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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miss_苏     皇上,请您雨露均沾txt下载     皇上,请您雨露均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62章 六卷 76、直言

    这后宫里,语琴与颖嫔与婉兮交好,那是人人皆知的事。m.www.uu234.net

    而纯贵妃,虽说没有语琴、颖嫔与婉兮来得亲近,可是终究因为四公主的缘故,如今与婉兮也早站在一处。

    故此这份排单,已是明晃晃地将忻嫔的处境都摆出来了。

    说白了,皇上这叫语琴和颖嫔都随驾,还不是为了令妃?!

    皇上但凡若有半点为她着想,便也不至于将语琴和颖嫔都带着。即便是顾着令妃的胎,那叫语琴和颖嫔之中的一个跟着就也是了,反正还有纯贵妃从旁照应着呢。皇上完全还可以带一个不是令妃一伙的,至少也能叫她一路上有个说话的人!

    也唯有皇上自己才笑眯眯解释,“忻嫔终是皇后宫里人,这样一路随皇后同行,也方便伺候皇后。”

    那时皇帝当着众人,还朝忻嫔眨了眨眼,“况且忻嫔年轻,最是爱热闹的时候儿。这么小的年纪,刚进宫来就为朕添了六公主。这两三年间,忻嫔全心全意抚养六公主,倒是将自己活泼好动的性子都给忍下来了。”

    “如今六公主也大了,正是时候儿带忻嫔一并到江南走走。”

    皇帝说着还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拍拍她肩膀,“况且你阿玛总督那苏图曾任湖广总督、两江总督、闽浙总督、两广总督……这些地方多在江南,都是朕此次南巡要经过之地。你这便随驾同行,也去看看你阿玛当年曾为朝廷效力的地方。”

    那会子她心下说不出是感激还是酸涩——所幸皇上还记着她阿玛。

    只要皇上还记着她阿玛,那皇上就不至于太亏待她。

    可是皇上带她南巡,却在随驾后宫中排出这样一份名单来……终究还是让她心酸。

    她深吸一口气,不想在玉蕤面前露出失意来,竭力显出不在乎来,“皇上怎么想?皇上还能怎么想,自然是后宫谁得宠,皇上便带着谁出来罢了!”

    这也是前朝后宫对于随行主位的一个简单的认识。

    不得宠的,皇上自然不带出来;带出来的缘故,除了得宠,还能是什么呢?

    玉蕤还是轻叹一声,“得宠?可是庆主子和颖主子,都是进宫多年,连点动静都没出过。若说得宠——或许也只因为在宫中与令主子交好罢了。”

    忻嫔倏然瞪住玉蕤,一时连气儿都喘不过来了。

    月光之下,玉蕤缓缓抬眸,迎住忻嫔的眼睛。

    “倒不知忻主子此行有何安排?奴才也好早作准备。”

    忻嫔霍地转开头去,却是顾左右而言他,“玉蕤,我至今想不明白,令妃究竟是因何与你生分的。若说还是当初六阿哥福晋换了人的事儿,仿佛不至于到此时还不了结的吧?!”

    玉蕤垂首,秀眉淡淡挑了挑。

    “奴才自是每每午夜梦回,再睡不着时也还想着此事。奴才倒是又想起一件事儿来——不满忻主子,七公主原本不该生在七月十五的。是令主子在临盆之前,出了意外。”

    忻嫔这才缓缓回头,眸子眯紧。

    “哦?什么意外?”

第2063章 六卷 77、轻飘飘的三个字

    暗夜里,玉蕤在清月银辉中缓缓抬起眼,目光深幽,看不见底。

    “……令主子说过,宫里皇嗣夭折的多,除了种痘要担的风险之外,与寸子鞋也脱不开干系。终究内廷主位都穿高底的寸子鞋,最高有七八寸呢,谁还没有个踩不稳当的时候儿,这便摔了的?”

    “故此令主子从有了七公主开始,便弃了寸子鞋,只穿平底鞋。按说凭令主子对鞋这样小心,本不该再出意外才是——可是说来却巧,偏偏意外还是出在了鞋子上。”

    “七月十四那天,原本什么都好好的,可是令主子穿鞋,忽然被一根藏在鞋底里的针给惊吓着了!这便才在七月十五天不亮的时候,就诞下了七公主来。”

    忻嫔高高挑眉,“哟,还有这事儿?这必定是有人存心算计令妃去,可是怎么也不见她查啊?”

    “便是她顾不上查,她也该禀报给皇上,叫皇上彻查啊!她怎么能忍下了这个哑巴亏去?——令妃可从不是闷头吃亏的人啊。”

    玉蕤唇角勾了勾,眸光盯住忻嫔,一瞬不瞬。

    “其实这一招在宫里都不算新鲜了,令主子早年就见过。原本当年淑嘉皇贵妃接连诞育皇嗣,而且每一胎都是皇子,在宫里便早就遭了忌。故此啊,早在淑嘉皇贵妃诞育皇嗣的时候儿,就曾在枕头上见过莫名出现的针,也曾经将淑嘉皇贵妃惊吓过。”

    忻嫔倒是扬眉,“原来还有这回事?我进宫晚,倒没听人说起过呢。”

    玉蕤这才半垂眼帘,淡淡一笑,“故此这事儿虽说叫令主子受了惊吓,可实则令主子反倒没放在心上,甚至讥讽说,这人原来也就这么点招数~”

    忻嫔倒笑了,“她说得轻巧,可是她还不是受了惊吓,这才叫七公主出生在七月十五了?”

    玉蕤却耸了耸肩,“令主子说,孩子已是足月,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要紧?便是生在了七月十五,一来平安降世,半点缺陷都没有;二来又反倒博得皇上格外的怜惜,叫皇上那一天从天不亮一直拜佛到了晚上……这福分反倒是意外之喜了。”

    忻嫔霍地扭头,咬牙冷笑,“她倒看得开!”

    玉蕤缓缓道,“奴才等人倒也都忍不下这口气,都劝主子待得七公主满月之后,细查此事——可是令主子却说了三个字——”

    忻嫔又霍地转头回来,“哪三个字?”

    玉蕤淡淡垂下眼帘去,“令主子说——‘不上当’。”

    玉蕤的语气清淡,但是隐约之间的确有模仿婉兮当日神态的模样。

    便是这么瞧着玉蕤,忻嫔都能朦胧之间,仿佛看见当日的令妃那轻描淡写、却带着十足嘲弄的神态去。

    她便忍不住笑了,“不上当?是她被旁人算计,是她上了当、吃了亏;她还说什么不上当?她这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吧!”

    玉蕤幽幽抬眸,却轻轻摇头。

    “忻主子有所不知,若要查鞋底的针,必定要查令主子位下的针线妇人。宫中主位,各自的穿用,都由位下的针线妇人负责。这些妇人都是每位专用的,又不混用。”

六卷 78、白瞎了一条妙计

    “而令主子位下的这些妇人,都是令主子位下内管领下的妇差。顶 点 X 23 U S而令主子位下的承应内管领,不是旁人,正是清泰大人啊。”

    玉蕤说着,眸光在月色下淡淡一扬。

    “且不说一旦坐实了是内管领下妇差的罪过,那清泰大人还归属内务府管辖呢。这样追究下去,奴才的阿玛、甚至是傅公爷,也都难辞其咎去。这样一连串儿地拎起来,便是要将令主子这些年来好不容易培养的根基,连根拔除了!”

    忻嫔在夜色里,幽幽扬了扬眸。

    “令主子说,若非要迈不过这个坎儿,非要去追查一根针的话,查来查去,首先自然是要查到清泰大人头上。这自是骨肉相残,当然是亲者痛、仇者快。”

    “令主子说,那人故意选了这样一个手段,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故此她才不上当,一根针,反正也没伤了她和七公主分毫,便过去罢了。”

    忻嫔紧咬牙关,从玉蕤面上,仿佛隔着时空,看着几个月前婉兮脸上的淡然从容,还有那刻在眼角眉梢的嘲弄,她便觉着心口有些憋闷,喘不上气儿来。

    玉蕤说完了这一番话,也深吸了一口气,“令主子还说,这个道理不光她明白,实则宫里每个有些脑子的人,都明白。”

    “所以当年淑嘉皇贵妃也没追究过——因为淑嘉皇贵妃也同样是出自内务府,她的父兄、伯父堂兄弟也同样都还在内务府任职。若非要追查起来,自然也难免牵连到她母家去。”

    “令主子说,身在后宫,谁人不明白什么该查,什么该忍呢。只有那些没眼色的,才会将旁人的‘忍气吞声’看做是无能吧,实则这种忍耐,才是后宫中生存,最高的智慧。”

    “还有,令主子说,那人既然也用针这一招儿,何尝没有将祸水引向淑嘉皇贵妃的意思去?淑嘉皇贵妃去年十一月刚薨逝,算算日子恰是在令主子怀上七公主一个月的时候儿。若是追究了针的事儿,难免不被有心人利用,叫人以为淑嘉皇贵妃当年的针,是令主子叫人放的;所以轮到令主子临盆,那淑嘉皇贵妃的母家或者旧日的奴才,便报复回来。”

    “而淑嘉皇贵妃又已然薨逝,无法再为自己辩白一个字到头来,伤了逝者不说,又离间了令主子与十一阿哥永瑆的情分去。终究,那会子十一阿哥还在令主子身边抚养呢。若一不小心,说不定便又是什么泼天的祸事去呢”

    忻嫔腾地站起身来,转身走了一圈儿。

    “好啊,好,最高的智慧,呵呵。可是照我看来,不过还是打掉牙齿和血吞罢了!”

    玉蕤想了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若只是令主子自己一个人忍了,倒也算是和血吞——可是若皇上也知道了,皇上心下也早替令主子做好了防备,那应该就没那么凄苦了吧?”

    忻嫔不由得眼睛又是一眯,“你说什么?皇上也早知道了?——皇上知道什么了?”

六卷 79、得遇良人

    玉蕤静静抬眸迎向忻嫔。

    “也多亏奴才的阿玛是内务府的总管大臣,这便内务府的奏案,奴才阿玛都经手,故此便是外人不知道的细节,奴才阿玛倒是都清楚的。“

    “去年十二月,皇上恩赏令主子的兄长德馨房产和地亩。因德馨本就是内务府下广储司缎库的人,这奏案便只是在内务府内部流传罢了,倒没必要惊动前朝,叫外官得知,故此知道的人不多。”

    “便是有人知道了,也只留意到这个时间:这会子正是令主子刚刚怀胎不久,自然便也认定是皇上高兴,这才赏给德馨房产和地亩罢了。”

    “可是奴才阿玛却给奴才说了另外一个细节:那道内务府的奏案,名为奏为赏原任内管领清泰之子房屋地亩事。”

    玉蕤听到这儿,略停,抬眸望住忻嫔。

    “忻主子可从这奏案的名称里,发现什么更为要紧的去了?”

    忻嫔终究是忻嫔,脑筋也自不简单。

    更何况,此时玉蕤已是刻意停顿,前后提示了许多。

    忻嫔便眯起眼来,“其一,为何不直接是‘赏给库掌德馨房屋地亩事’,反倒要将德馨的身份换成‘原内管领清泰之子’?”

    “啊,我懂了。德馨的品级太低,原本没资格得这样的赏赐。他得了这赏赐,不是因为他本人的政绩,而是因为他是‘清泰之子’——亦即是说,他就是因为是令妃的兄长,才因为妹子怀胎,皇上高兴之下才得的这个赏赐!”

    玉蕤淡淡点头,“正是。令主子的母家,原本都没什么可依仗的。如今清泰大人和德馨大人能得皇上恩赐,自然全都是因为令主子的缘故。”

    忻嫔盯着玉蕤的神色,半晌才有缓缓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其二,为何给清泰的称谓是‘原内管领’?难道是,那会子皇上已经叫内务府大臣,将清泰议叙,将有升转任用?!”

    玉蕤终于在月色里,静静抬眸。

    “忻主子英明,正是如此。奴才阿玛说,内务府大臣已经议叙完毕,皇上已是有意升转清泰大人为‘包衣佐领’之职。”

    忻嫔不由得盯住了玉蕤,又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内管领是正五品,包衣佐领是从四品,从品级上来说,只属于正常的升转,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从内务府下官职和身份上来区分,却有很大的差异——若是内管领,家中的旗籍自然都是内管领下,也就是俗称的辛者库。家人世代为皇家的仆人,只能伺候皇家的衣食住行,子弟不能科举,不能披甲当兵,不能担任内务府职官之外的官职。

    可是若升为包衣佐领,便等同于家人出了辛者库,入了包衣佐领下。也就是说从此魏家的子弟,可以正常参加科举、当兵披甲,有了“正身旗人”的身份,已为“良人”,可以走上旗人们的正途去了。

    从前宫里都看不起婉兮的出身,不过就是因为她本是辛者库下。又有当年康熙爷责骂良妃那一句著名的“辛者库贝戋妇”之说

    而这会子,这一切竟已悄然烟消云散了。

第2066章 六卷 80、挖好了坑儿(8更毕)

    忻嫔忍不住沉沉冷笑,“去年十二月?令妃刚怀胎不到两个月吧。。这中间儿还要避开十一月淑嘉皇贵妃的薨逝和追谥,十二月一到便早早给了她父兄这么大个脸面!”

    “那会子还不知道生的是男是女呢,皇上竟然都已经高兴成了这个样儿!”

    月光之下,忻嫔面上、身子都是紧绷着的。便是她竭力不想高声,不想崩溃,可是这模样分明已是都在强撑着罢了。

    玉蕤便淡淡垂下眼帘去。

    “奴才想禀告忻主子的是:幸亏那放了针的人,事后没主动将这事儿挑出来。否则那会子清泰大人其实早就已经不是令主子位下的内管领了——那人若想利用此事来陷害清泰大人,注定终究只是给自己找个没脸罢了。”

    忻嫔使劲笑着,盯住玉蕤半晌。

    “所以你才说,皇上早就知道了?皇上还早就设法防备了有人算计她母家人,只是皇上故意只将这消息压在内务府范围之内,没叫外人知晓,就是挖好了坑儿,等着那个人自己跳呢?”

    玉蕤点头,“故此奴才方才斗胆说,令主子并未打掉牙齿和血吞。她是在窗内看着皇上挖好了坑儿,等着拍手笑呢。”

    忻嫔又是半晌说不出话来,伸手扶住身旁假山,撑住摇晃的身子。

    “皇上竟然做这样的事?”忻嫔缓缓道,“这哪里像是皇上的所为?”

    玉蕤轻叹一声,苦笑一下,“兴许是忻主子进宫晚的缘故,才不知道。实则奴才在令主子身边儿伺候这么多年,早看过太多皇上诸如此类的做法——皇上他,其实,很淘气的。”

    玉蕤说着,忍不住露出一丝如梦如幻的笑来。

    “我倒不敢相信!”忻嫔不由得嘶声道。

    玉蕤赶紧收起神色,抬眸迎住忻嫔的目光,“忻主子怎么忘了,令主子临盆之前,连两名守月姥姥,几个妇差,全都是皇上亲手挑出来的——清一水儿的汉姓人,这自然只能是皇上自己敢做的主。”

    “皇上连妇差都能亲自替令主子挑了,又何况只是挖个坑儿呢?”

    玉蕤的话,忻嫔越听越刺耳;听到此处,已然是扎心了。

    忻嫔眯起眼来,细细打量玉蕤,“……可是你说了这么多,却忘了回我方才的话:你究竟,是因为什么得罪了令妃,叫她如今与你生分至此的?”

    玉蕤小心吞了一口气,垂首颤着声儿道,“其实也就是发现针前后那几天的事儿。那会子五妞还没走,有一天奴才在茶膳房里亲手给令主子预备清粥,结果五妞进来跟奴才找别扭。”

    “那会子奴才本应该分得清轻重,便不该搭理五妞才是。可是奴才没忍住脾气,这便与五妞拌嘴许久……奴才本是令主子信任的人,那几天本该不离令主子左右,结果奴才失职,这才叫旁人得了可乘之机。”

    “否则,那鞋里的针本该是怎么都不会出现的……”

    “令主子虽说不愿为了那根针而上了外人的当,却不能原谅奴才那会子的不分轻重。原本最信任的人,关键时刻却没能护着主子……主子说不定便是因为那事,对奴才存了不满,这才这么久都不肯原谅奴才。”

六卷 81

    玉蕤去了,这焰火都照不亮的幽暗之处,唯有忻嫔和乐容站在黑夜音乐下,满面的苍茫。www.uu234.net

    玉蕤的背影都走得远了,忻嫔还没收回目光。乐容心下有些没底,这便轻声问,“主子一直在追问,她究竟是怎么与令妃生分了的,莫非还是有些不信她?”

    忻嫔的指尖捋着手腕上碧玺十八子下垂下的穗子。

    “她说话,总叫我刺耳、戳心。叫我不能不多防备一层,她的心其实还是向着令妃的。”

    乐容也是皱眉,“那主子何必还要用她?”

    忻嫔叹息一声,转过身去,缓缓朝自己行幄的方向走去。

    不是她想不想用玉蕤的问题,而是这会子,她能指望得上、能伤到令妃的,也唯有玉蕤这个人了。

    所以她心里虽然从始至终,对玉蕤都还存着一丝防备,她却也始终还都给玉蕤留着一线“生机”。

    “只要她能给我一个叫我信服的理由,叫我相信她跟令妃之间,有更合理的缘由生分的,那我就还能用她。”

    她走在前面,声音寂寂。

    “终究这会子令妃身边儿,真正得力的,也就剩玉蕤一个了。想要剪除玉蕤,才能真正伤得着她;也唯有将来有朝一日揭开,是玉蕤背叛了她,这才比简单将玉蕤撵出宫去,叫她更疼。”

    乐容跟上来。

    “如此说来,玉蕤说是因为她当日没能伺候在令妃身边,才让放针的人得了机会她这话,主子还不能放心?”

    忻嫔停下脚步,在月色底下回眸望来。

    “是有些道理。令妃不愿中计,故此没有追究;可是不等于令妃就不恼恨了身边儿人的疏忽。终究女人临盆,母子二人都不啻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任何的闪失都能叫人丢了性命去。虽说令妃那次侥幸,可是她心下存了计较,倒也合理。”

    忻嫔抬起头来,面对寂寂苍穹。

    “我只是觉着,仅仅是这样一点理由,还不够。”

    玉蕤回到婉兮行幄,皇帝刚刚离开。

    玉函迎上来,不由得含笑问,“回来了?这是去哪儿了,耽搁了这么久?”

    玉蕤垂下头来,只向婉兮道,“元宵佳节,奴才也有些想家。方才在大宴上正巧见到奴才阿玛,奴才这才私下里与阿玛说了几句话,问问家人是否都好。”

    玉函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儿想想也就玉蕤你最幸福,便是身在宫里,也总能与阿玛相见。若我等,已是早与父兄家人隔绝了去。”

    玉函说着含笑出门,给婉兮叫热水洗漱。

    行幄之内只剩下婉兮和玉蕤。

    婉兮的目光从玉蕤面上浅浅流过,“今儿是元宵佳节,我瞧着你气色倒好,可见今儿过得倒是开心。”

    玉蕤垂了头,忍不住唇角轻挑,“是,奴才今儿可痛快了嘴,说得开心。”

    婉兮便轻轻扬了扬眉,“也没问问你阿玛,这会给我带的针线妇人,可敷使用?”

    婉兮不同旁人,这回是怀着身子出巡的。肚子会渐渐大起来,衣衫什么的都需要修改,故此她位下这回带着的针线妇人要比旁人都多。

六卷 82

    玉蕤眼底清光一闪,忙点头道,“主子放心,这回的带出来的针线妇人,是奴才阿玛请清泰大人和德馨大人,一个一个挑出来的。m.www.uu234.net最后还有傅公爷亲自问话、定夺。”

    “总归这回是在路上,便万万不能再叫针线上出了事,惊了主子。主子放心就是。”

    婉兮含笑点头,“我瞧见了,她们这回但凡送上来什么,你竟都贴着面颊过一遍——若还有针,你岂不毁容了?”

    玉蕤小心回眸看一眼帐外,倒也垂首轻轻含笑,“奴才毁容又怕什么?总归主子会顾着奴才一辈子的。”

    婉兮这才抬起眸子来,静静望住玉蕤。

    良久才轻声道,“傻丫头委屈你了。”

    虽说只是简单的四个字,玉蕤的眼中也一下子涌满了热泪。她极力忍着,垂下头去,“奴才是主子的奴才,一辈子都是。”

    次日启程,按着规矩,五人先去给皇后请安,又由皇后带领之下,向皇太后请安。

    离了皇太后行幄,语琴上前含笑问婉兮,“今儿忻嫔的脸,怎么是绿的?昨儿大正月十五的,谁给她气受了?”

    颖嫔也笑,“莫非是又瞧见皇上送令姐姐回行幄,她这便又拈酸了不成?”

    婉兮回眸,故意盯了玉蕤一眼,淡淡吩咐道,“你们先去看看车马都预备好了么?”

    玉蕤和玉函去了,婉兮这才淘气地眨眼一笑,“她是被气着了。昨儿好歹是上元佳节,咱们也该好好乐乐。”

    语琴忙问,“竟是怎么气着她了?”

    婉兮眨眨眼,“从七月十五至今,已是七个月了。那根针在我心里扎了七个月该忍的,我已经忍得够久,这会子也是时候该还给她,扎在她心上了!”

    语琴和颖嫔都惊喜地对视一眼,“是怎么叫她知道的?”

    两人也都是心眼儿通透的人,便都不由得抬眸望向远远在马车旁准备褥垫的玉函和玉蕤两人。

    婉兮便含笑点点头。

    尽管要小心着,可是眼前的两人是她的姐妹,是时候告诉她们,叫她们放心了。

    “我早说过,我不是忍气吞声的人。若针对我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可若是针对我孩子的,我早晚用她自己的巴掌,扇在她自己脸上去!”

    “咱们呐,”婉兮含笑眨眼,“就等着听个响儿!”

    语琴终是松了口气,低声道,“阿弥陀佛幸好是你的安排,不是你身边儿又真的出了事去。否则一个五妞刚走,若再有一个,可怎么好?”

    颖嫔也点头,“我这些日子也是隐隐约约瞧着,令姐姐跟玉蕤之间别别扭扭的。我这心底下可揪起来了,却也不便与姐姐当面说开这会子心下有了底,这才放心了。”

    婉兮淡淡一笑,“五妞从来不是‘我的人’。可是她既然被人安到我身边儿来,便也别叫她白来。一来,叫她反倒让那个安排的人,自己闹心去一回;二来,也索性用她扮个障眼法,叫外人以为,我身边儿的人都是不稳定的,若再有一个存了异心的,她们便也容易相信些。”

六卷 83

    回眸往昔,语琴都忍不住冷笑,“有些人啊,自以为聪明。m.www.uu234.net却不知道在宫里这十几年来,咱们什么没经过,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便如当年的念春,那与你才当真是情同姐妹过;后来又到了我身边儿,险些将咱们两个都给离间了当年咱们的年岁还小,对人心世态还都没看得那么透彻,故此念春带给咱们的才更深刻些。”

    “与念春比起来,后头无论是五妞,还是眼前儿的事儿,反倒都不算什么了。”

    婉兮想起念春,想起宫里东筒子夹道那条著名的“阴阳路”,也是不由得叹息一声。

    便是七月十五诞下小七的时候,她还梦见了念春,回想起念春最后与她说过的那句话,“令主子,便在地下,我也会为你祈福。”

    多年过来,恨已不在,反倒更愿意想着从前的好。

    若作恶的人,都能早一点幡然悔悟,自然回头是岸。

    可是这世上偏有人,非要一条道跑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

    语琴轻哼一声,“也是那人进宫太晚,念春又死得太早,况且当年的事儿宫里瞒得严密,这才叫她都没能当个前车之鉴去。”

    婉兮默然点头,良久方缓缓说,“可是说到底,宫里的女子相斗,便总归绕不过这些法子去。”

    “若有人恨我,自然千方百计从我身边的女子、太监身上想主意去。我好容易护着毛团儿和玉叶安全出宫去了,这便故意留一个空当给她们罢了。叫她们自以为得了手,反倒叫我反倒能知道她们在安排什么,也好有的放矢,水来土掩。”

    颖嫔含笑点头,“怪不得令姐姐临行前一晚,才忽然定下叫玉蕤同行。这一招‘釜底抽薪’可真高!若此,南巡数月,小七有婉嫔姐姐照顾着,便更是万无一失了。”

    二月,皇帝奉皇太后凤驾,渡过黄河,视察天妃闸。

    二月里又逢皇后那拉氏的千秋节。皇帝依旧下旨,停止行礼、筵宴。

    接着渡过长江,已打江浙地带。

    到了江浙地带,自是江南三织造负责接驾。皇太后的行宫多在寺院,如高旻寺、金山寺等,而皇帝的行宫则都选在三织造府。

    皇后那拉氏自是伺候在皇太后身边儿,住皇太后行宫中;其余五人跟随皇帝,随住皇帝行宫。

    这会子婉兮的胎已是四个月,她已显怀。故此皇帝和身边的语琴、颖嫔等人便更加小心谨慎。

    而沿途接驾官员,便都瞧出来令妃娘娘竟然是怀着孩子随皇上同下江南来的别说本朝,便是历代先帝也没见要出巡还非要带着怀胎的主位的。

    江南官员们私下里自是议论纷纷,“由此可见,皇上当真是一天都离不开令妃娘娘。令妃娘娘之宠,只要不是眼瞎,便都瞧得真真儿的了!”

    到了江南,因纯贵妃、语琴在苏州都有亲族,而婉兮的祖籍实则也在江苏。皇帝高兴,便开恩下旨,可叫苏家、陆家的本生家眷,于行在觐见。

六卷 84

    忻嫔虽说家不在江南,阿玛也早已溘逝,可是她在江苏还有个任职布政使的姐夫安宁。且因为安宁兼管苏州织造事,皇帝所在行宫,一应接驾都是由他打点,他这便更容易见到了忻嫔。

    而婉兮自己这会子倒是没什么家人可见了:她哥哥德馨已经调回京师去任职,族兄吉庆此时以钦差侍郎的身份正在天津河北等处视察而她家虽说原本祖籍在江苏,可是她家因五代以前已经到了辽东,便是留在江苏本地的本家族人,都是五六代以前的了,早已都没有走动了。

    不过皇上陪着她,她还要亲手给肚子里的孩子做针线;皇上又每次都带来从京师随着奏案一起捎过来的、婉嫔的书信,她倒也不寂寞。

    这日皇上来,手里捧了一叠书。进来先凑过来看她手里的针线,不由得又是一脸的嫌弃。

    “你这是做给咱们的孩子穿的?”

    婉兮本意是想做一套的虎头帽、虎头镇、虎头鞋、虎头袜。可知道自己是什么手艺,这才最终只决定亲手做一双虎头袜。

    ——袜子好歹是掖在鞋里的啊,便是绣得不好,好歹外人看不见不是?

    结果没想到还没绣完呢,这样早便被皇上给嘲笑了。

    婉兮故意绷起脸来问,“爷难道看不出奴才是绣的什么吗?”

    虎头袜,虎头袜哎——这便必定是绣给男孩子穿的。她是希望能给皇上再生下一个皇子来。不为了什么太子之位,只希望能儿女双全啊。

    皇帝挑起单边眉毛,开恩似的认真看了一眼,随即便认真点了头,“看出来了啊——猫儿啊。”

    婉兮都给气乐了,扬手便将手里的袜子给撇到炕里去了。

    气死了,却又其实也不意外。

    不光不意外自己的手艺,的确是十几年没啥长进;也不意外她的四爷,总能给她说歪喽,气得她压根儿痒痒,却拿他没辙。

    皇帝瞟着她,伸手将那袜子给捡回来,“嘿,还真别说,你这‘照猫画虎’整得还挺像回事儿的——虽说爷明知道你是绣猫呢,不过绣出来的模样儿瞧着哈,还挺像老虎的。”

    婉兮盯着他,没辙了,只能又是扑哧儿一声笑出来。

    “爷这说到归齐,还是夸奖了奴才呗?”

    皇帝将一对袜子套在他指头上,并在一起,故意皱起眉头道,“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弄呢?这俩小老虎凑在一起,不成了‘二虎’了么?”

    婉兮又笑又恼,扬起拳头来去砸皇帝。

    “还有爷这样当阿玛的么?还要叫自己孩子将来二虎去呀?”

    皇帝便也笑了,认真凝视婉兮,“世人皆畏虎,皆谓敢打虎者,便是英雄。可是独满人不畏虎,见虎皆欢腾雀跃——满人三人为伍,皆执虎枪,见虎则毙。”

    “从前辽东边贸,满人出售之土产,皆有虎皮、虎骨者。”

    皇帝抬眸凝视婉兮,“咱们的孩子,必定也是能打虎的勇士。将来等他长大了,爷会亲自带他到木兰打虎。爷必定教他,打下两头虎来!”

第2071章 六卷 85

    婉兮被皇帝说得,一双眼便忍不住有些湿。www.uu234.net小说し原来不止她自己希望能给皇上添个皇子,皇上也同样希望她能这一胎得男啊。

    可是这会子终究月份还早,婉兮不想叫自己整日就想着生皇子——若到时候生下来的是公主,岂不是要失望,又愧对那新下生的女儿去了?

    故此在临盆之前,婉兮始终控制着自己,不叫自己整天总往这个方向去想;甚至都不准请脉的小归去特地摸她是男脉还是女脉。

    婉兮这便抽了抽鼻子,调开话题,“……奴才记着,如意馆呈进过郎世宁画的《刺虎图》,那就是皇上在木兰,亲自打虎的情形呢。”

    说到满人打虎,不是逞个人的威风,不讲究个人英雄主义;满人打虎,实则体现的是满人古往今来协同打猎的传统——满人打虎,总是三人为一小队。三人之间分工明确:三人手执“虎枪”,呈犄角之势向前逼近。一人在正中,吸引老虎的注意力,其余二人便得以从肋部、尾部等防备较弱处动手。

    且虎枪是满人专门为打虎而发明的兵器:长柄,枪头呈菱形,这样枪杆能将人与老虎隔开足够的距离,枪头又能有效地刺伤虎身。(这虎枪在故宫、沈阳故宫里都有哈)

    因这样的团队协作,才叫满人打虎几成家常便饭,人人皆不畏虎,见虎而欢呼。

    而这样传统的三人协作的团队制度,也逐渐演变,成为以左右两翼合围的八旗制度。

    执虎枪的打虎儿郎,又被单独编入“虎枪营”,曾为八旗禁卫军中的最精锐、也最神秘的一支队伍。(以后亲们再到故宫看《乾隆刺虎图》,再有人说啥“长矛”,亲们就可纠正了那叫“虎枪”。而皇帝身边有两个侍卫,不是单纯保护皇帝,而是满人“三人猎虎”的传统哈。)

    皇帝既然说将来要亲自带着孩儿去打虎——便自然是要带着虎枪营的。也就是说这支最精锐、最神秘的禁卫军,会护卫在孩儿身旁。

    婉兮不由得想起蒙古著名的察哈尔部。那便是成吉思汗偏爱幼子拖雷,将自己贴身的家仆和侍卫赐给拖雷,这才演变而来。

    皇帝见婉兮懂了,这才轻哼一声,“那便继续绣吧。将来爷带咱们的孩儿去打虎时,就叫他穿着这双袜子!”

    婉兮这才扑哧儿笑了,夺回袜子来,自己也努力端详着。

    还别说——终究是有点像猫的。

    婉兮便道,“便是像猫也好。在外打虎,在家里却像个猫儿般乖巧可爱,那才是奴才的好儿子。”

    皇帝便也笑了,“本来就是!猫儿还比老虎多一招呢,若是猫与虎斗,老虎都未必是对手。”

    两人说说笑笑,便也觉时光反倒都短了。

    婉兮记挂着皇帝捧的那一叠子书,以为皇上要批阅奏本,这便不说话了。自靠在炕里,后腰垫了棉被,继续绣花儿;皇帝自盘了腿,坐在炕桌边儿翻那书。

    可是皇帝却一边看一边笑,那笑根本是忍俊不已。

    婉兮便不由得悄然抬眸望过去——应该不是奏本吧,不然皇上怎么能这么笑?

第2072章 六卷 86

    婉兮便也顾不上自己肚子,悄悄儿地爬起身来。m.www.uu234.netm 乐文移动网

    幸好有那些棉被垫着,动静都被棉被给吸去了。

    婉兮凑到炕桌儿边,这便扫了一眼,下意识已是念出来,“……上圣学高深,才思敏赡,为古今所未有。御制诗文如神龙行空,瞬息万里。”

    “余扈从木兰时,读御制《雨猎诗》,有‘著制’二字,一时不知所出。后始悟,《左传》齐陈成子帅师救郑篇‘衣制杖戈’注云‘制,雨衣也’。”

    婉兮念到这儿,不由扬了扬眉。

    “又用兵时,谕旨有朱笔增出‘埋根首进’四字,亦不解所谓。后偶阅《后汉书·马融传》中始得之,谓决计进兵也。圣学渊博如此,岂文学诸臣所能仰副万一哉?”

    婉兮念完这句,已是抿嘴而笑,不再念了。

    皇帝倒有些面红,轻哼一声,“有话便说。”

    婉兮终是忍不住乐,“这谁呀?这么懂——拍龙之术?”

    皇帝便也绷不住了,“呸”了一声,上前一把按住婉兮,“你觉着他在拍马?难道爷在你心里,竟没这个能耐不成?”

    婉兮咯咯笑着捂住脸,“奴才可没说。只可惜奴才却是才疏学浅,一共念了那么两年书,也只是普通的读书认字兼算术而已,却没看过什么《左传》呀《右转》的……”

    “便是叫奴才看了那什么‘制’。又是什么‘埋根首进’的,奴才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更不明白皇上的圣学渊博啦!枉奴才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些年,也看了皇上不少诗文,却都是鸭子听雷,牛嚼牡丹罢了。”

    皇帝又是笑又是恼,捉过婉兮来,轻轻在她p股上拍了两巴掌,“叫你怼爷!”

    婉兮小心抱着棉被半伏了身子乐,却是歪头淘气地瞟着皇帝,“既然还能扈从爷去木兰,可见这是朝中大臣啊,又或者是侍卫,又或者是内务府下人?”

    “看来爷是该好好找出这个人来,给这个人议叙升转一番,也不枉此人在江南替爷说了这么些好话啊!”

    皇帝便哼了一声,将那书本子丢过来,“你看!”

    皇帝身在庙堂之高,至一地,想要得知民情,便每每都要搜罗当地在市井间流传的文人笔记来看。婉兮这才看清,这些书本就是那些文人笔记。

    且封皮都不新了,一看便是的确传过许多人手的。

    婉兮小心细看了几篇,便咬了嘴唇,瞟着皇帝,不说话了。

    但凡这市井间写文人笔记的,尤其还要议论到皇上的,便自然都得给自己安个笔名,绝不露自己本名的。故此这笔记上的署名是完全陌生的,叫什么“狐说斋主人”的。

    其实看见这个署名,婉兮心下就大约有谱儿了;再细看行文间的习惯,已经知道了。

    皇帝见婉兮明白了,这才哼一声,“……如今在军机处,得傅小九的器重,所有来往西北的军报都出自他手。原本傅小九还觉着他辛苦,要为他请功议叙,爷瞧着啊,他实则还闲得很嘛!”

    婉兮这才扑哧儿笑了。

第2073章 六卷 87

    此时的赵翼,已是身为军机章京。顶 点 X 23 U S

    原本军机处所出文书,傅恒最为倚重的是汪由敦。只是汪由敦此时已是吏部尚书,故此军机处内的往来文书,傅恒需要另寻笔杆子。

    因婉兮的缘故,傅恒渐给了赵翼机会。而赵翼也不负众望,以其文思敏捷,得到傅恒与尹继善的倚重,“其扈从行在,或伏地草奏,下笔千言,文不加点。一切应奉文字,几非君不办。”且以其余力,为朝中王公大臣他们代拟了不少篇应奉文字及恭和御制诗。

    在军机处中,还是在朝堂之间,赵翼以其文采,已经渐渐得到了自己的地位去。

    此次南巡,赵翼亦是江苏人,这便早早写了笔记,在江苏市井之间传播,自然是也希望经过他的文笔,叫江南汉人仕宦明白皇帝是个什么样的天子。

    这位皇帝不是汉人眼中的“鞑子”,他的汉学造诣甚至在诸多汉人名儒文臣之上!

    婉兮含笑点头,“奴才却要斗胆说一句旁的理解——奴才倒是觉着,这才叫‘能者多劳’。军机处需随时当值,差事又重,旁人早已承担不起,他却还能有闲暇写下这些笔记来,这便反倒说明他才高八斗,下笔有神。”

    “再者此时乃为皇上南巡之际,这样的笔记传扬于江南文人之手——奴才只想说,他有心了。”

    皇帝便笑了,轻轻点头。

    “他爱说狐,可是朝中文人爱说狐的同样不少。便如纪晓岚、袁枚者,UU小说的狐祟故事也是频见笔端。”

    皇帝凝视着婉兮,“可是爷觉着,他们说的,皆不如赵翼。”

    婉兮含笑垂首,“同是说狐,有人有笔有心,有人则是有笔无心……所以若看者同样有心,自然高下立分。”

    皇帝点点头,伸手握了握婉兮的手,“……这些书,爷都看完了。行在寂寞,她们几个又都有家人可见,你自己便翻着这些玩儿吧。”

    说罢哼了一声,“赵翼胡说八道起来,UU小说还是蛮有些意趣的,也帮你填填时光。”

    婉兮大喜。

    这些市井之间流传的文人笔记,若不是皇上给她看,她自己哪儿敢淘弄去啊?赵翼写的故事好看,她这些年都喜欢,这会子又得了这么厚一叠,南巡路上怀着孩子的时光便当真不寂寞了。

    婉兮含笑钻进皇帝怀里去,箍着皇帝的脖子,抬头亲了皇帝的嘴一下儿,“……奴才,谢主隆恩。”

    婉兮这谢恩的举动,却叫皇帝的呼吸登时急了。

    他挑眉俯视婉兮,“果然是一看这‘狐说斋主人’的故事,令狐九便自然作妖儿了!”

    婉兮悄然垂下眼帘,天真地问,“爷说什么呐?”

    皇帝闷哼一声,“算算月份,你已四个月了!——头三个月,你是怎么都不肯主动亲爷的嘴;而此时你竟然敢大胆主动,便是要叫爷知道,你这会子已是胎像稳定,爷可恣意了!”

    婉兮自是红了脸,深深垂首,忍住笑,“……爷,奴才有个疑问请教。方才那本子里说的‘埋根首进’,竟是什么意思来着?”

第2074章 六卷 88(8更毕)

    皇帝长眸倏然一瞪。www.uu234.net:3wし

    “你……这个,小妖精!”说着已是脸红了。

    实则那“埋根首进”四字,赵翼解说得已然明白,乃是决计用兵之意……可是被那令狐九用在这个时候儿,这个气氛之下,那就全变了。

    婉兮唧唧咕咕地乐,“奴才当真是不明白嘛。奴才可没有皇上的圣学渊博,也比不上赵翼的才思敏捷啊。”

    皇帝又是笑,又是懊恼,嘴上已是说不出话来,索性身体力行。

    这便抓过婉兮来,将她抵在棉被堆儿里,给她展现一回,什么叫做这会子的“埋根首进”。

    婉兮清甜细喘,嘴上还不屈服,低低笑着更正,“……爷,是‘首进’,爷进多了!”

    皇帝两耳畔便嗡地一声,别说这想念了三个月的身子,便只是被这令狐九小妖精这样的一句话,都说得全身的血都沸腾了起来。

    天啊,哪儿还像个就快五十的人了。

    他咬牙低低嘶吼,“……乱解!这‘首进’才不是说唯有头儿能进,而是埋首向前之意——爷便得,一直向前,全身儿而入!”

    婉兮已是偷笑的浑身都瘫软了,另外一面还得小心顾着肚子,这便悄然深吸口气,小心翼翼地迎纳。

    这会子都叫她给逗得,皇上的变化益发明显,叫她都有些“害怕”了。

    可惜,这会子才知道“害怕”,已是晚了。

    皇帝都稳稳当当地全身而入,这才沙哑着道,“……此才为埋根。”

    婉兮这会子自己的脸都大热起来。

    她只得再小声嘀咕,“爷也乱解……《后汉书》李贤注:‘埋根,言不退’……才不是,才不是爷这个埋法儿!”

    皇帝不由大笑。

    这个令狐九,之前还说没看过《左传》还是《右转》的,这会子却能将明代李贤对《后汉书》的注信手拈来。

    这一想,心下便喜爱更满。

    皇帝嗓音自越发沙哑,凌空伏低了身子,小心地不压到婉兮的肚子,贴着她颈侧耳畔,细细厮磨道,“……你放心,爷没想退。”

    一室的旖旎,应和这苏州二月初起的春意,盈盈软软,酥酥痒痒,扰着心神。

    待得夜色阑珊,语琴等人回来见婉兮,便都瞧见了婉兮那面上的娇红甜软。

    语琴轻轻啐了一声儿,“……这江南的春天,来得就是早。有朵花儿啊,本都结果了,结果却又着急地开了。”

    颖嫔也笑。

    婉兮不依了,上前去胳肢语琴,含着羞道,“好歹你们还有父兄可见,我一个人儿在行宫里有什么意趣呢?亏你们回来还要糗我~”

    几人笑闹了一阵,语琴轻轻伸手抚住婉兮的肚子,“总归,你得小心些。”

    婉兮红着脸认真点头,“我知道啦~”

    婉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反倒觉着语琴神色之间,有些不豫之色。

    因天色晚了,语琴和颖嫔也不多留,这便告辞而去。

    婉兮悄声叫过玉蕤来,“……你帮我去问问晴光,陆姐姐今儿可有事?”

    玉蕤出去,夜色深沉了才回来,小心说,“是庆主子母家人闹出事儿了。”

六卷 89

    待得次日,皇帝奉皇太后凤驾,临视苏州织造的机房,婉兮才捉着语琴,细问究竟。www.uu234.net

    昨晚玉蕤虽从晴光口中探出语琴心里有事,可是便连晴光也不知究竟是何事,只说终究庆主子没说。

    见婉兮已是察觉了,语琴方懊恼地扯一把院墙角落里两人多高的大芭蕉叶,“不是不想告诉你们,只是若说出来,我自己都嫌丢脸!”

    婉兮握住语琴的手,“不管何事,姐姐也总归得先说出来,小妹才好评判不是?”

    语琴又跺了跺脚,还是无颜面对婉兮,这便半侧过身去,“我爹和我哥哥,这回好容易见了我,却在我眼前抱怨,说什么没有个一官半职,便是进行宫来,都叫护军和侍卫们看不起。”

    “我当是什么”婉兮倒是轻轻一笑,“好歹姐姐如今也是嫔位,陆伯伯心下有这个想头,倒也是人之常情。”

    终究大清后宫,旗人下的女子皆是选秀入宫,首重家世,故此旗人出身的主位,家中父兄都是有官职的。语琴因是汉女,进宫的缘故也只是皇帝孺慕江南二陆这大儒之家,故此经由苏州织造,将语琴送入宫来。

    可是语琴的父亲陆士隆、几个兄弟,都在朝中并无官职。

    语琴听婉兮如此宽慰,心下反倒更加难过,“他们话里话外还要埋怨我,说我好歹身在嫔位,便如人家怡嫔等人,母家早早都入了旗,父兄有旗下官职不说,朝廷还赏赐固定的房产、地亩,每年还有披甲人的钱粮。”

    “可是我进宫这么多年,皇上却还没下旨叫我母家入旗,他们便问我是不是这些年在宫中并不得宠?又或者还要怂恿我,什么与皇上吹一吹枕边风”

    语琴一张脸都通红,跺脚道,“婉兮你倒听听,他们竟都说些什么?!这些话,又哪里是身为我父兄的人该说的?这些话,更哪里是江南二陆的后裔能说得出口的?!”

    婉兮也是悄然叹息。

    她何尝不明白,这些年过来,母家一直没能入旗的事儿,一直都是语琴心上的一块病。

    终究这是大清天下,宫里纯贵妃、怡嫔等其他汉女都在十几年前就入旗了,如今后宫里唯有语琴一个还是汉女身份,这总叫她心下不安。

    况且还有母家人的利益考量啊——终究在他们的心中,总觉着既然女儿在宫里为主位,那这一家怎么也都是外戚了,或者有些脸皮厚些的干脆说自己是国丈、国舅去了。全然不顾在后宫里尊卑有别,只有皇后的母家才有丹阐,皇后的父亲才能叫国丈,可推恩封承恩公;皇帝的兄弟才敢称国舅,才可降袭承恩公的爵位。

    其余主位,便是皇贵妃之尊,家人也没有这个资格。

    婉兮点头,“总归姐姐入宫这么多年,家人有这样的期冀,也是人之常情。其实姐姐不妨与他们点明,这是皇上的安排,其中必定有皇上的深意。”

    “终究皇上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内廷主位,皇上迟早会有交待。”

六卷 90

    语琴难过地直摇头,“我自然说了。顶 点 X 23 U S我告诉他们,凭我这些年在宫里,从无一儿半女,皇上竟能进我嫔位,我已知足,他们更应该知足!便是将来,皇上必定给个交待就是。”

    “可惜我父亲已经不愿再等。他说我今年已是年过三十,他如今已是花甲之年,他怕他再等不到了。”

    语琴抬眸,无助地凝注婉兮,“我父亲他,他非说想要捐官!”

    婉兮听了,也是忍不住微微一皱眉。

    捐官,简单来说就是士民以捐纳财物的方式,想朝廷谋得官职的方式。

    这方式与科举制度平行,互为补充。给未曾在科举考试中考中的其他的士民,提供了入朝为官的方式。

    这方式古已有之。从秦朝已然开始,到西汉已经定为制度。

    终究这世上,大部分人没念过那么多年的书,没办法从科举出身。更有许多饱学之士,没能从科举点中,这制度倒也更多地顾及了这些人去。

    在大清,从捐官出身的名臣,也颇为众。例如雍正朝的李卫,便为一代名臣。

    只是捐官终究要涉及钱财,在操作的过程当中难免有些叫人不放心的去,故此婉兮也有些皱眉。

    不过这会子婉兮也只能宽慰语琴,“姐姐家乃是江南大儒,数百年来家族鼎盛,家资不衰。若陆伯伯手中有这个闲钱,便为自己捐纳一个官职,又有何不可?”

    “终究古往今来,捐纳都是朝廷公开的制度,并非私下里的卖官鬻爵,便是捐纳财物,也都是要朝廷考察此人是否可用,方可给官的,姐姐倒不必格外多心。”

    语琴急得又是跺脚。

    “婉兮,我陆家好歹也是江南大儒之家,如今竟要做这花钱买官的事儿去,你说我陆家的颜面又将何存?”

    “再说,我好歹在后宫身在嫔位,他们却想要捐官来做,这岂不是又要前朝大臣都知道,我不得宠?他们这岂不又是打我的脸去?”

    语琴说得自然没错,若换成是婉兮自己,想及家人如此,心下也冷。

    婉兮努力笑笑,“姐姐进宫这么多年,便是亲生骨肉,也难免生分了些,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也节制不住他们。”

    “既然如此,姐姐不如将事情向好里想。”

    “好里想?”语琴怆然苦笑,“这事儿我是拦不住了,还能有什么好里?”

    婉兮歪歪头,映着江南的早春阳光,清浅而笑。

    “有啊!”

    语琴迟疑,可是眼底终是浮起希望的微光来。

    语琴这心情,婉兮全都明白。她们都是身在后宫,母家却倚靠不上的人;可是婉兮好歹父兄都在旗下,都有内务府的官职,语琴就更孤苦些。

    便是这样,也总希望自己能给自己的母家好歹带些希望去,至少不希望自己母家出任何事。

    婉兮便笑,“姐姐说,陆家在江南根基深厚,又世代大儒,为何大清定鼎之后,却无一人出仕为官?”

    “咱们上回可是随着皇上南巡过一回的,咱们是亲眼看见皇上在江南开恩科,增加点选人数,极力想要招揽江南仕宦入朝为官若姐姐母家人肯,如何还到今日并无一官半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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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了,她的愿望很简单:安安静静当个小宫女,等25岁放出去。可是!那位万岁爷又是什么意思?初见就为她吮伤口;再见立马留牌子。接下来借着看皇后,却只盯着她看……她说不要皇宠,他却非把她每天都叫到养心殿;她说不要位分,他却由嫔、到妃、皇贵妃,一路将她送上后宫之巅,还让她的儿子继承了皇位!她后宫独宠,只能求饶:皇上,你要雨露均沾啊~--皇上,请您雨露均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皇上,请您雨露均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皇上,请您雨露均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