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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miss_苏     皇上,请您雨露均沾txt下载     皇上,请您雨露均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42章 256、长牙

    三月十七,皇帝回銮。www.uu234.net

    皇帝回来见六公主舜华已在皇后宫中抚养,皇帝听着那拉氏解释缘由,目光却滑向婉兮,在婉兮面上打了个转,笑意隐隐。

    婉兮自己也是心虚,情知自己那点子小心眼儿可瞒不过皇上去,这便也不敢抬眼,只是低低垂首,就当没看见。

    众人告退而去,皇帝稍后来永寿宫,抱着小十四逗着玩儿,抬眸却瞟婉兮。

    “这么说……你是想好了,将小十四送到纯贵妃宫里了?”

    皇子金贵,若皇后宫里有了孩子了,那便顺位而下,也是纯贵妃了。

    婉兮歪了歪头,“若是送入纯贵妃宫里……奴才倒也能放下一半儿的心。”

    这会子四公主也长大了,虚岁都十四了,已是待嫁的大姑娘。便是纯贵妃照应不过来的,自然还有四公主呢。将小十四交到四公主身边儿去,婉兮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一路走来,从前用过的心,积累到今日,终究会变成福报。

    皇帝却故意扬扬眉,“纯贵妃这一二年的,身子有些绵弱了;我若将小十四送进愉妃宫里呢?”

    皇子必定是妃位以上的方能抚养,而妃位以上的,如今膝下没有小孩子的,那纯贵妃之下就是愉妃了。

    婉兮含笑摇头,“若是送进愉妃的储秀宫去,那奴才也不担心。终究储秀宫里还有陆姐姐和白常在呢,她们两个谁不能替奴才多看着一眼去?”

    皇帝这便大笑,“你果然都算好了!只要小十四不送进皇后宫里去,舒妃身边儿又有永瑆,其余谁的宫里,你都不担心了!”

    婉兮歪头瞧着皇帝,“可就算是不担心了,奴才却也还是不舍得将小十四送出去……终究他是奴才的长子啊。”

    说到此处,婉兮的眼圈儿还是红了。

    真是的,非要一年一个,虽说欢喜,但是总得要站在这样为难的路口去——这还不到一岁大的孩子,就要送到旁人身边儿抚养,她便如割心断肠一般,如何能舍得呢?

    “都赖爷!”

    婉兮的鼻尖儿都跟着红了,抬手便打了皇帝一记,“……这回生完,爷好歹再别叫奴才又连着遇喜了!”

    一个小十四该送出去交给谁抚养,已经叫她为难至此;若接下来再有孩子,如今肚子里这即将临盆的一个,岂不又要再如此为难了去?

    皇帝又是叹气,又是大笑,由得婉兮打他,只伸手将婉兮也抱进怀里来。

    左边是小十四,右边儿是他的九儿,他含笑歪头逗着小十四,“瞧,阿玛怀里又多了一个大宝贝儿!”

    瞧她的爷这么老不正经的,还跟孩子说,婉兮无奈,只能扑哧儿一笑。

    “爷,你乱教孩子!”

    此时的小十四都满八个月了,再也不是那么懵懂无知的。这会子小伙子可了不得了,开始长牙了,虽嘴里还没见着牙呢,可是那小牙床都已经鼓鼓溜溜的了。

    他这听着一高兴,手舞足蹈的,直接抓过皇帝的手指头来就塞进了嘴里去——然后上下牙花子一合,吭哧就给了皇帝结结实实的一口。

第2243章 257、鸡腿

    饶是皇帝,都被这八个月大的小儿子给咬得“哎哟”一声叫出来。顶 点 X 23 U S

    皇帝将下巴颏向小十四的脸蛋儿上扎过去。

    “哎哟,这个小狗子哟!这小狗牙还没冒出来呢,咬人就这么疼了!”

    皇帝虽然是天子,也不是娇生惯养出来的,自己擅长弓马不说,便是秋狝木兰、东巡谒陵等,一路上除了在水路需要坐船之外,其余陆路全都不是坐车坐轿,而是风吹日晒里骑着马的。骨子这身皮肉,也该是扛咬的,皇帝便怎么都没想到,竟然被自己这还没长出牙来的儿子给咬疼了。

    婉兮拊掌大笑,“爷小看咱们小十四了!人家那牙虽说还没冒出来呢,可是人家这么秃着牙花子,已经能啃鸡腿儿了!”

    “啊?”皇帝也是惊了。

    婉兮冲玉蕤使了个眼色,玉蕤垂首笑着到里间去,打开小抽匣,取出一个小绫子包来。

    婉兮将那绫子包摆在皇帝眼前。

    皇帝好奇,忙展开了看——里头是一根儿鸡腿骨棒。

    这鸡腿骨棒虽说不稀奇,可是那骨棒上煞白——干净的哟,别说肉渣了,连骨头表面那层能染进滋味儿去的骨膜都没了!

    皇帝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能盯着婉兮。

    婉兮点头道,“没错,就他啃的。用牙花子啃的。”

    皇帝当真没想到,乐得已是抱着小十四滚倒在炕上。

    婉兮手扶着肚子,也是忍不住乐,“人家,还是偷吃的呢。”

    八个月大的小孩儿,还没长牙,还不能正经吃饭菜呢。可是越是还不能吃,小孩儿们越是嘴馋得不行。一旦见了点咸淡味儿,那小孩儿便什么都不顾了。

    那天婉兮用膳,小十四在边儿上便张牙舞爪地去够桌子,婉兮抱着他小腰,拽都拽不住。

    婉兮没辙,只得叫嬷嬷用小勺儿舀了点儿菜汤儿拌在饭里给他尝尝。

    婉兮自己一个人用膳,吃不了很多,那两张小炕桌上没动过的,便都赏了克食。玉蕤她们两人一张地暂且都抬到外间去,先进来收拾地下。

    等玉蕤她们收拾完了,到外间炕上一瞧——她们的小十四爷竟然不知道怎么爬上去的,竟攥着一根鸡腿儿在那啃呢!

    婉兮一回想起来也是忍不住笑。

    “虽说怀着身子,可奴才也不爱吃那些软烂脱骨的,故此这鸡啊还是照常炖的,并不格外软烂去。可是人家还是把都给啃下来了,顺带着,连骨头棒儿都给嗦啦完了。我一看啊,真是比豆角儿吃得都干净。”

    皇帝抱住小十四又是一顿大笑,“小狗儿啊,你可真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小狗儿!”

    皇帝虽说大笑,不过这会子倒也不那么惊讶了——上回这位小爷,连墨汁儿都尝尝呢,那见着鸡腿儿了,还能放么?

    皇帝歪头问小十四,“狗儿子,鸡腿儿香不香?”

    小十四听得似懂非懂,反正也不知是因为长牙,牙床刺挠;还是因为听见鸡腿儿了,总之这小嘴儿里就开始清澈透明儿地往外淌哈喇子。毫不客气地沾了他皇阿玛一手去!

第2244章 258、吟诗

    虽说是自己亲儿子的,可是那终究是哈喇子,婉兮忍着笑,赶紧掏帕子给皇帝擦。www.uu234.net

    三人正在笑呢,小七和福康安这两道旋风就又卷进来了。

    小七仰头盯着她阿玛抱着她弟弟这么满面笑容地,便脆生生地问,“阿玛乐啥泥?”

    婉兮无奈,给皇帝解释,“不知又是哪儿学来的,这半个月,天天就什么泥、什么泥的,板都板不住。”

    小女孩儿在语言方面的发育要快,小七这会子正是觉着什么话都好玩儿的时候儿,便也不分什么,逮着什么好玩儿就都跟着学。反正这宫里的官女子和太监们,除了京畿、直隶附近的,也北边儿关外、南边都有的,她都什么都浑学一气。

    福康安倒是了不得,抬眼看见小十四那一下巴颏的哈喇子,登时发挥出她额娘是纳兰容若后人的家学渊源来了,抬手一指:“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皇帝也好悬没笑喷了,伸手从地下拎起那黑筒白底的靴子,作势要朝福康安撇过去。

    “呸,你个臭小子,你给我闭嘴!”

    婉兮已是笑倒在炕上,一手还得小心扶着肚子,也不敢笑得太大了。

    福康安一看皇上恼了,便赶紧一溜烟儿跑到婉兮身边儿,钻婉兮肋下去藏起来了。

    皇帝无奈,将靴子扔了,暂且不搭理福康安罢了。

    皇帝这才回答小七,“是乐你小弟,还没长牙呢,就跟个小狗儿似的,会啃鸡腿儿了。以后啊,就管你小弟叫小狗儿!”

    小七听了,也是乐得直拍手。

    “小狗儿?小汪汪——”

    小七本是在模拟着小狗的叫声,可是叫着叫着她就不叫了。一脸的笑,也不知怎的缓缓黯然了下来。

    婉兮瞧见不对劲儿,先收了笑,拉住小七的手,“……小七想到另外一个旺旺去了,是不是?”

    小七使劲儿地笑笑,“旺旺说,也带他的小汪汪回来,给我看。”

    婉兮不解其意,抬眸望向皇帝。

    皇帝凝着自己的闺女,也是讲笑都收了起来,只柔声解说,“蒙古跟咱们满洲一样,都是极为尊敬狗的。蒙古的男孩子,更是从下生开始,便要给他们选一只小狗来,陪他们一起长大,从小保护他们,还能成为他们的伙伴。”

    “拉旺那孩子送入内地的时候儿,已是两岁了,他家里早就有了一只小狗儿;他跟小七你说的,就是那只狗吧?他会从漠北草原上,将那狗带进宫来给你看。”

    小七这才展颜而笑,“旺旺的汪汪?”

    小七这会子还并未忘了拉旺去,婉兮和皇帝相视而笑,都放下心来。

    而在婉兮肋下,那方才还躲着的福康安,却抬眸凝望着小七面上的笑,一时之间面上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仿佛难过,却又不甘心难过,便狠劲提振着自己的精神。可是那眼底,终是滑过一串伤感去。

    只是他藏在婉兮肋下呢,婉兮看不见,皇帝也没看见,便连小七也没有看见啊……

    小七仰头望皇帝,“阿玛,阿玛!旺旺、汪汪,已经有了两个。那小弟,便不能叫小狗儿了!”

第2245章 259、永璐

    皇帝都不由得半边长眉高高挑起。顶 点 X 23 U S

    “哟,听听,这女生外向劲儿的!”

    婉兮也跟着乐。

    皇帝故作严肃,噘嘴盯着小七,“谁说有了旺旺和他的汪汪之后,你小弟就不能叫小狗儿啦?他们一个是臣子,一个是小畜生,怎么跟你小弟比?”

    小七难得地执拗起来,垂下头去,只死死扭着袖口,“……反正,我小弟自可叫旁的名字去。旺旺和他的汪汪,是先取的名儿~”

    婉兮瞧自己闺女这还认真起来了,便忙悄然伸手,扯了扯皇帝的衣袖。

    ——别吓着孩子啦~

    皇帝便也笑,“嗯哼,既然这小名儿也不能叫,那小七这是提醒阿玛,该正式给你小弟取个名儿了呗?”

    满人给男孩子取名字有讲究,一般在一周岁以内不正式取名,都只给取个小名儿,这样好养活;甚至许多官宦人家,要将男孩子的小名儿一直叫到上学去呢,等到上学了才正式取个“学名”。(例如贾宝玉,这就是小名,不是大名;因为这孩子金贵,为了好养活,才连丫头都敢直喊“宝玉”。)

    婉兮便笑,“爷又急什么呢?他还要四个月才满周岁儿。”

    皇帝伸手将小十四交给玉蕤去,又冲刘柱儿递眼色。刘柱儿便也明白事儿,上前将七公主和福康安都给哄走了。

    殿内安静下来,只有两人独处着,皇帝才一把将婉兮抱过来,凑着嘴儿亲了半晌,呢哝道,“……可是爷,心下已经想好了一个好名儿了呢,怎么办?

    “爷太喜欢这个名儿了,心痒难耐,这会子便想拿出来跟你显摆了。”

    婉兮便也笑了。

    她的爷是精通文墨之人,她明白那种灵感倏然而至,福至心灵的感觉。那种“正好就是你”的感觉,在心底是怎么都藏不住的。便如小虫儿,总得有“虫声新透绿窗纱”而来。

    婉兮伏在皇帝怀里,“那爷说吧。”

    皇帝没直接用嘴说,而是伸手到那炕桌上,将毛笔蘸饱了墨,在之上悬腕挥洒出一个“璐”字来。

    婉兮拈起来看,只见那字气韵流动、笔走翔龙,说不尽的洒脱轻灵。

    ——那神韵,倒是向宫门口那石头影壁上云石自然纹理形成的龙纹了去。

    婉兮不由得眯眼,“璐?——永璐?”

    皇帝为皇子一辈取名,皆用“玉字边”。不仅皇子,连近支宗室这一辈用的也是这个“钦定偏旁”。

    这个“璐”字,首先自然是美玉之意了。

    可是这个字,又与从前的皇子们的名字,有何不同呢?

    皇帝眯眼凝视婉兮,缓缓含笑。

    “《楚辞·九章·涉江》中有云:’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被明月兮佩宝璐。’”

    婉兮不由得挑眉,眼前出现的是一个男子,高冠博带、腰配长剑、袂悬宝玉。

    若论玉佩之美,古往今来,谁家比得过人家楚国去?楚国玉佩皆为成套披挂,美不胜收。

    婉兮不由得含笑,眨眨眼,“当真是个潇洒无匹、风雅绝世的男子。”

    皇帝满意捏捏婉兮的手,“正是如此……况这一首名为‘涉江’。”

第2246章 260、此名至贵(7更毕)

    婉兮一怔,也不由得展眉而笑。m.www.uu234.net

    “涉江者,渡江南至江南也……”

    皇帝含笑点头,“咱们大清的皇子,除了这个小十四,还谁有在额娘的肚子里,就走过江南的了?这个名儿不给他,还能给谁去?”

    婉兮心下自是欢喜不胜,却还故意歪头调皮。

    “奴才还以为,是皇上这会子谒陵的路上想到的这个名儿,故此加了玉字边儿,才凑成一个‘璐’字去呢~”

    皇帝笑着啐了一声儿,“不过即便是因为这个,也是爷的一片深意——今年谒陵,是平定两度平定准噶尔,西北终究大捷之年。这一年的谒陵,便是向祖宗们禀告此事。这样的年头、这样的路上,爷忽然想到给小十四的名儿,又岂不是祖宗们的授意去?”

    婉兮含笑伏进皇帝怀里,“奴才替自己和小十四,谢恩啦。”

    皇帝却将她给扶起来,“那寓意还有一多半儿没说呢,你这就谢恩了?——怎么,这就满足了?”

    婉兮也有点傻,唇角却是忍俊不禁,“还有旁的寓意?”

    “哼~”皇帝撅了撅嘴,“给咱们的长子取名,爷岂能这样简单便定了下来?若只是如此,爷哪儿好意思还急着到你眼前来显摆啊?”

    婉兮忙坐直,伸双手去托了托皇帝的腮。

    “爷说,奴才不闹,好好儿听着。”

    皇帝这才笑了,“古往今来取名,最好的都是男《楚辞》,女《诗经》。”

    皇帝瞟了婉兮一眼,“便如你这‘婉兮’二字,就是《诗经》里来的,便是最好的。“

    婉兮含笑垂首,“爷这是转过来夸奴才的名儿啦?好的,回头等奴才额娘进宫来陪奴才临盆,奴才必定将这话交代给额娘,叫她回家之后一定转告阿玛,叫阿玛也美一美。”

    皇帝瞪了她一眼,“爷是说,自己儿子这个名字是从《楚辞》里来的,才是‘男《楚辞》’,是最好的。谁说你了?”

    婉兮才不管呢,反正挤对完皇上了,她偷着乐就是了。

    皇帝却缓缓收敛了笑谑,一双眼极黑极黑地,定定盯住婉兮。

    “《九章》里,后头紧接着便是这句:‘驾青虬兮骖白螭,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

    婉兮便一捂嘴,“重华?‘重华宫’的那个重华?”

    重华宫为皇帝潜龙邸,寓意自然格外不同。而“重华”本身,又是舜帝的名字。

    当年鄂尔泰和张廷玉为皇帝潜邸取名“重华宫”,便是奉承皇帝有舜帝之德。

    ——皇帝将小十四的名字,与舜帝、潜龙邸联系到一块儿……这便叫婉兮都不敢深想了去。

    皇帝点头,“没错,就是那个‘重华’。”

    皇帝伸手轻轻握住婉兮,“璐,又音同‘禄’。所谓‘天禄’——《论语·尧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

    皇帝黑瞳闪亮,亮起一团火。

    “这是尧禅位给舜时所说的话。天禄从此便指帝王之位——傻九儿,‘璐’义何在,你这会子可听懂了?”

    (大家都知道永璐这个名字,却很少想到这个名字有多至尊至贵吧——而且皇帝后来也真的如此时所言,禅位给了九儿的儿子啊……前后正可印证。)

第2247章 261、害怕

    皇帝说出这样一番推心置腹的话来,婉兮不知道旁的后宫女子听见了,会做如何反响。www.uu234.net

    总之,她是哭了。

    ——吓哭的。

    她哭了小半个时辰,还是停不下来。那眼泪就是自己从眼睛里往外涌,汩汩不绝。

    这泪自然有一半是欢喜的。

    终究都是后宫女人,说到自己儿子的前程,谁也没办法免俗。

    可是这泪还是有一半是担心所致。

    虽说从怀了这个孩子开始,皇上对这孩子的待遇就太过与众不同——便是她怀着这个孩子,皇上也非要带着她母子一同南巡而去。回程路上,更是要所有后宫都陪她在山东休养,就连皇太后都得留下——这便是当年孝贤皇后死在山东,都没能享受到的待遇。

    她那会子,对皇上的心意,心下不是没有察觉。

    可是感觉是感觉,她不与旁人说破,也不准自己多想。

    终究,这是满人的天下;终究,皇后的嫡子已经进学;终究当年皇上早就说过想立嫡子继承大统……

    她不敢想自己的儿子若继承大统,这朝堂和天下,又将会沸沸扬扬成了什么模样去!

    看她哭成这样儿,皇帝又是笑,又是心疼,只得将她抱过来小心哄慰。

    “哭什么呢,嗯?孩子还小,时间还长,便是有什么,万事也都还有爷呢。”

    皇帝轻抚婉兮的肚子,“再说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哭了这么半天,孩子也都得跟着上火不是?”

    婉兮伏在皇帝怀里,忍不住扬起粉拳,轻轻砸皇帝的肩头,“……爷怎么能安这么个念头呢?奴才本想叫小十四当个荒唐王爷就罢了。故此他想吃什么,奴才都容得他,叫他吃得欢喜就是了。”

    “可是爷给了他这么个名儿,我如何还敢叫他逮着什么吃什么了去?再说——这名儿若是明晃晃地露出来,这叫前朝后宫怕不都猜到皇上的用意了去?”

    皇帝无奈摇头,忍不住啐了一声儿,“呃,怪不得小十四没长牙都啃鸡腿了,还是你私底下纵容了!”

    婉兮还是落泪,“……虽说皇上已经言明,皇上是整个中国的皇上,是满人的皇上,也是汉人的皇上,可是终究祖宗家法都悬在头顶,不可撼动。”

    “便如当年孝庄文皇后严令:‘汉女入宫者斩’。虽说奴才是旗下人,不是民籍汉人,可是血统上仍旧是汉人的血;”

    “况且,皇上忘了,奴才家是如何从汉军掉到辛者库的么?奴才祖上跟从三大藩王之一的耿藩仲明——身为三大藩王,耿王爷却还是因为部下私自容留‘逃人’,触犯了‘逃人法’,故此堂堂藩王都自缢身亡。奴才家祖上,也因为相同的罪名,被治罪,没入辛者库的呀。”

    那时因为大清刚刚入关,俘获汉人充为旗下家奴。可是汉人反抗,故此逃人不断。

    又因为三大藩王都为汉人,所以逃亡的汉人多投奔三大藩王麾下。

    清初的《逃人法》之严厉,折射初清初满汉之间对立来。到乾隆朝,虽已过百年,康熙爷、皇帝都设法尽力弥合满汉隔阂,但是终究旧日的痛,依旧还在。

    满人对汉人的心理优势,也依然还横亘在前朝后宫。

第2248章 262、担得起

    婉兮说的这些,可不是儿戏。m.www.uu234.net

    倘若当真是她的儿子登上皇位,宗室王爷、满朝的满人贵胄们,一定会沸反盈天——除非,皇上再没旁的儿子了,一个都没了。

    皇帝听了,却是淡淡一笑。

    “爷既然想到了给永璐取这个名儿,那这个名儿能带来的前情后果,爷心下自然都是想周全了。”

    皇帝伸手轻抚婉兮发顶,“总归,你放心都是。万事还都有爷呢。”

    皇帝拥着婉兮,目光放远,“……便是将来有爷百年那一天,爷也不会单单只扔下一个空空的皇位给咱们的孩子去,叫他独自承受前朝后宫的非议和压力去。爷会陪着他,亲眼看着他羽翼渐丰,亲眼看着他便是离开了爷也能有本事镇抚住所有人,爷才撒手。”

    “总归,咱们的孩子得到的什么,都是爷自己愿意给的。谁不服,谁不满意,都尽管来找爷说!”

    皇帝垂首,轻轻亲了亲婉兮额头。

    “爷知道你担心。可是,你这会子已经不是小丫头了,你三十已过,爷也快五十了。到了这个年岁,凡事便不能不往将来多看几步了。便是担心和害怕,到了这个年岁,也不能再怕了。”

    皇帝说着也是轻叹了一声。

    “皇祖父寿终六十八岁,皇考更是在五十八岁上便已升天而去——爷马上就五十了。九儿,爷不知道自己将来天寿能有多少年,可是到了这个年岁,便不能不为将来,提前做些考量了。”

    婉兮的泪,一点点地停了。

    皇上的话,刻在她心尖儿上,有点疼。

    大清入关以来,历代先帝的寿数都不算高,顺治爷就不说了,康熙爷也才活到六十多岁,雍正爷更是还没到六十岁——若以祖父和父亲的寿数来推算皇上的天命,自然也就在这两个数字仿佛的模样。

    那么皇上这会子快五十了,是当真要为将来预备了。

    婉兮霍地坐起来,举袖狠劲将面上的泪痕都擦掉。

    “奴才不哭了,奴才也不怕了!爷说得对,便是再担心害怕,可是都到了这个年岁,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奴才再哭,那就丢人了。”

    “奴才得坚定下来,奴才得帮皇上,为咱们的孩子撑起头顶那一片天来。”

    既然四爷决心已下,那四爷要交给她儿子的,便不仅是荣耀,更是一份重担——这副重担,要挑起整个大清江山啊!

    故此她能请辞荣耀,却不能推诿责任。

    她的爷,既然倾向她的儿子,而此时儿子年纪还小,那她作为母亲,就得先替儿子将这副担子一点点儿抬起来。

    皇帝这才笑了,“做好准备了?那好,爷明儿就将永璐这名儿交给宗人府去,在《玉牒》里注册。”

    给皇子取名,这么大的事儿,终究是要事先知会给皇后的。

    次日到翊坤宫里请安,婉兮虽说早得了那拉氏的话儿,不必每日都到;可是她心下知道今儿必定要议论此事,她放不下心,这便还是来了。

    “永璐?”那拉氏望着众人笑,“璐,自然又是美玉。还做旁的什么解呢,我汉学不好,到要听你们都来帮我解解。”

第2249章 263、小鹿儿

    众人的目光便都朝纯贵妃、婉嫔、语琴等汉女出身的主位身上泼去。顶 点 X 23 U S

    纯贵妃位分仅次于那拉氏,她不说话,旁人自是也不便说话。

    纯贵妃抬眸望了望众人,便是淡淡一笑,“皇上给皇子取名,都是玉字边,便个个儿都是‘君子如玉’的意思了。”

    “我啊,还真是对咱们皇上的才学,佩服得五体投地。在进宫之前,是怎么都不知道,这世上原来有这么多代表美玉的字儿去。如今宫里的皇阿哥这就十几个了,除了皇阿哥之外,外头还有多少近支宗室家里这一辈的孩子,也都用这样的字儿去啊。”

    “不说远的,便如和亲王家里的几位阿哥:永瑛、永璧、永瑸……这便跟皇阿哥们一样儿,个个儿都用这样玉字边儿的字儿呢!可是这么多的孩子里啊,竟然没有一个用重了的!”

    “这还得不算上,日后咱们宫里、宗室家里还要陆续诞生的这一辈其他的孩子去呢!”

    纯贵妃说了这么些,最后叹了口气,“皇上这才学,我便是出身江南汉大臣家,却也难望项背啊。便如这个璐字,看着倒是简单,可是搜肠刮肚地回想起来,这个字儿却是生僻,便是古书之中,见到的机会也少,这一时之间倒除了是美玉之外,想不到旁的用意去了。”

    纯贵妃抬眸朝那拉氏笑笑,“我也只好望文生义,从这字形上看,玉形而路声,那必定是与路途相关的吧?”

    纯贵妃说着望向婉兮,便又是笑,“皇上怕不就是想说,咱们十四阿哥在令妃肚子里就下过江南了……?”

    众人便都是一笑,婉兮抬眸迎住纯贵妃的目光,感激地点了点头。

    这样的解释,自然是最安全的一种。

    纯贵妃既说完了,婉兮终于方便将这话茬儿给接过来,她便也垂首一笑。

    “纯姐姐‘望文生义’,我自己则是‘听声解字’。璐,就是‘鹿’啊……我这私下里,已经给小十四定完了小名儿,叫‘小鹿儿’呢。”

    众人便又都是一笑。

    婉兮抬眸对上那拉氏的眼睛,“不瞒主子娘娘,也不怕叫姐妹们笑话,乾隆六年那会子,皇上首次行秋狝大典,我便随驾一同去了。那会子哨鹿,不仅皇上亲自施射,便连内廷主位、亲王福晋们也都亲自上马。”

    “哨鹿的过程中,需要‘鹿人’引导出鹿群来。男人们的队列里,自然有侍卫他们去办这事儿;可是内廷主位、王爷福晋们的队列里,便不便有侍卫混入,这便挑了些官女子来充‘鹿人’。”

    “那会子我便被挑中,成为‘鹿人’之一,头上戴了鹿角冠,身上披了鹿皮袍子,脖子上挂了鹿哨子,钻进林子去……皇上怕也是记得我当年那副模样,这才正好给我的长子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婉嫔自第一个笑起来,“小鹿儿,这名字好听,正合咱们十四阿哥那着急想站、想走,镇日噼里噗啦的小模样儿!”

    众人再笑,婉兮自己也笑,只是目光悄然转过舒妃去。

    虽说舒妃也是满洲世家格格,先祖是叶赫部的部长,可是她们家终究出过纳兰容若这样的大词人,家中汉学的家学深厚,不但不输给汉人,甚至反倒可能超过其上呢。

    这个璐字,纯贵妃避重就轻说过去了,倒不知舒妃会不会使绊子。

    婉兮抬眸看舒妃,舒妃也察觉到了,抬起眸子来朝婉兮望过来。

    两人目光一撞,婉兮心头都微微一晃。

    舒妃也是发觉婉兮的神色了,却只是勾了勾唇角,便垂下了头去,一声没吭。

    婉兮终是松下了一口气来,也正好,那拉氏忽地开声,直问愉妃,“愉妃,你倒也来解解看。”

    婉兮也没想到那拉氏的矛头忽然调转了,朝着愉妃去了。垂首静静一想,倒也懂了。

    这会子从那拉氏的视角来看,小十四便是取了“永璐”这个名字,也不要紧。一来那拉氏是老满洲世家的格格,对汉学不精通,对汉字之间微妙的差异说不那么清楚;二来,她心下早已信实了婉兮的话,相信皇上绝不会将大位传给一般汉人血统或者一般高丽血统的去。

    故此那拉氏这会子真正要防备的,便已经不是永瑢、永璇、永瑆、永璐这几个皇子,反倒是只剩下了五阿哥永琪去。

    虽说愉妃也不是满洲格格,是出自蒙古八旗。可是终究大清皇室代代满蒙联姻,那个皇帝的血统里都有些蒙古的血统在,故此愉妃所出的皇子,是绝对有资格与满洲格格所出的皇子,争一争的。

    婉兮悄然放下半颗心,垂首只静静喝茶。

    茶是清茶,可以照见人影。

    愉妃那边厢尴尬地自摆手,“主子娘娘说笑了。妾身出自蒙古八旗,若论汉学的造诣,自然连主子娘娘都比不上。主子娘娘都没解出旁的来,那妾身就更解不出来了。”

    那拉氏耸肩轻笑,“便是你自己解不出来,怕是永琪也能解得出来了。不是都说么,咱们永琪工书善画,汉文、满文、蒙文皆为娴熟,他便没的解不出来的!”

    “再说了,他的福晋可是四川总督鄂弼的女儿。那鄂弼,虽是满洲世家,可是他早年可是当过正红旗汉军的副都统啊。想来,这汉文的造诣也不浅;且必定传给了他女儿,如今这儿媳妇也必能能影响到咱们永琪去呢。”

    见那拉氏语锋转到如此,愉妃脸上的尴尬便更已是难以掩盖。

    愉妃只能尴尬地笑笑,“那回头,妾身若有机会见了永琪来请安,妾身再将这个字向永琪和他媳妇儿问起吧。”

    见那拉氏的矛头彻底转向愉妃和五阿哥去了,婉兮心下也是稍稍松了口气。

    只要再不提这个璐字,大家都接受“小鹿儿”的这个说法,那这一关倒也算过了。

    可是就在这时候儿,忻嫔忽然咯咯一笑,接过话茬儿来。

    “……妾身虽是满洲世家的格格,可是好歹从小也跟着先生认过几天汉字。故此啊,这个‘璐’字倒也是见过的。”

第2250章 264、琏璐

    婉兮心下咯噔一声。m.www.uu234.net

    虽说她早知道忻嫔不是善罢甘休的人,这会子便是舒妃不出声,忻嫔也必定不会放过的;可是终究这是讨论孩子的名字,是关系到孩子,她便比说到自己更多揪一把心。

    那拉氏扬了扬眉,“忻嫔汉学颇有些素养,倒也是有的。终究你那大姐夫安宁,也在苏州当了那么多年的布政使。”

    忻嫔听着有些不顺耳,只是不便表现什么,便只扬了扬脖儿,继续揪着小十四的名字道,“这个‘璐’字在古书上出现一共也没多少回。不过当中倒是有个词儿,叫妾身过目难忘——琏璐。”

    “琏便是端慧皇太子永琏的那个琏,璐就是十四阿哥的这个璐字啊……”

    这个词儿一出口,那拉氏的面色果然陡然一变!

    忻嫔看见,便笑了,“琏璐一词,是说玉相连属。那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是永琏之后,就是永璐了呢?”

    虽说皇帝早年的嫡子,除了永琏,还有永琮。可是终究唯有永琏才是正儿八经被立为皇储,名字被封到“正大光明”匾额后头的,故此永琏薨逝之后,是正经得了“端慧皇太子”的名号去。

    而永琮,随时嫡子,虽然皇帝也说过“承祧”之言,但是终究永琮生前死后都没有正式立为皇太子过,故此死后追封的名号也只是“悼敏阿哥”而已,不可与永琏相提并论。

    而此时忻嫔说出“琏璐”一词,揭开“玉相连属”的含义,进而直白说出“永琏之后,便是永璐”,在座后宫众人,谁人心下能不咯噔一声?

    便连婉兮,这一刻的心跳,也几乎都要停了。

    这会子,一直静静坐在一旁的语琴,忽地扬声而笑。

    擅长琴艺的女子,多年由琴弦作陪,便连语声里都泠泠地,隐有琴弦铮鸣。

    “琏璐?音儿虽然没错,可是忻嫔你敢保证,你没说错了字儿去?”

    语琴抬眸篆香那拉氏,“琏璐……这个音的词儿,古书中是有。只是不是永琏的琏,而是去掉了那个玉字边的‘连’。也即是说这个词儿,是‘连璐’,而不是‘琏璐’。”

    语琴回眸望晴光。

    晴光早就预备好了,从花梨木镂刻书箱里取出书匣来,打开白玉签儿,捧出两本古书,递给语琴。

    语琴这便起身,走到那拉氏面前,捧给那拉氏看。

    “主子娘娘请过目,此乃南北朝时《昭明文选》中所辑录诗人谢惠连的《雪赋》。”

    南北朝时候的《文选》,那拉氏听着都有些懵,抬眼望向语琴,“谢惠连是谁?”

    语琴淡淡一笑,“主子娘娘可知道谢灵运?这谢惠连便与谢灵运并肩合称‘三谢’之一。主子娘娘只需知道谢灵运,便可忖得这谢惠连的文采地位。”

    那拉氏便也点了点头,“那必定是大诗人。”

    那拉氏又指了指那首诗,“《雪赋》,我喜欢。”

    那拉氏终是关外老满洲家的格格,最是爱雪不过。便是汉人的诗词歌舞叫她有些挠头,可是这写雪的小赋,她还是见而亲近的。

    语琴就知道是这样,故此笑得更加笃定,抬眸还悄悄朝婉兮眨了眨眼。

    “主子娘娘请看,这《雪赋》中有这样一句:‘于是台如重璧,逵似连璐。庭列瑶阶,林挺琼树,皓鹤夺鲜。白失素,纨袖冶,玉颜掩。’”

    “主子娘娘请尤其看这首句:‘逵似连璐’……是‘连璐’,不是‘琏璐’。”

    赋比诗词更长,那拉氏一眼看下去,已是眼晕。哪里还顾得上细看通篇,端的只看那字面上的一个词儿,便已是点头,“可不,这是南北朝时候儿的,都是‘连璐’,不是‘琏璐’。”

    那拉氏说着抬眸狠狠盯了忻嫔一眼,“忻嫔终究是满洲格格,这汉学造诣终究要逊色一筹。便是看见了词儿,也难免给记错了的!便是相近的音,这世上也并非唯有端慧皇太子那一个‘琏’字!”

    那拉氏说着扬眉冲语琴一笑,“果然都是他们谢家人,个个儿都是最擅长咏雪的。便如那谢道韫说雪是‘未若柳絮因风起’的;这谢灵运干脆洋洋洒洒写出这么一大篇《雪赋》来,他们谢家这样的江南士族高门,却没想到反倒与雪这样有缘。”

    语琴福身深礼,“主子娘娘才学高华,妾身方才班门弄斧了。”

    婉兮在旁瞧着,也忍不住为语琴这样的急智而心生激赞。

    那拉氏果然更是欢喜——与孝贤皇后、慧贤皇贵妃、纯贵妃等人比起来,她汉学方面的粗陋的确始终是心上之痛,无法与皇帝说辞论画;甚至都比不上皇太后。

    皇太后闲暇时,还偶尔写汉诗自娱呢。

    那拉氏这些年,尤其是当了皇后之后,私下里也没少了用些力气。谢道韫那段著名的故事,她也好歹是耳熟能详。这会子便用上了,且用得正是时候。

    那拉氏瞧语琴这样心悦诚服,自是面上也绷不住喜色,便朝忻嫔道,“你日后,倒可多与庆嫔习学习学。便不是为了你自己,也该为了两位公主。所谓琴棋书画,你总得让两位公主都多少懂些。”

    忻嫔恼得拍案而起,盯着语琴笑,“哟,庆嫔今天真是有备而来啊,连书箱子都带来了!看来庆嫔昨晚儿上便都没睡,就预备今儿怎么替十四阿哥往回圆这个字儿呢吧?”

    语琴淡淡扬眉,“虽有皇后娘娘的口谕,可是我瞧出来了,忻嫔并不听从。”

    “我猜猜,这会子忻嫔心下怕还在腹诽,我说的不对,是不是?”

    语琴不慌不忙,又从书箱子里拿出另外一卷书来,“既然忻嫔都说了,我连书箱子都带来了,那我还得再多掏一本书出来,为我方才的话,做个佐证。”

    语琴将第二卷书特地送到忻嫔面前打开,“这篇啊,是宋代范成大的《惜交赋》,里头写得明白:佩轇轕之连璐兮,戴陆离之高冠’。忻嫔你年轻,眼神儿好,你告诉姐妹们,这里头是‘琏璐’,还是‘连璐’呢?”

第2251章 265、欺负人(5更毕)

    语琴甩出的这些古书,一定程度上来说都算生僻的。www.uu234.net便是婉兮这样儿的,都一知半解;就更遑论忻嫔这般的满洲格格了。

    忻嫔不甘地瞪着语琴,却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却什么都反驳不出来了。

    终究那古书就在她眼前摆着呢,还都是宫里藏的,她若还要不认,那究竟是她眼瞎啊,还是这宫里的旧藏有错漏啊?

    况且这会子,那拉氏的态度也已经明摆着夸赞了语琴去,却是叱责了她。

    语琴盯着忻嫔,知道她还不服气。

    语琴这便又不慌不忙拿出第三本书来。

    “至于‘琏璐’一词,而且叫忻嫔你如此奉为圭臬,那你一定是看了王重阳所作之诗,才看见了这个词吧。”

    忻嫔终是扬眉吐气,高高扬起下巴,“我就不信,你敢不敬王重阳?”

    语琴轻笑,“嗯,我当然不敢不敬‘全真道’王重阳。可是呢,我却也不得不提醒忻嫔你一声儿,别忘了王重阳所在的年代——他是生在金、元之际的人啊。”

    “金、元之际,他们的皇上可没咱们大清的皇上如此重视汉学,那会子汉学消沉,便是王重阳写错一两个汉字,也全都是情理之中。”

    语琴抬眸,眸光净净。

    “便是圣人,也不是说从来不写错字;后人就更不应该,将错字奉为圭臬了。忻嫔,你说对么?”

    这一日忻嫔被语琴劈皮斩肉,灰头土脸地离去。

    婉兮走出翊坤宫,方伸臂抱住语琴,含笑道,“姐姐今儿可真厉害!与姐姐相处这些年,姐姐今儿的锋芒之凌厉,倒是我头一回看见的。”

    “我啊,这会子心下还暗自庆幸呢,姐姐今儿收拾的人,是忻嫔,不是我。否则我也都只能跪倒磕头,甘拜下风啦!”

    语琴也是傲然一笑,“也不看她要与咱们比什么!要是比骑马射箭,我是要甘拜下风;可是若论掉书袋子、翻古书,便是十个她也比不上!”

    婉嫔走上来也笑,“语琴今儿这是明摆着欺负人呢。便是翻书袋子,语琴翻出来的却不是普通诗词,而是《雪赋》、《惜交赋》这样儿的。”

    婉嫔说到这儿,婉兮便懂了,便也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诗词自然都是短的,便是几片连写的,统共又能有多少字儿呢。“赋”却不同了,但凡是“赋”,那可都是长篇大论的。

    便如《雪赋》这样的,还是“小赋”呢,通篇下来也得八百多字。且多用韵文,难怪那拉氏这样的老满洲格格,一看就晕了,眼睛只找见“连璐”这两个字儿就够了,真心没耐力将通篇全看完。

    语琴便也笑了,“……是。唯有这样儿的,才能叫皇后娘娘不看到其他要紧的去。”

    与婉嫔、语琴、婉兮比起来,颖嫔终究是蒙古八旗的格格,听得还是有些迷糊,这便问,“陆姐姐怕皇后瞧出什么来呀?”

    语琴面上的笑缓缓收了,谨慎地左右看一眼,这才压低声音。

    “这个‘璐’字,古书上出现一共也没几回。当中最著名的,自然还是屈原《楚辞-九章-涉江》里的那一句。故此我怎么都没敢拿那首出来,这才绕来绕去拿谢惠连和范成大的来说事儿。”

    “可是饶是如此小心,这两首‘赋’里,对于璐的前后句,还是都有格外的深意去!——便如《雪赋》里,‘连璐’接下来的那句就是:‘庭列瑶阶,林挺琼树’,这便与《九章-涉江》里那一句‘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正好相和!”

    婉嫔低声给颖嫔解释,“瑶之圃,是说天帝所居、出产美玉的花园。而如今咱们皇子皆以玉为名,故此这‘瑶之圃’在此时已有特别含义。”

    语琴只盯着婉兮,“便连范成大的那首里,他也写过‘玉宛转而不断兮,茧萦纡而连缕’,这说的还是琏与璐,玉相连属之意——幸好我找的都是大篇的赋,皇后又没耐心细看,这才侥幸过关。”

    婉兮本来想笑来着,可是这一刻,还是忍不住鼻尖儿发酸,眼圈儿已是红了。

    她只抱着语琴,鼻子堵着,说不出话来。

    陆姐姐真的为了这个“璐”字,为了她的小十四,费足了心思——忻嫔就一句话说对了,陆姐姐怕是昨晚整晚都没睡,翻尽了古书去。

    婉兮自己还是亲娘呢,试问今儿这一关,都没有陆姐姐用心深浓去。

    婉兮不想在长街里掉泪,便使劲儿抽着鼻子,将泪意都给咽回去。只抬头,娇憨地笑,“要我说啊,什么琏璐、连璐的,都不是!这个‘璐’,就是陆姐姐那个‘陆’的同音儿去呢!”

    便在这一刻,婉兮越发地下了决心:若非要给小十四找个养母去,那她必定要选陆姐姐不可。

    若陆姐姐暂居嫔位,不够资格抚养小十四,那她也要千方百计将小十四暂且留在身边儿,不交给旁人去。

    既然“璐”与“陆”这般有缘,既然陆姐姐今儿为了小十四豁出了一切去,她便必定绝不辜负陆姐姐这一片情分去。

    语琴听婉兮这样说,眼圈儿也是红了,攥紧了婉兮的手,压低声音道,“我早与你说过,若你想为咱们小鹿儿争,我便必定豁出一切去,也都替咱们小鹿儿给争来。”

    “你从前说,不想争;可是如今皇上都给取了这么一个名儿,皇上的心已是如此昭然若揭,你若还不想争,那又如何对得起皇上,对得起小鹿儿这孩子?”

    “所以,我从今儿开始,便绝不容任何人再对咱们小鹿儿说三道四,否则我拼了我这条命也必定不叫她好过!”

    婉兮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泪珠儿终是滑下。

    语琴自己也掉了泪,“你别哭,啊~~总归你这会子怀着孩子,不管再出什么事儿,你都别跟着着急上火。总归,有我呢。只要有我在,我便必定不叫小鹿儿受了半点的委屈去!”

    忻嫔回到咸福宫,恼得举起茶盅就要砸。

    乐容忙上前抱住,劝着,“不过是掉书袋子,主子如何掉得过那汉女去呢?今儿便吃了个亏,总归来日方长呢!”

    (前儿说永寿宫那个鹿主题的展览,名字就叫“天禄永昌”~)

第2252章 266、抢女

    忻嫔极力吸气,缓缓坐下。www.uu234.net

    “我只是想不明白,明明令妃诞下永璐,皇后的永璟就薨了……皇后怎么就能不怪令妃,而且这会子话里话外还颇有向着那永璐的意思?”

    永珹有可能出继的事儿,终究只是婉兮观察出来的;终究定太妃也是辛者库的出身,忻嫔怎么会格外留意这位老太太的丧礼呢?

    况且定太妃丧礼之时,忻嫔和皇太后以及整个后宫,都在南巡北归的途中陪婉兮在山东休养呢。等她们五月回京,定太妃的丧礼已经完了,忻嫔便也没那多余的精神头儿去回头问问定太妃丧礼上的事儿。

    故此便连乐容也想歪了,皱眉低声道,“……莫非,是皇后主子想跟主子抢咱们六公主?”

    孩子同时有本生额娘,又有嫡母,那孩子的心会倾向哪一边,这也是古往今来女人们心下忍不住争夺、计较的。

    忻嫔便眯起眼来,“……是啊,那会子舜华跟着嬷嬷就在殿外廊下打秋千,虽然不在眼前儿,可是殿内的情形她却也不是完全看不见、听不着。”

    “皇后就是要故意在她面前打压我,让舜华看见我狼狈、出丑。到时候在舜华的心里,自然是她这个嫡母更加高大……她的心,便会偏向皇后去了。”

    乐容皱眉,“原本主子也以为,将六公主送回翊坤宫去,说不定能为公主将来挣得一个固伦公主的名号去——可是这会子看来,便是公主得了固伦公主的名号,代价却是‘真的’成为皇后的女儿。”

    忻嫔垂首老半晌,终是疲惫地抬起头来,定定地盯了乐容一眼。

    “……我明白了,这才是皇后向我复仇呢。她的五公主死了,她心下一直都没放下;而舜华生下来之后,就取代了她五公主的一切。”

    “那五公主既然人死不能复生,皇后索性就把舜华从我这里夺走!不止是人,更是要心,她是想活生生地将舜华养成她的闺女!”

    乐容也吓着,半天方愣怔地点头,“可不,让孩子来仇恨本生额娘,这样的疼痛对于亲娘来说,才是最深的的吧。”

    忻嫔伸手一把扣住了炕几的桌角。

    “我本以为,为了皇子之事,皇后能与令妃斗起来;哪里想到,皇后反倒因为公主,跟我斗起心眼儿来了?!”

    这岂不是成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去?

    乐容小心看了主子好几眼,低声说,“既然这会子情势已经变成这般,主子便不宜再当面与令妃冲撞。否则皇后势必借机利用,况且——令妃的孩子月份大了,再有个三长两短,她还不得又冤赖主子?”

    “这会子主子不如修身养性,先好好顾着咱们八公主,多费些心思将六公主的心给唤回来……至于这些争斗,总归叫宫里这些有皇子的人去斗好了,又关咱们什么呢?”

    忻嫔眯起眼来,抬眸静静望住乐容。

    “……你说得对。咱们给兰贵人的心思,不能白使了。”

    今日这一闹,那拉氏虽说叫忻嫔那“琏璐”说的,心下跳过一声儿;可是当众人散去,她坐下来细想,还是眯眼道,“……永琪和永璐,我还是更担心永琪。”

第2253章 267、寻甜

    此时皇子里,年岁最长的永珹若将出继,那么接下来五阿哥永琪就将成为事实上的“皇长子”。www.uu234.net偏这个的血统半点儿问题都没有,是足有条件跟永璂争一争的。

    况且这会子永琪占着年纪的优势,如今的永琪已是十八岁了,福晋也有了。

    在前朝,有了师父、谙达、自己的羽翼;在宫外,也已是声名鹊起,被人称颂工书善画、骑射皆佳,又熟谙天文、地理、历算……倒是个将自己树立成“全才”的模样儿。

    可是这时候的永璂,终究刚六岁,才进学一年。便是口碑什么的,这么小的孩子又能营造出什么来?

    故此那拉氏越想越急,这颗心便越是安定不下来。

    此时,她只剩下一个永璂了。她的永璂,除了健健康康长大以外,绝不可以再被人任何人比下去了。

    况且令妃那话说得明白,永璐再得皇上欢心,也只因为他是小儿子,将来也是没可能承继大统的。她这会子不防备一个都快二十岁、羽翼渐丰的成年皇子去,难道要去防一个牙还没长出来的幼儿去?

    那拉氏自己心思已定,外头还有皇上的安排。

    就在这个三月底,皇上便下旨叫那拉氏四月初二再赴先蚕坛,行“躬桑礼”。

    皇后亲蚕,原本这“躬桑礼”跟“亲蚕礼”是合在一块儿的;只是因为每年的年景不尽相同,三月间那拉氏去亲蚕的时候,桑叶还没长出来,故此躬桑礼便要延后。

    待到桑叶长出来的十几天后,四月初二,皇后再补行“躬桑礼”。

    说起来爷有趣儿,这大清的皇后,从本朝乾隆爷的时候开始正式亲蚕,可是要不就是连着好几年都不行这个礼,遣官代行;而今年要行嘛,就要行两回,亲蚕和躬桑还得分开了。

    不过这终究是皇后所行的大典,最能彰显皇后的身份,故此那拉氏倒也是乐意的,

    她这会子忙着躬桑礼的事儿已是忙不过来了,便也没心思再去深思计较一个汉字“璐”究竟还有什么深意了去。

    三月三十那天,皇后临赴北海亲蚕坛斋戒,走之前还是叫四执库的首领太监来,亲自检视了三月十五交待给他们去修改的皇上的一件巡幸袍、一件巡幸褂。

    那会子皇上还在谒陵的途中,皇上是三月十七回到京,三月十五那天却叫胡世杰来传,说:“袍子领子小些!到家里着皇后放样。巡幸褂抬肩转身最小,亦着放样。”

    皇帝的口谕里,语气里是颇有些不耐烦,仿佛路上遇见了什么不高兴的事似的。

    像是个负气的孩子,一腔的不情愿无处发泄,这便揪着身上的袍子和褂子各种挑毛病——便是要改,还有两天就回京了,到时候脱下来怎么改不行呢?又何苦非要提前两天也要传一道旨意回来?

    便是叫胡世杰传口谕给她,那口谕里都没有说问候她一声,应付都不曾。

    可是……该怎么说呢,或许是在年岁大了,又失去了两个孩子的患得患失里,她反倒从皇帝这样不耐烦的语气里,找出了一丝甜蜜。

第2254章 268、竟是她们俩闹起来了

    好歹,皇上说“家里”,要找她来放样儿啊。顶 点 X 23 U S

    这便是丈夫与妻子的模样儿了。

    也是,那皇上所用的衣袍带履,皇上的身高尺寸,除了她这个当皇后的敢下旨给四执库去,旁人谁敢呢?

    终究,就算是她失去了两个孩子,就算从她四十岁后皇上来她宫里越发少了,但是皇上还是拿她当做妻子来看的。那这个身份和地位,在后宫里就永远是凌驾众人之上,无可替代的。

    那就够了。

    四执库的首领太监亲自捧了那巡幸袍、巡幸褂来给那拉氏看。

    那拉氏伸手轻抚那蓝宁绸薄绵巡幸袍、红青缎夹棉巡幸褂。这都是皇上平素爱穿的,这样轻抚上去,便仿似轻抚着皇上的身子。那些丝绸纹理里,仿佛还烙印着皇上的体温。

    若不是这会子还当着四执库首领太监的面儿,她都想将这袍子和褂子抱起来,在脸颊上贴一贴。

    那四执库的首领太监在宫里伺候几十年了,又岂能连这一点眼色都没有?这便垂首轻笑着,岔开了话题去,叫皇后免了尴尬。

    “奴才回皇后主子,这件巡幸袍和巡幸褂是套在一起穿的。既然袍子改领口,褂子改抬肩,奴才便忖着,那是否其他配套穿用的腰带、荷包等都需要一并也跟着按样儿改了?”

    “奴才这便一并带来了,给皇后主子过目,等皇后主子示下。”

    那拉氏点点头,便看向旁边另外一个红漆暗龙纹的托盘。

    那里头是:黄线巡幸软带、软带上拴绣花折金线珊瑚云大荷包,大荷包内装黄宝石古钱盒。

    再旁边是:青缎绿牙缝凉里尖靴、红黄缎火镰袱。

    那拉氏伸手去探那袍子改小的领口、褂子改紧了的抬肩,这便笑了,“……你没瞧见么,皇上叫把领口改小了、抬肩收紧了,这便都是说明一件事儿——皇上又清减了。”

    “既然袍子和褂子都改了,你这黄线的软带,就也得跟着收一两分儿了;腰带上拴荷包的蹀躞勾子,你也得往里跟着一起挪一两分儿才是。”

    “至于靴子,虽说脚未必能跟着身子一起清减多少,但是为了稳妥着,你也还是将里头的鞋垫多嫁进去一层。”

    那四执库的首领太监这才恍然大悟,忙跪倒谢恩。

    那拉氏交代完了,忍不住轻叹一声,“你们回去改着,改好了便直接给皇上送过去吧。我这两天要去先蚕坛,也不能再亲眼盯着你们改——你们务必都给我仔细着,若一个针脚错了,我回来也不饶你们。”

    那首领太监连忙说,“奴才们谁不明白,皇后主子亲自经管着皇上的衣袍带履,那是最细心不过的。奴才们在皇后娘娘凤眼底下,哪敢有半点怠惰呢?”

    那首领太监捧着衣裳去了,那拉氏坐在窗下却有些愣神儿。

    ——皇上他,怎么又瘦了?

    如今都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她自己都是挡不住地长肉,衣裳每年都要改大了,再改大;可是皇上眼见着这就要五十了,怎么反倒又清减了?

    虽然俗话里头也说,“有钱难买老来瘦”,可是皇上这个瘦法,可还是有什么悬心之事?

    是西北平定回部的事么?

    还是,这前朝后宫里,又有什么叫他心烦了?

    那拉氏自己想着,心下也是甜蜜又惆怅——如今到了这个年岁,与皇上之间,越发有老夫老妻、相濡以沫的感觉了。

    所谓“少年夫妻,老来伴”,年轻的时候争宠、斗气,如今却更珍惜这样的相伴了。

    皇后行“躬桑礼”,除了皇后亲诣行礼之外,还要有几位嫔妃一同作陪。

    今年因为准噶尔刚刚平定,皇上尤其重视几位蒙古嫔妃,这便是愉妃、颖嫔,连同多贵人、祥贵人一同陪皇后赴北海行礼。

    愉妃和颖嫔倒还罢了,终究都只是八旗蒙古的出身;多贵人和祥贵人才是地地道道的厄鲁特蒙古的格格。今年若说皇上重视,这两位才是真正要格外收到重视的。

    便如三月间皇上谒陵,忻嫔、兰贵人等都没能随驾,这两位却是随驾而去的。

    四人一起住在“妃子院”,愉妃的年岁、性子都与三人相差较大,故此单住一间偏殿,生下的三位年轻的在一处住着——颖嫔单住东边暖阁,多贵人和祥贵人同住西边暖阁。

    又因为祥贵人原本就是颖嫔咸福宫里的贵人,而颖嫔与多贵人因为拉旺的缘故也亲近,故此颖嫔与两人都好。

    可是颖嫔却怎么也没想到,这祥贵人与多贵人却是闹起小脾气来了。

    多贵人虽是新进宫的,可是年岁大,今年都三十一了;故此与祥贵人一处时,言行处事都颇有些矜持,不多言。

    那祥贵人有了委屈,自然仗着是与颖嫔一个宫里住着的,这便总来找颖嫔诉苦。

    “……颖姐姐倒是给评评理,我与她都出自厄鲁特蒙古,说白了从前谁家不是准噶尔的臣仆?既然都能进宫,那就是皇上对我们母家全都是既往不咎,那我跟她之间,怎么就还分出高低贵贱来了?”

    颖嫔听着都皱眉头,“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宫里这么多姐妹,唯有你们两个同来自厄鲁特蒙古,你们两个本应该多亲多近的。”

    “你们两个这会子又都同在贵人位分,谁能给你们分什么高低贵贱了?”

    那祥贵人坐在炕上便掉了泪,“虽然同在贵人位分,可是宫里现在却起了些流言蜚语,说得可难听了!都说什么,我的封号为‘祥’,这个就是说我母家是战败投降来的!”

    “而人家多贵人,同样是厄鲁特蒙古来的,人家的封号就是个‘多’。其中的差别,就是因为她的阿玛是主动内附朝廷来的,是功臣;而我的母家是战败了投降,是罪臣!”

    这话叫颖嫔听得都是一皱眉。

    “这必定又是那些好事的人故意传扬出来的。就是故意挑拨你跟多贵人两个呢。亏你还信!”

    祥贵人却还是哭个不停,“挑拨我跟她?人家又图的什么呢?我倒是信这话是有人故意传出去的,我觉着那个传这个话的人,就是她多贵人自己了!”

第2255章 269、她那点破事儿(4更毕)

    ♂!

    “至于她自己往外传这个话,想图什么,我也不是猜不着!”

    祥贵人委屈,哭得梨花带雨,扯着颖嫔的袖子。顶 点 X 23 U S

    “……颖姐姐怎么忘了,今年是皇上正式平定准噶尔之年,等西北大军撤回,皇上必定要大庆的。咱们后宫的恩宠,本就与前朝相连——那今年,便注定了皇上是格外重视咱们出自蒙古的嫔妃的。”

    “而宫里就我和她是出自厄鲁特,皇上必定从我们两个当中选一个,给予殊宠。”

    祥贵人的泪,点点停了,她抬起幽深的眸子。

    “……这便是她的打算了!她在宫里四处传扬,说我母家是战败投降的,说我的封号就是‘投降’的意思,那到时候皇上便必定选她而弃了我了!”

    颖嫔听得也是头疼,“你凭什么就能这么笃定了?”

    祥贵人冷笑,“那还有什么不能笃定的?——终究,她今年都三十一了!就算我还等得起,她却再等不起了!再说,今年这个机会本来就千载难逢,过了这个村便没了这个店,她必定要牢牢抓住今年这个机会。”

    “而今年这个年头,能在宫里与她相争的,也唯有我罢了。她必定针对我,将我诋毁了,她便可趁机得宠了去!”

    祥贵人这话说得,也不能说不合情理,这叫颖嫔心下一时之间也难以分辨了去。

    颖嫔便皱了皱眉,“这会子总归咱们在先蚕坛呢,便是有什么,等躬桑礼完了,回宫之后再细查也不迟。”

    “你心下便是再堵得慌,也不在这几日去。你好歹忍下来,等回宫了,我也必定替你做主。”

    祥贵人抬眸望着颖嫔,忽地又是掉下泪来。

    “多贵人虽说甚为矜傲,进宫来少与旁人交往,却是主动趋奉着令妃娘娘的。她将自己入宫得的赏赐,全都给了七公主当周岁贺礼;那七额驸暂时离宫,她哭得比令妃娘娘都更伤心——她这样做戏给令妃娘娘看,不就是想讨好令妃娘娘么?”

    “而颖姐姐你,又是与令妃娘娘情同姐妹。倘若回宫去之后,颖姐姐难道不会因为令妃娘娘的缘故,对多贵人也网开一面么?”

    颖嫔不由得一拍炕几,“你怎么这么说?”

    祥贵人吓得赶紧起身,向颖嫔行礼赔罪,“我今儿也是实在着急难受了……颖姐姐,我倒是觉着,若当真想料理多贵人,就凭着在外头这样才方便呢。”

    “倘若真是回了宫去……那便再难对付她了。”

    颖嫔秀眉紧蹙,强忍着怒气闭上眼,“够了。我方才已经说下,不管有什么,都等回宫再说!”

    “你虽是我咸福宫的贵人,我是应该凡事替你出头;但是不是现在,也更不是不问青红皂白就跟你一起针对谁去!”

    “我也警告你,你既然是我宫里贵人,你若想在这会子动什么手脚,到时候不用皇后主子治你,我第一个先不饶你!”

    祥贵人面上仿佛被甩了个嘴巴,失望地跌坐在地上,泪如泉涌。

    “颖姐姐……其实还有段难听的话,涉及到了姐姐,我顾着姐姐的颜面,这才没都说出来。”

    颖嫔高高坐直,“你说就是。”

    祥贵人落泪道,“她们还说,我与多贵人的高低贵贱,不仅仅在于封号之分,也在与寝宫之别。她们说,延禧宫是东西六宫里地位最低的一座,最是杂乱,最易失火,故此从前都没人爱住的——可是我就是分在延禧宫里。”

    “而人家多贵人则是赐住在景仁宫——那景仁宫可是康熙爷的诞生之地,更是皇太后当年为熹妃时候的寝宫,地位自是延禧宫不能比的!”

    颖嫔也是皱眉。

    祥贵人又是梨花带雨,哭倒在地,“颖姐姐你听见了么?他们这回说的不仅是我,他们将咱们延禧宫也说得那么不堪!我便是委屈,也不过只是延禧宫偏殿里住着的贵人而已;可姐姐却是延禧宫之主啊。他们说延禧宫这样不好,那么不堪,话里话外何尝不是说姐姐去?”

    颖嫔心下也是一时之间气得堵住了。

    此时不比在宫里,她有什么事儿都可以去找令姐姐、陈姐姐、陆姐姐她们商议。便是再闹心的事儿,听她们解析解析,便也都能说开了,心里的愁闷就也散了。

    可是这会子是在先蚕坛呢,身边这几个人都算不得她的知心之人,故此这事儿就也只能暂且在心里堵着。

    她深吸一口气,“便是说我的,这事儿我自己自然也会有个计较。我只是觉着,说咱们延禧宫不好的这话,理应不是多贵人说的。”

    祥贵人苦笑,“颖姐姐这样说,我也不意外。终究多贵人进宫以来,与颖姐姐倒也交好。便连那永寿宫,都是她跟着咱们一起去的……说句直白的,咱们两个便是她踏进永寿宫,接近令妃娘娘的台阶去!”

    “可是颖姐姐难道没想过么?她这个年岁,想在宫里立足,就必须得有个靠山——她既然选中了令妃娘娘,那她自然就不希望在令妃娘娘那里,她会排得太远了去。

    “她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她争不过婉嫔、庆嫔二位,故此她说不定便要设法排挤颖姐姐你啊!”

    颖嫔有些说不出话来。

    便如当年,也总有人说,婉嫔进封为嫔的时候,备选的三个封号,一个是“婉”、一个就是“颖”。婉嫔因为令妃的名字,选了“婉”,弃了“颖”。皇上便直接将这个人家挑剩下的字儿,给了她当封号……

    祥贵人看颖嫔终于说不出话来,这便悄然松了一口气。

    她垂首,从牙缝儿里冷笑一声,“那多贵人她美什么?她的底细,便是宫里其他人不知道,又如何能瞒过我去!”

    “便如她的年岁之事,她对外自然是不承认曾嫁过人、生过孩子……可是这些,我却是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咱们皇上,虽然是出自满洲,不像汉人那么多说道;可是天子就是天子,哪个天子会宠爱一个旁人穿旧了的‘破鞋’去!不然若将来生下孩子来,谁敢保证,那究竟是皇上的种,还是旁人的种啊?”

第2256章 270、任意出入

    ♂!

    皇后那拉氏四月初二行躬桑礼,提前三天到北海先蚕坛斋戒;皇帝同样也没闲着。www.uu234.net

    四月初一,享太庙,皇帝亲诣行礼,之后又到大高殿行礼;

    四月初二,在乾清门,行御门听政;

    四月初三,又因雩祭祭天,提前三天入南郊斋宫斋宿……

    四月初这连续多日,皇帝和皇后都不在后宫中,婉兮又因养胎而少理宫中事,这便让忻嫔和兰贵人等人得了空闲之机。

    那景仁宫里,本就是兰贵人和多贵人两人住着,多贵人随皇后去北海,这景仁宫里就剩下兰贵人当家。

    且贵人位分下,官女子的配置本就少,足额才有四人;而如多贵人这般,千里迢迢来的,皇上也显优厚之意,这便准其自行带入家下女子来。可是路途遥远,她便也只带进来两个家下女子来。

    这两个家下女子都陪着多贵人一起去北海了,这景仁宫里,多贵人住的西配殿便几乎等于空城门一样,无人细守。

    这日趁着夜色,兰贵人走到西配殿门前,抬眸望望那头顶的门楣,唇角笑意扩大。

    四月初六日,皇帝和皇后那拉氏相继从南郊和北海归来,皇后率领后宫去养心殿后殿请安。

    帝后互相问候,都询问对方所行大典,都是否一切顺遂。

    皇帝含笑道,“此次祭天,朕也以平定准噶尔之事禀告天帝。此时阿睦尔撒纳已死,叛酋只剩下哈萨克锡喇等人。成衮扎布的兄弟、喀尔喀郡王车布登扎布与富德二人,分兵追捕,奋力剿贼。斩获颇多。”

    “此皆车布登扎布勇往所致,甚属可嘉。朕已下旨,着将从前所赐他父亲额驸策凌的‘超勇’之号,即赏与车布登扎布。”

    那拉氏听着也是一笑,“若此成衮扎布为亲王,车布登扎布为‘超勇郡王’,他们兄弟俩的军功,已然登峰造极。”目光便瞄向婉兮。

    婉兮这会儿肚子已经很大了,好在养心殿与永寿宫这样近,故此她便也来了。

    婉兮听到此处,已是垂首微笑。那拉氏的意思,她懂。

    那拉氏便也收回目光,侧眸只深深凝视皇帝,“哈萨克锡喇……这个名儿,我听着倒是有些耳熟,倒仿佛与咱们内廷里哪位主位有所关联。”

    皇帝含笑点头,目光滑向多贵人。

    “哈萨克锡喇是叛酋——辉特部汗巴雅尔的同母异父兄弟,为噶勒杂特部三大宰桑之一。巴雅尔等人反叛朝廷之时,哈萨克锡喇和另外一个宰桑,也跟随叛逃而去。”

    “噶勒杂特部三大宰桑,唯有根敦一人率部来归。”

    那拉氏顺着皇帝的目光看过去,便含笑点头,“那我想起来了,宰桑根敦不就是多贵人的父亲?若此说来,噶勒杂特部没有因为哈萨克锡喇的叛逃而大乱,宰桑根敦有功。”

    多贵人忙起身向帝后二人行礼,代替她父亲根敦谢恩。

    一众嫔妃都瞧着,兰贵人垂首含笑瞥着祥贵人。

    ——情势已经明摆着,追缉哈萨克锡喇已为平定准噶尔的最后一战,只要将哈萨克锡喇被擒获,平定准噶尔之战就告正式胜利完结。

    而因为根敦与哈萨克锡喇本同为噶勒杂特部的宰桑,皇帝必定对多贵人一家多加封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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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了,她的愿望很简单:安安静静当个小宫女,等25岁放出去。可是!那位万岁爷又是什么意思?初见就为她吮伤口;再见立马留牌子。接下来借着看皇后,却只盯着她看……她说不要皇宠,他却非把她每天都叫到养心殿;她说不要位分,他却由嫔、到妃、皇贵妃,一路将她送上后宫之巅,还让她的儿子继承了皇位!她后宫独宠,只能求饶:皇上,你要雨露均沾啊~--皇上,请您雨露均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皇上,请您雨露均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皇上,请您雨露均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