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8章 五卷 82、包打听
和婉公主越说越恼,“她纵是明珠的曾孙女儿,我阿玛还是和硕亲王,我还是和硕公主呢!她们家是叶赫部的王族又怎样,如今跟咱们的宗室血脉如何相比去?”
“又或者说,兴许因为我是公主,便再是被皇上视若己出,可也比不上她生下来的是个皇子金贵,是不是?”
见公主恼了,安宁轻声道,“公主别恼,小心气坏了身子。www.uu234.net主子们受的委屈,自有奴才们呢。”
“哦?”和婉公主转眸盯住了安宁,“难道您老做什么去啦?”
安宁无声笑笑,“便是咱们宁寿宫离着东西六宫远,咱们难得到什么消息。但是既然那会子令妃在查这件事儿,那咱们只需要认准了永寿宫,设法从永寿宫里打探消息就是了。”
“奴才设法接近永寿宫里的人。按说令妃宫里的人,也个个儿都是灵巧的,话不好问可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奴才还是发现了永寿宫里有个异数边有个叫五妞的女子,很是好说话。”
和婉公主眯起眼来,“五妞?她说的话,可信么?”
安宁含笑垂首,“这个五妞,说起来来头还不小。她与令妃从小是一起长大的,情同姐妹。便是别人从令妃嘴里打听不出来的事儿,她却是能问得出来的。”
和婉公主一扬眉,“原来如此!那你打听到什么了?”
安宁眼帘低垂,“五妞也没直接说出什么要紧的来,不过倒是说过,令妃只要说到凝芸的死,就总会提到舒妃接下来再说到傅九爷、九福晋,之后又是四公主啊、四额驸啊什么的”
和婉公主便是微微眯眼,迅速将这些话在脑海里组装了一回。
和婉公主不由得砰地起身,“我仿佛有些眉目了!”
安宁也垂下头去,“这不年前,舒妃竟然在皇太后、皇后和皇上面前挑令妃的事儿去。那劲头听说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按说这舒妃不应该是那么莽撞的人,她既然那么做了,怕就是因为令妃抓住她什么把柄去了。”
“奴才不由得想,这把柄,怕就是凝芸之死吧”
和婉公主静静阖上双眼。
“不管怎样,凝芸是跟了我那么多年的人。我不能叫她这么白白死了!”
“我不管宫里有什么样的算计,她算计谁也不该算计到我的旧人的头上去!她害我的人,就是分明不把我放在眼里,又跟害我有什么分别!”
安宁垂首也应道,“可不是。却偏偏是她的十阿哥被送进咱们宁寿宫里来抚养。这叫奴才们如何能甘心去伺候呢?老主子仁厚,对这十阿哥爱护得跟眼珠儿似的,可是奴才却当真做不到。”
和婉公主静静坐下,“你之前说什么来着?这个十阿哥自打进了咱们宁寿宫,身子骨就弱?他什么病来着?”
安宁目光灰暗下去,“百日咳。”
和婉公主叹了口气,“哦,怎么是这么个病。听说这病是能过给人的,大人得了还无妨,能治得好可是小孩儿若得了,就难说了。”
第1820章 五卷 84、不吉利的孩子
因逢月食,皇帝回宫便要斋戒祭天,暂且无暇分身。www.uu234.net便由皇后来代替皇帝,去宁寿宫探望十阿哥。
皇后驾临,温惠皇贵太妃和裕贵妃都亲自陪着,舒妃也到了。
那拉氏因自己也还怀着孩子,故此并未上前儿,只是远远站着看了一眼,只问御医,“十阿哥是什么病?”
御医规规矩矩答,“回皇后娘娘,是百日咳。”
“哦,”那拉氏便淡淡应了一声儿,“原来还是百日咳啊。十阿哥从小儿就有这个毛病,如今也算见惯不怪了。”
舒妃则惊住,死死盯住那御医,“你说什么,百日咳?真的是百日咳?c”
连那拉氏都笑了,“舒妃你这是怎么了?十阿哥有百日咳的病底子,你这当本生额娘的,怎么给忘了?”
“可是为什么是百日咳?”舒妃扑向那御医,“你说啊,为什么是百日咳?!”
那拉氏皱眉,吩咐太监,“拉住你们舒主子。她这是急疯了,连十阿哥这老病根儿都给忘了。”
那御医吓得匍匐在地下,那拉氏软言安慰两声,便叫下去了。
御医走了,舒妃便死死盯住温惠皇贵太妃和裕贵妃,“……我的孩子,在宁寿宫里,怎么会得了百日咳,啊?”
两位老人家都是皱眉e。
那拉氏一声断喝,“舒妃,你在做什么啊?!”
那拉氏说着上前,不顾大肚子,亲自行礼,代舒妃向两位老人家赔罪。
两位老人家都表示理解。
那拉氏回手一把掐住舒妃的手腕,“舒妃,你当真急火攻心,这是疯了么?也不看看这是哪里,也不瞧瞧那两位老人家是谁,你在这儿吼叫,还成何体统!”
舒妃心中万般苦楚,无法倾诉,只能哭得瘫倒在地,“……这是三月,便是十阿哥从前‘得过’百日咳,那也都是秋日里啊,怎么会在这会子又得了。”
一边的成玦和如环也全都落下泪来。
主子的苦,她们两个明白。十阿哥明明没有那个病,可是这会子怎么正正儿就得了?
因怕扰了温惠皇贵太妃和裕贵妃两位的清静,故此皇后是一个人来的宁寿宫,并无其他嫔妃跟着来。
可是这事儿却也叫六宫嫔妃们议论纷纷。
婉兮和语琴等人都去给纯贵妃请安,连同嘉贵妃等一起聚集到了钟粹宫去。
婉兮走进正殿时,目光不由得从凝芸从前住过的偏殿耳房上滑过。
一众嫔妃落座,纯贵妃先叹了一口气道,“真没想到十阿哥果然如此多灾多难。他乾隆十六年五月下生那会子,皇上在南巡回銮的路上,结果在路上就遇上了日食。皇上为此特降上谕罪己,又是解释南巡的目的。”
“如今呢,十阿哥病了,皇上又是在谒泰陵回銮的路上,结果又遇见了月食……”
“日食、月食,这本都是天子最担心的两种天相,这倒好,都叫咱们十阿哥给凑全了。”
嘉贵妃幽幽抬眸,“那会子就说这孩子来得不吉利。果不其然~”
那拉氏请温惠皇贵太妃和裕贵妃先回去歇着,殿内空空荡荡就剩下了她和舒妃两个人。
---题外话---
这两次日食和月食,都是有记载的~~就是这么巧合啊~~
第1825章 五卷 89、追究
她咬住指甲,慌乱盯住成玦,“去请大夫,去求方子。m.www.uu234.net不是要给咱们当值的御医和太医,是请能办事的!不管花多少银子,不管用什么法子,也叫他必须治好了我的孩子!”
成玦一惊,急忙道,“……何苦不请御医来?”
舒妃咬牙,“若请御医来,那从前十阿哥并未患百日咳的事,便藏不住了!况且还有那些蚂蚱都没真的服下去……到时候皇太后怕也会知道了!”
成玦也只能闭上了眼。
当日那样一个不算过分的谎言,哪里知道竟然能积成今日的积重难返了去?
成玦只得屈膝,“……奴才尽力而为就是。”
舒妃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既然真的病了,有些人一定躲起来笑得开心呢吧?那便怪不得我了……”
四月里,皇帝从南郊斋宫回来,回宫又祭太庙c。
一系列的祭祀大典完成,舒妃终于见到了皇帝。
皇帝在养心殿,亲自查看十阿哥。
病中的十阿哥便是睡着都不安稳,不停地咳嗽。便是吸气儿,仿佛那空气也会刺激到嗓子,让他一阵又一阵地咳。
孩子的脸被这咳嗽折腾得双颊宣红,便是在梦里都皱着眉。唯一的安慰是嬷嬷的奶,他依偎在奶嬷嬷的怀里,小手紧紧攥着奶嬷嬷的手,不肯松开。仿佛这会子只有奶嬷嬷的手,才能带给他一点安慰,才能稍微逃开一点病痛的折磨。
那奶嬷嬷也落了泪,低声道,“这时候还算轻的。若是夜晚发作起来,非但睡不着,有时候还会咳得都要背过气去一样……便是御医来看了,也说‘百日咳,咳百日’,没有立时见效的药去,怎么也得三两个月才能见成效。”
“若要阿哥这么一直咳嗽三两个月下去……便是奴才都要先心疼死了。e”
舒妃便已经哭倒在地,“皇上要为妾身,为咱们的孩子做主啊……”
皇帝微微皱眉,叫嬷嬷抱走了十阿哥,坐下凝视舒妃。
“怎么说这样的话?这会子,你若求朕给你选派什么样的御医,或者去征求什么样的药方,朕都准了;可是你这又是做什么?”
舒妃哀哀切切地抽泣,“皇上!咱们的孩子,从下生当年,秋来就有百日咳。去年蒙皇太后赐下蝗虫的偏方,妾身全都按时按量为孩子服下……缘何这会子孩子却又是这个病?!”
皇帝长眉陡然一拧,“——你想说什么?”
舒妃双膝跪倒,“皇上,该不会是那蚂蚱本身有毒,非但没能治好孩子的病,反倒将那病气给催入深了去吧?还望皇上详查,给病痛的孩子一个交待啊!”
坐在一旁的那拉氏不由得挑眉,“蚂蚱?原来皇太后还赐给你蚂蚱?我倒是头一回听说,蚂蚱原来还能治病。”
皇太后赐下蚂蚱,内里所代表的涵义,舒妃如何肯愿意告诉给外人去?
那拉氏便耸耸肩,“舒妃既如此说,倒也简单,只需去查查那蚂蚱的来源就是了。”
婉兮静静垂首听着。
舒妃倏然扭头望向婉兮,“令妃,咱们在秋狝路上都吃过你送的蚂蚱。敢问那蚂蚱,难道不是你进给皇太后的么?”
第1826章 五卷 90、是我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再度朝婉兮泼洒过来。顶 点 X 23 U S?
语琴担心地直低吼,“她疯了么?怎么就抓着你不放?c”
婉兮倒是淡淡点头,平静抬眸迎上舒妃的眼睛。
并未起身。
都在妃位,婉兮还排在舒妃之前呢。便只平静地坐着,微微傲然抬起下颌,睥睨着舒妃去。
“皇太后的蚂蚱?嗯,是我呈进的,不假。”
婉兮不慌不忙。虽说这会子因为十阿哥的病,她没笑对舒妃,可是脸上的镇定却是纹丝不乱。
“只是,皇太后所用的蚂蚱,不是我直接呈进的。皇太后也从未直接与我要过。”婉兮淡淡抬眸,眸光落在皇帝面上e。
皇帝长眉轻轻一扬:“没错。令妃的手艺,皇太后吃着好,与朕再要。朕又一时没地方淘弄去,这便去跟令妃要。”
“也就是说,令妃的蚂蚱呈进到皇太后手中,唯一的经手人都不是令妃,而是朕。”
皇帝薄唇微挑,“舒妃你若怀疑,可以将朕这个经手人,一并怀疑进去。”
舒妃面色一变,忙道,“妾身岂敢!皇上是十阿哥的皇阿玛,皇上最疼十阿哥了,比妾身的疼惜还要多。妾身自是不会……”
婉兮轻轻打断舒妃,“就算那些蚂蚱是从我那来的,可是我怎么知道,皇太后会将那蚂蚱赐给舒妃你,去当药材给十阿哥治病用呢?”
“我便是要在那蚂蚱里下毒,也得是早就算出来会有这样一步,才好提前准备的吧?况且我只知道,那蚂蚱是皇上拿走的,是要呈进给皇太后的。若那蚂蚱早就有毒,那我有胆子毒害的便是皇太后,而不是舒妃你的十阿哥!”
婉兮说到这儿,不由得轻哼了一声,“说到能掐会算,算命什么的,舒妃,我一向不如你。”
“这次真奇怪了,你既然早知道那蚂蚱是我的,你又何苦给十阿哥服下?便是皇太后赐下的,你也完全可以向皇太后言明,婉拒了去。”
婉兮眸光微凉,从舒妃面上,如刀锋轻轻掠过。
“蚂蚱是我的,可一不是我亲手给你的,二我没逼你非给十阿哥服下,三无论前情后果都证明我从不知情。倒不知道这会子舒妃又为何病急乱猜疑,又猜疑到了我的头上来。”
“母亲的心,我能理解。这会子若能替十阿哥做些什么,只要舒妃你说,我什么都愿意。可是舒妃若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将原因指责到我身上来……舒妃,就别怪我这会子不体谅你去。”
那拉氏听着,倒笑了,“哦?原来令妃在秋狝路上,带着皇嗣和宗室子弟们,一起去抓过蚂蚱啊!哎哟,真可惜那会子我没在,也可惜永璂还小。若永璂那会子也能跑会跳了,那永璂一准儿跟着令妃去抓去。”
“为民除害,为天下除害~”
婉兮这才起身朝那拉氏一礼,“妾身也相信咱们十二阿哥身为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嫡子,必定以天下为己任。”
嘉贵妃便也笑了,“皇后娘娘说得真对,倒是将妾身的心意也一并说出来了呢。若是永瑆也能跑会跳了,必定一起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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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7章 五卷 91、秘方
看着此时的舒妃,皇帝也不由得轻轻摇摇头。m.www.uu234.net<し
“十阿哥的病,得治;十阿哥的病根儿,却是种在两年前的了,舒妃你不必再多攀挂了。这会子还是给孩子治病要紧。”
舒妃用力用力地吸气,目光滑过那一张张隐含嘲弄的脸,心上所有的火苗都一簇一簇地摁灭了下去c。
如环扶着舒妃仓惶回到承乾宫,不久成玦也回来了。成玦的面上,这一回多了些喜色。
舒妃便心头一亮,“可是找到方子了?”
成玦含笑点头,“终究主子家和四姑娘家都是这样的世家大户,便是民间都说小儿的百日咳难治,可是这样的两个人家,终归还是有些积淀的。”
舒妃暂时放下自己心里的惶然,忙道,“快说!”
“这方子是个民间的偏方,材料都简单,可却是有人喝过,治好了的:大白萝卜一个,蜂蜜半两,白胡椒五粒儿、麻黄半钱。”
舒妃神色一缓,“倒都是好找,咱们宫里这些都是现成的,不必到御药房抓药。倒也免了人多眼杂的嫌疑去。e”
如环也追问,“怎么个吃法?”
成玦仔细回道,“煎法也简单:萝卜洗净,切片,放碗里,将蜂蜜和白胡椒、麻黄等一并放入,共蒸半个时辰,趁热服下,卧床见汗即愈!”
成玦说得热闹,舒妃先时也面上见光,可是心下却还是不妥帖,“虽说民间治疗咳疾,萝卜和蜂蜜倒是常用。只是百日咳不同于其它咳嗽,最是难缠不过;你确定,这样简单的材料,当真管用么?”
成玦尴尬垂下头去,“……奴才也曾多方打听。倒是有江南名医,说过这百日咳在江南称作‘鸬鹚瘟’。便是说这得了百日咳的人,都是咳嗽不止,口中如有异物,吞不下、吐不出的模样,如江南的鱼鹰鸬鹚一般。”
那样形象的比喻,叫舒妃难过地闭上了眼。
“那病是什么模样,你就不必描述了,我心里更清楚!你就说,那些江南的大夫,怎么说?江南有没有什么灵验的方子?”
成玦咬住嘴唇,缓缓道,“……他们也说,治鸬鹚瘟,用飞蝗三十个,生甘草一钱,共研细末,每次半钱,日服三次可愈。”
舒妃指尖收紧,“蝗虫,又是蝗虫!怎么江南的大夫,也都认为这蝗虫才是奇效!”
成玦沉沉叹一口气,“又或者,还可以用麻雀肉:麻雀肉一只,冰糖三钱,炖熟,每服一只——这是吉林那边的偏方;而福建等处也有几乎相同的方子:用麻雀一只,拔去粗毛,在火上烤焦,去内脏,洗净炖服,每日一只,至愈为止……”
“据说用麻雀的法子,曾治愈过八十多个患百日咳的孩子……只是,这麻雀也须得是吃蚂蚱的。”成玦说到最后,音量也渐渐低如蚊蚋。
“原来是这样……呵呵,原来还是这样!”舒妃拍案而起,“我却不信,不吃蝗虫,我的孩子就好不了了!”
她眸光一冷,“成玦,去按着那萝卜蜂蜜的法子,煎来给十阿哥服用。至于什么蝗虫、麻雀的,统统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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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9章 五卷 93、显赫至极
纯贵妃听着也一愣,“这个姓氏也尊贵?戴佳氏……我听着倒像是汉姓改成的满姓,不是都在姓氏后头加一个‘佳’字么?这么说,他们家这个戴佳氏,不是原本汉姓戴?”
纯贵妃自己是汉女入旗,对这些旗人的老姓儿的规矩,了解得还不多。顶 点 X 23 U S
嘉贵妃笑了,“纯贵妃说的不错,若是汉姓戴的家族入旗,是要改成戴佳氏。可是这会子咱们这位镶黄旗的格格,却不是这么回事。”
“她们家的老姓儿是‘大’,按着音近‘戴’,才也写成‘戴佳氏’。其实人家乃是古渤海国的皇族后裔。”
嘉贵妃出于高丽佐领,曾祖再往前的祖宗都是高丽人,而高丽与古渤海国因离着近,故此对古渤海国的事儿了解颇多。
嘉贵妃说到这儿,婉嫔却笑了。
婉兮不由得一愣,转头看婉嫔。
婉嫔含笑眨眼,“……是。c”
婉嫔因姓陈,又来自江南,便所有人都以为她跟纯贵妃等一样,都是普通的江南汉女。实则不是,婉嫔的祖上也是渤海国人。后辗转迁居到江南,一应习俗都与江南汉人无异,便连姓氏也改成汉姓罢了。
说起古渤海国,唐宋辽时,以得郡王、甚至国王的封印,自成一国。建立渤海国的靺鞨人,其中的一支黑水靺鞨,又正是女真人的先祖。故此而论,渤海国人,与此时的满人,可算同源。
婉兮便也扬了扬眉。怪不得这戴佳氏被编入镶黄旗,与皇家同旗。
这样儿的出身,自是叫嘉贵妃、纯贵妃等人都自叹不如。
纯贵妃轻叹一声,“便是古渤海国已是几百年前的事儿了,咱们不说也罢;单论这位戴佳氏的阿玛,那身份便也是足够贵重了。e”
戴佳氏的阿玛是总督那苏图。一说“总督”二字,人人都知道是封疆大吏,便得一地总督之职,已是无人敢小觑;更何况那苏图曾前后连任七省总督!
这些任职里,无论是湖广总督、两江总督、闽浙总督、两广总督,随便一个,都是这大清朝天下不容动摇的地方。更何况,乾隆十年后,那苏图又再任号为“九封疆大臣之首”的直隶总督!
乾隆十四年,那苏图卒时,也正署理河道总督……可说这乾隆朝的封疆大臣之职,几乎被那苏图当了个遍。那苏图之功,于本朝、于皇帝,全都不可磨灭。
除了这些封疆之职,那苏图更加太子少傅、太子太保,领侍卫内大臣。功高煊赫,少人可比。
那苏图死后,皇帝赐祭葬,与号“恪勤”,入祀贤良祠。
都说后宫与前朝同气连枝,都说后宫嫔妃挑选的标准,不在美貌,而是首重家世。戴佳氏这样的家世和身份,足以叫后宫任何女子,心下全都沉重不安。
众人心事重重散去,婉嫔追上来,一路陪着婉兮。
婉兮便笑,“此时爷唯有陈姐姐这样的,方能如此淡然。”
婉嫔含笑摇头,“……镶黄旗、古渤海国皇族之后、七省总督之女。婉兮,你可也被吓坏了?”
第1832章 五卷 96、倒是心急
八旗选秀,所有八旗下的女儿都要先引见,被撂牌子的,才能自行婚配。顶 点 X 23 U S
而引见时,躲在御花园内,皇帝坐楼上,秀女站成一排在楼下。想要看清秀女的面容,没那样容易;秀女不能出列行礼,也不准说话,便是想凭身姿和嗓音来挑选,也是办不到的。
皇帝选秀的时候能凭借的,只是手上的绿头牌和排单,上头写的是每一个秀女的父亲、祖父。不提母亲,不提嫡庶,只在意父系的官职和出身。
由此而论,皇帝选秀女,选的不是相貌,不是嗓音,那会子能选的只是她的父亲和祖父,也就是她的家世。
以戴佳氏这样的阿玛和家世,除非身有残障、恶疾等缘故之外,只要她到了年岁,入选是必然的c。
婉兮轻垂臻首,“是啊。她阿玛乾隆十四年方卒于任上,她要守孝,则乾隆十五年的挑选自不能参加。这便自然排到了今年来。故此她今年进宫,只是水到渠成罢了。”
正常八旗选秀,从秀女十四岁起选,便是进宫,也跟当年的舒妃似的,不过只是十四岁的小姑娘。刚进宫的年头,因年岁小还不会承宠,总要等几年之后。
而戴佳氏因为守孝,推迟了三年进宫的,这便一进宫就已经十七岁了。若从年纪而论,是进宫便可承宠的。
婉嫔也点头,“况且他阿玛乾隆十四年是卒于任上的,为皇上和朝廷,鞠躬尽瘁,有功于社稷和百姓。对于这样的功臣、这样入祀贤良祠的股肱之臣的女儿,皇上必定不会冷落。”
婉兮努力一笑,“是啊,戴佳氏自己怕是也从小就知道,自己生来就注定是要进宫的。便是从懂事开始,在家里就勤学宫规,心里憧憬着皇上而长大的吧?e”
婉兮抬眸望婉嫔。
“陈姐姐你说,这样被固定塑造长大的女孩儿,可能从很小的时候起,整个心里就只有皇上一个人。故此就算她未必曾经见过皇上,可也一定是早就爱慕皇上的。”
婉嫔想了想,便也小心点了点头。
“这样的名门世家的闺秀,生来自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便是见过的男子,除了至亲父兄之外,都是十岁以下的小厮。故此她成长的年月里,家人能在她面前耳边说起的男子,只有皇上。”
“几个女子不怀春?她从懂了人事儿起,心里想的人,必定唯有一个皇上。”
婉兮笑着别开头去,“那便是我猜中了——她是‘有心’之人。”
婉兮静静抬眸望住婉嫔,“只是希望她的‘心”,是‘痴心’,而别是‘心机’就好。”
五月留牌子,“上记名”;而五月的末尾——五月二十九,恰是戴佳氏的生辰。
这一天,皇帝奉皇太后懿旨,不必叫戴佳氏进宫住宿、复看,便直接正式赐封戴佳氏为贵人。
皇帝并恩准戴佳氏可于自己府中学规矩,可与家人多盘桓两月。待得七月间,候旨入宫。
消息传来,那拉氏心下便是一酸。
“七月?皇上倒是着急!”
她预产之日在六月,皇上竟然叫戴佳氏七月便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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镶黄旗第一参领之下,唯有一个来源于汉姓——魏佳氏~~~还用比么?还用计较多一个孩子,少一个孩子去?哪重哪轻啊?
第1833章 五卷 97、头顶的天都塌了
素来八旗女子选秀都是大事,便是被留牌子的,也不是留了牌子就能当嫔妃了。顶 点 X 23 U S
这些被留牌子的还只是“候选”,留牌子之后还要进宫住宿。皇帝派嫔妃,或者是其他的内行走福晋、精奇尼们监督教化着,叫她们一边儿学规矩,一边儿被观察言行举止、品貌德行。若当中有不合乎皇家规范的,还要裁汰。
通常一个嫔妃从选看被留牌子,到正式入宫之前,还要经过数轮“复看”。几轮下来都合规了,这才能赐予位分,定日子正式进宫。
故此一个入选的秀女,便是从留牌子之日起,总要折腾个小半年才能进宫。
那拉氏想着,五月选看,她六月临盆,小半年之后这戴佳氏就算进了宫,那她的身子早就养好了。无论到时候是立规矩,还是固皇宠,什么都来得及。
哪儿成想,皇上竟然杀她个措手不及,这便直接赐封贵人,又定了七月就要进宫!
七月,她月子还没坐完呢,她连宫门都出不去,她还来得及做什么去?
那拉氏一时间真是心急如焚,忘了自己已到临盆之期。这一动气,肚子便翻滚着疼了起来。吓得塔娜连忙奔上来扶住c。
“主子!千万不可动气。这都到了最后的月份,皇嗣随时都可下生。主子万万心平气和些,总不能叫皇嗣是这么毫无准备便降世了呀!”
那拉氏赶紧扶着肚子,小心吸气。
她不想动气,她这会子分得清轻重;她只是——如何也没想到,皇上对这戴佳氏,竟然毫不考虑她的感受!
她好歹是皇后啊,皇上就不能让戴佳氏按着一向的规矩,明年过完年再进宫么?!
对于戴佳氏的雀屏中选,身为皇后、已经育有嫡子的那拉氏尚且如此,舒妃便更是觉得头顶的一片天,都已经塌了e。
从前她在这宫里,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自己的家世。可这会子倒好,活活出来一个旗份比她还高,身世绝不亚于她的、而且还比她年轻了十岁去的新人!
更要命的是,听说这个戴佳氏也是皇太后先选中了,才指给皇上看的……
皇太后她老人家,已经选中了新人了,终究是要彻底抛弃她了,再也没有转圜余地了,是么?
她如今的处境,便更成了雪上加霜。
皇上……再也顾不上她了;皇上他,好久没来看过她的十阿哥了。
皇上为什么会这样啊,为什么啊。
早知道帝王无情,可是皇上为什么会对她母子,格外无情去?这整个后宫里,还有过她这样生下皇子也没有进位;还有过她的十阿哥这样,明明出生在前,后头两个弟弟都有了名字,可是他却还没有名字的么?
——难道,真是如皇后所说,皇上也觉得她的孩子不吉利?
出生当月日食,得病当月又月食……她也不想啊!
皇上曾取名“永玥”,皇上难道当真相信,“玥”对应了月食去?
更何况,这会子还不仅一个新人戴佳氏,还有皇后呢!皇后又要生了……
第1834章 五卷 98、魂儿都吓飞了
皇后每多生一个,便更注定她的晋位之路更加艰难。www.uu234.net就爱上网 。。
皇后只生一个永璂,都已经叫她沦落到此时的处境;若皇后这会子再生下一个皇子去……那她和她的孩子,便更加希望渺茫了去。
“成玦,你那方子怎么回事,十阿哥为什么还不好?!”她只能朝成玦嘶吼。
这会子她必须叫儿子赶紧好起来。她的儿子长得这样好看,粉雕玉琢的,皇上一向是喜欢的。等儿子好起来,这会子正是会走、会说话了,到皇上跟前去,皇上一定会心软。
到时候,一切还都有回头的余地,也说不定。
成玦惊得赶紧道,“……都说好使的,都说治好过人的。况且主子也说,这萝卜和蜂蜜,自古以来都是治疗咳疾的法子。必定好使的!”
舒妃眯眼盯住成玦,“那方子咱们从三月到现在,已是差不多吃了三个月了。便是说‘百日咳,咳百日’,就算不吃药,也都快咳够日子了吧?可是为何吃了那方子,至今仍不见好?”
成玦急忙跪下,“这百日咳一向难缠。便如主子所说,百日咳总得咳百日,说不定便是吃了药,也得凑满了日子,才能治愈。”
“总归从三月到现在,已是快三个月了。距离百日之期,也已指日可待。主子便别急了。”
舒妃盯住成玦,“……那便是到时候痊愈了,究竟是这方子的功劳,还是我儿子折腾够了日子,连老天都放过了?”
成玦以头磕地,不敢说话了e。
舒妃却不放弃,“你倒是说话啊!这些年,我什么都指望着你,你怎么到这会子反倒不说话了?”
便是她的十阿哥六月里咳嗽满了白日,痊愈了,可是六月当月,皇后就要临盆了;而七月那戴佳氏就要进宫了!
便是儿子痊愈了,皇上还能顾得上她们母子了么?
皇太后呢,还能回心转意,丢开那个镶黄旗的,回头继续扶持她了么?
这宫里,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
成玦惊得泪如雨下,只得叩头道,“……主子,听奴才一言,若当真担心这萝卜和蜂蜜的方子不妥帖,那就换成那蝗虫的吧……好歹,那蝗虫的方子,北边吉林、南边福建的都在用,而且确实有治好过的啊。主子,咱们换了方子吧……”
舒妃盯着成玦,忽然怎么都忍不住,张口便大声笑起来。
“换方子?你说叫我这会子换方子?我为什么都到这会子了,我的儿子都已经将要咳满百日了,我反倒要换成那虫子去!”
成玦不敢再劝,只得低低说,“……至少,也该请御医来看看这萝卜和蜂蜜的方子。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帖……终究,那方子是治大人的,咱们十阿哥年岁还小……”
舒妃不由得眯了眯眼。
她收了笑,静坐良久。终究疲惫地点了点头,“……那就请个嘴紧的、能叫咱们放心的御医去瞧瞧方子。”
六月还是拦不住、挡不住地来了。
整个后宫的重心,都挪到了即将临盆的那拉氏那去。
成玦偷偷见了御医,将那方子给御医看过。御医的一番话说得成玦的魂儿都吓飞了!
第1837章 五卷 101、辛苦最怜天上月
乾隆十八年六月初七日,刚满两周岁的十阿哥薨逝。www.uu234.net半月后,也就是当月的六月二十三,皇后的第二个孩子降世。
是位公主,序齿为五公主。
同一个月里,有人欢喜有人愁,更况且这是等级分明的后宫里c。
皇后诞下公主的欢喜,自然轻易就盖过了失宠的嫔妃丧子的痛苦去。
所有人都到翊坤宫去给皇后贺喜,给五公主庆生、洗三,每个人都喜气洋洋;没人来承乾宫,没人愿意靠近那些眼泪和绝望。
舒妃独自坐在承乾宫里,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只能盯着那窗外的月亮,从她儿子薨逝那晚,渐渐地圆了;又到皇后诞下公主,一点点地缺了。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
她忍不住吟诵起她伯祖父纳兰容若的名句来,抬眸疲惫地盯着一直陪伴在自己身旁的两个女子:成玦、如环。
她和四妹身边所有女子的名字,都是从《纳兰词》里挑出来的。她最喜欢上面那一句,故此身边两个最贴身的女子取名成玦、如环e。
——如今看来,倒如一语成谶。
这承乾宫,原本是那拉氏的,如今这承乾宫里,那拉氏曾经忍了二十年的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留给她了;而她那原本叫人艳羡的翊坤宫、皇太后亲自指给她住的翊坤宫,连同翊坤宫里所有的荣耀和欢乐,都被那拉氏抢走了!
她不光失去了她的翊坤宫,失去了皇太后的扶持,更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孩子……她从今往后在这宫里的岁月,便都要如那句词里所描述的一样: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了吧?
皇上他——还肯再来看望她么?
她年轻貌美时,他不来;她给他生下皇子时,他还是不来……事到如今,她还能再有什么念想去?
她的目光缓缓定在两个女子身上。
她的孩子死了,皇上、皇太后、六宫嫔妃都不在乎,可是她不能。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下坠,从那两人面上滑下,只落在灰暗的地砖上。
“……从乾隆六年进宫,到今日,一晃都已经十二年了。”
成玦和如环不知道主子为何忽然说这样一句话,彼此对视一眼,都赶忙跪下。
“主子……时辰不早了,安置吧。”
舒妃面上毫无表情,“你们虽是家下女子,可是既然随我进了宫,便一应的规矩都应该比照官女子。《宫中则例》规定,宫中女子满二十五岁即可放出,如今你们两个早都超了年岁。”
“按说,我早就应该放你们出去了。”
成玦和如环都一惊,没想到主子忽然要说的竟然是这个。
两人登时满面仓惶,忙都伏地,“主子!奴才们跟随主子进宫,便从没想过要出宫去。奴才这一生一世注定都是要陪在主子身边儿的……”
“况且这会子……这会子十阿哥刚走,主子身边儿最是不能缺了人的时候。奴才们求主子,万万收回这想头去。”
舒妃倒乐了,“你们还不愿意走?”
“都怪我心软,我真早就该让你们走!若你们早就走了,就不会有人还给我出这馊主意,害死了我的孩儿去!”
---题外话---
大家早~
第1838章 五卷 102、还得活下去
成玦和如环,还是被舒妃第二天一大早便报给皇后和内务府,请旨放出宫去。
那拉氏虽刚生下孩子,可是这样的事儿也不劳神,听塔娜口头转述了,自然应允。
这两个女子放出去,不啻于生生拔下舒妃的左右两翅去,她何乐不为呢?
内务府也只照着宫规办事,两个女子既然都已经满了岁数,便按着规矩,没有不放出去的道理。
皇后的五公主小满月,也正是十阿哥薨逝满了整月。就在这天,成玦和如环出宫。
两人跪倒在舒妃面前,放声大哭。舒妃却已经平静下来,该赏银赏银,面上并无格外的神色。内务府便也循着常例叫家人来领,将两人给放出宫去了。
从这一天起,从前只能为门槛外伺候的二等女子朱栏和凉月终究得以晋为头等女子,进内伺候c。
舒妃盯着两人。
两个女子十二年屈居人下,这会子终于熬出了头,便是在这十阿哥的丧期里,眼角眉梢却也还是有些藏不住喜色。
舒妃看见了,就当没看见,只垂首道淡淡道,“……从前的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便又是全新的日子,我与你们俩一同的,全新的日子。”
朱栏和凉月便都赶紧跪下,“奴才必定为主子,肝脑涂地。”
舒妃深吸口气,“今儿既是五公主的小满月,咱们十阿哥的薨逝也已满了整月,咱们便怎么也该去给皇后贺贺喜。e”
朱栏和凉月都小心地吸了口气。
舒妃扭头瞥向她们两人,“我知道你们想什么呢。你们当我甘心这样去做?”
“可是不这样,又能怎样呢?我的孩子,人死不能复生,可惜我又没福气陪着他一起去……他一个人走了,走得一了百了,我却还要在这后宫里活下来。”
“没了皇子,也没了皇宠,我这会子若不低声下气,我难道也寻根白绫,把我自己也吊死去么?”
朱栏和凉月都不敢说话,赶紧替舒妃更衣。
便是在这个时候,也得将舒妃身上的孝服褪尽;虽也同样不适合穿鲜亮的颜色,但是好歹也得柔和些的,以免叫皇后调理去。
舒妃穿一身灰樱色夹纱旗装,头上也没上扁方,只用黑纱包头,头上不戴花草珠翠,只约略在鬓边配了一枚老鸦瓢,略作装饰。
舒妃走出自己的后殿,经过偏殿。不由得下意识向那偏殿的窗子望了一眼。
东西偏殿里都住着人,那贵人和揆常在从前是她翊坤宫里人,如今也都随着她一起搬到承乾宫里来了。
舒妃自己失宠了,长了年岁了,可是她宫里这两个人还是年轻的、甚至直到如今还没承宠呢。
舒妃便左右瞟了朱栏和凉月一眼。
朱栏和凉月终于有机会取代了成玦和如环,这会子正是想好好在主子面前表现的时候儿。两人便都会心点头。由朱栏低声道,“……主子若有心抬举她们,却不宜操之过急。先从中选一个吧,这便不至于太落痕迹;再说爷好留下一个,将来再用。”
凉月也道,“……若论先来后到、位分高低,那首先应该是那贵人。”
第1841章 五卷 105、也是情痴
毛团儿也道,“不瞒主子,如奴才这样儿当太监的,那一刀之后,已经是没有了父母和家人。www.uu234.net这滋味儿,就如同出家了,舍给寺院的感觉是一样儿的。从此斩断尘缘,六根清净,故此奴才这样的人,也都自称‘寺人’。”
“年轻的时候还好,在宫里能伺候着主子们,若上了年岁,腿脚不中用了,便得给自己寻个归宿。家是回不去了,大多数的老太监便将寺庙作为自己养老之处。年轻的时候趁着还有点继续,就在寺院里蠲块地,等着年老出宫之后,好歹还能凭那块地过活。”
“便是将来两腿一蹬,自己这一把骨头也还能有埋身之所。”
别说旁人,便是他师父李玉,这几年也热衷在寺庙里蠲地呢。这叫他一想起来就心酸。
只是就连毛团儿自己也没想到,就在这个晚上,寺庙里香火不断,都是善男信女给阴间的亲人送去心意的场景之下……那个太监却失足坠落在河水里,死在了满河的莲灯摇曳之中。
次日一早才被人捞起来,已是死透了。都说那晚瞧见他喝了不少的酒,还非要到河边去放莲灯,谁都拦不住,也不怕犯了宫规。
谁想到,结果就这么淹死了。
捞上来的时候,两只手里还死死攥着一个神牌。
可惜那神牌上的字迹不是雕刻的,是用墨笔写的,在水里泡了一晚上,压根儿已经分辨不出来上头写的是谁的名字了。
便有人猜是他爹娘的,有人猜他是给自己那“小兄弟”的,还有人猜,他是给自己早预备好的c。
太监无后,也没家人,死后也无人祭祀,便自己给自己预备个神牌吧,这也说得过去。
内务府最终确定了这太监的身份,正是和婉公主府的太监,名叫马山。
谁也想不明白,一向老实本分、办差得力的马山,怎么就这么死了。
喝醉酒了坠河,有意外的成分,可是因为他手里至死抱着一个神牌,倒叫人怀疑他是有些故意寻思。
和婉公主府也自查了一番,总要给内务府一个交待e。
最终查来查去,也没能查到什么缘故,终究不了了之罢了。
唯有死去的马山自己知道,他也曾经故意在宫外罹患了一场百日咳。
百日咳可过给人去,他在宫外打听着找这样的人,故意凑到身边儿,面对面地说话,便染了这个病。
百日咳对于小孩子来说,是可以致命的,可是对大人来说却没那么恐怖。
再加上他一向谨慎,便是三月间陪着和婉公主送裕贵妃回宫,他也都忍住了,没在人前咳嗽过一声儿。
他只是……在十阿哥的面前儿咳嗽过而已。
可是咳嗽是人最常见的小毛病,谁能分得清他是呛了口风,随便咳嗽两声,还是得了能将病气过给人去的百日咳呢?
毛团儿跟着打听了一圈儿,回来在婉兮面前也是神情黯然。
“……原来那寺庙里,还收留了不少痴情的太监。许多在宫里悄然相好过的,便是后来女子出宫了,或者死了,那太监却也守着那记忆,对着对方的神牌,或者是信物吃饭,一辈子再不改变。”
“蠲了地的,便将两人从前的信物一起埋了,也算一辈子的夫妻。”
第1842章 五卷 106、新人
毛团儿的话,如一枚铁钉子将玉叶给钉在门槛外。www.uu234.net
她想挪动,都挪动不了;她想错开眼珠儿去,都错不开。
本来毛团儿只要进殿回事儿,她能避开就避开的,她方才那会子都扭身往外走了,人已经在门槛外了……只是,她觉着她还是好奇那太监淹死的事儿吧,这才略作慢些。
谁成想,就听到了这些去。
听得里头传出动静,毛团儿告退就要出来了,她这才回神,赶紧扭身就跑了。
心却还跳得扑腾扑腾,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原来这世间的太监跟女子对食的事儿不但存在,还有这样多痴情的去?
……她从前都不知道,太监们老了之后,原来是这样的一个归宿和下场。
她原本以为,以毛团儿在宫里的身份,便是老了也能过得自在。
这会子她便是想象一下将来毛团儿年老之后,独自寄身在寺庙里,只对着自己的影子,或者——只对着相好女子的信物吃饭。孤灯摇曳,照着他孑然一身的模样,她的心就跟被挖出来似的那么难受e。
她知道她这会子不该想那么多……可是老天,该怎么办,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她一路跑回自己的下处,扑到炕上,便用棉被蒙住了自己的头。
快走了……她出宫的年纪就快到了,越来越近。
将来……他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幸好这一两日后宫事情多,婉兮也没分神多想。
这几日间,皇上选的新人入宫。
戴佳氏以贵人身份入宫,七月二十日,皇帝却奉皇太后懿旨,直接诏封了戴佳氏为嫔,封号为“忻”。
乍听口信儿,一听那封号的发音,婉兮还怔住,“心?心灵的心?”
婉嫔会意,含笑拍了拍婉兮的手,“是‘有心人’,却不是‘心嫔’。是‘忻’,以利斧破阴翳,心境豁然开朗,心生欣喜的那个‘忻’。”
婉兮不由得张了张嘴,“皇上原来赐下的是这样一个封号。”
倒是有些意外。
可是她懂,以皇上的汉学造诣之深,赐下的封号里,必定含着深意。
戴佳氏进宫,便是进宫五天就封嫔,六宫上下也都不意外了。毕竟从前舒妃也是进宫就封嫔,那这位戴佳氏自然也可以。
真正叫六宫上下有些意外的是,同期进宫的除了一个忻嫔之外,还有一个新人。
皇帝赐位分为贵人,封号为“祥”,是为祥贵人。
这便连那拉氏自己都有些晕了。这个人本不在引见之列,她也没见过。
婉兮垂首细想,“既然初封是贵人,自然是八旗正身的格格。只是为何不在引见之列?”
婉嫔和语琴等人都是摇头,想不到内里缘故。
倒是嘉贵妃逗着永瑆,抬眸淡淡一笑,“……令妹妹一向冰雪聪明,今儿怎么忽然钝住了?”
婉兮忙上前抱住嘉贵妃的手臂,“嘉姐姐别光顾着永瑆阿哥,也得顾着小妹些。”
嘉贵妃便笑了,“你想想,今年前朝可发生过什么事儿了?”
婉兮垂首,将这几个月来前朝的事情都仔细想了个遍。
第1846章 五卷 110、莲心
婉兮这才笑了,伸手便拈了一个在指尖儿,回眸轻笑。www.uu234.net
“那……奴才嗑一个?”
皇帝却翻了翻眼珠儿,“放下!虽说是你那‘天然图画’里的,且是莲户特地孝敬你的,也不准你动!”
婉兮就知道,一点儿都没意外,却还是将莲子送进嘴里去。
皇帝恼了,隔着炕桌伸手一把给掐住手腕,“……凉!”
皇帝这拿回来的莲子,还不是晒干的,而是新鲜的。因长在水里的,最是清凉下火的,皇帝顾着婉兮的身子怕凉,便连这个也不准动。
“你若非嘴馋,等晒干了,你熬粥也就是了。这新鲜的,想都甭想!c”
婉兮只能噘嘴,“我是想给皇上嗑一个,都不行?皇上这样火旺,吃个新鲜的莲子去去火,才好呢。”
皇帝便挑起长眉来,听出滋味儿来了。
婉兮便也含笑垂首,故意不提忻嫔,只说祥贵人。
“……皇上既然秋狝,何故不带祥贵人同往?祥贵人既是准噶尔内附之人,这会子她族人都被皇上安顿在热河,正好同去,也好叫她族人安心。”
皇帝却摇头,“爷要的,不是准噶尔下的一个部落;爷着眼的是整个准噶尔,是被准噶尔控制的南疆、北疆、雪域,那一片广大的领域!e”
“准噶尔反叛这么多年,已成汗国。那一片疆域,是时候回归大清了!”
婉兮心下便也微微一动,“……皇上的意思是,此时并不想过度张扬准噶尔内附之人。皇上还想招抚准噶尔的新大汗达瓦齐。”
皇帝这才笑了,伸手拧了婉兮面颊一记,“聪明。”
皇帝眯眼道,“爷已下旨,派使臣八月启程赴准噶尔,与达瓦齐谈伊犁以北、至阿尔泰山之间的疆域。爷准达瓦齐管理博罗塔拉以南。若他应允,朝廷与准噶尔之间和谈依旧有效。”
婉兮便悄然轻叹一声,“……奴才是后宫女子,更在乎的是后宫的情形。听皇上这样一说,奴才便免不得替祥贵人的命运担心了。”
皇帝眯眼,“说来听听。”
婉兮噘嘴道,“皇上接受他们内附,为表诚意,选祥贵人进宫;可是皇上却不想突出他们去,故此祥贵人在宫里怕……”
皇帝傲然挑眉,“怕什么?说完整啊。”
婉兮垂下头去,“……奴才怕,至少准噶尔平定之前,皇上不会盛宠祥贵人。”
皇帝这才笑了,自己悠闲地盘腿儿,剥开莲子,自己喜滋滋地开始吃。
“爷可什么都没说,那都是你自己想的~~爷对六宫,一向一视同仁。”
忻嫔入宫,皇太后也终于放下一颗心来。
“虽说皇后已经育有两个孩子,可是终究刚下生的是个公主;便是前头有永璂,可是那孩子刚一岁多些,还不到种痘的年岁……虽也不敢说将来还能怎样。这回忻嫔这样身份高贵的格格进了宫,我这心啊,终于宽松些了。”
安寿缓缓道,“可不。若是忻嫔的肚子争气,也能早早生下皇子来,那主子就更没什么操心的事儿了。”
---题外话---
还有。
第1848章 五卷 112、满门至贵
婉兮今晚亲自动手,做了奶皮子面片儿、奶豆腐包子,都是蒙古当地著名的“白食”,便都叫蒙古的福晋们拍手称好。www.uu234.net乐-文-
她制作这些白食的时候,稍稍用了些宫里的烹饪方法,与当地的做法稍有不同——这便反倒叫嫁到当地去的公主、宗室格格们,更加回想起京师里的味道,有好几位当场就红了眼圈儿去。
虽贵为公主、格格,却在和敬公主之前,多数都是要到蒙古居住的,远离京师和家人,婉兮心下也是怜惜,便亲自为她们斟酒、送饽饽。
与这些公主和格格相比,孝贤皇后所出的和敬公主是要幸运些。和敬公主赐第京师,不必赴蒙古居住,可是去年和敬公主的公公去世,皇帝还是打发和敬回蒙古,“公主理宜速往与伊舅成服。所有应行办理事件,著交该处迅速备办。”一来一去,在蒙古一呆就是几个月,也是不容易。
婉兮安抚了一圈儿,走回自己的座位时,正听得帘幕那方皇帝豪迈的笑声c。
“亲王成衮扎布,朕因功高,赐给他儿子官爵。朕给出公爵,叫成衮扎布自行定夺哪个儿子来承袭。可是成衮扎布却松了两个儿子到京师,叫朕来定夺。可见成衮扎布之诚心!”
婉兮不由得侧耳多听了两声儿。
这个成衮扎布皇上与她提过,她有印象。成衮扎布和他阿玛超勇亲王、固伦额驸策凌都是外蒙古喀尔喀部的亲王,与准噶尔世仇。这父子二人都是战功卓著,策凌更是配享太庙的蒙古外臣第一人。“本朝蒙古勋戚之盛,至今首推之。”
因喀尔喀部远在漠北,婉兮从前知道不多,只以为科尔沁部的博尔济吉特氏最为显赫呢;却原来首推的是喀尔喀部的这一家。
更何况皇上还说过,这一家的男子,个个儿都是情种。成衮扎布的父亲、额驸策凌在与噶尔丹对峙中,噶尔丹曾掳走策凌两个庶子。策凌则豪迈道,“公主所出,乃为予子,他子无与也。即准噶尔送还,予也不以为子,当奏闻诛之。”(唯有公主生下的,才是我的儿子,其他的都算不上。便是准噶尔送还,我也不认)
后固伦纯悫公主葬于京师,策凌驻扎漠北,死后请旨送遗骨至京师,与固伦纯悫公主合葬e。
婉兮听得皇帝笑声朗朗道,“朕看二子之中,三子占扎布多尔济,聪俊有成,著予以应得公爵。他的次子敏珠尔多尔济,亦施恩赏给公衔。”
皇帝话声一落,别说蒙古群臣,便连婉兮都惊住了。
从前都是耳闻,今日听皇上赏给成衮扎布儿子官爵,竟然是公爵,而且一赏就是两个!
便如九爷家之盛况,也不过是九爷自己是忠勇公,福隆安因是四额驸而享公爵待遇——也就一门双公爵而已。而这一家,除了父子兄弟皆为亲王之外,便是儿子辈,这也一赏就是两个公爵。
这一门的荣耀至上,婉兮这回才真真儿地知道了。
颖嫔小口咬着奶豆腐包子,瞟着令妃一笑,“令姐姐听傻了吧?亏令姐姐总以为我家世高,同样出自蒙古,可是跟人家一比,我又算什么呀!”
---题外话---
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