣。

    梁丘家……与公羊家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皱了皱眉,伊伊踏着碎步前往北厢房,她打算找个人问问这件事,至于问何人最清楚,那无疑便是出身金陵的金铃儿。

    “铃儿姐?”在金铃儿的房门前,伊伊轻扣房门。

    不消片刻,屋内传来了金铃儿温和的话语。

    “伊伊么?唔,进来吧……”

    伊伊闻言推门走入房内,见金铃儿正在屋内桌旁翻阅药理书籍,一脸歉意地告了声罪。

    “打搅姐姐了……”

    “说的哪里话,来,坐。”金铃儿站起身,很是亲热地将伊伊迎到桌旁的凳子上坐下,虽然她与梁丘舞关系不好,但这并不妨碍她与伊伊的关系,毕竟伊伊一口一个[铃儿姐姐],金铃儿心中不知有多高兴。

    似乎是注意到伊伊脸上依旧有几分歉意,金铃儿带着几分自嘲宽慰道,“没事,姐姐也就是闲着,自嫁入此门,姐姐除了看看药理书籍也就没别的事了,女红不会,厨艺不会,书画亦不会,白有一身武艺,却无用武之处……可恶的小贼!”说到最后,这位曾经被奉为金陵黑道大姐的女人颇受打击,语气中带着几分怨气。

    她显然很在意自己某种程度上被夫君谢安[闲置]的事,可不是么,眼睁睁看着其他金陵众的弟兄步步高升,大受其夫君重用,可她呢?整日在府上无所事事,一句话,她闷坏了。

    见金铃儿大倒苦水,伊伊掩唇笑了笑,在说了一阵女儿家的私下话后,她轻声问道,“对了,铃儿姐是金陵人吧?”

    “对呀,”金铃儿微笑着点点头,说道,“金陵可是个好去处哦,论景致不在冀京之下,待小贼得空,叫他带咱姐妹几个到江南逛逛……”

    “这恐怕不易……”伊伊苦笑着说道,想想也是,毕竟她们的夫君谢安那可是朝廷的刑部尚书,又不是乡下土财主,哪里来空闲带她们到江南游玩?

    “说的也是呢……”与伊伊想到了一处的金铃儿倍感遗憾地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埋怨嘟囔道,“小贼的官虽说是越当越大了,可也因此被束缚了手脚,若是有空闲带咱姐妹几人外出游玩就好了……对了,伊伊你提到金陵做什么?”倒了一肚子的苦水后,金铃儿这才想到伊伊询问此事目的。

    “是这样的,铃儿姐听说过公羊家么?金陵公羊家……”

    “金陵的公羊家?”金陵闻言思忖了一下,皱眉说道,“这个姓氏眼下金陵似乎已绝户了,不过十几年前在金陵倒是有不小的势力……据说是响应太平军的反叛,被先大周皇帝随同冀京四镇剿灭了。”

    并没有注意到伊伊不对劲的表情,金铃儿面无表情地叙述道,说实话,她对大周朝廷以及太平军都没有任何好感,毕竟她的双亲就是因为被当地官府诬陷为太平军而遭杀害,使得她从小孤苦无依,为了存活,与一干同伴双手沾满鲜血。

    “被……被剿灭了?”伊伊捂着自己跳动地越来越快的心口,艰难问道。

    “对呀,据姐姐听闻,公羊家的当家公羊沛乃南唐的旧臣,相应太平军初代主帅薛仁的号召,助其攻下了金陵,因此遭到大周军队的攻打,好像是东军与南军吧。城门那夜,公羊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连带着杂役、仆从,尽数被杀,一个活口就没留下……可不是绝户了么?——伊伊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望着金铃儿疑惑的神色,伊伊强忍着心中的惊骇,勉强笑道,“就是随口问问……”

    金铃儿才智远远不及长孙湘雨,背地里被夫君谢安戏称是不逊色梁丘舞的呆瓜、笨蛋,哪里看得出伊伊脸上的不对劲,闻言顿时释然。

    东军……

    梁丘家么?

    [……梁丘家,那可是我公羊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回想起弟弟枯羊所说的,伊伊心中一阵苦笑,因为她已意识到,她的弟弟,是绝对不会留在这家里的。(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因势利导,插个棋子而已

    梁丘家,是公羊家的仇敌么……

    告别金铃儿,从她房内出来,伊伊的心情很是沉重,感觉心口处有如针刺刀搅般痛地厉害。

    “伊伊?”

    “吓?”骤然听闻有人呼唤自己,伊伊吃了一惊,浑身一颤,待镇静下来后,这才发现,长孙湘雨不知何时正站在这里面前。

    “怎么了,伊伊?你看上去气色不佳呀,莫非出什么事了?”长孙湘雨略带疑惑的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担忧。

    “没、没……”捂着略显苍白的双颊,伊伊连连摇头,不敢将实情透露给面前这位智慧堪比妖孽的女人,低着头说道,“就是稍微有些倦了,歇息下就好了……唔,不打搅湘雨姐姐了。”说着,她匆匆离去了。

    “……”望着伊伊急匆匆离去的背影,长孙湘雨微微皱了皱眉,她哪里会注意不到方才伊伊眼中的那一抹惊慌。

    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金铃儿的房间,她抬脚走了过去。

    “方才,伊伊有来过么?”进了屋子,瞧见金铃儿正坐在桌旁翻阅药理书籍,长孙湘雨轻声问道。

    “伊伊?”抬头瞥了一眼来人,金铃儿漫不经心地说道,“唔,有来过啊,稍微聊了几句。”

    “聊的什么?”在金铃儿一旁的凳子上坐下,长孙湘雨凝声问道。

    “唔?就是随便聊了几句呀……”金铃儿不解地望了一眼长孙湘雨,忽而,她好似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哦,对了。伊伊询问过余有关于公羊氏的事……”

    “公羊氏?”长孙湘雨重复了一遍。

    “对呀,就是金陵的公羊氏,也不知伊伊从哪听到的,或许是好奇吧……”说着,金铃儿将方才对伊伊解释的又重新对长孙湘雨简单述说了一遍。

    “好奇么……”长孙湘雨眼眸过闪过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眼珠一转。忽而甜甜说道,“奴家就先不打搅铃儿姐姐了……”

    “呃?那,那妹妹慢走……”

    告辞了金铃儿,长孙湘雨立在走廊中望着远处花园中的水榭,忽而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容,朝着前院走去。

    “钱喜,钱喜!该死的,跑哪鬼混去了?”

    一边在走廊走着,长孙湘雨一边大声叫着。望着这位府上二夫人不顾仪容大声叫喊着,附近的谢府家丁们很识趣退避三舍。

    不多时,身穿谢府管家服饰的钱喜连滚带爬地从走廊远处急匆匆地奔来,来到长孙湘雨面前,尚来不及平稳呼吸,拱手一记大拜,一脸谄笑着说道,“不知二夫人叫小的有何吩咐?”

    秀目白了一眼满脸谄笑的钱喜。长孙湘雨皱皱眉,用手中折扇遮着半张脸。轻声说道,“妾身叫你这两日盯着那个叫[枯羊]的小子,你可曾照办?”

    钱喜闻言讨好般说道,“二夫人吩咐的事,小的岂敢不尽心?”

    也是,自从东岭众投靠谢安之后。他钱喜与漠飞已彻底变成谢家二夫人的专职下仆,兼职杂役、跑腿、打手,说句毫不夸张的话,长孙湘雨这位谢家二夫人一句话,甚至要比天子李寿的口谕更加管用。尤其是对漠飞而言。

    “有何发现?”长孙湘雨轻声问道。

    只见钱喜望了望左右,小声说道,“并无什么不对劲,不过,方才那叫枯羊的小子不知为何惹恼了伊伊夫人,被关在柴房里,伊伊夫人还吩咐下人莫要声张……”

    “嚯?”长孙湘雨咯咯轻笑一声,脸上露出几分饶有兴致的表情,秀眸一转,凝声说道,“你跟奴家去一趟大狱寺,另外,叫人通知漠飞……”

    “漠三哥?”钱喜愣了愣,纳闷说道,“二夫人,您忘了?三哥还在城外呢?”

    长孙湘雨合拢手中折扇,悬在钱喜脑门上,不悦地盯着钱喜那在她看来有些恶心的谄笑,不过想了半天,她终究还是没有打下去,毕竟她手中的折扇乃夫君谢安所赠,她可舍不得沾上半点钱喜脑门上的油垢。

    “少废话,去就是了,奴家有事要吩咐漠飞,叫他休要理睬那什么演武了……奴家与小舞妹妹都退场了,他还留在那里做什么?”

    “是!”见向来脾气不好的二夫人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钱喜连忙恭敬地点了点头。

    “准备马车,一刻之后,载奴家去大狱寺!”

    “是!”

    半个时辰后,钱喜驾驶着马车,载着长孙湘雨来到了大狱寺。

    不得不说,钱喜在某种程度上说确实算是个全才,懂武艺、晓事故,处事圆滑,八面玲珑,而且还掌握着一手理财算账的本事,这不,凭着这种种才能,他很荣幸地被谢家二夫人看中,成为了专职的跑腿。

    “二夫人?您怎么来了?”

    此时,狄布已回到大狱寺重牢,听闻自家大人的二夫人长孙湘雨亲自来大狱寺,连忙除外恭迎,撇开谢安那层关系不谈,狄布对这个腹黑而攻于心计的女人亦是忌惮三分,连忙将她请到府衙内的客厅,并叫下属奉上香茶,不敢有丝毫怠慢。

    “茶就不必了,狄布,妾身问你,前两日抓到的那些太平军,招供了么?”

    “这个……”见长孙湘雨问起此事,狄布犹豫了一下,按理来说,身为重牢狱卒长的他是不能透露给不相干人士的,奈何眼前这位大人物身份太过于特殊,由不得他有所隐瞒。

    想了想,狄布摇头说道,“那个叫魏虎的小子二夫人也瞧见了,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这两日牢内没少严刑拷打,可他就是不招,至于另外抓到的五个太平军,口风亦紧,不曾招供,更不肯透露任何有关于他们太平军的情报……”

    “这样啊……”长孙湘雨闭着双目细细思忖了一下,微笑说道,“带妾身去瞧瞧……”

    “这个……”狄布皱了皱眉。有些为难地说道,“牢狱内乃污秽之地,恐脏了二夫人的靴子……”

    “无妨,带路!”

    “是……”

    无奈之下,狄布只好带着长孙湘雨与钱喜来到了监牢,如他所意料的那样。牢内那些不知死活的囚犯们瞧见了艳丽的长孙湘雨,大喜过望,淫秽之词比比皆是,气地狄布恨不得将那帮人拖出来,狠狠打断他们几根骨头。

    “哟,今日这是吹的什么风啊,似这般娇滴滴的小美人,竟然会来到这等污秽之地……小美人,望这儿看。嘿嘿!”

    “小美人,这里这里……”

    听着那不堪入耳的话语,狄布面色涨红,暗自咬牙切齿,心中暗思待会定要好好修理这帮不知死活的家伙,反观长孙湘雨,却是一脸如常,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那些污秽不堪的话语。

    也是。毕竟长孙湘雨可不是会因为旁人的话而影响心情的女人。

    “二夫人,到了。就是这了……”

    来到关押魏虎、卫绉等人的牢房,狄布低头对长孙湘雨细声说了句。

    长孙湘雨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冷淡地望着牢内,而与此同时,牢内所关押的魏虎等人亦上下打量着这位与这个牢狱格格不入的贵夫人。

    “是你?”牢内的魏虎似乎是认出了长孙湘雨,惊讶而意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忌惮。故作镇静地说道,“你这一肚子坏水的女人,来这里打算做什么?有什么狠毒的招数尽管使出来,别以为老子几人会招供!”

    听着他那色厉内荏的话,长孙湘雨咯咯一笑。也不理睬,目光逐一扫过牢内的六人,忽而神秘一笑,竟就这样扭头走了。

    这个举动,别说魏虎等人莫名其妙,就连狄布与钱喜亦是一头雾水,不知这位谢家二夫人究竟想做什么。

    “她是何人?”皱眉望着那抹白色的丽影,卫绉小声询问着魏虎,毕竟在他看来,魏虎似乎认得那个女人。

    “一个一肚子坏水的女人……都不是好东西!”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魏虎龇牙咧嘴地望向自己被打算腿骨的双腿,眼中涌出浓浓愠怒。

    见魏虎很明显不想细说,卫绉也不再追问,毕竟他们如今已深陷牢笼,明摆着死路一条,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理睬其他事。

    如此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两名东岭众狱卒从过道走了过来,用手中的钥匙打开了牢房的门,一脸冷淡地说道,“卫绉,出来!”

    终于轮到我了么……

    卫绉看似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站起身来,朝着牢内五位同伴抱了抱拳,语气沉重地说道,“诸位兄弟,多加保重!”

    听着他那萧索悲壮的语气,牢内魏虎等其余五人默然,因为他们很清楚,似那等程度的拷问,不见得每次都能活着回来,很有可能眼下就是他们最后一面。

    “要挺住啊,卫绉!”见卫绉被两名东岭众狱卒带走,魏虎拖着两条断腿挣扎着爬到牢门旁,扒着栏杆大声喊道。

    卫绉微微点了点头,勉强露出几分笑容,那笑容,是无比的勉强与悲壮。

    挺住?

    这可是大狱寺啊,天下间最黑暗的牢狱,其中每个狱卒都拥有着当场将囚犯格杀的权利,哪怕你在外面是何等威风的人物,在这里都得乖乖夹着尾巴做人,否则,根本等不到刑部处斩恐怕早已是一具死尸了……

    挺住?就算勉强撑着一口气,也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卫绉不是没想到枯羊这个漏网之鱼,但他并不认为枯羊能够将他们从大狱寺里救出去,啊,办不到,除非拥有着像他们太平军第三代主帅陈蓦那般的武力……

    站在拷问室的门外,卫绉尚且来不及喘口气压制心中的恐惧,就被那两名东岭众狱卒给推了进去。

    踏入拷问室才一步,卫绉便感觉全身泛起阵阵凉意,只见入眼处,到处都是火钳、火烙、皮鞭、铁棍、铁钉等拷问道具,而最叫他感到不安的,就是眼前正对面那只大木桶,木桶内盛满了凉水。

    这一大桶的水究竟是做什么用的。不言而喻。

    “启禀狱卒长,人犯带到!”狠狠一推卫绉,一名东岭众狱卒朝着墙角处站着的狄布抱拳说道。

    “唔!”狄布点了点头,却很意外地没有下达任何指示,而是用询问的目光望向一旁,只见在一旁的椅子上。长孙湘雨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的指甲,时而露出不满意的神色。

    而在这个女人身旁,钱喜双手缩在袖子里,毕恭毕敬地捧着自家二夫人那柄玉制的折扇。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大狱寺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对她毕恭毕敬?

    卫绉一脸凝重地打量着长孙湘雨。

    似乎是注意到了卫绉凝视的目光,长孙湘雨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嘴角扬起几分淡淡笑意。从钱喜手中拿回自己的扇子,淡淡说道,“狄布,照妾身说的做!”

    “是!”狄布点了点头,抬手一指卫绉,顿时,四周站立的东岭众狱卒中走过来三四人,按住卫绉的脑袋。将其硬生生按到那只木桶的水中。

    缓缓打开手中折扇,慢条斯理地观赏着折扇上的她与夫君谢安的合画。时而露出几分真切的甜蜜笑容,仿佛是回响到了与夫君谢安一同出兵平定叛军时的一幕幕场景。

    一边是卫绉因为窒息而发出的种种痛苦声音,一面是长孙湘雨望着手中折扇合画时所露出的甜美笑容,拷问室内的东岭众狱卒面面相觑,不自觉地感觉这两幕画面怎么看都觉得万分违和。

    也不知多了多久,眼瞅着那卫绉反抗的动作变得越来越轻微。狄布咳嗽一声,有些为难地低声说道,“二夫人,这家伙快窒息而死了……”

    “哦,那捞出来吧……”长孙湘雨淡淡说道。平静的语气没有半点涟漪。

    饶是狄布这等见惯了刀光血影、江湖仇杀的人,待望见自家大人二夫人淡然的表情后亦不觉有些不适,他逐渐有点明白,为何他的结义三弟漠飞对会这个女人言听计从,听命的程度甚至还要在他们所效忠的对象谢安之上,原因就在于,这个女人给人的感觉太过于恐怖。

    “行了,捞、捞出来……”狄布指着卫绉喊道。

    “是!”见狄布发话,那几名东岭众狱卒当即将半个身子已浸入水中的卫绉捞了出来,其中一人走上前,狠狠在其脸上打了几个巴掌,这才使得因窒息而陷入昏迷的卫绉幽幽转醒。

    时不时地吐出几口清水,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卫绉逐渐清醒过来,用被锁链拷着的双手擦了擦嘴角,冷笑说道,“仅仅如此而已么?别以为就这样,卫某就会老老实实将所知的一切告诉你等……痴心妄想!”

    事到如今,卫绉显然也豁出去了,毕竟他并不认为自己还能活着走出去,既然如此,倒不如临死前再豪气一回。

    说话时,卫绉有意无意地望了一眼长孙湘雨,显然,他这句话某种程度上是冲着这个女人说的,毕竟在他看来,这个女人的身份很不一般。

    他原以为自己说出了那番挑衅的话后会遭到更苛刻的拷问,但叫他感到愕然的是,那个女人竟咯咯咯笑了起来。

    “什么?拷问?咯咯咯,妾身只是单纯想叫你体会一下死前的恐惧罢了,至于你所说的那些情报,妾身一点儿都不在乎……”在卫绉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长孙湘雨摆了摆修长的右手食指。

    “很恐怖吧?”直视着卫绉,长孙湘雨轻笑说道,“其实死并不可怕呢,可怕的是临死前的那一刻,那种无助的恐惧,会一层一层地将你包裹……你会迫切希望,希望有人会来救你,但同时理智却告诉你,在下一刻,你会死,从此再没有一个叫做卫绉的人,你以往所做的一切,全部被抹杀……挣扎在仅存的一线希望与无尽的恐惧之后,逐渐,逐渐地,丧失最后一点意识,伴随着那仅存的一丝希望……”

    “……”听长孙湘雨缓缓叙述着那段叫人心寒的事实,卫绉的身体不禁有些颤抖,比起方才那险些致死的窒息,这个女人所剖述的话更叫他感到恐惧。

    “口口声声说什么已经活够了,那都是笑话,若能活着。谁愿意去死?去体会死亡时所带来的强烈恐惧?你说是么,卫绉?”

    “……”凝视着角落里那一抹丽影,卫绉不发一言。

    “哎呀,莫非是还未彻底地体会到那种恐惧?要再试一回么?唔,可能这次救不会来也说定呢……”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女人慢条斯理地说出一句叫卫绉倍感心惊的话来。仿佛根本就没有将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这个女人……

    她不是再开玩笑!

    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卫绉连连摇着头。

    “咯咯咯,看来你确实已经体会到了,何为最恐惧的遭遇,那么接下来,妾身叫你体会一下美好的事物吧,哎呀,说起来,妾身的夫君大人亦颇为痴迷此道呢。真是头疼……”微微叹了口气,长孙湘雨转头望了一眼钱喜。

    钱喜顿时会意,轻轻拍了两下手掌,就在卫绉倍感紧张地以为对方又有什么要折磨他的手段时,他愕然发现,拷问室外走出两个披着斗篷的人。

    待那两人扯下身上的斗篷时,卫绉这才发现,那竟是两个异常美丽的女子。虽然不及角落处那个散发着可怕气息的女人美丽,但亦是叫卫绉怦然心动。

    “咯咯咯……”戏谑地望了一眼卫绉。长孙湘雨站起身,走了出来,紧接着,拷问室内其余东岭众狱卒亦走了出去,只剩下双手双脚被铁链锁着的卫绉,以及那两个艳丽的女子。

    在卫绉难以置信的目光下。那两名美丽的女子对视一眼,嗤嗤一笑,竟陆续解除了身上的装饰,将**的**暴露在卫绉面前。

    “你……你们……想做什么?”卫绉不自在地退后两步,因为手脚被铁链锁着的关系。一下子跌到在地,眼睁睁看着那两个**的美丽身影朝着他走来。

    他的心跳,顿时加速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大约半个时辰后,逐渐恢复到平时喘息的卫绉茫然地望着那两个美丽的女人穿上衣服,披上斗篷,走出了拷问室,然而他心中却牢记着方才那种叫他醉生梦死的奇妙感觉。

    “咯咯咯,如何?”一声轻笑打断了卫绉的遐想,他茫然地抬起头,这才注意到,那个可怕的女人不知何时又回来了,用她那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目光,居高临下扫视着自己。

    “什……什么如何?”动了动有些疲软的身体,卫绉只感觉脸上一阵灼热。

    “滋味不错吧?”坐回之前那张椅子上,长孙湘雨似笑非笑地望着卫绉,带着几分戏谑说道,“四百两哦,身价四百两银子的红楼当牌啊,两个,就是八百两……哪怕是在冀京,也不是寻常人能够花费地起的……”

    “八、八百两?”卫绉吃惊地望着长孙湘雨,忽然,他好似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低下头。

    长孙湘雨显然是捕捉到了卫绉那一瞬间的失神,心下得意一笑,自顾自说道,“妾身的夫君曾经说过,从俭到奢易,从奢到俭难,人呐,在享受过更加美好的事物后,很难再回到曾经……你觉得你眼下还能保证自己能够继续以往的日子么?有些事呀,一旦打开,就很难再收回去了……你觉得,你究竟要攒多少年的银子,才能攒够这八百两?太平军有补贴么?银饷?”

    “……”卫绉茫然地望着长孙湘雨,他感觉自己以往所坚持的某些事物,被眼前这个女人轻而易举地颠覆了。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卫绉用略显沙哑的声音问道。

    长孙湘雨闻言微微一笑,淡淡说道,“很简单,妾身要你做太平军内部的内应!”

    “这不可能!”卫绉一口回绝。

    “哎呀,妾身以为你会考虑一下的呢……这种截然不同的待遇!”指了指不远处盛满水的木桶,与拷问室那扇木门,长孙湘雨轻笑着说道,“有些时候,富贵唾手可得,干嘛要拒之门外呢?欺骗自己,有意思么?”

    “……”卫绉张了张嘴,无言以对,说到底,他总归也只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在太平军中生活拮据的他。哪里品尝过方才那等美好的滋味。

    “要我背叛兄弟,我……我办不到……”尽管同样是拒绝的话,可卫绉的语气大异于方才,很显然,他的心动摇了。

    “怎么是背叛呢?”长孙湘雨轻笑着摇了摇头,正色说道。“背叛的,应该是他们才对,他们才是背叛国家,背叛人民的叛徒,而你……是为了将他们引回正道!”

    “……”卫绉茫然地望着长孙湘雨,早已动摇的心再一次动摇了,长孙湘雨那有异于常理的话,无疑给了他一个可供自我安慰的台阶。

    不得不说,单论对人心的把握。长孙湘雨堪称世间第一人。

    “我……我只是神将候补……”果不其然,卫绉动摇了,在生与死之间未曾动摇的他,在恐惧与**之间动摇了。

    “神将候补啊……”长孙湘雨皱眉思忖了一下,轻声说道,“大概是什么职位,具体来说说。”

    “就是六神将的候补,我太平军三代主帅数年前从天下众豪杰中选出六个人。担任[六神将]职位,总督我太平军各地方事务。分别是[天枢]、[天玑]、[天权]、[天璇]、[玉衡]、[瑶光],近一年来,[六神将]已相继露出反叛迹象,因此,太平军内部要求我等取代[六神将]……”

    一旁,见卫绉痛痛快快地说出了他们内部的机密情报。狄布与钱喜面面相觑,望着那一抹正在深思中的丽影暗自咽了咽唾沫,心中更为忌惮。

    并没有注意到狄布与钱喜二人又敬又畏的神色,长孙湘雨恍然大悟般说道,“哦。换而言之你等就相当于[副将],正职尚在时,你等没什么权利……”

    “是……”卫绉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唔,那如何成为六神将呢?”

    “杀了前任六神将,便能继承该人的神将地位……再不济,也要夺回代表六神将的玉牌!”

    “这样啊……”长孙湘雨闭着眼睛思忖了一下,点头说道,“前几日遭到暗杀的耿南,就是前一任的六神将?”

    “是,此人乃天枢神将,已被……”说到这里,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改口说道,“已被我其中一名同伴所诛杀!”

    似乎是看穿了卫绉心中的算计,长孙湘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咯咯笑道,“果然,你们不止八个人……还有一个,对么?”

    “……”卫绉难以置信地望着长孙湘雨,迟疑地点了点头,同时,眼中闪过一丝惶恐。

    “不必感到不自在,”仿佛是看穿了卫绉的心思,长孙湘雨咯咯笑道,“谈判时,留些底牌是明智的做法,卫绉,妾身很看好你哦……如何?要不要投身到妾身这一边呢?”

    “您的意思是……”

    扫了眼卫绉,长孙湘雨嘴角扬起几分笑意,淡淡说道,“五年之内,不出意外,我朝廷便要对太平军用兵,在这五年内,你给妾身能爬多高就爬多高,待事成之后,妾身会替你向朝廷请功,封侯亦不是难事……”

    “您要我当内应么?”

    “哎呀,不愿意么?”长孙湘雨笑吟吟地望着卫绉,用充满诱惑的口吻说道,“列侯啊,锦衣玉食、香车豪宅、美女环绕,不比你在太平军更优越么?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清楚,太平军不可能成事!既然无法成事,为何不提前给自己留条退路呢?非要等铡刀悬头,才追悔莫及?”

    卫绉闻言沉默了,静静地思忖着眼前这个女人所说的话,而长孙湘雨亦不急,取出一把小巧的锉刀,修磨着自己光亮的指甲,毕竟她是一个讲究完美的女人,容不得自己身上有一丝一毫的欠缺,尤其当嫁给谢安后,以往对仪容并不怎么在意的她,愈发讲究这方面的事物起来,也难怪,毕竟谢府内部几个女人间竞争相当jiliè……

    足足过了一盏茶工夫,卫绉长长吐了口气,凝重地望着那个叫他万分忌惮的女人,沉声说道,“如何保证您所说的话?”

    “……”长孙湘雨无言地笑了笑,淡淡说道,“钱喜,妾身所说的话,有过毁约的时候么?”

    “当然不曾!”钱喜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

    说实话,长孙湘雨虽然行事诡异。不按常理,时常将人当做棋子看待,但是她对有才能的棋子,亦是相当照顾,要不然,齐郝、漠飞、钱喜等人又岂敢在这个女人手底下当差?

    深深望着长孙湘雨半响。卫绉咬了咬牙,沉声说道,“好!既然如此,我便当你的内应……”

    “识时务者为俊杰!”长孙湘雨小小赞了一句,在望了一眼卫绉后,微笑说道,“妾身向来照顾自己人,有何要求,你可以直接对狄布言讲。不过,莫要被你那些同伴看出破绽就好……妾身还是那句话,在这五年内,在太平军,能爬多高就爬多高,妾身不会亏待你的……”

    卫绉点了点头,忽然皱眉说道,“可是。我等几人如今已被投入大狱寺重牢,如何脱身?就算您有心放走我等。恐怕亦会遭来怀疑,那魏虎,乃初代副帅伍卫之子伍衡的徒弟,在太平军中颇有地位,倘若被其怀疑……”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长孙湘雨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卫绉。神秘地说道,“你不是还有一个同伴么?那个叫枯羊的小家伙会来救你们的……”

    “……”卫绉闻言心中一惊,难以置信地望着长孙湘雨,他感觉自己处心积虑所藏掖的一切在这个女人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至于那几块玉佩……妾身会想办法给你们,不过人就办不到了。费国乃妾身夫君所器重的大将,断然不能被你等坏了性命……至于另外一人,啊呀,妾身怎么想不起来了呢,叫什么来者?”

    “季竑!天权神将,季竑!依附于[八贤王]李贤!”尽管知道面前这个女人在套自己的话,可卫绉不敢有任何隐瞒。

    “果然是他么……”长孙湘雨自顾自嘀咕了一句,叫卫绉暗自庆幸。

    “好,很好……”赞赏似地望着卫绉点了点头,长孙湘雨缓缓站起身来,说道,“方才那两个人尚未回去,倘若不知足的话……”说到这里,她见卫绉眼中闪过几分渴望之色,咯咯一笑,说道,“唔,就算是赏赐吧,叫她二人再陪你一阵,不过,不可叫你那些同伴瞧出破绽,哦,对了,卫绉,待会临走前,要委屈你再受一番拷打,免得……”

    “在下明白……”卫绉点了点头,尽管知道自己为了免除嫌疑还要遭一番拷打,但是心情比起方才已大为不同,至少,他已不必为自己的小命担忧。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微笑着点了点头,长孙湘雨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口中淡淡说道,“钱喜,走了!”

    “是!”钱喜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跟着长孙湘雨走出大狱寺府门,钱喜犹豫一下,低声说道,“主母,小的以为,还是要提醒一下主母,主母这般算计伊伊夫人,恐怕大人得知后会不喜……”

    长孙湘雨闻言皱了皱眉,淡淡说道,“妾身何时算计伊伊了?不过是因势利导,提前在太平军内部安插一个有用的棋子罢了,五年之内,朝廷必定要对太平军用兵,妾身这是为夫君大人考虑……”

    “恐怕大人不这么看,主母明明已猜到伊伊夫人与那枯羊的关系,亦猜到那枯羊的身份,明明可以阻止,却袖口旁观,任由事情发生,小的虽无主母那般惊艳才智,亦不难猜到,此事之后,大主母与伊伊夫人之间的关系必定会出现裂痕……”说到这里,钱喜悄悄抬起头,却猛然瞧见长孙湘雨正冷冷地盯着他,心下一惊,连忙将后半截话咽下腹中。

    “钱喜……”

    “是,小的在……”

    “妾身什么都不知情,明白么?是故……”长孙湘雨双目一眯,冷冷说道,“你若是敢在妾身夫君面前说半句闲话,小心妾身拔了你的舌头!”

    “是,小的明白……”

    “哼!”重重一哼,长孙湘雨迈步走向不远处的马车,期间,脸上露出几分凝重的神色。

    唔,连钱喜这家伙都看得出来,夫君应该亦能猜到……

    确实有点不妙啊,奴家好不容易才改变夫君对自己的看法……

    不对,奴家又不曾算计伊伊,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日后夫君怪罪起来,奴家顶多是知情不报之罪而已……

    对,就是这样!

    反正依着夫君大人的性子,事后绝对不会怪罪伊伊的,那家伙很宠溺那个小妮子呢……

    可恶,明明只是老四,却比前三个还受宠,什么嘛,明明没有自己漂亮,不就是乖巧了点嘛,装乖谁不会啊?偏偏那家伙就吃这一套!

    真气人!

    不过话说回来,嘻嘻,很有意思呢,伊伊与小舞妹妹,十几年亲如姐妹的两人,是否会因为这件事产生裂痕呢?如果顺利的话,可以将伊伊收到自己这边来呢……

    啊拉,大危机呢,舞姐姐……

    嘻嘻……

第六十五章 血浓于水

    晚饭过后,谢安在北厢的小书房观阅着大狱寺少卿周仪送来的书呈,内中详细记录着这两日来对魏虎等六人的拷问过程。

    说实话,谢安并不是很在乎那些人的拷问结果,毕竟在他看来,无论是魏虎也好、卫绉也罢,都不过是太平军中的小角色、小喽啰,无足轻重。

    要抓,就要抓伍衡那种太平军的紧要人物,初代副帅之子,三代主帅候选,抓这样的大人物才能引导整个局势的主动权嘛,而至于陈蓦这个比伍衡更具影响力的大人物,谢安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一想到前些日子漏走了伍衡那条大鱼,直到如今,谢安与李贤依旧嗟叹不已。

    不过话说回来,无论是谢安也好,李贤也罢,他们都清楚,就当时的情况而言,不去管伍衡那是明智的选择,毕竟发起狂来的梁丘舞可要远远比那伍衡可怕的多。

    一想到自己的妻子梁丘舞,谢安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他依旧忘不掉两日前在城外竹林坡那场长孙军与梁丘军的对峙。

    难以置信,梁丘舞竟然单凭三百东军骑兵便主导了整个战局,更叫谢安感到震惊的是,她当时避开了费国所有设下的陷阱,人的直觉真能敏锐到这种程度?

    正是因为这份好奇,谢安在这两日里仔细地观察着梁丘舞,可令他感到愕然的是,走出战场的梁丘舞好似又恢复了往日笨笨的模样,哪里还有战场上那种惊人的直觉。

    难道那种天赋还是开启关闭式的?只有在战场上危机关头才会显现出来?

    谢安实在有些想不明白,他甚至琢磨着是不是叫长孙湘雨再逼迫梁丘舞一回,借此来判断他这条猜测的正确性,不过在沉思了一番后,他还是放弃了。毕竟那样做的风险太高,要知道,当时梁丘舞几乎是被长孙湘雨给气炸了。

    唔,那种不可思议的潜能,不激发就不激发吧,反正自己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稳定妻子在解除心理上枷锁之后能够很好地控制她自己的情绪,别的什么那都是附加的。

    正是因为抱着这个目的,谢安这两日以太平军混入城内为借口,伴随在梁丘舞左右。正如梁丘公所言,当他谢安在梁丘舞身边时,梁丘舞易怒的情绪得到了极好的克制,虽然不时还有被金铃儿与长孙湘雨言语激怒的迹象,但是却未曾发作。这算是良好的现象吧。

    反正谢安也没想到在短短几日之内就让梁丘舞彻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来日方长,慢慢来吧,只要照着这个步骤潜移默化下去,谢安相信梁丘舞能够稳定住自己的情绪。

    “吱嘎……”就在谢安想着那些有的没有的事情时,书房的门推开了,伊伊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夫君,抹把脸吧。”

    说实话,谢安对于自己四位妻子向来是一视同仁。不存在什么偏爱谁的事,可如果硬要说的话,他最宠溺的,无疑是伊伊这位侍妾。

    理由很简单。因为伊伊在他看来很完美,不像梁丘舞那样动不动就对他说教。也不像长孙湘雨表面上温柔乖巧,心底里却是腹黑地很,也不像金铃儿为了让自己的武艺有用武之地,时不时地对他撒娇诱惑,想要谢安同意她到南镇抚司任职。

    可以说,四女之中唯有伊伊是无欲无求、逆来顺受的温柔女子,她才算是弱女子,至于另外三位嘛……哼哼,怎么看都是某种程度上的强势女人。

    “伊伊,这两日你好似不怎么说话,有心事?”用热毛巾擦着脸,谢安有些纳闷地说道。

    “咦?”伊伊愣了愣,眼中闪过几分惊慌,脸上露出几分勉强的笑容,摇摇头说道,“没、没有啊……”

    “没有吗?”谢安奇怪地看了一眼伊伊,纳闷说道,“方才在饭桌上,为夫亦瞧你时不时的叹息……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说着,他轻轻将伊伊揽到怀中,笑嘻嘻说道,“有什么心情可要说出来哦,伊伊姐?”

    伊伊略显苍白的脸上的泛起几分红晕,感觉到夫君的双手在她腰间细细抚摸,她低着头,睫毛一颤一颤,那诱人的模样,叫谢安恨不得当场将她吃掉。

    “不说话?”见伊伊不说话,谢安作怪似地贼笑一声,抚摸伊伊腰际的双手逐渐往上,察觉到这一点的伊伊娇躯微颤,呼吸亦不由变得急促起来。

    “去榻上等我……”轻轻咬着伊伊的耳朵,谢安低声说道。

    伊伊满脸羞红,偷偷瞥了一眼夫君,点了点头,蹬蹬蹬跑了出去。

    “啊,这才叫生活……”

    伸了一个懒腰,谢安慢悠悠地离开了小书房,沿着走廊朝着伊伊的房间而去。

    且不说其他人如何如何,谢安平时睡地很早,这个时代的娱乐活动实在是太匮乏了,吃晚饭除了睡到被窝搂着心爱的女人,谢安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较有意思的事。

    正因为作为一家之主的谢安抱着这个想法,他谢家的的休息时间较其他家庭提早许多,除非李寿、李贤或者其他朝中官员请谢安赴宴,要不然,吃完晚饭不到一个时辰,谢安便要搂着其中一位爱妻入房,然后折腾一个时辰左右,女方也就差不多到了难以奉陪的疲倦状态,当然了,梁丘舞除外。

    走入伊伊房间时,谢安瞧见屋内只点着一盏蜡烛,堪堪能够瞧见屋内朦胧的样子,对此,谢安是习以为常了,毕竟伊伊尽管与他圆房不下数十回,但面皮依旧是薄地很,不像其他三女,尤其是长孙湘雨,别看这个疯女人体力弱到连谢安都对付不了,但是她却是四女最狂野的一个,想想她当初究竟在什么地方将自己的第一次交给谢安就明白了,很可能这个女人的字典里根就没有羞耻这两个字。

    有些时候,谢安很庆幸长孙湘雨没有梁丘舞那种过人的体力,要不然……谢天谢地!

    关上房门。贼笑地钻入被窝,搂着榻上那位躲在被窝里装鸵鸟的小妮子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谢安这才心满意足。

    “夫君,今晚不去小……小姐那里吗?”过后,怀中的女人用尚且带着几分媚态的语调低声问道。

    不知为何,谢安总感觉伊伊今日说的这句话,与平时相比有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今晚就不了,今晚为夫好好陪你……”谢安宠溺地用手轻轻捏了捏伊伊的鼻子。笑嘻嘻说道,“怎么,不欢迎吗?”

    “哪有……”伊伊羞涩地埋首在夫君的胸膛,然而那双依然带着几分春色的双眸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而谢安显然没有注意到怀中娇妻那不对劲的神色。依旧自顾自地说道,“其实舞儿也很体贴你们的,说什么这两日为夫只顾着她,冷落了你们……唉,相比湘雨,舞儿的性格算是很好了,可就算这样。湘雨还是时常跟她对着干,为夫也不好偏袒……”

    静静地趴在夫君胸膛上,伊伊静静地听着夫君的牢骚,很安静。

    “睡着了?”见伊伊久久不说话。谢安诧异地手指轻轻戳着她的脸蛋。

    “没、没……”怀中,传来了伊伊略带惊慌的话语。

    “喂,不是走神了吧?”尽管明知伊伊在昏暗的光线下瞧不见,可是谢安依旧忍不住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没好气说道,“虽说是为夫的牢骚。好歹也听两句吧?”

    “对不起……”怀中的女人连忙道歉。

    “唔?”听着伊伊那低落的语气,谢安亦感觉有些不对劲,试探着问道,“生气了?——因为我只顾着说舞儿与湘雨的事?”

    “不是呢……”怀中的女人使劲地摇了摇头,继而低声说道,“妾身只是……只是忽然想到了别的事,因此不曾注意听夫君所说的话……”说话时,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是有什么烦恼的事么?”谢安好奇问道,毕竟他始终感觉这两日的伊伊有点不对劲。

    怎么办?要说么?

    听着夫君那饱含关切的话语,伊伊心暖之余亦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该如何向自己的夫君解释亲弟弟枯羊的事。

    该什么说?

    说她其实身并非是孤儿,是梁丘公当年出征金陵时,在杀死了公羊家上下数百口人后心中不忍而收养在自己府上的南唐旧臣家女儿?还有一个叫做枯羊的弟弟?

    阔别十余年,亲弟弟来到了冀京,以反贼太平军的身份混入城内,并且将一名极受天子器重的朝廷大臣杀死?

    而她在得知了所有的事后,选择了包庇自己的亲弟弟,而并非是向朝廷或者向夫君举报?

    伊伊眼中闪过几分痛苦之色,强颜欢笑般说道,“可……可能妾身是有些疲倦了吧,所以精神很难集中……”

    “哦,这样啊……”谢安恍然大悟,继而忍不住嘿嘿一笑,在他看来,伊伊感觉到疲倦,无疑是对他方才那番神勇最佳的肯定。

    “那咱早点休息吧……哦,对了,伊伊姐,明日记得早早叫醒为夫哦,为夫旷了好几日早朝了,演武时候还罢了,眼下为夫已回到京师,再以各种理由不去早朝,李贤那小子恐怕要叫御史台参为夫一……”

    “嗯,妾身记住了……”

    搂了搂怀中柔软的娇躯,谢安亦逐渐感觉到了疲倦,他并没有注意到,被她搂在怀中的伊伊始终睁着双眸,无丝毫困意,时不时地,那双美眸中闪过阵阵挣扎之色。

    这一宿,伊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满脑子都是弟弟枯羊杀了人的罪行……

    杀人抵命,天经地义,更何况她的夫君还是大周朝廷刑部尚书,可是……

    她只有那么一个弟弟啊,不,应该说,她只剩下那么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色逐渐朦胧,在街上敲更的衙役、哨兵们早已不知去向,仔细听,隐约还能听到几声报晓的鸡鸣。

    一宿未合眼的伊伊连忙推醒了身旁尚在呼呼大睡的夫婿,毕竟她的夫婿还要上早朝。

    “唔……唔?天亮了?”迷迷糊糊被伊伊叫醒。谢安揉了揉依旧发困的双眼,困惑地望向一脸疲态的伊伊,因为从伊伊眼睛下方那淡淡的黑影可以看出,她昨日并未休息好。

    “怎么了?我昨日打呼噜打地很响?”谢安一脸心疼地轻轻抚摸着伊伊那略呈黑影的眼袋,他脸上带着关切的自责表情,叫伊伊心中很是满足。

    “不是的,只是……唔,待夫君早朝去后,妾身再休息一会就好了……”含糊说着。伊伊起身帮忙自己的夫婿穿戴衣物,时不时地,还要防着她那位小孩子似的夫君用手去揭她身上的肚兜。

    总之,当谢安穿戴整齐时,伊伊的那俏丽的脸庞早已通红。

    “好好休息。知道么?”轻轻抚摸着伊伊的脸庞,谢安俯下身在她红唇上吻了一下,继而,有些不知足地咂了咂嘴。

    瞧着夫君那如饿狼瞧见猎物似的眼神,与他同床共枕不知多少个夜晚的伊伊如何会不知自家夫君心中所想,娇羞说道,“夫君。时辰不早了,莫要因为妾身误了早朝……”

    一听到早朝两字,谢安这才怏怏地走出了房门,临走前。他替床上的女人盖好了被子,细心的举动,让伊伊眼中的柔情更是浓郁。

    然而待谢安走后,那绵绵爱意却化作了一阵忧愁的叹息……

    双目茫然地望着屋顶。伊伊在榻上呆呆躺了一刻辰,忽然。她翻身坐了起来,拾起榻旁的衣服穿在身上。

    大概过了小一炷香工夫,伊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站在走廊上望了一眼左右两侧,继而迈着紧步朝着东院的柴房走去。

    而与此同时,在东院厨房右侧的柴房中,被绳索绑地结结实实的枯羊早已醒来。

    此刻的他,显然已不复昨日那样激动,对于自己曾用那种恶毒的话指责自己的亲姐姐,枯羊心中很是后悔,但是,亲姐为了叫他不去搭救他那些同伴而在茶水中下药的行为,亦叫枯羊感觉难以接受。

    “这样就想困住我?太瞧不起人了吧?”轻哼一声,枯羊将身体挪到角落,捡起柴房内地上一块看似有些锋利的木块,反手割着绑住他双手的绳索。

    就在他正忙碌时,只听柴房的门吱嘎一声,走进来一个身影。

    枯羊心中一紧,下意识捏牢了那片木头,下意识望向来人,他这才发现,走入柴房的,竟然就是他的亲姐伊伊。

    “你来做什么?”虽然很想就昨日恶毒的话向自己的亲姐道歉,但不知为何,当枯羊意识到时,他嘴里已吐出一句冰冷的话,或许,他也生气亲姐昨日那一记耳光吧。

    “……”望着枯羊默默叹了口气,伊伊走上前去,在他惊愕的目光下,从袖口取出一把小刀,割断了他身上的绳索,继而默默走了出去。

    这怪异的举动,枯羊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揉着因为被捆了一宿而感觉有些发酸的手腕,不解地望着亲姐离去的背影。

    “还等什么?”站在柴房门口,伊伊回头望向唯一的亲弟弟,用难明的口吻低声说道,“你不是要去救你那些同伴么?”

    枯羊愣了愣,有些欢喜地站起身来,试探说道,“姐,你同意了?”

    “……”伊伊没有说话。

    可能是感觉气氛有点尴尬,枯羊舔了舔嘴唇,说道,“姐,我需要一柄剑,刀也行……唔,不是你手上的那把……”

    伊伊闻言长长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不需要……”说着,她望了一眼枯羊,正声说道,“大狱寺,乃如今东岭众根基所在,你以为府衙内有多少个精通暗杀、追踪的刺客?单单你一个人,进去容易出来难……妾身与你一道去。”

    “姐?”枯羊吃惊地望着伊伊,他当然知道,如果他的姐姐能帮他,以她的身份,要进入大狱寺再简单不过,问题是她这么做的后果。

    “妾身,终究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深深望了一眼枯羊,伊伊幽幽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屋外。

    那一句话,不亚于九天惊雷炸响在枯羊耳边,让在柴房内吹了一宿凉风的他,身体内不知从何处涌出说不清的温暖。

    “姐……”喊住了离去的亲姐,枯羊张了张嘴,羞愧说道,“昨天的事,我真不是有心的……”

    回头望着枯羊,伊伊轻轻点了点头,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般,轻声说道,“快走吧,趁着天色尚早,大狱寺当职的人手也少……”

    枯羊重重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伊伊带着枯羊先乘坐马车来到了城中一处酒楼,敲开酒楼的门,叫酒楼的掌柜送五十坛上好的酒水到大狱寺,又打发枯羊到城内的药店买了几大包蒙汗药倒在那些酒水里。

    要知道,伊伊虽然能凭借自己的身份进入大狱寺,但是却无权放走牢内任何一名囚犯,因此,她只能用这种办法放倒看守的东岭众狱卒,毕竟那些狱卒知晓她的身份,不至于起疑心。

    最好,连带着牢内其余的囚犯亦用迷药放倒,这样的话,她就不至于连累到她的夫君,至于她自己,伊伊眼下显然是顾不上了。

    “事成之后,你等速速离开冀京,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来,明白么?”在大狱寺府衙门前,伊伊如此关照着自己的弟弟。

    听着那严肃的口吻,枯羊犹豫了。

    “姐,要不算了,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你还是回去吧……姐夫再怎么宠你,倘若你帮我做了这种事,这……”

    伊伊微微一笑,轻轻抬起手,用门上铜环,扣响了大狱寺的府门。

    “就算是赎罪吧……”

第六十六章 血浓于水(二)

    由于有伊伊相助,枯羊不费吹灰之力地进入了大狱寺重牢。

    因为轮番换班的关系,眼下大狱寺牢内仅仅只有十来个东岭众狱卒看守,其余人大概还在甜美梦乡之中,可尽管如此,枯羊心中的紧张依旧久久难以消退。

    要知道,刺客最擅长的就是合击之术,同时对付两个刺客,远远要比连续对付两个刺客艰难地多,别看眼下大狱寺牢内仅有十几个东岭众狱卒看管,可一旦真打起来,枯羊根本没有丝毫把握。

    姐说的对,倘若只有自己一个人前来,恐怕连大狱寺的门都进不来……

    心中苦笑一声,枯羊有意地压低了脑袋,生怕被那些东岭众狱卒看出来,天晓得那其中有没有当日追捕他的人手。

    “卑职赵六,见过伊伊夫人,伊伊夫人叫卑职小六就好……伊伊夫人,您怎么来了?”得知自家大人的四夫人前来大狱寺牢内,那十几名东岭众受宠若惊,纷纷迎了上来,领头的那人,正是前些日子被因为戏耍牢内囚犯而被狱卒长狄布训斥了一顿的狱卒。

    “是这样的,”一面吩咐那酒楼送酒过来的伙计们将那一坛坛的酒水搬至众东岭众狱卒面前,伊伊一面微笑着说道,“这两日,东岭众位豪杰将混入城内搅事的恶贼们尽数抓捕,我夫心中大悦,本想犒赏诸位一番,奈何我夫政务繁忙,因此,妾身冒昧向夫君接下了此事,阿羊……”说着,伊伊目视了一眼身后的枯羊,枯羊会意,从随身携带的木盒中取出一包银票。搁在桌上。

    “此布包内有官府银票十万两,诸位莫要嫌少,且拿去分作酒水钱……”指着枯羊放置在桌上的布包,伊伊轻声说道。

    十万两,对于如今地位的谢安而言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尽管眼下城内东岭众有两百多人。可平分下来,每人依旧可以得到五百两左右的银子,要知道担任大狱寺重牢监狱长的狄布如今也只有每月两百左右的俸禄而已,更何况他手底下的东岭众狱卒们,这几乎是他们大半年的俸禄。

    “这……这如何使得?”赵六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尽管心中很是意动,却又不敢就这么贸然收下。

    “赵头领,莫不是妾身不够身份,不足以代我夫赏赐诸位?”见赵六不好意思收钱。伊伊故意说道。

    赵六一听心中一惊,连忙说道,“伊伊夫人说得哪里话,您若是还不够身份,这冀京可就没几个人够身份了……那,那卑职就厚颜代弟兄们手下了。——多谢四夫人赏赐!”说完,他回头瞪了一眼四周一脸欢喜的众东岭众弟兄,骂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谢过四夫人?!”

    那十几名东岭众狱卒闻言如梦初醒,纷纷出言道谢。

    “对了。妾身此行还带来五十坛的酒水,皆出自城内酒楼[汇仙居],购置我夫喜爱佳酿五十坛……”说着,伊伊指了指酒楼伙计们所搬运的五十坛酒水。

    自家大人谢安偏爱汇仙居的酒楼,这在东岭众刺客们之中可不是什么新鲜事,听闻此事。包括赵六在内,十几名东岭众狱卒不自觉地咂了咂嘴,露出一脸向往之色。

    见此,伊伊便借口试试酒水,叫他们打开封泥。毕竟这才是她此行前来的目的。

    赵六等人不疑有他,在枯羊的故意施为下,取过两坛内掺着蒙汗药的酒水。

    不得不说,谢安偏爱[汇仙居]的酒水不是没有理由的,酒坛上的封泥才打开,整个牢内便弥漫起阵阵酒香,非但勾起了赵六等人的酒瘾,就连远处牢内的囚犯们,亦被这股酒响勾地欲罢不能,用手中铁索瞧着铁质栏杆,吵闹着要讨酒喝。

    “吵什么吵?!”赵六恶狠狠地冲着监牢方向吼了一句,看得出来,他面色有些不渝,毕竟他这正在接待一位身份极其尊贵的女人,那边牢内的囚犯们却不知死活地吵闹,这简直就是不给他们东岭众的面子,赵六终于体会到前些日子谢安来巡视时他们东岭众老大狄布的心情了。

    反观伊伊,倒是一脸平常,轻声说道,“赵头领息怒,既然牢内囚犯得闻酒香,赐予他们一些亦不打紧……”

    赵六闻言挠了挠头,说实话,他可舍不得将那么好的酒分给牢内的囚犯们,可四夫人既然已经开口,他也不好不从,于是便照着伊伊所说的,不情不愿地叫酒楼派来搬酒的伙计们,每个牢内都赐了一坛,于是乎,这五十坛酒水,只剩下了十来坛,叫他心中一阵心疼。

    而这时,伊伊给了枯羊一个眼神,枯羊会意,借着帮忙的机会,抱起一坛没有掺入蒙汗药的酒水,在一名东岭众狱卒的陪伴下,来到了关押魏虎、卫绉等人的监牢。

    此时魏虎正在纳闷为何牢内突然变得那般吵闹,坐起来朝着走廊瞅了一眼,却愕然瞧见枯羊穿着一身家丁的服饰,抱着一坛酒来到他们这个监牢。

    “枯……”瞪大眼睛的魏虎才说一个字,便被枯羊狠狠一记眼神吓地当即将剩下的话咽回腹中。

    “好了,就放这里吧!”打开牢狱的门,示意枯羊将酒水放在门口位置,那名东岭众狱卒便又锁上了牢狱的门,一脸鄙夷与郁闷地瞅着牢内不知为何神采奕奕的一干反贼们,冷笑说道,“算你等走运,进来没几日,就碰到温柔亲切的四夫人,叫你们再过一过酒瘾……”说着,他嘟囔着走开了,显然是对于将如此好的酒水赐给这些囚犯们而感到可惜。

    静静地等着那名东岭众狱卒走远,枯羊望了眼四周几个牢房,见牢内那些囚犯们正顾着哄抢酒水,遂蹲了下来,带着几分讥讽望着被打断双腿的魏虎,轻笑说道,“哎呀。你还活着啊,看来我或许应该再迟点来……”

    见枯羊不痛不痒地说着风凉话,尽管魏虎早知此人秉性,也被气个半死,不顾疼痛的双腿,爬到牢门附近。紧张地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说道,“你来做什么?——你可知晓此乃大狱寺重牢!”

    “来瞧瞧你们几个死了没有……”一脸戏谑地说了句,枯羊皱眉望了一眼魏虎的双腿,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似乎是看出了枯羊眼中的关切之色,魏虎嘿嘿一笑,压低声音毫不在意地说道,“老子好好的没事,就是被打断两条腿而已。那帮家伙也就那么点能耐了,想从老子嘴里问出情报?呸!”说着,他轻叹一声,放缓语气,沉重说道,“不过阿寻与小旻死了……”

    望着魏虎眼中的愧疚之色,枯羊亦感觉心中有些发堵,点了点头。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而这时,魏虎身旁的卫绉插嘴低声说道。“枯羊,你来大狱寺做什么?”

    “嘘!”做了一个小声的动作,枯羊望了一眼四周,借着隔着监牢铁栏杆给魏虎等人分酒作为掩护,压低声音说道,“还用问么?当然是来救你们的!”得知已失去了两名同伴的事后。他也没有心情再挤兑魏虎等人。

    “救?”卫绉愣了愣,脑海中猛然响起某个腹黑可怕女子的话。

    [……过不了多久,你等最后一名同伴自会来搭救你等,到时候,你便可顺势逃出去。至于逃出去以后……卫绉,你是个聪明人,可莫要做出自毁前程的事来!]

    这边卫绉正反思着长孙湘雨的告诫,他身旁的魏虎却没想这么说,听闻枯羊此言,又惊又喜,低声说道,“枯羊,你有办法救我等?”

    枯羊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就在魏虎等人不明究竟之时,忽然,旁边牢内一名死囚扑通一声翻倒在地,打着呼噜,看似是睡死过去,不过在魏虎等人看来,可并非如此。

    酒内有蒙汗药?

    魏虎、卫绉对视一脸,心中大概是明白了枯羊的主意,可是他们亦有些纳闷,难道守牢的东岭众们都是傻子么?不知道防范?

    确实,东岭众刺客们可不是傻子,倘若是别人送来的酒水,他们自然会试验一番,但是此番却是伊伊送来的酒水,他们哪里会起半点疑心?

    要知道,东岭众刺客眼下就是在伊伊的夫君谢安手底下混饭吃,说句不客气话,眼下的东岭众与金陵众,就是刑部尚书谢安府上蓄养的刺客,只不过是领着朝廷的俸禄罢了,如此,那些人如何会怀疑伊伊?

    就在魏虎与卫绉等人对枯羊的计划实施地这般顺利而感到惊愕时,他们忽然望见走道上走过来一位身穿青白色锦袍的女人,美地叫人窒息。

    在魏虎愕然的目光下,那位女子用手中一串钥匙打开了牢狱的门,轻声对枯羊说道,“阿羊,牢内的东岭众狱卒皆已被蒙汗药迷倒,你速速带了你的同伴,离京去吧……”

    枯羊张了张嘴,默默地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见魏虎张大着嘴,难以置信说道,“枯羊,你小子可以啊,短短几日,就勾搭上这么一位贵妇人……”

    枯羊闻言心中愤怒,转头狠狠瞪了一眼魏虎,低声骂道,“闭嘴!”

    见枯羊似乎是动了真怒,魏虎愣了愣,就在这时,伊伊朝着魏虎等人盈盈行了一礼,神色复杂地说道,“诸位便是家弟所结交的好友吧?——望诸位日后多多照顾家弟,妾身感激不尽……”

    “家……弟?”愕然望着那美貌的妇人,又望了望枯羊,魏虎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何等无礼、何等愚蠢的话,尴尬地笑了笑,讪讪说道,“你……枯羊,你在冀京还有个姐姐啊?”

    见枯羊似乎要说些什么,伊伊轻声说道,“阿羊,事不宜迟,你等速速离去吧……临走时,莫要加害大狱寺内任何一位狱卒。”

    “嗯!”枯羊点了点头,招呼着六个同伴逃离,叫两个同伴架起双腿被打断的魏虎,走了几步忽听身后咔嚓一声,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却愕然瞧见走入了此前关押他们的牢中,锁上了牢门上的铁索。

    “姐?你这是做什么?”枯羊一脸吃惊,几步跑到牢门口。

    伊伊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夫乃朝廷重臣、刑部尚书,妾身知法犯法,包庇你等,理当问罪……速去,耽搁久了。恐生波澜……”

    “可是你……”望着亲姐那番举动,枯羊哪里还会不明白,又是愧疚又是着急地说道,“姐,要不你跟我回江南吧……”

    伊伊闻言摇了摇头,一脸歉意地望着亲弟弟,微笑说道,“对不起,阿羊。姐姐……姐姐的归宿,在冀京啊,在那个疼爱妾身、宠溺妾身的男人身边,你快走吧,莫要耽搁了,速速离开冀京,莫要叫姐姐记挂……”

    “姐……”

    “走!”伊伊用不容反驳的语气沉声说道。

    见开锁的钥匙尚在亲姐手中,自己又打不开牢狱的门。枯羊转头望了眼远处自己的同伴,咬了咬牙。转身朝着同伴追了过去。

    望着枯羊离去的背影,伊伊微微一笑,将手中那串钥匙挂在牢门上,继而默默地跪坐在牢中,幽幽叹了口气。

    “对不起,夫君。妾身终究只有这么一个弟弟……”

    而与此同时,魏虎、卫绉等人已逃到了大狱寺门口附近,也不知是运气还是怎么,一路上竟然没有东岭众的当职看守人员,他们一干人竟是轻易地逃了出去。

    为了小心期间。避免被一网抓获,魏虎、卫绉、枯羊等人在约定了一个碰面的地点后便暂时分开。

    望着魏虎与枯羊等人四散离去,卫绉瞧了瞧左右,躲入一条小巷,然而没走几步,却震惊地发现有一个全身裹着黑布的男人正等在该处,抱着双臂倚在墙上。

    “何人?”卫绉下意识地做出了戒备的举动。

    “东岭众,北镇抚司[锦衣卫]司都尉,漠飞!”

    东岭众杀人鬼、[镰虫]漠飞?卫绉心中一惊,全身神经绷紧。

    似乎是注意到了卫绉的警惕,漠飞淡淡说道,“不必摆出这等架势,我若是要杀你等,你等根本就出不了大狱寺的门!”

    卫绉闻言一愣,细细一想,心中顿时恍然大悟,试探着问道,“你……你是那个女人……”说到这里,他猛然察觉到漠飞眼中激起几分杀意,连忙改口说道,“你是那位长孙夫人派来的?”

    “嘴里放干净点!”重哼一声,漠飞淡淡说道,“你的事,二夫人已尽数告诉了我,是故,方才我提前支开了手底下的弟兄,方便你等逃脱……要不然,你真以为我大狱寺内就那么十来个人看守?”

    其实卫绉刚才就感觉枯羊那般轻易将他们从牢内救出来感觉有些诧异,尽管枯羊的姐姐似乎看起来很有地位的样子,想了想,他低声说道,“劳烦漠都尉替小的传句话给二夫人,多谢二夫人救命之恩……”

    “唔!”漠飞淡然地点了点头,用带着警告的口吻说道,“二夫人说,你是个聪明人,知晓利害轻重,不过漠某还是要警告一句,倘若你胆敢背叛二夫人,哪怕你躲到天涯海角,漠某亦会将你千刀万剐,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感受着漠飞身上那股仿佛实质般的浓烈杀气,卫绉只感觉心底一寒,连忙说道,“漠都尉放心,二夫人已向小的许诺重重厚待,小的岂会置锦绣前程不顾?”

    “那就好!”淡淡说了一句,漠飞抬起右手,随手甩给卫绉一个布包。

    卫绉不认为漠飞会在这个时候害他,双手接过布包,眼睛瞥见布包内的东西,脸上泛起几分名为兴奋的赤红。

    “这是二夫人叫我给你的,皆是官府名下钱庄银票,二十万两!——二夫人还是那句话,五年之内,在太平军能爬多高便爬多高,一切应用所需,二夫人绝不吝啬!还有,日后我会专门派人与你联络,要是有人怀疑你,我可替你将其铲除,倘若需要银两,我会叫人予你……”

    “是,是……”望着那看似轻飘飘的布包,卫绉舔了舔嘴唇,满脸兴奋之色。

    “对了,”忽然,卫绉好似想到了什么,皱眉说道,“我那同伴枯羊,从未听说过他在冀京有什么姐姐,漠都尉可知方才帮枯羊来搭救我等的那位妇人是何身份,莫非亦是二夫人所派?”

    漠飞闻言犹豫了一下,转头望了一眼卫绉,见他眼珠直转,心中冷笑一声,他可不是傻子,岂会不知卫绉心中所想?

    “那一位女子,乃我主府上四夫人,乃二夫人同室姐妹,你惹不起的……休要打主意去陷害那个叫枯羊的小鬼!——倘若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好,你可不配做二夫人手里的棋子……”

    听出了漠飞话中丝丝警告意味,卫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大概一刻辰后,大狱寺牢内走脱了囚犯的消息终于传到了狄布耳中,他风风火火地赶到了牢中,却愕然发现,自家大人的四夫人伊伊正跪坐在监牢之内,至于此牢房内所关押的魏虎、卫绉等人,却是下落不明。

    更叫狄布感到不对劲的是,据手底下的弟兄汇报,在四夫人来到大狱寺的同时,有人暗中抽走了大狱寺府衙内值守的东岭众弟兄,似乎是有意要放那几个逃狱的家伙离开。

    而这个人,竟然是他的结义三弟,[镰虫]漠飞。

    “派人去请大人来!”

    狄布面无表情地吩咐了一句,因为他清楚,无论是长孙湘雨还是伊伊,这两位夫人,都不是他能够插手的。(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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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乃上将军介绍:
某官员推过一只装满金银财帛的箱子:“谁不知谢大人乃陛下跟前红人,这件事就拜托大人了……”
谢安:“好说,好说……伊伊,替为夫点点!——明日为夫给你买盒喜欢的胭脂……”
伊伊:“嗯嗯……”
长孙湘雨:“见者有份,奴家要一半!——奴家昨日看中一条上等的项链,正巧手头不宽裕……”
梁丘舞:“大周官员不得收受贿赂!——没收,充当我东军军饷!”
金铃儿:“都给老娘靠边站!——小贼,你答应过余,要替余筹集一些财物资助那些孤儿的……”
上前,将那只箱子瓜分干净,只留给谢安一个空盒子。
谢安:“喂,姑奶奶,好歹给条活路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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