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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您雨露均沾全文阅读

作者:miss_苏     皇上,请您雨露均沾txt下载     皇上,请您雨露均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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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蜂毒

    【楔子】

    1928年,乾隆帝裕陵。顶 点 X 23 U S

    随着一声轰隆巨响,沉睡百年的地宫被打破了宁静,东陵大盗孙殿英带兵炸开裕陵地宫大门!他们浑然不管这里安葬着一帝二后三皇贵妃,只顾劫掠,将几人的遗骸翻扯在地。突地,有人惊声尖叫:“……这个女人,竟竟然没有腐烂!”

    “胡说八道!都死了150多年了,怎么能没烂!”

    那人又哆哆嗦嗦说:“是,是真,真的!……”

    众人执着火把聚拢过去——历经153年,那个凤冠的女子,含笑可掬,眉目如生。

    不管那些强盗如何猜测,她都静静睡着,仿佛153年的时光从未曾远去。依稀在她的梦里,依旧是紫禁城的红墙碧瓦,六宫粉黛环佩叮当、裙裾婆娑,齐声道:“恭请皇上圣安……”

    【正文】

    公元1740年,即乾隆五年。

    京北,皇室庄田。

    正是盛夏,湛蓝湛蓝的天儿底下,漫山遍野开满了花儿,大群的蜜蜂穿梭花间采蜜。

    这是一处蜂田,由内务府下汉军正黄旗包衣人耕种和管理。所得蜂蜜供奉入宫,供御膳房做饽饽、御药房和药所用。

    时年十四岁的魏婉兮高高坐在一个岗子上,两手托着香腮,腿儿悬在半空,遥遥望着这一片青空花田。可是那样明媚的天光和花色却都无法赶走她眼底迷茫的惆怅。

    她已经独自一个人在这儿坐了两个时辰。

    再坐久了,娘会派人来找。此时万般杂念都得摁下,她须下狠心了。

    她深吸口气,从手边的陶罐子里掏出蜂蜜涂了自己满脸满身,然后一咬牙,照直了冲进了花田里去。

    嘤嘤,嗡嗡,登时惊起蜜蜂无数。

    “这是怎么说的?”

    掌灯时分,魏清泰急急从外回来,不及褪下官服,便急急奔进内宅。

    清泰妻、婉兮母杨氏迎上来,也是一脸的忧色之外,又挂满了歉意:“老爷赶回来了?老爷在宫里的差事可还顺当?”

    清泰官职“包衣大”,汉称“内管领”,主管蜂田采蜜供奉内廷;除此,还要每两个月进内务府中轮值,负责宫内洒扫、采买等事物。这个月正是魏清泰应差,他刚离开庄田进宫没几天,没想到就出了这么档子事儿。

    “我能不回来么?!宫里的差事自然要紧,可是眼前这事儿岂不更是要脑袋的!下月就是内三旗的秀女引见之期,去岁咱们九儿便以病请免,累参领大人、佐领大人数度亲自垂问,唯恐咱们有包藏之嫌。太爷也从宫里发过数封家书,反复谆嘱定不可在此事上出了岔头,恐累及全家。今年若再不能应选,你让我怎么向太爷和上头交待?”

    作为内三旗包衣女子,年满十三,就要应内务府每年一回的秀女引见。内务府选秀有别于八旗女子选秀,选中者并非为嫔妃,而只为宫女,服侍帝后与各宫主子的起居。若有在籍女子未经引见便自行婚嫁,或者有隐瞒、谎报者,会连累家族与上头主管官员获罪。

    杨氏也是满面愁容:“引见女子的规矩咱们自然是不敢违的,可是咱们九儿偏两回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受了邪风。九儿的体质老爷岂有不知的,实在并非故意为之,真真儿怪不得咱们九儿,也怪不到咱们家啊。”

    说着话,已是走到女儿房门前。

    清泰叹了口气:“也只好先看看情形,再做定夺吧。”

    房内,魏婉兮听得门外动静,便连忙起了身。

    回首望身后妆奁镜子里,那清丽灵动的眉眼间印着片片的红,像是没搽匀的胭脂。虽则碍眼,却竟然丝毫无损她姿容,叫她忍不住幽幽叹息一声。

    清泰和杨氏前后走入,魏婉兮忙上前蹲身:“请爹爹大安。”

    清泰的目光朝魏婉兮兜过来,她能感知到那目光里蕴含的不快。幸好母亲先迎上来扶起她,笑吟吟叮嘱:“该叫阿玛。虽则咱们是汉军旗,可也是在旗的身份,一切礼俗皆应按旗俗办理,再不是旗外汉人。更何况你将来指不定要进宫伺候,这般小事便皆不可再有半点行差踏错。”

    魏婉兮忙俯首听训:“是,女儿记下了。”

    清泰沉着脸走上前来,左右细看,见女儿面上只有片片红斑,却没有去年那般瘆人的疙瘩,这才松了口气:“还好,不似去岁那般吓人。还有一个月,还来得及调理。”

    魏婉兮心底一梗,仰首望向父亲,目光中潋滟一闪,却被杨氏紧忙拉了一把。杨氏向清泰赔笑:“老爷说的是。”

    魏清泰这才点点头,转身便朝外去。

    杨氏在女儿手腕上一掐,以示警告,回头便连忙跟上清泰:“老爷这是哪里去?今晚上不在家歇一宿么?”

    清泰脚步未停,一路又走出家门去:“宫里的差事哪里敢有半点怠慢!所幸没有大碍,我这便连夜赶回去了。你在家中好生找个大夫替九儿看着,务必不可再出差池。否则咱们一家的性命,就败在这丫头手里了!”

    杨氏迭声称是,目送清泰上马远去,这才立在家门口深深叹了口气。

    夫君的担心,她懂;可是身为母亲,女儿的心思她又岂有不疼惜的?

    见爹娘都离去,魏婉兮懊恼坐回妆奁前,已是红了眼睛。

    “去年好歹还起了一脸的疙瘩,大夫也嘱咐不能见风,更不便见人,这才避过了了引见。可是今年只红了这么几块而已,这又怎么说?”

    立在一边的丫头二妞也替魏婉兮着急:“姑娘,我也都去打听了。老蜂农都说这蜜蜂咬啊,起初是最厉害的,别说起一脸的疙瘩,有的还会送掉性命呢!可是兴许是蜂子咬过之后,血里就存了老的蜂毒,于是其后再遇蜂子咬,倒没那么严重了。顶多也就如姑娘这般,脸上起几片红就罢了。”

    魏婉兮懊恼不已:“早知这样不顶事,又何苦还连累了旁人。”

    二妞也点头:“倒不知那两位公子……”话未说完,叫魏婉兮给一把拦住。宛兮指指门外,悉悉索索传来衣裙摩挲的声响。

    “还知道这回不顶事了?”帘子一挑,杨氏叹着气走进来,“亏你今年白白又冒这样的险!”

    魏婉兮黯然起身,奔过来抱住杨氏的手臂:“娘亲……”

    杨氏拍了她手背一记:“又忘了!叫额娘。”

    “额娘,”魏婉兮鼻尖发酸:“女儿不愿进宫。”

    “额娘何尝舍得你?”杨氏也抱住女儿,噙住满眼的泪:“那宫里又哪里是女儿家的好去处?更何况咱们是包衣人,进宫也是当奴才的。即便千万里选一偶有获皇上垂青的,将来的位分上也总有限制,又如何与正身旗人家的闺秀格格们相比呢?”

    【深宫多怨女,难得未惋惜。】

2、公子

    次日天刚蒙蒙亮,婉兮便悄悄带了二妞出门,两人没敢走前门,绕到后门去。

    二妞开门都是蹑手蹑脚的,却不想还是叫早起买菜回来的厨娘给发现了。

    通禀到杨氏处,杨氏捉住女儿的手腕直叹气:“我的姑奶奶,你阿玛昨晚走时嘱咐了,这个月务必好生调理你这脸上的红斑。你这又要出门,又吹了风可怎生好?”

    婉兮盈盈一拜:“额娘,女儿是想去瞧瞧五妞。她方从宫里被遣出来,女儿自幼与她交好,总该去探望。也是因着这张脸,方不敢青天白日去,才要拣着这蒙蒙大早去呢。”

    二妞在旁偷笑,心说:姑娘好急智。

    杨氏果然叹息一声:“谁说不是呢,好好的丫头,这才进宫一年,怎么就给撵回来了?她原生得标致,她阿玛和额娘还指望她在宫里能熬成主子,叫一门亲族有个巴望呢。”

    二妞忙说:“听说是宫里的娴主子嫌她眼疾,看不清东西。”

    婉兮垂下臻首:“额娘看得明白,五妞最是眼聪目明,哪里来的眼疾?”

    说白了,不过是宫里的主子容不下宫女生得标致,索性寻个由头撵出来罢了。

    “她受了委屈,即便出了宫,也拘着身份自不敢与人讲说,女儿若再不念着小时候的情分去瞧瞧,那真要憋屈死她了。”

    杨氏觑着女儿,便也幽幽点头:“好,那你去吧。早去早回。”

    女儿的心她何尝不懂。既然引见怕是躲不过去了,那宫里的人心险恶,女儿自是应该预防一二的。

    出了门,朝周家走出去几十步,婉兮回头悄悄瞄着额娘已经回去了,这便拐着二妞转向街市去。

    二妞低低笑:“姑娘其实是惦着那两位公子……”

    “你又乱说嘴!”婉兮拍了她手背一记:“他们受了我连累,被蜂子咬了满脸满身,若有性命危险,我要怎么才能赎?”

    二妞也不敢玩笑了,急忙垂下头去跟住了婉兮,急急朝客栈去。

    “哟嘿!你倒好尊贵的身份,昨儿害的人,整晚不见照面,今早上才来!”挑帘子进了门,一个哈哈珠子迎上来,急赤白脸地上前就呵斥。

    婉兮咬住菱唇,垂首受了这个责。

    她昨儿狠下心一头扑进花田里去,却没成想花田里不知何时多了四个人:两位主人模样的华服公子、一个哈哈珠子、一个家丁。等她看见他们已经晚了,蜂子已是发了疯,除了一部分咬她的,其余的全都扑向了那四个人。

    许是因为他们人多,蜂子感受到威胁更大,所以到头来她没什么大碍,那边四个人却遭了殃。

    那哈哈珠子和家丁都拼了命,全然不顾自己,只扑上去救护两位主子。哈哈珠子手脚灵活,跟个猴儿似的上蹿下跳;家丁就更是了得,干脆从腰间拔了火折子出来,迎风一晃点着了,点燃了路边荒草,放起烟来。

    她惹起的纷乱里,那年长的公子一边从容以一管玉笛拨开蜂群,却吩咐家丁:“去照看那位姑娘。”

3、规矩

    那家丁一听便急了:“主子!请恕奴才不往!”

    公子长臂挥舞,婉兮只来得及看清那玉笛一段系着的大红穗子在烟雾蜂群与斑斓花色里翩然翻飞,却看不清那个人如何竟然能只用一管玉笛便能对抗蜂群。顶 点 X 23 U S纷乱之中只听他嗓音清越,简洁吩咐:“我无大碍,你去就是。万勿令那位姑娘受了伤。”

    于是到头来惹祸的婉兮自己没受什么伤,倒累得对方两位公子最后担了不小的创痛。年长的公子还好些,那位年轻些的竟至晕倒在地。

    婉兮只咬住唇,小心望向里间,只悬心着那二人伤势如何,并不将那哈哈珠子的呵责放在心上。

    妙眸顾盼,而内间也仿佛与她应答一般,一声男子清越嗓音传出来:“毛团儿,不得无礼!快请姑娘进来。”

    二妞这才终于有机会插话,她狠狠剜了那哈哈珠子一眼:“敢情你叫毛团儿啊。不瞒你说,我们姑娘养的条笨狗在外面偷人生的野种,也叫毛团儿。”

    那哈哈珠子气得眼珠子都凸出来:“你!”

    婉兮也蹙眉,只得暗掐二妞一把:“小蹄子,你浑说什么?”

    说着话,帘子一挑,那年长的公子已经迎了出来。

    婉兮忙关切望去,只见那公子今儿换了一身月白的箭袖,腰上系着湖蓝的丝绦,左右各垂下一个荷包。头上没戴帽,只一根乌光水滑的辫子垂下来。行走之间辫梢轻摇,隐约看见辫梢上系了个白玉的葫芦坠儿,坠儿下头也同样系着湖蓝的穗子。

    整个人便如水中托起的一轮明月,华光潋滟,却又不灼人眼目。

    婉兮原本是关心他伤势,便直愣愣盯着看过去,结果一看之下便不觉红了脸,急忙垂下头去。

    “请大爷的安。”

    她微微蹲身。因不知对方姓名,只能循着那两位公子一年长一年幼的次序,称此人为“大爷”,那人为“小爷”罢了。

    “不知二位爷,今日可大安了?”

    那公子含笑点头:“我没事了。只是昨夜晚间有些刺痒,抹了些薄荷膏子就止了。你放宽心。”

    婉兮这才轻吐口气:“那位小爷……”

    毛团儿在旁边觑着,一边用眼神儿跟二妞厮杀,一边颇有些不忿主子竟然对这姑娘这般和善,便趁机嘀咕了声:“我们小爷还在炕上躺着呢!我告儿你,你这回脑袋都甭留着了!”

    那公子长眉倏然一结:“毛团儿!我看你这条舌头也是不想要了!”

    公子的话说得虽有些狠,可是语气却还是平和的。倒像亲近的主仆之间的玩笑话,可是不知怎地,那毛团儿竟然吓得噗通跪倒在地,向上叩头:“主子饶了奴才,奴才再不敢欠嘴了!”

    公子唇角微微一勾,然后赐下一个字:“滚~”

    毛团儿一溜烟地跑没影了,婉兮则惊讶得有些收不回神。

    眼前这位爷,丰姿俊雅,华服重器,气度看上去倒像是江南的汉人。可是这奴才的规矩却怎么这样严?

4、重九

    “主子……”正愣怔间,内间传来低低虚弱的呼唤。www.uu234.net

    那年长的公子忙回身,动作略有些生涩地挑开门帘道:“姑娘,快请进吧。”

    婉兮便又是一怔。

    看这位公子的举止,倒像是极少迎来送往的,就连这样简单的挑帘子,也仿佛极少做过。可是看这公子气度又分明是极善与人结交之人啊……

    “谢大爷。”婉兮也惦着里面那人,便摁下杂念,连忙进门。

    实则听那声音年轻,应该是那位小爷。只是那位小爷看装束应是这位大爷的弟弟,或者友辈,小爷又怎会叫大爷“主子”?

    婉兮想不明白,甩甩头,只当自己是听错了。说不定说话的那天的家丁。

    婉兮进了内间,方见那位小爷躺在炕上,脸色本虚白,偏一脸的红疙瘩,跟她去年的模样一个模子。

    婉兮的心便是一个翻涌,直被歉意湮没。

    幸好旗人家的女儿,于男女大防没那么严谨,她便赶紧上前查看。

    炕上的少年已快看不出本来面目,却还勉力睁开肿了的眼睑,朝着她笑:“你来啦。瞧你,已无大碍。那就好了。”

    婉兮眼窝一热,险些落泪。也顾不得别的,见那少年手伸过来,便上前攥住了他的手腕。指尖悄然搭上他脉搏。

    “小爷……都是我的错,叫你受苦了。”

    那少年尽管红头胀脸,可是笑容依旧如清风拂面:“是蜂子咬的,怎成了你的错。我回头找那些蜂子报仇去就罢。”

    婉兮心下温暖,情不自禁将他手腕又握紧了些。

    心下暗道:真是自己命好,遇见这二位通情达理的爷,才将这一场要命的祸事转圜成了一场相遇。

    年长的公子也凑过来,与婉兮并肩细看小爷情形。两人挨着近,他身上一线淡淡的香气不经意飘到她鼻息间。她从未闻过这样的香,只觉馨暖之间又夹着沁凉,叫人安心之余,又不混沌。

    她心头微微一撞,急忙收摄心神。却又听得那年长公子柔声低唤:“九儿……”

    婉兮心又一撞,忙垂首应:“哎。”

    几乎与他同时,炕上的少年也答:“在。”

    两人说完都愣住,互望一眼,都有些呆住。

    年长公子也不由得扬眉看过来:“你……也叫九儿?”

    婉兮这方察觉自己错了,红了脸赶紧松了手,“唐突了!原来大爷是在唤小爷……”

    年长公子微笑,侧坐炕沿儿,抬眼含笑看她:“他在家行九,所以家里人都叫他小九。你呢?也是如此缘故么?”

    婉兮忙红着脸摇头:“不,是因为我九月初九的生辰。”

    说完略有些后悔,吐了吐舌。这话,她原不愿与人提起。

    只因曾有算命先生看过,说九为阳数最大,重九就更是极阳之数。通常这样的极阳之数都只有帝王家才担得起,而婉兮生在重九之日,又是女身,算命先生说这样的女孩儿家怕是注定要嫁进皇家的。

5、四爷

    婉兮只顾想着往事,倒没留自己吐舌那娇俏一幕,尽数落进了两位公子眼底。侧坐炕沿儿的大爷垂眸淡淡一笑,那小爷却已不由得看出了神。

    “九儿~,真是好名字。”那大爷颔首微笑,黑亮瞳仁无声在婉兮面上转过。

    他叫婉兮的“九儿”是两个字分开了叫,之前叫那位小爷“九儿”却是两个音合在了一起叫。相比之下,他叫婉兮的声音更柔。分开的两个音,在他齿间滑过,如琢如磨。

    婉兮连忙回神,已是红了脸。只是努力平静下来:“倒不知二位爷该如何称呼?”

    是这样好的两个人,是这样一场值得感恩的相遇,他们既已知道了她的小名,她也总归想要记住他们。若他们是江南人,这一去也许天南地北,再无缘相见。

    更何况,下月就是秀女引见之期。那一道红墙,是比之山海,更难跨越的沟壑。

    被婉兮问到如何称呼,那大爷却有些迟疑。他与小爷对了个眼神才施施然一笑:“既然说到小九排行,不如我们就从排行上来称呼。我在家行四,小九行九。”

    婉兮倒没多想。便如二妞、五妞,百姓家中常见此种以排行为名的习俗。便是宫里的贵妃娘娘,她父亲高斌谢恩的折子里都只称贵妃为“几妞”。

    婉兮便盈盈一礼:“见过四爷、九爷。”

    “起克。”四爷简单抬了抬手,仪度之间却别有一股天生矜贵。

    九爷也笑眯眯叫:“别这么大规矩。对了我问你,你昨儿招惹蜂子作甚?”

    婉兮咬了咬唇:“……跟二妞藏猫猫罢了。”

    二妞愣了愣,便也上前填补:“是,姑娘跟我闹玩儿呢。”

    哪儿能叫外人知道,姑娘是铁了心不想应内三旗的秀女引见。

    “你唬我!”九爷肿着眼皮拍炕沿儿:“藏猫猫还抹一身蜂蜜?”

    婉兮垂首,无言以对。

    “总之,是你害我变成这样的。我从你嘴里掏一句实话,总不为过吧?”那九爷摆出姿态来,倒叫婉兮不好意思再说诳语。

    那四爷也只是含笑侧坐,看着他们两个斗嘴。虽不说话,那眼底却流溢过淡淡清风。倒仿似凡事在他眼底心内,早已略有眉目。

    婉兮红了脸垂下头去:“我不想进宫。”

    她垂眸之间,倒错过了九爷惊讶望向四爷去的目光。那目光里除了惊讶,还有一丝担忧。

    那四爷也转眸,约略与九爷对了个眼神儿,只点点头:“宫里是有宫里的不易,不过却也未必都有你以为的那么难。”

    大爷微一沉吟,长眸微扬,清光流转落在婉兮面上:“后宫所有祸端,都起在‘算计’二字上。宫中女子多是自以为会算计,却实则并不真谙其理。只要你不算计,又或者能解其中真味,自可逢凶化吉。”

6、偏方

    既是选秀逃不过,四爷所说已是在理。

    婉兮扶膝为礼,却随即娇俏一笑,露出唇边两个梨涡。

    四爷长眉便是一挑:“虽是行礼谢我,可是看样子,小丫头你心里却另有主张。”

    婉兮见被说破,便也红了脸儿:“我不想算计旁人,却也不想叫旁人算计我,所以最好的法子倒不如干脆就不去那营营算算的地界,才算干净。”

    九爷皱了皱眉:“可这是朝廷旨意,你再这么违逆下去,你全家都要遭殃。”九爷说着,目光不觉又悄然滑过四爷去。

    婉兮倒未觉察,只娇俏一笑:“就算引见是避不开的,可我就算到了宫里,也总有法子被‘不用’。”

    所谓“不用”,便如同八旗选秀的“撂牌子”。

    “哦?”那四爷不由得扬眉:“引见都去了,凭你姿容必定‘留用’。我倒好奇,你进了宫里,又有什么法子叫自己‘不用’!”

    婉兮慧黠眨眼:“秘密~”

    四爷凝着婉兮,黑亮的瞳仁里光芒暴涨,同时却也恼得咬了咬唇:“好个小丫头!竟不肯说!倒叫我一时想不透你还能怎样!”

    婉兮盈盈一笑:“四爷,说了这半晌都是我的事,倒走偏了。我今日此来,是顾着二位爷的身子的。幸得四爷无碍,可是九爷的身子尚未大好,还是不说我的事了,我先试试我带来的一个偏方,若不管用,回头我再去给九爷找郎中去。”

    四爷又懊恼地咬了咬唇。这小妮子分明是在故意岔开话题,就不想叫他追问。

    “偏方?你有何偏方?”四爷收起笑容,脸上浮起矜持。

    婉兮看出四爷不快,便小声咕哝:“四爷放心,必定不是毒药。四爷也瞧见了我这张脸,昨儿还满脸红斑,今早儿上就剩下些浅色。我用的就是这偏方,想来也可叫二位爷一试。”

    四爷仔细凝视婉兮的头脸。果然昨儿的红斑褪掉了大半,此时看上去只有淡淡的绯红,倒更添少女娇憨,反倒增色。

    他心头不快,莫名竟散了。便点头:“也好。”

    婉兮却又扶膝行礼:“这个偏方不能被外人见,见了就不灵了。还请借用四爷的屋子;还有,请各位爷都别去偷看。”

    “好你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四爷含笑摇头:“没想到你还这么多道道儿。也罢,都由得你,你去就是。”

    婉兮吩咐二妞也别跟着。二妞不乐意了,低声嘀咕:“姑娘哪儿有什么偏方啊?就算有,何至于连我也背着?”

    婉兮拍拍她的手,伏在她耳边道:“我是留你替我看着毛团儿。那哈哈珠子你也瞧见了,上窜下跳像个猴儿似的,我是怕被他偷瞧见了。”

    二妞本就跟毛团儿不对盘,这一听就立即点头:“姑娘放心去吧,我死盯着他!”

    婉兮轻叹一笑,独个儿抬步进了对面四爷的房间去。

    将门窗都掩好了,深吸一口气,便从头上拔下钗子来。

7、苦心

    一炷香的工夫,婉兮终于拿回了她的“偏方”。m.www.uu234.net

    九爷好奇地朝她手里望,见她白玉似的掌心托着张素白的帕子,帕子上滚着几颗蜜合的药丸。

    四爷却眯眼凝注她低垂的面颊:“你脸色……怎地如此苍白?”

    婉兮仰脸不在意地一笑:“我从小就不爱闻药味儿,闻见了就白脸。”

    倒是九爷直接拈了那药丸就要往嘴里送。一直垂手肃立在畔的家丁,连忙上前一把拦住:“九爷且慢!请容奴才先行尝过。”

    九爷却笑了,推开那家丁的手:“无妨!”说罢已经将丸药放进嘴里去。

    婉兮悄然抬眸望四爷:“……四爷,不吃么?”

    四爷依旧盯着她苍白的嘴唇。婉兮素颜而来,唇上的苍白是瞒不住人的。

    “不必。我时常骑马打猎,在山林子里没少了遇见蜂子过。这回不是初次,不必用药。”

    婉兮这便点点头,也悄然松了口气。却听九爷“噗”地一声将刚吃进去的丸药都给吐出来:“九儿,你这都是什么呀?!”

    婉兮一颗心砰砰直跳,小心觑一眼四爷。

    药丸里混着的东西,的确都不是什么好吃的。虽说有些蜂蜜,可顾着他们是蜂子咬的伤,所以也不敢多加,只做黏合之用;其余更多的是棒子面,外加辣椒和老醋。

    四爷见有异,便也伸手拈起一丸送进嘴里去……他没如九爷似的直接吐出来,可也立即用拳头捣住嘴,空空咳嗽起来。

    婉兮一张脸红得像大红布,只得硬着头皮劝说:“是不好吃。可是良药苦口利于病,二位爷多担待。”

    四爷咳嗽了一会儿,在唇齿间回味,越发皱眉。随即朝外头叫:“毛团儿!”

    毛团儿一溜烟儿地进来,垂手打千儿:“主子吩咐!”

    四爷将还剩半个的丸药递给他:“尝。”

    毛团儿忙上前两手举过头顶,跪着接了。小心避过四爷咬过的地儿,从旁边咬一小口尝了……片刻也是呛着了,却不敢吐,只能回头死劲剜婉兮。

    婉兮自知理亏,垂首撕着结在辫子下头的红头绳。

    “说。”四爷瞟着婉兮,问毛团儿。

    毛团儿拼着命把嘴里那口硬是咽下去,然后报菜名似的答:“蜂蜜、棒子面儿、老醋,还有……”

    “够了。”四爷却莫名突然给拦住了,回眸盯婉兮一眼:“九儿,你跟我来。”

    婉兮也没想到毛团儿这张嘴竟是这么刁的,心下不由得忐忑。可已是躲不过,只得垂下头跟在四爷后头。

    九爷担心地在后头叫:“……主子。是我多事,其实挺好吃的。我刚品出味儿来,还想再来一丸呢。”

    四爷却滴水不进,沉着脸已是率先挑开帘子走了出去。

    婉兮也只能叹口气,认命地跟上去。

    在之前她配药所用的、四爷的房间里。他背身而立:“……是血!人血,你的血!”

    ---题外话---

    下一更周一哈~

8、生气

    “四爷是嫌脏了,是么?”

    婉兮垂首,苦涩笑笑:“就因如此,我才不敢叫四爷知道实情,于是合那药丸的时候,加了辣椒和陈醋遮掩气味。www.uu234.net”

    “四爷嫌弃,我都明白,端的看四爷应当是江南人士,彼处当不食血。可是四爷有所不知,关外旗俗却不以血为脏。就连宫里祭天祭神,除了供奉‘福肉’之外,亦供‘血肠’。所谓血肠便是以猪血灌肠,供奉祖先神灵,撤供之后上自皇上皇后,下至亲贵大臣都要亲口食用。”

    背对着婉兮,四爷清眸微微一闪。

    “四爷容禀,我将自己的血掺入药丸给二位爷服用,绝非有意冒犯。只因我去岁今年两次被蜂子咬,去岁满脸红肿、几乎送命,与九爷情状无二;今年却只是脸上红了几块。老蜂农说我的血里怕是已经存了老的蜂毒,反倒能扛住蜂子咬,于是我想,说不定我的血能帮得上二位爷。”

    婉兮说着已是悄然泪盈于睫。她抬眼望向四爷背影,他修身玉立,手指于袖口微微攒紧,紧扣住他拇指上一枚通体无瑕的白玉扳指儿。

    这样的背影,此时向一扇对她紧紧关严的门。

    婉兮悄然含住叹息,深深垂首:“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番莽撞,竟会害了二位爷。我自己的主意,自己死了活了都是活该,可是二位爷却凭什么要为我背上这样大的风险。于是我想,只要能让二位爷脱险,我自当尽己所能。”

    “我这一身,不过血肉罢了。肉能治病,我便送上自己的肉;血能治病,我便刺下自己的血便罢……四爷既嫌弃我,便请继续嫌弃便罢,九儿半点不敢求四爷原谅。总归请先以身子为重,权且一试,兴许起效呢,可好?”

    “只要二位爷身子大好起来,就是当面骂我一顿、啐我一口,抑或从此海角天涯,云水相忘,九儿也都感恩戴德了。”

    婉兮说到后来,已是双颊泪落。

    四爷背影一动未动,婉兮绝望,便蹲身为礼:“也罢,既然四爷这般嫌弃,我便也不敢再强人所难,我这就告退,只去给二位爷请郎中便罢。”

    去岁她被咬,郎中就曾说过,这被蜂子咬其实找郎中也不管用,甚至金石无用,单凭被咬者自己的体力抵抗,于是婉兮才会行此下策。

    婉兮起身,又是一拜:“……我这一去,便也没脸再回来见二位爷。便在此处与二位爷拜别,惟愿二位爷身子康泰;待得南归而去,一路平安。”

    她深深垂首,深阖眼帘。然后缓缓站起,手腕却一紧,已是被人攥住。

    婉兮一惊,忙抬眼看去,竟然是四爷攥住了她的左腕。

    他一双点漆一般的黑眸,灼然凝睇:“……谁说嫌弃你了?!”

    婉兮怔住,定定望向他黑瞳,只觉仿佛被摄住。

    他唇角微微跳了跳:“我只是,生你气了!”

9、蛮缠

    婉兮愣住,妙目轻抬:“四爷?”

    此时此境,两人四目相投,俯仰相对。顶 点 X 23 U S四爷的目光温雅里透着犀利,炽烈罩住婉兮的脸。

    “气你的算计!”

    虽说旗人家的姑娘没那么严格的男女大防,可是婉兮却也从未与男子这样相对过。更别说此时手腕都被眼前俊逸男子紧紧攥住,他身上独有的香气便霸道地占住了她每一寸呼吸。

    她一颗心跳得激烈,脑子便转不过来,只能红了脸问:“这又怎讲?”

    四爷咬了咬牙,竟霍地伸手,径自将她左边衣袖撩开,直接掀到手肘上去,露出她女儿家一截藕臂!

    婉兮惊得低呼:“四爷!”

    觑着她满面羞红,四爷这颗心方舒坦了些。他故意又加了一把力,叫她挣脱不开,盯着她那手肘处:“小丫头,你也知怕了!换了别的姑娘,担心的也只是被男人看了去,不好婚配,可是你怕的分明是被我看见了伤口~”

    果然,婉兮手肘处被帕子裹着,可是帕子分明已被鲜血染透。

    婉兮吃痛,“嘶”了一声。四爷长眉一蹙,便劈手解开了那帕子……

    只见一道歪斜狰狞的伤口躺在婉兮臂弯,如一条丑陋不堪的虫。

    婉兮又羞又愧,忙向后想抽回手臂。

    之前合药,她既紧张又生涩,于是只用钗子划开了皮肉便罢,没刻意减轻伤口,也没来得及小心包扎,虽然这只一会子,却也已是皮肉翻卷,血肉模糊了。

    “别动!”四爷面色冷峻,抬眼泠泠瞪了婉兮一眼:“再动,必定是要做疤了!”

    婉兮轻垂眼帘,也是后怕得微微轻颤。可是她却依旧苍白着一张脸淡定地微笑:“无妨,四爷勿以为虑。”

    四爷额角微微一跳,“你果然存了这个心!怪不得你之前说,即便进宫引见,你也有法子不被留用,却原来你早想好了主意——也是,只要你手臂上爬了条丑陋的长疤,内务府那帮奴才,哪个敢让你留用!”

    婉兮惊得一震,抬眼愣愣望住四爷:“……不是!”

    她只留意了四爷的误解,却来不及细细思量四爷的用词:“进宫之事,我是早有主张,可却不会用这样笨的法子。四爷何出此言?”

    她这样自伤,只为二位爷治伤罢了。如果不为了这个,她好端端的又何必将自己伤成这样?

    这样一想,不觉更是委屈,她垂眸咬住唇:“原来四爷是这样想我的。也罢,我果然是讨嫌的。”

    她寂然抽臂,四爷却更是死死攥住。

    她在他掌心挣扎不休,皮肉不自知地与他厮磨一处,说不尽的绵软柔腻。四爷心下一荡,不由得又怒道:“就这么急着收回去?怎地,果是担心将来的夫婿知道不成?”

    婉兮又愣住。心说这位爷这都是想哪儿去了?

    孰料四爷忽地眸光一闪,接下来竟落下唇——

    含住了她的伤。

10、将别

    他竟细细地吸她的伤。

    婉兮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涌入他口中,而他的唇,温软又坚定。

    婉兮开始觉得晕眩,不知是否失血过多的缘故。

    她只能虚弱地喊:“四爷……请你停下。”

    他的唇坚定含住她,只一双黑亮的眼抬起来觑着她:“不是你要用血来治我的伤?我吸就是~”

    婉兮几乎哽咽:“四爷……不能这样。”

    他又深深吸了一口:“怎不能这样?我说了不嫌你脏,你此时反倒嫌自己脏了不成?”

    婉兮从未被男子如此过,不由得脚趾都勾起:“四爷其实是想替我清理伤口,我都明白。九儿深感于心,可是这实在太委屈四爷。”

    他这才轻哼了声,松了口,将口里的污血吐了。然后从他腰间荷包里取出小小一枚红塞白瓷**,再以赤金的小耳挖子从里头挖出些碧莹莹的膏子来,用指尖蘸了,小心地涂在婉兮伤口上。

    一股清凉的药香,沿着她伤处缓缓溢开。

    说来神效,原先那股火辣辣的疼,竟都给那膏子盖住了。

    他指尖缓缓按压,可是那双黑亮的眸子却始终锁着她:“……止血生肌的,能让你好受些,不过你用得晚了,不敢保证就不做疤!”

    婉兮拼命抵住心底那股子麻酥酥、又毛毛的感觉,努力吸一口气:“无妨。只要能让二位爷身子大安,留下条疤又算什么!”

    “你倒豪气!”四爷轻哼了一声:“怎地,就不怕将来被夫婿嫌弃?”

    药膏子已是点点渗入皮肉,婉兮连忙抽回手臂,蹲身谢过四爷,悄然拉下衣袖。

    面上却是扬起小小的光芒:“嫌弃?若只因为一条伤疤便嫌弃了我,那样的夫婿又嫁他作甚!”

    四爷不由得微微眯起长眸:“怎地,果然还是存了另嫁的心?须知你要入宫,便是内管领下包衣,既经秀女引见,进宫了便已是官女子。”

    婉兮扬眸:“官女子又如何?只要不被皇上临幸,二十五岁依旧还是可以放出来。”

    四爷莫名又恼得咬牙:“哼,果然是想着二十五岁出宫另嫁!”

    婉兮纳闷儿地瞟向四爷。心下道:这位爷这又是生的哪份儿气?

    婉兮正想着该如何化解,却冷不防又见四爷邪气一笑。他出手如电,霍地又擒住了婉兮手腕:“也罢,我管你用什么法子出宫!总之,你这手臂我先见了,也摸过,更是——吮了!”

    婉兮愣住:“四爷!你这是……”

    四爷长眉倏扬,仿佛一腔懊恼尽数都飞散了。红唇微微一挑:“总之,你输定了。”

    “四爷,你说什么?”婉兮心下莫名滚过惊雷,却又说不清楚究竟是所为何来。

    四爷傲然轻哼:“总之,我明天就走了。你来送我,单独~”

11、霸道

    翌日一早,婉兮舍了二妞,独自送四爷上路。

    花田径深,晨空碧蓝,真是个适合赶路的好天气。可是不知怎地,婉兮却只觉那明媚的朝阳有些刺眼,叫她眼睛酸涩。

    四爷此去,只带着毛团儿一个,却将九爷和那家丁都留了下来。他说是九爷身子弱些,不能这么冒险赶路,再说若是回去叫家里人瞧见了,平添担心。

    “那四爷自己呢?这么急着赶路就不怕伤了身子?”分别在即,她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四爷叫毛团儿牵着马远远地落在后头,只与婉兮两个人并肩独行。

    他侧首望她:“怎么,不希望我走?”

    婉兮脸上一热:“只是不放心四爷的伤。那总归是我的罪愆。”

    他低低一笑:“……嘴硬。”

    婉兮心下毛毛的,全然不懂那股子陌生的不舍究竟是什么。

    却听他说:“不是我自己想走,只是家里的事多,我一天都脱不开身。本来前儿晚上就该回去了,若不是遇见了你,也不会耽搁到今早上。家里人怕是早已急得翻了天。”

    婉兮咬住嘴唇:“……都怪我,耽搁了四爷的行程。”

    他静静看她,半晌才说:“值得。”

    婉兮的这颗心登时又跳得莫名地乱了。

    他幽幽叹了口气:“小九留下养伤,他不了解这一方风土人情,还需要你多照拂。”

    婉兮忙道:“那是自然。”

    他又歪头静静看她良久:“九儿……咱们不久自会重逢。”

    婉兮却是不自觉地湿了眼睫:“四爷是回家,江南与此天高地远,又哪里那么容易?再说,我下月就要入宫引见……”

    四爷却笑:“嗯哼,你不是早想好了法子逃出来么?”

    婉兮便也破涕为笑:“是啊。”

    四爷想了想,手指按了按那枚白玉扳指儿,却又作罢。回头一甩辫子,将坠在辫梢上的白玉葫芦坠儿撸下来。伸手抓过婉兮的手,搁进她掌心去,攥紧:“收着。”

    “这?”婉兮愣住。

    他哼了一声:“不值什么。原本扳指儿更好,只是总归是男人的物件儿,你拿着总不方便。葫芦倒是无妨,便是你娘瞧见,也不会为难你。”

    “我不要!”虽然葫芦不大,可是那玉质温润无瑕,一看就是上等的羊脂白玉。

    四爷觑着她笑:“事到如今,要与不要都已由不得你。我叫你收着,就容不得你说不。”

    “四爷霸道!”婉兮咬住唇,妙目扬起,大胆与他对视。

    他便笑了:“对你霸道。”

    婉兮心下又是微微一晃,急忙垂下头去:“四爷一路上照拂好自己。”

    他忽地又是伸过手来,攥紧了她的小手:“小丫头,你也好好顾着你臂上的伤。”他说着又解下自己的荷包,又塞给她:“那药膏子你每日晨昏都用一次。”

    婉兮攥紧了荷包,垂下头去。

    四爷又想了想,从自己袖口里又抽出一条丝帕:“用这个裹伤。你原本那条太粗。”

    毛团儿已是忍不住冲上来:“主子咱们快走吧!再不走,主子这一身的物件儿都要解下来留下了!”

12、称兄

    四爷还是走了,婉兮呆呆立在花田里遥望许久,终于看不见了。www.uu234.net

    她将那白玉的葫芦坠儿在掌心里攥得生疼。玉质生温,可却温暖不了她那一刻轻袅如烟的怅惘。

    她转身回客栈去,小心将本地一些风土人情都嘱咐给那家丁。却听窗内一声轻唤:“九儿。”

    婉兮忙挑帘子进去,却见九爷竟然已经从炕上坐了起来!在她脑海中一直红头胀脸的少年,这一刻脸上虽然还有点红,却已经散了肿,露出一张清俊的容颜来。

    此时他穿一身青金色箭袖坐在炕上,腰上系着玉白的丝绦,手上盘着一挂白砗磲的念珠,整个人蓝白相映,说不尽的清隽俊秀。

    一个男孩儿家,生得是面滑如玉,红唇如珠,竟不输给女儿家的面相。不过却不阴柔,那一双剑眉配了星眸,光华灼灼。

    婉兮怔住。

    九爷便笑:“怎地,不认识了?还是多亏你的偏方,睡过一晚,我竟几乎全都好了。”

    婉兮这才放下一颗心,连忙蹲身道喜:“恭喜九爷。”

    九爷哼了一声:“你是我救命恩人,还这么客套?更何况咱们还有个‘重九之缘’!不如咱们换个叫法,你也别九爷九爷的叫我了。”

    “那叫什么?”婉兮眨眨眼。

    “叫九哥。”他笑意吟吟。

    “我可不敢。”对着九爷,婉兮轻松许多,“再说我可不敢当九爷的救命恩人,因为九爷的伤原本就是我弄的。”

    “那你反正欠我的,那就依了我。”九爷一片腿儿从炕上下来,长身玉立,走到婉兮面前。

    原来也这样高。

    婉兮转了转眸子:“你比我大么?”

    两人各自序了年岁,婉兮倒没想到九爷果真比她大,今年已十九了。只是因着出身富贵,少知人间疾苦,于是气质上倒天真烂漫,看着倒如同比婉兮还小似的。

    “你输了,快叫九哥!”九爷竟兴奋地拍掌。

    婉兮吐吐舌:“当人兄长,就欢喜成这样?”

    九爷扬眉:“可不!你不知,我在家最小,兄弟里头我排第九,上头还有两个姐姐,我镇天就叫人家哥哥姐姐,还没有人叫我哥哥呢!”

    婉兮只能莞尔,“行,那便叫你得逞一回。九哥在上,小妹这厢有礼了。”

    九爷欢喜得上前一大步,便自自然然捉起了婉兮的手:“好妹妹~”

    婉兮面上一热,急忙抽回手来:“四爷嘱咐叫你留下养伤。你既已经见好了,是否也要追随四爷,这就南归?”

    九爷扬扬眉:“南归?”

    婉兮抬眸望他:“你们二位……不是江南人士么?”

    九爷笑起来,晃了晃头:“你这么觉得?”

    婉兮点头:“都说江南人士腹有诗书气自华,你们二位皆是如玉的人品,想来如是。”

    九爷没承认也没否认:“你不告诉我们怎么逃过选秀,那我就也不告诉你我们是哪儿的人。反正,你很快就知晓啦!”

13、骂槐

    “嗤,我可不要小气的哥哥。m.www.uu234.net”婉兮嘟了嘴,背过身去。

    九爷便笑,忽地扶住额头,噗通便晕倒了。

    婉兮惊得哪儿还顾得上生气,赶忙奔上去查看:“九爷!可还是蜂毒未祛?!”

    只见他忽然眨眼一笑,伸手就攥住了婉兮的皓腕:“吓你的~你再生我的气,说不定我血里的蜂毒就又翻涌开,那我真的会晕过去~”

    “耍赖。”婉兮无奈,只得扑哧儿笑开。

    挨着这样近,她的发丝被呼吸撩起,几乎都擦到他面颊。他便不觉收了笑,歪头怔怔凝视着她。

    婉兮也忽觉气氛微妙,便忙看他一眼:“怎了?”她忙抹一把脸,以为是哪儿脏了。

    他目光幽幽,声音更是幽幽:“我不走。”

    “嗯?”婉兮眨眨眼:“缘何?”

    “我要留下来多逛些日子。”九爷黑瞳轻转,化作热烈:“要你陪着!”

    婉兮哑然失笑:“你……难道是正好趁机躲过念书?”

    他耸耸肩:“既然说到这儿,我便问问你:这周遭可有人卖地?”

    婉兮不由得下意识向后挪了挪,脸上的笑全散了:“你问这个干嘛?”

    九爷也留意到了婉兮的严肃,便也同样跟着严肃起来。不过随即还是故作轻松地笑笑:“当然是想买地喽。这是京师左近,距离天子脚下不远,在此安田置产是笔不错的买卖。”

    婉兮秀眉微蹙:“你别沾这个,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九爷点漆似的黑眼珠打了个转:“怎么说?”

    婉兮叹口气:“还说你们不是江南人士?也只有那隔着远,才会不知道这附近的田地,绝对不可买卖。”

    婉兮走到窗前,望向窗外:“京师左近都是旗田,是朝廷赐给旗人的口粮田,朝廷严令,不准买卖。而这附近就更是皇室庄田,你若敢碰,祸及九族!”

    九爷倒没那么紧张,只是扬了扬眉:“可是一路走来,倒也见过不少私下转让的。”

    “是有。”婉兮秀眉微蹙:“有些旗人家道败落,只能私下变卖旗田,图一口饭吃。”

    九爷便笑,上前捉住婉兮手腕:“瞧你的样子,就是知道哪家有卖的!你别担心我,我既然敢买,就有法子避过朝廷盘问。好妹妹,你务必帮我联系联系。”

    婉兮离开客栈,已过午时。

    走过街口,她略作迟疑,还是走向周家。

    此前拿五妞做借口出门来,结果昨天失血,今早又早早送行,竟耽误了。

    她走到周家门口,还没等敲门,就隔墙听见里面正有人扯着脖子叫嚷。听那声音是五妞的嫂子孟氏。

    “没错,旗人家的姑娘是尊贵。别说小时候在家不必敬兄嫂,连爹娘也不用跪拜。即便是外头遇见朝廷官员,也是不必跪的。”

    “在家里,一日几顿,姑娘你都是跟爷爷、奶奶同桌坐着吃饭。我个当媳妇的不但没资格上桌,还得站在地下伺候着姑娘。”

    “说来说去,姑娘们这么尊贵,还不都是因为都要应选,说不准就当了娘娘,最差也成了官女子呢!”

    “可是五姑娘,你现在却已不同往日,你现在已被宫里的主子撵回来了!你不但毁了自己,你更是已经毁了咱们家!”

14、磋磨

    婉兮听得皱眉。

    整个周家却一片鸦雀无声,竟没个人出来规束、劝解。

    婉兮可以想见,五妞定是独自躲在屋里哭。

    婉兮秀眉微拧,推门便走了进去:“嫂子这是做什么?”

    孟氏一向彪悍,在家里当家不说,在邻里之间也颇有些恶名。听见有人这么说话,她拧头就瞪向门口来。却因见是婉兮,面上好歹收敛了些。

    “哎哟,原来是九姑娘。”

    婉兮父清泰任职内管领,乃是负责这一片蜂田蜜户的五品官员,周家便在清泰辖下,孟氏不敢不客气。

    婉兮走进来,自己关严了门,径直走到孟氏面前,目光泠泠盯着那一脸横肉的妇人:“嫂子既知五妞现为官女子,便该明白她现在只能受主子责罚。官女子犯错,宫里的娘娘都不可打骂责罚,统交内务府,由内务府官员审问了,奏请皇上之后才能发到慎刑司。此时怎就轮到嫂子你张口就骂了?”

    “怎么,难道嫂子觉着自己身份竟已高贵过宫里的主子们去了不成?”

    孟氏脸上一红一白:“九姑娘说的自然没错,可是我们五姑娘现在是被撵回来了!被宫里撵回来的姑娘,谁家敢娶?还不是要一辈子赖在娘家,要我们这当兄嫂的养活一辈子?”

    “况且,别说婚嫁,这里里外外还有多少双眼珠子,明里暗里监视着她!她是在宫里主子身边伺候过的人,宫里怎么能不担心她出来浑说?日后我们家这日子,还怎么过?”

    “嫂子也不必说的那么难听。”婉兮心下惊惊地跳,面上却仍沉静如水:“什么叫被撵回来了?五妞在宫里也未犯什么规矩,不过是眼疾看不清东西罢了。宫里送回来也只说是叫回家养病。按照宫里的老例儿,只要得用的,本主使着趁手的,等病好了,还是有机会再召回去的。只要本主儿向皇上和太后讨个恩典罢了,到时候五妞还是高贵的官女子。”

    孟氏却不服气,眯了眼冷笑一声:“九姑娘年纪还小,未经引见,还不知宫里都是什么规矩,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们五姑娘眼疾?那就真真笑话儿了,谁不知道咱们姑娘最是眼聪目明的。再说从送回家来那天,哪里就有看不清的东西了?”

    “是没明说犯了规矩,可是这不明说的才是最难测的。若是明着犯了规矩,好歹还能交内务府给个说法,这不明不白给推说了个眼疾,那就才真是犯了主子的大忌——这样的女子,本主儿怎么还犯得着向皇上和太后讨恩典,何必还给召回宫里去?”

    “那也轮不着你这么磋磨我!”窗内五妞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你们嫌弃我,大不了我一根绳子吊死算干净,也不用你们拿我当丧门星似的!”

    “吊死?”孟氏掐着腰冷笑:“说得倒轻巧!姑娘才出宫这么些日子,不明不白就死了,你这不是自己一了百了,你这是要叫全家人都跟你背黑锅!”

15、险恶

    婉兮听见五妞的哭腔里都已带了沙哑,便知她这些日子来怕是日日以泪洗面,心下不忍。m.www.uu234.net

    她上前一步掐住孟氏手腕,却是压低了声音:“嫂子看得明白!只是嫂子既知五妞出宫出得蹊跷,又知这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盯着,便该知道五妞出不得事。”

    “嫂子今天高声大嗓说了这么许多,墙外必定有人都听了去;回头嫂子这再逼得五妞当真上了吊,嫂子你这又是在护着一家,还是害了你全家?”

    孟氏一惊,忙闭严了嘴。

    婉兮这才松一口气,手上的力道便也放轻:“嫂子听我一句:日后若想自保,千万管住了这一张嘴。不但五妞要安安静静,什么话都不要与外人说;你这当嫂子的更要提点着全家谨言慎行。唯有如此,宫里才能放下心,那你们一家便也无虞了。”

    孟氏喏喏地去了,婉兮这才推开五妞的门。

    果然,五妞的眼已是哭肿了。发丝蓬乱,衣衫也满是狼狈。

    婉兮轻叹一声:“从宫里出来的人,本是最懂规矩的,我本想向你学着些,却没想到你已邋遢到如此地步。怨不得连你嫂子也敢踩高踏低,打算干脆逼死你。”

    五妞一把抱住婉兮,便是嘤嘤哭出声来:“我在宫里受的委屈……我不敢说,也没人说。本以为回到家来,好歹是娘亲老子,却没想到他们比宫里的人更狠心,拿我当丧门星似的看。我竟是做错了什么?不过是因此毁了他们想要借着我光耀门楣的迷梦去罢了!”

    婉兮垂首,也自叹息一声。

    也是,家里的女儿若生得半点标致,家里的人便免不了生了些妄念。出一女而荣一族,本就是多少人心心念念的巴望。

    “你既已出宫,便忘了那些。总归安安生生熬过这些时日去,将来谋个如意郎君嫁了就是。总好过在那红墙之内,熬成白发宫女。”婉兮拍拍五妞的手,软言安慰。

    五妞抹一把脸,上下打量婉兮:“你这脸上的红……倒不似去年那么重。”

    去岁婉兮本该和五妞一起参与引见,婉兮同样还是在引见前一个月招惹了蜂子,五妞与婉兮交好,私下便也是知道的。

    婉兮也自叹息:“可不。”

    “那你今年,岂不躲不过了?”五妞忘了自己的难过,反倒替婉兮忧心起来。

    婉兮点点头:“我本是尽力一试,却也不想连累家人。去岁躲过便躲过了,今年既然躲不过,便不能拿我全家当了陪绑。”

    五妞的泪便又来了,她紧紧捉着婉兮的手:“惟愿你不被留用。若是被留用,岂不又要重蹈我的覆辙?九儿,宫里的主子们个个花容月貌之下,都藏着颗颗蛇蝎之心。咱们这些进宫当奴才的,哪个都是被她们攥在掌心儿里的棋子,没有一时一事归咱们自己做主的。所以,九儿,你切切记住我的话,只要有万中取一的可能,也万勿被留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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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了,她的愿望很简单:安安静静当个小宫女,等25岁放出去。可是!那位万岁爷又是什么意思?初见就为她吮伤口;再见立马留牌子。接下来借着看皇后,却只盯着她看……她说不要皇宠,他却非把她每天都叫到养心殿;她说不要位分,他却由嫔、到妃、皇贵妃,一路将她送上后宫之巅,还让她的儿子继承了皇位!她后宫独宠,只能求饶:皇上,你要雨露均沾啊~--皇上,请您雨露均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皇上,请您雨露均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皇上,请您雨露均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