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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您雨露均沾全文阅读

作者:miss_苏     皇上,请您雨露均沾txt下载     皇上,请您雨露均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57章 271、曾嫁

    ♂!

    祥贵人听得心都碎了,这便霍地抬眸,朝着皇帝桀骜一笑。m.www.uu234.net

    “既然擒获哈萨克锡喇为此时第一要务,皇上必定想尽快找到他的下落。”

    皇帝眯眼朝祥贵人望来,“自然。”

    在座嫔妃也都望住祥贵人。

    祥贵人款款起身,朝皇帝盈盈一拜,“妾身倒是有个主意。”

    皇帝登时腾地起身,走下踏脚,腾腾直走到祥贵人面前来,“……可是你父亲他得了什么消息?”

    祥贵人却轻轻摇头,只含笑,偏首望向多贵人去。

    “皇上何不问问多贵人?这世上便是旁人不知道那哈萨克锡喇逃亡哪儿去,多贵人怕也是必定知道的~”

    众人都是一怔,目光全都转向多贵人去。

    众人之中,唯独多贵人还深深垂着头,不肯抬起。

    婉兮的心都揪了起来,急忙转头去看颖嫔。

    ——究竟她们一起在先蚕坛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原本交好的祥贵人和多贵人,这怎么要内讧起来了?

    颖嫔苦于众目睽睽,不便细说,便只压低了声音简洁道,“……还能是什么?自然又是彼此争个高低贵贱!”

    婉兮便也一皱眉。

    她记着小时候家里曾有一回中秋前后吃螃蟹,是辽东的渔户送来的。人家送来的是两个篓子。其中一个篓子里只有一只大的,那篓子被小心地加了盖儿;另外那个篓子,里头都是些小一点儿的花盖儿——结果这个装满了螃蟹的篓子,却反倒敞开了口儿,根本就不加盖儿。

    婉兮不解,只问那渔户。

    渔户一笑,也不多说,只用一根草棍儿拨了拨那篓子里的螃蟹。螃蟹们举头发现篓子敞着口,这便都拼了劲儿地往上爬。

    有一只力气最大,爬得最快,眼看都已经从篓子口儿冒出了头来——那时候的婉兮,都紧张地叫了起来。结果那渔户只笑眯眯一指那篓子里。

    果然,只一眨眼的工夫,只见篓子里的螃蟹们齐齐举起了钳子,竟然“齐心合力”将那只即将出逃成功的同伴,给活生生又拽了下来!

    明明是一整篓子的螃蟹,也没加盖儿,结果就是这样自相残杀,竟然没有一只能逃得出来。

    这世上的人呢,有时候也是如此。要相争的,偏偏都是出身相近、甚至是原本交好的人;总觉着这样的人,彼此地位总是比肩相等,倒也罢了;若其中有个谁得了好机会,眼看着就要超过旁人去,那班旧友既然自己得不到,也非要拼了一切,将人家给拽下来,不准人家出人头地去。

    这祥贵人与多贵人之间的情形,何尝不就是如此?

    祥贵人自己进宫以来不得宠,她便也不容得多贵人得宠,超过了她去。

    那边厢,祥贵人已经得意地解开了谜底——“哈萨克锡喇,与多贵人的父亲宰桑根敦,都是噶勒杂特部的宰桑,两个家族之间多年通婚。而咱们多贵人,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嫁给了哈萨克锡喇!”

    “哈萨克锡喇十分喜爱多贵人,从她十三岁到三十岁,十几年的时间里,哈萨克锡喇无论到哪儿,都带着她一起去!”

第2258章 272、质疑

    ♂!

    “什么?!”

    那拉氏一拍桌子,耸身而起。m.www.uu234.net

    一众嫔妃也都惊愕地直直望向多贵人去。

    其实多贵人进宫的时候已经三十岁了,大家心下谁没画过一个魂儿去呢?只是一直掩盖着,谁也没胆子发作出来;可是这回终究被祥贵人掀了开来,众人便都想要个答案去。

    祥贵人拨着新养出来的指甲,得意地冷笑,“过去的十七年里,多贵人随着哈萨克锡喇去过每一个他能落脚的地方。所谓‘狡兔三窟’,可是再狡猾的兔子,疲于奔命的时候也都还只能绕着它那几个窟巢转悠。故此只要多贵人肯将哈萨克锡喇所有的巢窟都交待出来,告诉给皇上,那朝廷大军按图索骥而去,必定能擒获哈萨克锡喇。”

    皇帝的眼中也微微有光芒闪过。

    多贵人看见了,面色不由得更加黯然。

    她低低垂首,跪倒在地,“……回皇上、皇后娘娘,妾身真的不知哈萨克锡喇的下落。”

    祥贵人便是一声亮笑,“多贵人这便还是念着旧情,舍不得将哈萨克锡喇供出来啊!也是,十三岁,少女初嫁了——哈萨克锡喇对你也是温柔款款。都说女人这一辈子,最爱的必定是自己第一个男人,因为你把自己最好的一切都给了他嘛。”

    祥贵人抬眸,眸光从皇帝面上转过,“可是多贵人,你睁开眼好好看看啊,你如今的夫君,可是咱们的‘腾格里特古格奇汗’!他不仅是满洲的皇帝,是中国的天子,也更是咱们蒙古的大汗啊。”

    “跟皇上比起来,哈萨克锡喇不过是萤火小虫,如何敢与太阳竞较光辉?亏你还要替哈萨克锡喇隐瞒着,却要故意欺骗皇上!——多贵人,这叫欺君之罪,会祸灭九族,你可明白?!”

    多贵人面色已然惨白,却依旧平静地跪倒在地,平静地说,“……妾身,是真的不知哈萨克锡喇的下落。”

    祥贵人长叹一声,“如此说来,我便连刚刚那些掏心窝子的话,都是与你白说了。你便是宁肯搭上你母家的身家性命,你也不愿意将哈萨克锡喇供出来——多贵人,你果然对那哈萨克锡喇旧情难忘。便是不得不进宫来,心里念着的男人,也还是他吧?”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多贵人,忍不住流露出了轻蔑和鄙视来。

    这个节骨眼儿,没人替多贵人说一句话。

    婉兮揪着衣袖,垂首也细细想了好半晌。

    良久,她才缓缓一笑,柔声道,“祥贵人,我倒有一点想不明白了——你说多贵人曾经嫁与哈萨克锡喇?可是怎么会呢?”

    “多贵人出自博尔济吉特氏,哈萨克锡喇也是博尔济吉特氏,这是同宗。自古以来,不管是汉人,还是草原人,都有‘同宗不婚’的规矩。多贵人怎么可能与哈萨克锡喇成婚?”

    那厄鲁特蒙古,远在西域呢,蒙古人又一向“只称名,不称姓”;若不是特别了解人家的家世的,都说不出来人家是出自哪个姓氏的。

    叫婉兮这么一说,众人便都是一扬眉。

    祥贵人没想到婉兮这会子肚子都这么大了,还能替多贵人出头。可是饶是婉兮这会子肚子已经大了,可是婉兮一出口,还是叫祥贵人紧张地深吸了好几口气。

    祥贵人高高仰头望住婉兮,却是轻巧一笑,“令妃娘娘是如何知道他们两个都是出自博尔济吉特氏的?”

    婉兮耸耸肩,“噶勒杂特部本属喀尔喀,被准噶尔并入。喀尔喀部,为成吉思汗十五世孙巴图孟克(达延汗)统一东部蒙古后,将漠南、漠北原来各不相属的大小领地合并为六个万户,分别赐给儿孙的。喀尔喀万户属左翼,各部的扎萨克、台吉、宰桑,哪个不是成吉思汗的后代,哪个不姓博尔济吉特氏的?”

    “既然多贵人的父亲根敦与哈萨克锡喇,同为噶勒杂特鄂托克的宰桑,那他们就都是博尔济吉特氏,是同宗。”

    祥贵人也没想到,以婉兮一个汉姓人,竟能将厄鲁特蒙古、喀尔喀蒙古的这些渊源都能分得明白?

    婉兮也迎着祥贵人的目光,微笑依旧淡淡。

    “便如辉特部汗巴雅尔,是哈萨克锡喇的兄长,他也同样是博尔济吉特氏——虽说巴雅尔生前号为‘伊克明安台吉’,叫人以为辉特部是以伊克明安氏为姓的,跟博尔济吉特听起来不是一回事。”

    “可是我却知道,辉特部后来分裂出来的四个姓氏:伊克明安、阿拉克古尔扎、乌鲁图们、察合安秃黑,他们原本都是成吉思汗的儿子们察合台、窝阔台两人的后代。只不过蒙古人也习惯因地而称姓,这便将姓氏从博尔济吉特氏,改成伊克明安氏等罢了。”

    “可是若论宗祖、血缘,他们依旧还是成吉思汗的后代,是黄金家族的子孙!”

    一众嫔妃听到这里,眼睛都有些发直。她们连一个科尔沁蒙古还没弄清楚呢,大多只知道科尔沁蒙古的博尔济吉特氏罢了。又哪里分得清什么四卫拉特、还有辉特部内部的这些姓氏的沿革去?

    皇帝却霍地转眸过来,眸子里瞬间光芒璀璨。

    原来西北用兵的这些年里,她虽然无法冲锋沙场,却没断了去了解那一片土地,和那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她的心,早已更早一步将那片疆域全都涵纳进了她的心中去。

    祥贵人盯着婉兮,咯咯清笑。

    好啊,好吧——她原本并不想与令妃撕破脸的。

    可是这会子,既然令妃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还要护着多贵人,与她为难。那这会子当着皇上和这满宫的嫔妃,她便也顾不得许多了。

    为了保护自己,她也得顶撞了令妃去!

    祥贵人轻叹口气,“令妃娘娘真是博学多才!这些旧事,便连妾身这厄鲁特蒙古出身的,都没知道这么详细去。“

    “只是……令妃娘娘终究不是我们那边儿的人呢,便是用功,也难免看错了书,听错了音儿——令妃娘娘说得对,伊克明安氏就是博尔济吉特氏的一支后代,辉特部汗巴雅尔是本姓博尔济吉特氏。”

    “却可惜,哈萨克锡喇是巴雅尔同母异父的兄弟,并非本生啊。”

第2259章 273、朕心(4更毕)

    ♂!

    “故此啊,虽说那哈萨克锡喇对外也说,他是出自博尔济吉特氏的,那不过是他在自己抬高自己的身份罢了!便是‘同宗不婚’,他那姓也是后来跟着巴雅尔才改的;巴雅尔为了能让哈萨克锡喇成为噶勒杂特部的宰桑,帮他控制住噶勒杂特部,故此也愿意替他瞒着,不对外说破了去。”

    “所以啊,就算哈萨克锡喇也号称出自博尔济吉特氏,可是那‘同宗不婚’的规矩套不到他头上,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成吉思汗的子孙!”

    婉兮也是一时怔住,哑口说不出话来。

    终究是那么遥远地方的事,关系到的是那些全然陌生的人。她只知道巴雅尔与哈萨克锡喇是兄弟,却没想到是同母异父——而在中原,汉人之中的兄弟姐妹的,倒更多是同父异母的。

    皇帝忙走到婉兮身边儿来,伸手扶住婉兮,朝那祥贵人长眸陡然一挑,“够了!”

    那拉氏皱眉站着,又垂眸看依旧跪在地下的多贵人,迟疑地问皇帝,“……这事儿已然已经说开,后宫上下难免颇多猜测。我也觉着多贵人还是将话说清楚为好吧?”

    秀女挑选的年岁,为何要内务府女子从十三岁起开始引见,外八旗秀女从十四岁时开始挑选?——就是为了确保这些女孩儿都是年幼入宫,保持璞玉之身的啊。

    这宫里就这么出来个三十岁的多贵人,若以皇上为了嘉奖准噶尔内附的台吉、宰桑们,可以叫这事儿睁一眼闭一眼去的话;可是如果多贵人真的曾经是叛酋哈萨克锡喇的妻妾,那这事儿便要另外两说了。

    身为皇后,那拉氏驭下有责,不敢有半点怠慢。

    皇帝不由长眉紧蹙,“朕说了,够了!”

    皇帝抬眸望向众人,“是朕下旨,召多贵人进宫,以表彰她父兄之功。她进宫的时候多少岁,朕早就知道,并无多贵人本人与她母家有半点隐瞒之意。”

    “如今女子出嫁,汉人十五而及笄,草原人更是十二三便已嫁了,她这个年岁进宫,能代表着她会有什么样的曾经,朕早已心知肚明——何用你们点破!”

    皇帝深深吸一口气,“身为夫君,朕的后宫里不缺一个嫔妃;可是身为中国的天子,朕却不能放手西北那一片广袤的疆域!故此,多贵人三十岁进宫又怎么了?只要她母家有功,便是五十岁了,朕该召她进宫,还是一样!”

    “朕不在乎多贵人的年岁,更不在乎多贵人的过去,朕同样能召她进宫,能将她当成自己的家人,朕就是要以此告诉厄鲁特蒙古各部——即便他们曾经受准噶尔奴役与蛊惑,与朝廷分离、甚至敌对过那么多年,甚至还有先附后叛、离恩背德之辈……“

    “不过都没关系,此时准噶尔大势已平,朕愿开恩,只要他们这一次诚心归附,再无逆心,那朕依旧还会施恩给他们。叫他们继续当他们的扎萨克、台吉、宰桑,世世代代受朝廷恩赏去!”

    皇帝轻叹一声,捏了捏婉兮的手,然后松开,走到多贵人面前,亲手将多贵人给扶起来。

    “若因一个多贵人,能叫厄鲁特蒙古各部都看见朕的诚意,看见这天下一统、各族阖亲的大势来,那多贵人便无论多大年岁、曾经嫁给过谁,都不要紧,朕都一样宠爱!”

    皇帝高高扬起了头来,“这些芝麻绿豆大点儿的事儿,朕自己都不在意的,从今往后便也不准你们再提起!”

    那拉氏面色一变,急忙福身为礼。

    一众嫔妃便也都赶紧起身,跟随在那拉氏身后一并行礼谢罪。

    “妾身等,再也不敢了。”

    眼见皇上一肩扛起了这一切,她的大势已去——祥贵人霍地再高声叫道,“过去之事,自然不必再提;可若多贵人直到现在还放不下旧情,还在念着旧人呢?”

    “更何况,这个旧人是朝廷的罪人,是皇上下严旨要追缉的人!”

    祥贵人膝行,一路爬到那拉氏面前,一把扯住那拉氏的衣袖,“皇后娘娘,您要做主啊——倘若那哈萨克锡喇就擒的一天到来,多贵人难道不会为了给那哈萨克锡喇报仇,蓄意行刺皇上?”

    那拉氏也倒退一步,瞪圆了眼望住多贵人。

    “多贵人!你这会子若想叫皇上和咱们都相信了你,你便好歹将哈萨克锡喇的藏身之地禀明才是!”

    多贵人抬起头来,已是脸如死灰,“妾身……是真的不知道。”

    婉兮小心扶着肚子,虽说已是一口气梗住,却还是忍不住出声,“皇上,主子娘娘,妾身记得多贵人的阿玛宰桑根敦仿佛是乾隆二十一年内附的。那会子宰桑根敦带领家人、部落百姓一同东归而来,途中还曾遭遇乌梁海劫掠——皇上都说,‘甚为可悯’。”

    “那也就是说,从那会子始,多贵人已经随着她父亲一同东归而来,已然是与哈萨克锡喇仳离了!一个女人,终究在东归朝廷和丈夫之间,选择了东归朝廷啊,皇上!”

    “而此时,多贵人早与那哈萨克锡喇仳离两年之久,她如今人在京师宫中,她如何还能有半点来自哈萨克锡喇的消息,又如何还能猜到哈萨克锡喇这样的亡命之徒逃向何处去呢?”

    多贵人霍地回首望住婉兮,眼中的泪终于滚滚而下。

    一个性子耿直、不善言辞,更还没有适应后宫争斗的女子,之前一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这一刻,终于能将委屈随着泪水流淌而下。

    祥贵人则盯着婉兮,暗中咬牙切齿。

    她又是高声一笑,“……是么?令妃娘娘此时怀着皇嗣,还这样尽心尽力替多贵人开脱,妾身觉着这样被蒙在鼓里的令妃娘娘,才真是‘甚为可悯’呢!”

    祥贵人虽跪着,可是头却高高扬起,目光冰冷,却亮得刺眼。

    “如果皇上、皇后娘娘、令妃娘娘不相信,尽可到多贵人寝宫去搜!”:

    “若能搜到多贵人私藏哈萨克锡喇的旧物,或者信件,那便可证明了妾身所说之话去;若搜不到,那便是妾身多想了,妾身也愿意向多贵人磕头请罪!”

第2260章 、274

    ♂!

    “我看,还是查一查的好。m.www.uu234.net 章节更新最快”

    那拉氏昂然起身,望向皇帝,“总归多贵人的事,牵扯到哈萨克锡喇;今儿的事既然已经闹到如此地步,应该查个水落石出,也好叫众人各自心安。”

    皇帝也微微眯眼,眸光在多贵人身上转过,然后缓缓点了点头,“好,此事由皇后主持,去查。”

    那拉氏从她宫里挑了几个管事儿的精奇,对多贵人说,“你是内廷主位,查你的宫,自然不应该叫太监动手。至于官女子们,难免有些见识浅的。我这便选了几个妈妈里去查。”

    “她们都有了年岁,手头有准儿,更有眼力见儿。你放心就是。”

    那拉氏叫几个婆子都到多贵人眼前儿来,给多贵人行礼请安,动手查之前,先跟多贵人请罪。

    多贵人只能含泪,点头应下。

    那拉氏拉着多贵人的手,轻轻拍拍,“这几个婆子,你瞧着是我位下的,可其实不是我宫里的。她们都是在坤宁宫里当差的,是每日早间陪我一起祭祖、猪福肉的。她们的差事不是普通的妈妈里,她们是‘司胙’。”

    “也就是说,她们是伺候祖先神,专司给神灵上供的。故此这些人心下不会藏着偏私,办事必定是秉公执法,你不必担心。”

    那拉氏此举,不但叫多贵人终于放松下来,也赢得了皇帝和在座一众后宫的点头。

    几个婆子去了,一众后宫便也各自乘轿,移步到东六宫的景仁宫去。

    婉兮也想去,还是被语琴和婉嫔等几人给死死按住了,都说叫她顾着肚子。景仁宫的事儿,有她们三双眼睛呢,还怕看不清楚么?

    从养心殿至东六宫的景仁宫,距离也不短,途中总要耗费些时间,忻嫔和兰贵人落在最后走出来。

    忻嫔淡淡挑眸,“你瞧这事儿,最终能成就么?”

    兰贵人傲然一笑,“既然做了这么些预备,又用了祥贵人入局,凭什么不能成就去呢?”

    忻嫔扬眉一笑,眸光掠向高天,“我只是没想到,今儿这事儿,令妃的肚子都那么大了,还能搅和进来。若没有她,今儿这事儿我自然相信有十足的把握;可是既然她掺和进来了,咱们便不能不多加小心些。”

    忻嫔说着叹了口气,“你刚进宫,还不知道令妃的手腕儿。我却是在这宫里,跟她斗了这么些年。我吃过的亏,不希望你今儿再吃了。”

    兰贵人便眯起眼来,“忻嫔姐姐不妨直说。”

    忻嫔垂首,轻叹了口气,“兰妹妹其实你这事儿安排的真是高明,自己隐身幕后,只引祥贵人出来与多贵人斗。到时候她们俩个无论是什么下场,都与咱们无碍。旁人只当她们是来自厄鲁特蒙古的人自己争宠而斗罢了,是怎么都想不到妹妹你的。”

    “可是……这会子令妃掺和了进来,我就怕令妃会想到这事儿背后有你。”

    兰贵人爷是悄然提了口气。

    忻嫔苦笑摇头,“我跟她之间已经这样儿了,有没有这件事儿,我跟她都已经是仇家。可是兰妹妹你不一样,若这事儿被她瞧出你来,你年岁又小,那你将来在这宫里的日子,岂不是要举步维艰?”

    兰贵人也不由得紧张地攥起了拳头。

    忻嫔含笑握住了兰贵人的手,“不过呢,就算我要多担心些,你却是不用的。因为你是钮祜禄氏家的格格!在这宫里,只要还有皇太后在,便没人敢对你说三道四!”

    兰贵人深吸一口气,忙身份身边官女子,“香草,快去趟寿康宫,请皇太后来!”

    众人都赴景仁宫去了,养心殿后殿静了下来。

    四月的阳光,在地砖上轻盈地缓缓摊开。

    婉兮只觉头疼,抬手撑住了额角。玉蕤见着,忙叫玉萤回永寿宫去拿个抹额来给勒着。

    “主子今儿还是动了气。这会子为了一个多贵人如此,又何苦?虽说多贵人对咱们七公主和拉旺多尔济阿哥好,可是她跟主子间的情分远还没到这个地步。终究只是个多贵人,又不是庆嫔主子、婉嫔主子她们……”玉蕤是心疼,这便忍不住唠叨。

    婉兮手指按着额角,轻轻摇头,“我不是为了多贵人,我是为了皇上。”

    “玉蕤你忘了么,当日多贵人刚进宫,皇上就领着她到咱们宫里来行礼。皇上虽说是叫她去见拉旺……可是我又怎么能不明白,皇上也是将她托付给我了呢?”

    “她终究是这个年岁才进宫,进宫之后必定引起非议。故此皇上将她交给我,就是希望我能帮她。”

    玉蕤咬住嘴唇,轻轻点了点头,“……多贵人不符合入宫的规矩,皇太后那边儿早就不满意,只不过是因为西北用兵还没完事儿,皇太后也不便发作开来。此时西北已是在扫尾,后宫里针对多贵人的非议,必定要爆开,皇太后也必定不肯善罢甘休。”

    婉兮点头,“这会子,咱们大清终究已经入关定鼎百年,再不是从前在关外的情形了。若还是在关外,太宗皇帝都能收林丹汗的两位大福晋,囊囊大福晋娜木钟封为麟趾宫贵妃,窦土门福晋巴德玛瑙封为衍庆宫淑妃,两位都排在孝庄文皇后之上。”

    “两位大福晋都带来林丹汗的孩子,抚养在盛京宫里,囊囊大福晋甚至还在盛京生下了林丹汗的遗腹子……这些太宗皇帝并不在意这些。他在乎的是两位大福晋所带来的两个万户,那么多的人口、牛羊、车马、盔甲。”

    “太宗皇帝更在乎,囊囊大福晋和遗腹子正式禅让,将蒙古大汗的身份正式从博尔济吉特家族,让给了爱新觉罗家族。从那时候开始太宗皇帝便已经不仅仅满人的皇帝,更是蒙古大汗。”

    玉蕤也是点头,“何止这两位蒙古大福晋呢?便是关雎宫宸妃海兰珠,奴才听说,她入侍太宗皇帝的时候,都已经二十六岁了。按着蒙古草原的习俗,必定也都已经嫁过人了。太宗皇帝还是一样用情。”

    “而此时多贵人的身份,虽然比不上当年的囊囊大福晋和窦土门福晋,可是她却也是朝廷平定准噶尔的象征。皇上收多贵人进宫,根本无关乎个人情感,只为江山罢了。”

第2261章 、275

    ♂!

    婉兮也点点头,“正是如此。m.www.uu234.net”

    玉蕤叹口气,“这都是太宗皇帝时代的旧事了,但凡是大清后宫里的女人,好歹多少都该明白些这个道理。今儿又为何非要闹起来去?”

    婉兮轻轻摇摇头,“终究,那都是一百年前的事儿了。从前的太宗皇帝只是满人的皇帝、蒙古大汗,故此便可全都按着满人、蒙古的规矩来收婚、继婚就是了;可是如今大清入关,咱们的皇上不仅仅是满人的皇上、蒙古大汗,更已经是整个中国的天子!”

    “皇上便不能再仅仅循着满人、蒙古草原的规矩行事,如今也更要兼顾汉人的礼俗与文化去——故此大清入关之后的皇上们,便不能再收这样曾经嫁过人的女子入宫为嫔妃。”

    “别说祥贵人她们会抓着这件事不放,便是皇太后也不能永远容忍下去。”

    玉蕤也是深深一叹,“唉,这可怎么办!”

    婉兮轻轻垂眸,“如今,一切端的都只看皇上。”

    婉兮仰起头来,目光穿过窗棂去,“……皇上虽说知道多贵人的年岁,也能想到多贵人曾经嫁过人,可是看样子,皇上也不知道多贵人曾经的夫君,就是如今朝廷的叛贼哈萨克锡喇。”

    玉蕤一皱眉,“是,不然皇上也许就不会同意叫皇后主子派人去查了——看情形,多贵人的父亲当年来归附,在多贵人曾经的夫婿一事上,怕是没敢说实话。便兴许不是故意隐瞒,却终究造成今日的尴尬。”

    “主子——”

    门外一片杂沓的脚步声,是刘柱儿也暂且顾不得规矩了,径直一路小跑进来的。

    刘柱儿进来就噗通跪下,神色紧张,“——回主子,查出来了!”

    婉兮心下激灵一跳,缓缓坐直。

    “查出什么来了?”

    刘柱儿也是浓眉紧结,“查出厄鲁特的男子所用的物件儿,据说都是哈萨克锡喇从前钟爱的小物件儿,多贵人竟然都带进宫来,可见旧情难忘。”

    “还查出来两封书信,都是哈萨克锡喇的口气和字迹,说叫多贵人在宫里千万不能给皇上侍寝,更不能将心给了皇上——那书信里说,叫多贵人好生在宫里等着,哈萨克锡喇必定带雄兵攻陷京师,打进宫里,夺了皇上的大位去!”

    “到时候,哈萨克锡喇可不会委屈了多贵人,再不叫多贵人只在贵人之位,而会封多贵人当——哈屯囊囊。”

    婉兮倏然毕竟了眼。

    哈屯囊囊,在蒙古人的语言里,就相当于“皇后娘娘”了。

    “皇上呢?”

    刘柱儿低低垂首,“回主子,皇上和皇太后也随后都驾临了景仁宫……皇太后大怒,当场就要治多贵人的罪。还是皇上给劝阻了。不过皇上也下旨——将多贵人和祥贵人,双双降位,都为常在。”

    婉兮倏然睁开眸子,“双双降位?”

    刘柱儿点头,“是……”

    婉兮倒松了一口气,“若只是这样儿,倒也是最好的结果。只是……便宜了那背后的人去。”

    玉蕤也啐道,“虽然奴才也不了解多贵人,可是奴才好歹了解宫门上护军的严谨去。多贵人进宫的时候儿,便是她从母家带进来的体己,都要经过护军几道的查验,怎么可能带进来这么些男人的物件儿来?”

    “再说这书信必定都是多贵人进宫以后的事儿,那这些书信又是怎么进得来宫门的?”

    “这些东西,依着奴才来看,根本就不是多贵人自己的。必定是背后有人安排进去的!”

    婉兮静静抬眸,“那景仁宫里,除了多贵人之外,就只剩下一个兰贵人了。”

    玉蕤也哼了一声,点头,“可是谁也不敢轻易去猜疑兰贵人,更何况这会子皇太后也驾临景仁宫了呢!终究这是两个厄鲁特蒙古主位之间的事儿,看起来跟人家兰贵人又瓜葛不上什么去。”

    婉兮轻垂眼帘,“皇上不是不追究,皇上只不过并不想在这会子追究。西北的事儿还没了呢,等西北的事儿完了,皇上必定自有说法。”

    大约半个时辰后,皇帝薄唇紧抿,大步流星而入。

    婉兮急忙冲玉蕤使了个眼色,两人便都将面上的忧色收了起来,只一副笑容迎向皇帝。

    皇帝瞟了门外的刘柱儿一眼,“知道了吧?”

    婉兮含笑点头,“多常在性子恬淡,奴才想来,便是从贵人到常在这一步之降,多常在也必定不会放在心上。”

    “况且晋位还是降位,这在爷心里自有一杆秤。爷若自己心下定了,便是今日降位,过不了多久便再晋位回来就是。”

    皇帝原本一脸薄愠,可是叫婉兮这两句话说的,面色也有些赧然。

    皇帝伸手刮了婉兮鼻尖儿一记,“什么都瞒不住你!”

    婉兮含笑帮皇帝褪下外褂,伺候皇上脱了靴子,到炕上坐下。

    “……皇上必定不知道多常在曾嫁与哈萨克锡喇,故此这会子给多常在降位,也不算委屈了她。爷这叫功过分明,便是多常在和她母家心下,必定也都会明白的。”

    皇帝轻舒一口气,伸手过来摸婉兮的肚子。

    “方才那一顿吵,你可有事?”

    婉兮含笑摇头,“爷放心,奴才和孩子都没事儿。这会子孩子也必定知道,方才的事儿与西北相关,这事儿更重大,故此它方才可老实了,没等没踹,没叫奴才吃半点苦头去。”

    皇帝这才笑了,伸手轻拍婉兮肚子,“……真乖。”

    婉兮便笑起来,“爷可别夸它,瞧见没,爷刚夸完,它就动起来了。”

    皇帝倒是耸耸肩,“动就动呗。还不准小家伙伸伸胳膊、动动腿儿了?”

    婉兮无奈地笑,“它要是只是伸伸胳膊、动动腿啊,奴才都不怕。可惜它的性子又是自己一个路数——它一动起来,奴才这鼻子就又变狗鼻子了!”

    皇帝高高扬眉,“狗鼻子?难不成这小家伙跟小鹿儿一样,也是个贪嘴的货?”

    婉兮大笑,轻轻抬手砸了皇帝一记,却是摇头,“是两回事儿。小鹿儿是贪嘴上的味儿,奴才肚子里这个啊,却要的是鼻子上的味儿。”

第2262章 2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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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也不由得大笑,“香料?照此说来,不枉它额娘是生在花田里的。m.www.uu234.net”

    皇帝说着,伸手捏了捏婉兮的鼻头,“睡都睡在花田里的小丫头——竟然一晃都长这么大了。这鼻子,便也是闻过各种花香的。不枉你生出来的孩子,长了你的鼻子去。

    婉兮含羞点头,“就是。”说着还爬过来,忍不住揪着皇帝的袍子领子细嗅,“爷今儿熏的什么香?不是龙脑,也不是龙涎。”

    皇帝微微一笑,“没什么特别的,不过还是带着前儿去南郊祭天,所用的藏香的味儿罢了。”

    藏香因主要配料为雪莲、藏红花、藏寇等,故此皆为西北西北各大寺院、王公进贡而来,京师和宫里自己不能配制,价格极其昂贵。便连皇帝使用,都主要用在礼佛之处。

    婉兮听了便忍不住笑,“这小东西……看来倒是甚为喜欢这藏香。这会子奴才闻着皇上领口的这香味儿,倒觉着仿佛比暹罗进贡的龙涎香更好闻了。”

    皇帝也是笑,抬眸瞟了高云从一眼。

    高云从跪下就奏,“从三月以来,令妃主子称赞过的香料,超过两回的计有:荷兰贡的丁香,暹罗入贡的安息香、紫降香、树胶香;安南国入贡的沉香、速香,外藩蒙古王公台吉入贡的西番香……”

    婉兮惊了,坐在炕沿儿上盯了那高云从老半晌。

    皇帝这才得意一笑,“记性特别好,都不用爷的烂笔头儿,无论大事小情若怕忘了的,直接对他言语一声儿;便数月之后,他依旧记得一字不差。”

    婉兮最是喜欢聪明人,便含笑从桌上抓起几个温达奶饼、萨其马来,塞到高云从手里,“拿回去嚼咕去,也甜甜你这张巧嘴!”

    高云从忙趴地下磕头,婉兮也是高兴,“是你自己有福气,老天爷赏给饭碗。怪不得如今瞧着,皇上是一日都离不开你;每回来我宫里,都是你陪着一起来。”

    “便是从前的毛团儿、孙玉清他们,都及不上你今日的得用。你便也好生习学着,谨慎大度着,将来必定更有你的后福去!”

    那高云从更是将脑袋磕得咚咚的。

    皇帝也是大笑,抬脚踹了那高云从肩膀一记,“还不快滚?你这是敲鼓呐?”

    婉兮含笑,悄然抬眸,静静凝视皇帝。

    她的爷不服老,也不老——可是终究都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再日理万机,也比不上从前二三十岁的时候去了,偶尔也难免有个细枝末节想不起来的。

    这身边儿有了个脑袋如此灵的奴才去,倒是能帮的上皇上不少去——原来毛团儿栽培了这个高云从,是因为高云从有这样一个本事啊。

    不得不说,毛团儿这人挑得好,送进宫来也正是时候儿。

    高云从抱着饽饽,高高兴兴推下去了。皇帝还坐在那儿瞅着婉兮乐。

    婉兮故意翻白眼儿,“爷又怎么了?”

    皇帝含笑点头,“爷忖出个道道儿来,原来咱们的孩子们啊,每个都继承了你一个优点。”

    婉兮扬了扬眉,“爷细说。”

    皇帝攥着婉兮的手,在掌心儿里掂着,“你想啊,小七做事儿沉静稳妥,这像你的‘柔嘉之质’;小十四呢,爱吃好吃的,这便又对的上你父女都是做饽饽的手艺……那如今肚子里这个小东西呢,鼻子灵,又是你在花田里长大的遗传。”

    听皇上这样一分析,婉兮便也笑了,却是扳着脚丫,故意叹气,“那完了,奴才算是生不出来那擅长女红的来了……”

    皇帝大笑,将婉兮给抱过来,“还做针线?你如今位下六十多个针线妇人,还不够用?”

    婉兮故意撅了撅嘴,“六十多个针线妇人,可惜皇上给挑的都是汉姓人,便没一个会老满洲传统的绣花儿,也没人擅长改了旗人衣袍的尺寸去啊~”

    皇帝听出酸味儿来了,大笑着,扬手拍了婉兮掌心一记,“就知道你话里埋着话儿呢!”

    ——已是有两回,皇上在外,特地将袍子送回来,交给那拉氏给放样儿修改。

    这是那拉氏这几年难得的甜蜜,故此每当六宫齐聚的时候儿,她总会有意无意地说起来。那满面的满足感,叫谁都没办法不搁在心上。

    皇帝尽力笑了半晌,叫笑意慢一点收缓。他细细望着婉兮的神色,不愿说——他三月十五那天,在路上非要揪着巡幸袍、巡幸褂的尺寸发脾气,是什么缘故。

    那时是去谒陵,将平定准噶尔的大捷向列祖列宗禀报。当晚敬事房端了绿头牌进殿,他看着那大盘上的六根绿头牌,长眉都不由得蹙起。

    因为今年的年头特殊,故此三月里谒陵随扈的内廷主位,愉妃、颖嫔、多贵人、祥贵人皆为出身蒙古的嫔妃。他若翻牌子,也应该选她们中间儿的一个。

    他心生懊恼,抬手叫去。

    张铭跪倒冒死进言,“……奴才启皇上,祥贵人是乾隆十八年入宫的,到今日已是五年,尚未侍寝;而多贵人,乾隆二十二年六月二十已然入宫,至今也已十个月了——还望皇上斟酌。”(明白祥贵人的心情啦?)

    皇帝轻轻垂下眼帘,伸手在盘子上抓起了多贵人的牌子,当啷扔下。

    他那会子心下一口闷气无处可发,这便将毛病都挑在了袍子和褂子上去。

    幸好这会子,那刚刚跑了的高云从,竟然又回来了。

    这回再进来,手里已是抱满了锦匣、瓷**。

    婉兮挑眉盯着他,“你这又是什么?”

    高云从含笑道,“……这些便是奴才方才记得的香料。”

    婉兮便懂了,一颗心柔软下来,侧眸去瞟皇帝,“我也没说要啊~”

    皇帝轻哼一声,将她小手又捏紧了些,“谁说给你了?我就是拿来,叫你按时给肚子里的孩子闻的。”

    婉兮笑了,回身伏进皇帝怀里,将皇帝两只手抓过来,摁在肚子上。

    “爷捂着它的小耳朵。”

    皇帝扬眉,“做甚?”

    婉兮将皇帝的手作势“捂”好,这才伏在皇帝耳边,柔声道,“……爷真不必给奴才这么些香料。因为啊,奴才觉着这天下最好闻的,可不是这些香料,而是——爷身上的味儿。”

第2263章 277、(4更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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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倏然心动,一把扯开了衣袍,将婉兮给裹进自己袍子里去。www.uu234.net 首发哦亲

    袍子卷成了个被袱卷儿,他们两人则肉挨着肉。

    如此贴心连肺,方能叫各自都心安下来。

    婉兮今儿颇有些扭捏,不是不想叫皇上尽兴,是终究已经四月了,肚子这样大了,总该小心些了。

    可婉兮越是这么扭捏着,皇帝反倒越馋,这便盘腿趺坐着,缠磨着婉兮一再需索。

    婉兮还是有些紧张,一边吁吁骄喘,一边则还是有一点泪光盈盈。

    皇帝益发亢奋,却还是小心翼翼在婉兮耳边哄着,“……爷不使劲儿,啊。爷都收着呢,就一半儿,真的你伸手来捏捏,就一半儿~”

    这一晚,婉兮原本还想着去瞧瞧颖嫔。

    虽然出事儿的只是多常在和祥常在,可是一来祥常在是颖嫔那延禧宫里的人,二来因为同出于蒙古的缘故,颖嫔一向以姐姐的身份带着那两人的。这两人一同出事儿,颖嫔心下必定不好过。

    可是这心思都叫皇上给搅了,还得婉兮这一晚累得倒头就睡,再醒来都是日上三竿了。

    婉兮收拾停当,还没等叫刘柱儿备轿,颖嫔已是先来求见了。

    婉兮忙叫“快请你们颖嫔主进来。”

    两人见面一瞧,颖嫔的眼睛果然红得跟桃儿似的。

    这会子宫里还没到用冰的时候儿,婉兮忙叫玉蕤封个盐水卤儿的袋子过来,给颖嫔冷敷着眼睛。

    “待会儿你还得去皇后宫里请安,这么着可不妥。你听话,快将这眼睛平复下来才好。”

    颖嫔抽噎着,用力点头。

    玉蕤又从后院的水井里打来冰凉的水,在叫颖嫔拍眼睛。

    好半晌,那红终于消下去些;剩下一点子肿,婉兮也亲自拿着玉滚子给推着。

    有婉兮这样小心的照顾,颖嫔心下终于舒坦了些,这便扳着手指头抽噎着道,“……都是我不好,驭下无方,叫祥常在竟给闹腾成这样儿!倒叫姐姐昨儿跟着分那一场的心。姐姐月份已是大了,如何还能那么动气去?”

    婉兮轻叹一声,“你将她们二人当本家姐妹一样儿,哪儿能狠得下心来‘驭下’呢?你是真心实意对她们,这是你天性良善,是她们辜负了你。出了这事儿,又岂能说是你的错?”

    颖嫔还是哽咽,“……多常在倒还罢了,如今这个祥常在却还要在我宫里,我连看见她都烦!令姐姐,有没有法子,把她从我延禧宫里给撵出去?”

    “又或者,那延禧宫我留给她去,我自己搬出来!总归,我是怎么都受不了再有这样一个人在我宫里住着了。我管不了她,我也容不得她了!”

    婉兮便笑了,“还只是你一个延禧宫,你便受不得了?想想这东西六宫多少人呢,若有一日,你升高位,要节制六宫,那你还不得如在火上了?”

    颖嫔脸一红,急忙拍了婉兮一记,“令姐姐又取笑我!就我,还节制六宫?我凭什么啊!”

    婉兮轻轻摇摇颖嫔的手,“总归这会子,那祥贵人已是得了教训去。你节制起她来,反倒更容易些。便将她当成你的修炼,放她在宫里,你也好学着将来如何应付其他人去。”

    颖嫔想了想,便也点头,“还是令姐姐思虑周全……这会子还是风口浪尖儿呢,我若这时候哑忍不住,倒叫六宫都看笑话了。好歹我也是个嫔位,她只是常在,我便怎么都能治得了她去!”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婉兮这才抬眸静静看颖嫔一眼,“多常在她,可好?”

    颖嫔叹了口子,“那日景仁宫的情形,令姐姐你是没看见——那当真是危险万分。”

    “皇太后原本就不待见多常在,待得看了哈萨克锡喇那句带兵攻陷京师,夺取大位、封多常在为皇后的话去之后,皇太后更是震怒,非要斩了多常在不可!”

    婉兮也是微微眯眼,“她们既然安排信里这么写,便是要将多常在往死里推……别说皇太后这性子,换了这天下任何一个婆婆,怕也都要按捺不住,想要了这个媳妇儿的命去。”

    颖嫔轻叹一声,“多亏皇上替多常在求情……说,多常在可能已经有了皇上的骨肉。皇上求皇太后,便是不看多常在一人,也要看她肚子里爱新觉罗家的血脉。”

    “皇上说,那信里说得明白,是不希望多常在侍寝,更不要将心给皇上——可是事实上,多常在不仅乖乖侍寝了,而且很可能已经怀了皇上的骨肉。”

    婉兮静静抬眸,“……你瞧着,是么?”

    颖嫔叹口气,“不瞒令姐姐,多常在是在谒陵的途中,被皇上翻过一次牌子。可是若说怀了皇嗣,我瞧着日子怎么都不够。”

    婉兮皱眉,“皇上此举,是为了救下多常在性命?”

    颖嫔深叹口气,“只是不知道若是皇太后日后发现多常在并无皇嗣去——皇太后是不是又要不放过多常在去。”

    婉兮点点头,“不管怎样,至少先闯过了眼前这一关去。待得西北彻底平定,皇上庆功之时,皇太后的气怕是也已经消了。皇太后便是顾着天下一统的大势,也应该不会再计较了吧。”

    四月中旬,朝廷大军在天山之南的喀喇沙尔城集结,准备向大小和卓发起攻击。

    传统的回疆不设郡县,而是设立以大城市为核心的九个辖区。

    其中喀喇沙尔、库车、阿克苏、乌什合称“东四城”,喀什噶尔、英吉沙尔、叶尔羌、和阗合称为“西四城”。这些地方以“伯克”进行管理,“伯克”类似于蒙古的“宰桑”,为地方首领之意。

    在朝廷用兵西北的第五个年头,在平定了天山之北的准噶尔之后;朝廷在天山南路,针对大小和卓的一场大战,又将一触即发。

    此时此际,皇帝所有的心都已然飞到了西域去,后宫之事不能不暂时委曲求全。

    大战将开之际,皇帝对前线官兵施恩:再度随军去了西北前线的三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因“自悔前愆,颇知奋勉”,再度用拼了命的劲头儿随军西征,故此皇帝复了三额驸的亲王爵位。

    只是这个爵位,已经不是那个世袭罔替的“达尔罕亲王”了。若此亲王爵再有承袭,依旧要降位承袭。

第2264章 2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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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此次进军所用参赞大臣——吐鲁番贝子额敏和卓,原为贝子,享贝勒品级。www.uu234.net这一次皇帝也下旨,吐鲁番贝勒品级额敏和卓,效力军前,备抒诚悃,朕心喜悦,著加恩实封贝勒。”

    西北已然金戈霍霍,只待战机;却又在此时,江南传来太子太傅、汉人大学士陈世倌溘逝的消息。

    皇帝原本将那汉人大学士的位子,一直留给陈世倌;又在陈世倌回乡之前,加“太子太傅”;待得皇帝听说陈世倌病了,还“特遣御医诊视,时命大臣存问,冀其速痊。”

    此时惊闻陈世倌溘逝,皇帝下旨着再加恩,赏内库银一千两,经理丧事。派散秩大臣一员,带领侍卫十人,前往奠醊。

    消息传到后宫,婉兮便是挺着肚子,也亲自到永和宫看望婉嫔,劝婉嫔节哀顺变。

    婉嫔自己倒是看得开,虽说眼睛也是哭红了,却含笑道,“我伯父如今已是八十高龄,年岁也到了,便是此时溘逝而去,也算‘喜寿’。”

    “况且这些年他在朝为官,皇上亦待他不薄,虽曾私自在曲阜孔府买地而犯错,皇上惩戒之后,不几年便也召回京中叙用。到后来身为三大汉人大学士之一,又蒙皇上加赐太子太傅,在汉大臣中已然登峰造极,想来他老人家归去,也并无遗憾了。”

    婉嫔也怕婉兮这会子还陪着她伤心,便与婉兮商量着,将小七暂时委托给语琴,不想叫小孩子跟着伤心,然后就将婉兮给“赶出”了永和宫。

    小七也跟着哭红了眼圈儿,捉着婉兮的手问,“陈阿娘她,为何要哭?”

    福康安自是一路跟着,便冲小七做了个鬼脸儿,“婉嫔阿娘的伯父死了。”

    小七抬眸愣愣望着婉兮,“厄涅,什么叫死?”

    婉兮看了语琴一眼,忙伸手拥住了小七。

    语琴上前柔声道,“便如小七白天玩耍,夜晚累了便要睡觉。人啊,活着的时候就像是在白天,可若是累了,就要睡了——这一睡便再也不用起身,永远都在甜黑的梦里了。”

    小七点了点头,却还是抽泣着问,“那睡觉不是好事儿么?陈阿娘又为何要哭?”

    婉兮咬着唇正思忖该如何答,倒是福康安猴儿似的嘿嘿一笑,上前道,“那还不简单?若是你早上迷迷瞪瞪被‘叫起儿’的时候,看见别人却可以睡觉,都不用起来了,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你不嫉妒啊?婉嫔阿娘,这是都嫉妒哭了呗!”

    婉兮原本还一腔的伤感呢,这叫福康安这么一插科打诨,都不自禁勾起唇角来。

    不过好在小孩儿的逻辑就是能说服小孩儿,眼见了小七点了头,看样子是接受了。

    他们一路从动向西,经过御花园,到了储秀宫。

    语琴要带着小七和福康安进储秀宫,与婉兮道别。

    语琴轻叹一声道,“这句话我本不想说,可是这会子想想,还是说与你听罢——陈姐姐这些年在宫里,虽不受宠,却也不受欺负,一半原因是因为她自己性子恬淡、也有皇上和你帮衬着;可是另一半原因也是因为她在前朝有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伯父在。”

    “而如今陈世倌已然溘逝,陈姐姐自己又没有孩子,她又多年与咱们交好,怕以后宫里也会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要拿陈姐姐做筏子。”

    婉兮点头,“我明白。更何况小七在陈姐姐宫中抚养,这便更是叫人‘放心不下’的。”

    两人道别,婉兮乘小轿,缓缓走回自己的永寿宫。

    婉兮转眸望玉蕤一眼,“悄悄儿地去看看景仁宫的情形。若不惊动兰贵人,能见着多常在的话,请她若得空,到永寿宫来坐坐。”

    玉蕤有些担心,“主子……都这会子了~”

    婉兮轻轻摇头,“皇上是用多常在和祥常在双双降位的方式,方暂且摁下了那一桩祸事去;可是今年这个念头,这两位来自厄鲁特蒙古的格格,怎么可以降位呢?“

    “今年七月,皇上必定又要在热河召见蒙古各部王公,这消息到时候怕就瞒不住了。而我那会子已是临盆,再帮不上皇上什么。故此幸好这会子还来得及,好歹先叫多常在暂且放下这颗心来。”

    玉蕤想了想,便也点头,“……可不是。人家多常在和母家,原本一心都向着朝廷的,这一降位,多常在自己委屈不说,人家母家怕也会觉得不公。”

    婉兮轻叹一声,“她父亲根敦不是普通的宰桑,是跟哈萨克锡喇一样的大宰桑,治下有一万余户;又是成吉思汗的后代,在喀尔喀、厄鲁特两方,都有巨大的影响力。此时哈萨克锡喇还没有擒获,若她母家这会子心意摇动,朝廷这尽数平定准噶尔之事,便会又平生变数。”

    夜色擦黑的时分,多常在终于来了。

    婉兮知道她这也是谨慎,心下倒也喜欢。

    虽说多常在是刚进宫没多久,可是两人却都是三十往上的人了,说话倒也不必那么忸怩。

    两人在炕沿上并肩坐下,婉兮便将针线笸箩端起来,放在多常在面前。

    “话说七月前后,拉旺就要回来了。到时候那孩子怕又要长高了,留在宫里的衣裳鞋袜,都该小了。”

    “我又不放心都交给针线妇人们去做,总想着得自己缝几针才行。可是你瞧——我的手艺一来见不得人,二来我怎么都缝不好喀尔喀的蒙古袍子。”

    “蒙古”是一个大的称呼,实则蒙古内部各部的穿着、语言、习俗还有轻微的差别。喀尔喀蒙古的衣装,跟厄鲁特蒙古,或者跟内扎萨克的这些科尔沁、察哈尔的,还不一样。

    见婉兮的话头儿是从拉旺说起,从喀尔喀的衣装入手的,多常在便也轻松下来不少,含笑道,“令妃囊囊这会子已是快要临盆,这些针线的活计原本就不该亲自动手了。令妃囊囊若肯放心,便都交给我吧。”

    婉兮点头而笑,“我今儿特地请多常在来,就是想偷这个懒呢~”

第2265章 2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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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常在爷不多话,先将婉兮动了一点手的衣服都拿过来,手这便麻利地飞针走线,开始干活儿了。m.www.uu234.net

    婉兮瞧着那细密的针脚,不由得啧啧称赞。

    多常在红了脸,这才抬起头来又说话,语气中听得出松快下来了些。

    “令妃囊囊看,在喀尔喀,这坎肩儿的样式也是有讲究的:小男孩儿、还有未出嫁的闺女,都只能穿斜襟的;唯有出嫁了的,才能穿对襟儿的。”

    婉兮抬眸望向多常在的身上。

    多常在面色又是微微一红,忙起身在自己身上比划:“对,就是这样的。”

    皇帝大度,后宫之中的主位,皆可以按着自己的民族习惯日常穿着。便如语琴在宫里这些年,一直都爱穿汉装、梳汉人发髻;出自蒙古的几位主位,也都是穿着各部落自己的衣装。

    婉兮便笑了,“如此说来,多常在从进宫第一天起,就没想过要瞒着人去。只可惜有人并无慧眼,看不出来——又或者说,有人本来该看得出来,却装作看不懂了。”

    多常在进宫那天,穿的就是对襟的坎肩儿,这便是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她是嫁过人的。这规矩若是满人主位、或者汉人主位看不懂倒也罢了,至少那祥常在是应该看得懂的。

    多常在黯然垂下眼帘,“其实我不怪别人,我知道我这个年岁进宫来,必定惹人闲话。我也没指望着得宠,我甚至想着,反正都这个年岁了,进宫来便也不需几年,或许就到了回到长生天的时候儿了。”

    多常在这话倒也实在。此时女子平均的年岁也就三十岁左右。便如孝贤皇后、慧贤皇贵妃她们,也都只活到了三十几岁而已;而大清入关以来,所有皇家公主的平均年纪,甚至都不到二十岁。

    婉兮伸手过去,捉过多常在来,“何苦说这样的话去?皇上既然召你进宫,便必定不会薄待了你。”

    多常在有些不好意思地抬眸望向婉兮,“我自进宫来,是亲眼见着皇上如何对囊囊你,还有拉旺的,我不是眼盲之人,我便自然知道皇上的心在谁这里。”

    婉兮垂首一笑,“不管皇上的心在哪里,皇上也从来不会薄待这后宫里任何一个人,多常在放心就是。别说多常在还是出身高贵的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便是咱们后宫里的汉女,皇上也都该入旗都入旗了;在位分上,皇上也从来都不是吝啬之人。”

    多常在黯然一笑,“我知道皇上是个好男人,只是我也更知道,天子终究有天子的尊严。我这个年岁,有那样的过往,皇上能叫我衣食无忧,却不可能用心在我身上。”

    “再说——我便与囊囊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此时三十岁再遇见的男人,与十三岁时就遇见的男人,在我这心里,总有轻重去。”

    “这样的话,在这大清的后宫里,我也只敢对囊囊你说出来。”

    婉兮心下也是悄然一跳,伸手过来将多常在的手握紧。

    “他……对你很好?”

    多常在倏然抬眸,那眸子里已是水光一转。

    “是啊,他对我很好。我与他年少相识,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等我长大了,会嫁给他。”

    婉兮点头。

    男人去争天下,可是在女人的心里,也许只当自己的男人是对的。

    多常在眸光一转,“那年,朝廷平定达瓦齐,他和他哥哥巴雅尔原本都是有功的,皇上还在热河召见过他们。巴雅尔被皇上封为辉特部汗,他也因为是大宰桑,被皇上加内大臣衔,兄弟两个都是衣锦荣归。”

    “我那会子十分开心,还说朝廷厚恩,将来他前程无量……可是哪儿想到,他后来竟与巴雅尔一同叛逃而去。”

    多常在说到伤心处,泪水洒落,“他原本要带着我,还有我父亲,以及我父亲之下的户口一起走。可是我父亲和我都知道那才是一条没有光明的路,我劝他改了主意留下来。可是他说,巴雅尔已经反了,他便是不走,朝廷也一定不会饶了他。”

    “果然,不久后就传来巴雅尔被朝廷生擒,送到京师被处死的消息……他便反心更定。”

    “便是我劝他,他都再听不进一个字去。我若再多说一个字,他甚至要举刀来劈我……后来,还是我跟他的孩子,上前死死抱住他的手臂,才叫我能脱逃而去。”

    “可是我走了,我的孩子……却没能从他身边带出来。”

    婉兮心下一跳,眼泪也不自主跟着流了下来。

    男人争江山,可是受苦的却总是女人和孩子。

    婉兮急忙擦眼泪,抬眸望住多常在,“……叫我猜猜,是男孩儿吧?年岁,或许也不超过十岁。”

    多常在一怔,也急忙用手背抹掉眼泪,“囊囊是如何知晓?”

    婉兮垂首,轻轻一笑,“拉旺啊。怪不得你一进宫来,就对拉旺那样好。若说只是因为你们都是出自博尔济吉特氏,都曾是喀尔喀部的人,也有些不完整。”

    “这会子听你说了这个,这个案子就算破了。”

    多常在长叹口气,“是。我那小儿子才五岁。他名字里,也有个‘多尔济’。”

    婉兮轻轻摇摇多常在的手,“……都过去了。此时你已经在京师,在紫禁城里,再没人会伤害到你。”

    唯一的遗憾,是那个孩子啊~

    多常在努力地笑,“是,都过去了。只是我虽然怨他,如今回想起来,却也恨不起来。终究那二十年的夫妻,他对我一向都好。”

    多常在抬起眼睛来凝望住婉兮,“所以说,无论以我现在的年岁,还是我心里还有他的影子在……我对皇上,也都并无争宠的心。只想着在宫里安安静静到老,能换得我的母家、族人安安稳稳在生活,有朝廷的保护,就够了。”

    话说到此处,婉兮对于多常在的为人,已是能放下心来。

    婉兮看多常在又做了一会子的针线,这才缓缓问,“依你看,那书信和物件儿,能是谁放进你寝宫里的?”

    多常在抬眸望过来,不由得一声冷笑,“还能是谁?那都是厄鲁特的物件儿和语言,这宫里唯有一个祥常在才懂罢了!”

第2266章 2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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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兮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m.www.uu234.net”

    “经祥常在这一番陷害,害得多常在险些被皇太后斩了,若是换了我,必定是希望祥常在死了,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婉兮说着,幽幽抬眸,望住了多常在去。

    多常在深深吸气,“没错,若还是在我噶勒杂特的大草原上,我必定亲手劈了她!至少,也要割掉她那条满口胡言的舌头去!”

    婉兮淡淡垂下眼帘,“可惜,这里是紫禁城。”

    多常在一声长叹,也是眼泛泪光,“囊囊说的对,这是紫禁城,便凡事都只有皇上做主。”

    月光从双交四菱花扇窗里照进来,在地砖上聚成淡淡的霜。

    婉兮眸光从那月光凝成的霜花上滑过,“……可惜皇上各打四十大板,非但没替你伸冤,反倒叫你与祥常在一同降了位。你心下理应委屈。”

    多常在一声哽咽,“……倒不委屈。因为,我原本也没指望过皇上。”

    婉兮抬眸望过去,多常在也坦然抬眸望回来。

    “令妃囊囊,我今年上三十一岁了。我对包括皇上在内的、这世上任何一个男子,早已过了做梦的年岁。我知道他为什么叫我进宫,我也知道自己进宫是做什么来了,我更掂量得清自己几斤几两——所以我压根儿就没指望过皇上会偏袒我什么。”

    “那祥常在终究也比我年轻,进宫的年头也长,若说皇上有所偏袒,也应该偏袒她去些才对。”

    婉兮却轻哼一声,指头敲了敲炕几的桌面儿,“傻话!皇上对祥常在那般,就算偏袒了?依我看,皇上还是偏袒你多些!”

    “以你身份,以朝廷对哈萨克锡喇的痛恨,你既然曾为哈萨克锡喇的福晋,那朝廷要了你的命都应该。毕竟你进宫前,对从前夫君的身份有所隐瞒,这便也是欺君之罪了——故此怎么都够你一个死。”

    “可是死罪却只用降低一级位分便化解了,你说这世上哪儿还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去?便连皇太后都不满意,亏你还看不出皇上偏袒你来!”

    多常在受了那一场委屈,无人诉苦、无人可依仗,原本心下对皇帝不无怨怼。可是这一刻叫婉兮这么说开,一时倒是怔住,不知该如何作答。

    婉兮便笑了,将多常在的手又捉回来,“皇上是天子,人前做事必定要一碗水端平,不能有所偏颇;可是皇上也是人,人谁心下没有私呢,故此皇上私心里也是有所偏袒的。”

    “不过皇上便是要偏袒,也必定是偏袒值得他如此相待的人。那祥常在所作所为,你以为皇上当真全被她蒙骗住了?只不过今年是平定准噶尔的扫尾之年,你和她身份都特殊,皇上对你们两个难免要叫外人看着,一碗水端平些。”

    多常在回味过来,便也点了点头。

    婉兮却又故意深深叹一口气,“皇上没追究祥常在,在你眼里都变成偏袒她了;若皇上明明将她降位为了常在,却还要给她原本贵人的待遇去呢,你这心下是不是又要对皇上失望了?”

    多常在怔住,愣愣望着婉兮,“囊囊这说的是……?”

    婉兮轻叹一声,“我也不瞒你。祥常在是乾隆十八年进宫的,那个时候正是皇上筹划要在西北用兵之始。故此祥常在入宫伊始的待遇,是超乎规格的。她刚进宫那日,便是恩赐金十五两、银二百两,另有物。”

    婉兮眸光幽幽,“那‘另有物’里,旁的便罢了,倒有一件特别的——明黄缎的灰鼠氅衣。”

    多常在眸光也是一跳,“明黄?!”

    婉兮淡淡一笑,“不错,就是明黄。她不过是个贵人,皇上便已赏赐了明黄给她去。”

    多常在轻咬嘴唇,“若说她得宠,进宫五年也依旧还是个贵人,并无子嗣;若说她不得宠,她进宫时候的待遇,的确比旁人都高——由此说来,便是皇上重视她母家的归降。”

    婉兮点头,“所以啊,她才敢这么闹。而且今年七月皇上行围木兰时,是一定还会见她母家人的。而她此时降位为常在的事,以今年这个年头,属实不宜叫她母家这么快便知晓了。”

    婉兮目光静静,“……祥常在的生辰,便在这个五月里。而七月,她母家就要到热河觐见皇上。多常在,依你说,咱们皇上该怎么办?”

    多常在不说话了,只幽幽凝视着婉兮。

    婉兮轻叹一声,将她的手又摇了摇,“都是女人,我自然明白你的心。这口委屈,是当真咽不下去。我不说别人,便说我自己,进宫这十九年来,也曾有过多少这样儿打掉牙齿和血吞的故事去。”

    “可是我心下不怨,因为我相信皇上。便是皇上暂且不能给我一个交待,那也不是皇上不想,而是一时的局势要求皇上不能不那样做……可是等这局势平定下去,皇上便必定会给我一个说法,定然不叫我一直委屈下去。”

    婉兮拍拍多常在,“你若信皇上,信我,那就听我一句话:你的生辰在十二月呢,还早;祥常在的生辰却就在眼前了。无论五月皇上给她什么恩赐去,你都暂且忍下来;你就记着,等你十二月的生辰到来之前,皇上也必定再给你一个说法去。”

    多常在定定看着婉兮半晌。

    “……我进宫都这个年岁了,又是厄鲁特的出身,我在宫里这十个月来,也没交下什么知心的人去。那会子活该我孤立无援,可是囊囊你却挺着大肚子,依旧肯为我据理力争。”

    “囊囊,我欠你一条命。故此,这会子你说什么,我都听。”

    多常在抬起眸子来,眸光黑白分明。

    “便是我未必肯信皇上,我却也愿意信你。你说皇上必定给我一个交待,那我就安安定定等着。无论五月里祥常在的生辰时有多风光,我也都咬紧了牙关,死死地挺住。”

    婉兮松下一口气来,含笑起身,“就怕啊,我托付给你的这些衣裳鞋袜,便是做到五月去,还做不完呢~~”

第2267章 281(4更毕)

    ♂!

    婉兮果然料准,五月十六日祥常在生辰,皇帝仍旧按照贵人位分的待遇,给祥常在恩赐银一百五十两。顶 点 X 23 U S

    也因此,便是内务府奏事的底档,也没敢写“祥常在”,而依旧按着从前的位分,写“祥贵人”的字样儿。

    原本常在过生辰,比常在高位者可有赏赐,不必亲临道贺。也是因为皇上的这一道旨意,倒叫原本不必来的贵人位分者,还是来了。

    兰贵人自不用说了,便连那已是称病不出许久的慎贵人——小那拉氏,也来了。

    这便依旧还是将祥常在当做祥贵人一般看待。

    祥常在自然得意,五月十六生辰这天,按着规矩去给皇帝、皇后行礼完毕之后,回到自己宫里是好好地热闹了一场。

    虽说她这会子的位分不够在自己宫里设宴的,可是她还是自己掏银子叫手下的太监到御膳房去置办了几桌酒菜,不算正式设宴,却也招待几位道贺的贵人、常在去。

    皇帝赐下那一百五十两银子,她大大方方地都使了出来,倒是将这几桌酒菜办得十分有面儿。

    这宫里的贵人、常在们都来了,唯独缺了多常在。

    多常在人没到,也没送礼来。

    她已然摆明了态度去,便是要面儿上的虚与委蛇,她都不屑。

    纵然是大**儿的,祥常在也特地将那件明黄缎的灰鼠氅衣都穿在身上。反正她早早在殿内备好了冰箱,也不怕热了。

    炕桌在南北两边炕排开,几位贵人、常在都依着次序坐下,一起向祥常在敬酒。祥常在大大方方地全喝了,喝满意了,才瞟着对面炕上的空位笑,“今儿啊,虽说多常在不来,可是我的礼数可是周全,该给她预备的座位,我都给她预备好了!”

    “待会子,姐妹们各自回宫去,我还有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便是这份儿心意,我也一样还要给多常在送过去一份儿。别看她人不来,礼也不到,可是我却比她更多了这份儿大方!”

    在座的贵人、常在便也都笑着称赞祥常在慷慨。

    祥常在眯眼打量着众人道,“我与她,虽然都是厄鲁特的出身,可终究还是不一样的!我阿玛,原本是达瓦齐手下的宰桑;当年朝廷平定达瓦齐,以阿睦尔撒纳为将军,阿睦尔撒纳名为平定达瓦齐,实则是为自己抢地盘,故此暗中屠杀诸多达瓦齐的宰桑,趁机抢夺达瓦齐的领地和部众。”

    “我阿玛因为那会子还跟着达瓦齐,便被朝廷认定为罪人。可是当阿睦尔撒纳举起屠刀,我阿玛不得不带领部族抵抗……最后战败,我阿玛却还是不肯投降给阿睦尔撒纳,而是投降给了朝廷。”

    “可是后来呢,达瓦齐被朝廷擒获,皇上却是赦免了达瓦齐啊;反倒是那会子的什么功臣阿睦尔撒纳,继而背叛了朝廷!所以说,我们家便曾经是归降的罪人,可是当阿睦尔撒纳反叛之时,我们家便已经没有罪了。至于我的封号,根本就不是投降之意,而是吉祥之意!”

    “而多常在的阿玛呢,那个根敦,原本还是效忠于阿睦尔撒纳的呢!还说我母家是投降的罪人?她们家才是骑墙之流——原本是喀尔喀的,被准噶尔征服之后,就臣服于准噶尔;阿睦尔撒纳打败达瓦齐,他们就又顺风倒向阿睦尔撒纳了呢!”

    一众贵人、常在们不便说什么,只是含笑点头罢了。

    祥常在好一顿宣泄,酒喝了不少,心里的委屈也都说出来了。这会子兰贵人才不慌不忙含笑道,“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咱们来延禧宫替你庆贺。原本应该先去给颖嫔娘娘请安,可是怎么颖嫔娘娘今儿却没在宫里啊?”

    “虽说颖嫔娘娘位分高,不至于亲自来给你道贺,可是她终究与你一个宫里住着,赏赐必定是比旁人更加优厚才是。更何况你们都是出身蒙古的格格呢,那情分必定更是旁人比不了的。”

    “祥常在还不快把颖嫔娘娘赏赐的好东西拿出来,叫我等姐妹们也好好瞧瞧去?”

    祥常在一怔,随即便是一声苦笑。

    “颖嫔娘娘?呵……颖嫔娘娘已是恼了我了。便是有赏赐,不过是跟其他嫔位娘娘一样儿的十两银子罢了,旁的一概没有。便连今早上我一大早起来,先要去给她请安,才好出宫去给皇上和皇后请安——她竟都没叫我进门,只说还没起呢。”

    兰贵人不由得挑眉,“哟,这话儿又是怎么说的?便是皇上都已经原谅了你,依旧给你贵人的赏赐;颖嫔娘娘怎么反倒还跟你这样儿?”

    “按说都是一个宫里的人,她凡事都应该替你出头才是,她怎么反倒……?”兰贵人说到这里,忙笑着捂了捂嘴,“哎哟,瞧我,今儿贪杯了,说的这都是什么呀,姐妹们千万别往心里去。”

    祥常在这边儿的席散了,婉兮那边厢已经得着了消息。

    白常在将这消息及时告诉给婉兮,婉兮自然不意外;婉兮只是没想到,鄂常在竟然也来了。

    晚上关了宫门,下了钥,婉兮抬眸望玉蕤,“依着你看,这鄂常在又是怎么个缘故?”

    玉蕤捂嘴一笑,“主子这是故意考验奴才呢——主子哪儿会忘了,五阿哥永琪的嫡福晋,正是鄂常在的亲堂妹呢。那日皇后主子摆明了要拿五阿哥两口子做筏子,鄂常在心下如何没个数儿去?”

    “鄂常在必定是怕皇后殃及池鱼,这便主动向主子靠拢来了。”

    婉兮定了定神,“这位鄂常在……从前是跟着淑嘉皇贵妃,在景仁宫里住着。后头兰贵人和多贵人住进去,她却是挪到何处去了?”

    玉蕤叹了口气,“常在都是随主位居住,她哪里有自己单独的寝殿呢。这会子幸好景仁宫里还有空屋子,她将配殿让出来给二位贵人住,她自己住到耳房去罢了。”

    婉兮也是一皱眉,“耳房?那都是给官女子和妈妈里们住的,她何苦如此委屈自己?”

    玉蕤耸耸肩,“不过这会子,倒是三人都是常在了。鄂常在还是有资格再住回配殿去的。”

第2267章 六卷 283

    愉妃指甲也是微微一紧,扣住手腕。m.www.uu234.net

    “你说的没错。不过好在这会子她的孩子还都小,将来的事还早着。况且这会子她上头还有皇后的永璂压着,她的孩子还兴不起什么风浪来。”

    愉妃顿了顿,目色极力透过夜色去看那竹栅后的鹿。

    “……便是到了将来,真的叫咱们有这个忧虑去,到时候咱们也自然会想到旁的法子去。”

    “愉妃转过头来,盯住鄂常在,“船到桥头自然直。鄂妹妹,你说不是么?”

    夜色深浓,渐渐湮没两人周身。便是两人这么近地站着,眼前也都被那夜色给隔壁住了,反倒都看不清了彼此的神色去。

    鄂常在隔着夜色,便也只是淡淡一笑,“我只知道,储秀宫一向是这东西六宫里最重要的宫。先帝时,孝敬宪皇后就住在储秀宫里。既然是从先帝起,才从乾清宫挪进养心殿的,皇后便也跟着一起挪出坤宁宫来……那么就如养心殿成为皇上新寝宫一样,这储秀宫就也是新的中宫了。”

    愉妃勾了勾唇角。

    鄂常在顺水推舟道:“咱们皇上登基之后,皇上也是将储秀宫给了皇上彼时最在乎的慧贤皇贵妃去。而如今,这储秀宫里,是愉妃娘娘您住着啊。皇上当年将您挪进储秀宫,何尝不是别有深意呢?”

    愉妃终于笑了,在这遮蔽住天地的夜色里,不用再担心旁人眼光地——舒心地笑了。

    鄂常在说得对,她必定是有福气的人,她的儿子就更是福气不可限量。

    过完五月十六,天儿热了,皇帝便带领后宫挪到了圆明园。

    又要在自己的“天然图画”里来迎接第三个孩子出生,婉兮这都轻车熟路了,便也没有前两回那么紧张。

    圆明园里不但比宫里凉快,更比宫里方便——宫里的东西六宫都挨着,恨不能人家宫里有点动静都能听见;可是在圆明园里都是各自独立的小岛,她能单住在“天然图画”里,只要码头的门儿一关,外人就都上不来了。

    最后的这两个月,她依旧还是不理外面事,叫刘柱儿将“天然图画”码头上岛的门儿关得严严的。

    左右皇上也去行祭地之礼,先入斋宫斋戒,后又到方泽祭坛去了,她乐得清静。

    她每天里除了按时在小岛上遛弯儿,偶尔也进茶膳房去瞧着他们做饽饽,其余的空闲就都看书。她的岛上西边儿,那“朗吟阁”本就是先帝雍正爷当年的书房,整个楼里都是书;当然啦,还有她解闷儿的时候最爱看的那些市井笔记的故事。

    那说狐的先生最近笔耕勤奋,她总能看着他的最新作品。

    从前讲了好几年厄鲁特蒙古的故事,如今这笔记开始讲回疆的故事了——这些故事是从一个遥远的“天方国”开始讲起的。婉兮这几天才看到“和卓家族”这一段儿。

    杨氏也已经进宫来了,跟玉蕤、玉函两个坐在外间炕上做针线,瞧见婉兮看着看着书又看进去了,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得直捶炕罩的,便叹了口气,冲玉蕤使了个眼色。

    玉蕤便笑,还是放下针线,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远远吊着视线,先巧那话本子上写的什么。

    瞟完了,玉蕤才冷不防将那话本子从婉兮手里抽走,笑着给藏到背后去,“主子别看了,小心熬着眼睛。福晋可说啦,怀着孩子的时候儿最忌讳熬着眼睛了,将来可养不回来的。”

    婉兮看到正有趣儿的地方,如何舍得下?这便伸手大叫,“快还给我!等我看完了,给你们讲!”

    玉蕤便道,“主子就别看了……奴才瞧着,这话本子八成不是从前那位‘狐说先生’写的了。瞧他以前都说贵谈狐的,可如今都变成什么了呀。必定是坊间有人冒充他呢!”

    婉兮听得又是大笑,“狐说先生,哈哈……”

    玉蕤将话本子藏得妥妥的,“可不是嘛,他如今连第一个‘狐’字儿都挨不上了,那主子就当真更不必看了。”

    婉兮抬起眼睛凝视着玉蕤,却是点点收了笑,“傻丫头,他这回虽然没‘狐说’,可是他这会子说的,却正是我最想看的。”

    “我身在这重重宫墙里,我都不知道天山在哪儿。还是皇上平定了达瓦齐之后,将天山南北都叫刘统勋带人给画进‘全舆图’,我才知道它的大致方位。”

    “借着这位‘狐说先生’,我才知道厄鲁特蒙古的那些事儿。那日祥常在指责多常在的时候儿,我也才能跟着说上几句去。”

    “如今厄鲁特蒙古的情形我终于大抵廓清了,可是对回疆、回部的事儿,我还是脑袋里一团乱麻啊。幸好这位‘狐说先生’的笔记里又从回疆的故事开始讲起了,正是急我所急,我自然是爱不释卷!”

    玉蕤听着也不由动容,叹了口气道,“奴才何尝不知道,主子的心啊,就是跟随着皇上的心,跟随着朝廷大军的脚步呢!这会子朝廷大军在回疆必定已经动起手来了,主子这便是养着胎,也还是放心不下。”

    婉兮眨眼一笑,“上个月听皇上说内务府旗份下,要培养会说高丽话的通事官,将来李朝再来进贡、边贸等事宜,便由这些通事官来经办——那将来皇上也必定要继续培养会说回疆话的通事官来办理回疆事务啊。”

    “若我是男子啊,我便去参加这个通事官的考试,到时候就能天南海北地去,能说各种各样的话,见各种各样的人,关键是能吃尽各种各样的饽饽呢!”

    玉蕤含笑凝视这样的主子,心下唯有“折服”二字。她的心永远不止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围起来的小天地里,她的心总是如一只海东青,高高飞上九霄,俯瞰整片大地。

    她遗憾她不是男子,可是事实上,她虽然是女子,却能与皇上这样的男子站在几乎相同的高度上,看得见更看得懂相同的事。

    玉蕤这样一想,心下便也软了。知道主子看这些书不是贪玩儿。

    玉蕤便也叹了口气,“那这位狐说先生真了不起。他必定是个游历极广、交游也极为广阔之人,方能写出这样的话本子来。”

第2268章 六卷 284

    婉兮静静看着玉蕤。m.www.uu234.net

    “……若只是游历极广,交游广阔的,写出来的也不过是第二本《徐霞客游记》,记录的不外乎地理、水文、植被、地貌。间或涉及风土人情而已。可是我想看的,却不止是这些。”

    “我想知道那个地方的人,尤其是那些敢与朝廷对抗的回部贵族们,他们的家族来自何方,他们手里的权力是谁赋予,他们凭的是什么力量……这些,是‘另外一个徐霞客’所无法告诉我的。”

    玉蕤也是点头。

    婉兮慧黠地朝玉蕤眨了眨眼,“这个人啊,不仅需要游历和交游,他更需要站在庙堂之高,对天下大势皆有洞悉;甚至要知道西北的最新战报——这个人,如果不在军机处,都根本就写不出这样的内容来。”

    玉蕤便也笑了,回眸悄悄儿看了一眼外间,顺手将隔扇门给关上,凑近来低声道,“……这位军机赵章京啊,真是胆子大,心却又细。他竟然能想到主子这会子想知道什么,他便真敢连军机处的消息都一起往里隐含着写。”

    “若稍不小心,这笔记落入旁人之手去,会有人参劾他泄露军机,那是杀头的大罪!”

    婉兮趁着玉蕤不备,冷不丁伸手,一把将那话本子从玉蕤背后给抽回来,便抱在怀里,按在肚子上了。

    玉蕤惊呼,婉兮却得意大笑,“可在我肚子上呢,你敢抢?”

    玉蕤只能告饶,“主子可饶了奴才,快别闹了。奴才由着主子,再不抢了,还不成么?”

    婉兮这才将书从肚子上挪下来,压到枕头下头去。

    玉蕤就在炕下头的紫檀脚踏上坐下,两手杵在膝盖上,一左一右托着腮帮儿,举头望着婉兮问,“……奴才知道这位赵章节满腹经纶,可是他终究是江南人,若说他去过西域,亲眼见过厄鲁特蒙古和回部人,奴才倒是不信的!”

    婉兮眨眼,“他是没去过。他家里穷,从十几岁上进了京城,就是给人家当家塾先生,之后就是给大臣们当幕僚,后来又专门替王孙公子们给皇上的御制诗写谢恩的和诗……他净忙着挣钱养家糊口了,他哪儿能走那么远去?”

    “就是说啊!”玉蕤一拍膝盖,“那主子还信他写的那些?”

    婉兮却笑了,“我信。便是他不知道那准噶尔和回疆的故事,朝中有一个人却是必定知道得清楚的——那就是刘统勋啊。刘统勋以汉人大学士身份,被皇上派了差事,要将天山南北尽数画入舆图,他是亲自带人去实地查勘过的。”

    “而你忘了,赵翼原本就是刘统勋家的幕僚,帮着刘统勋编纂过《国朝宫史》。便是他听刘统勋说过的那些,都足够详实可信了。”

    玉蕤恍然大悟,“奴才竟给忘了!”

    婉兮眨眨眼,“我啊,一直欣赏赵翼是个人才。只可惜他早早就成了亲了,不然我当年还是动过一点小心思,是想把玉叶说给他的呢——只可惜,玉叶的心在别处。”

    婉兮说罢,看了玉蕤一眼,笑了笑,便也没再继续说。

    玉蕤的脸却腾地就红了,心里长了毛一样扎撒着两手站起来,“主、主子,难不成还动过把奴才说给他的心去?”

    婉兮淡淡微笑,静静扬眸,“可惜,你和玉叶一样,心也都在别处——我啊,便都不勉强你们了。”

    玉蕤红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婉兮便笑,抬手叫她,“你来,我给你讲回部的故事。”

    玉蕤也急着赶紧把这点子尴尬给掠过去,便认真问,“方才在那话本子里,看什么和卓啊、圣裔,还有什么天方国的,主子,这都是说什么哪?”

    婉兮想了想,便道,“便如咱们大清的额驸们,他们因为是皇家的女婿,便也都因额驸的身份,享有相当于宗室的身份和俸禄去。比如咱们家拉旺,这会子就是公品级,享受公爵的俸禄。”

    “而蒙古的驸马爷们呢,叫‘塔布囊’,他们也因为娶了公主的缘故,拥有相应的属地和权力去。”

    玉蕤点头。

    婉兮便将那话本子翻开,指着那“和卓”二字去,“这回部的和卓家族啊,据说就是他们的先知名叫穆罕默德的女儿与女婿的后代。他们虽然不是穆罕默德的直系后裔,可是因为是女婿的后代,因此也享受到相应的权势和地位。”

    玉蕤这便听懂了,“因为他们是那位先知‘驸马爷’的后代,所以他们在回部拥有贵族的身份和威望。”

    婉兮点头,“所以喀什噶尔、叶尔羌等地,都奉他们家族的人为领主。那大、小和卓兄弟,就是这个家族的人。”

    玉蕤皱眉,“他们还有这样与先知相关的神圣身份……那朝廷这场仗,岂不是很不好打?”

    婉兮却含笑摇头,“我说了,他们是一个家族啊。既然是一个家族,回部便有很多个和卓,不止大、小和卓这兄弟两个。其他的和卓却未必与大、小和卓兄弟一条心。”

    “倘若有其他的和卓,愿意与朝廷合兵一处,一起去打大小和卓兄弟的话,那回部当地的百姓,便可以接受了。”

    玉蕤抬眸望住婉兮,“那,回部还有这样深明大义的和卓么?”

    婉兮笑了,“有啊。比如,皇上刚下旨实封为吐鲁番贝勒的额敏和卓,他的称号里就有一个‘和卓’啊。虽然我不能确定,他是否出自和卓氏家族,还是因为身份威望而被人尊称为‘和卓大人’,不过总归,回部上层依旧有深明大义的贵族在。”

    玉蕤便也点了头,“这个额敏和卓,奴才阿玛也与奴才说起过的。奴才阿玛说,他家原本是‘皮禅城’的伯克,是吐鲁番地方的大家族。后来吐鲁番被准噶尔占领,他的两位兄长也都被准噶尔杀害了。额敏和卓率领家人不肯屈服,东迁到甘肃。”

    “康熙爷讨伐准噶尔的时候,额敏和卓就率众归顺了朝廷。先帝雍正爷年间,他就已被封为‘扎萨克辅国公’;到了咱们乾隆朝,额敏和卓更是十九年被封为镇国公,二十一年就被封为贝子啦。”

    (这段历史是大家比较迷糊的,我在这个文里给大家一遭讲明白,以后大家就再也不迷糊啦。所以大家别着急,且听我细细道来~)

第2269章 六卷 285(4更毕)

    婉兮也是含笑点头,“那今年,老人家已经被实封贝勒啦。m.www.uu234.net若按民间的说法,这就已经可以称做王爷啦,额敏和卓就是‘吐鲁番回王’,功炳千秋了。”

    玉蕤便也点头,“怪不得原本征讨准噶尔,是拉旺多尔济阿哥的阿玛为主帅;而到征伐回部的时候儿,皇上便让成衮扎布将一应事体交给额敏和卓他们来办,是因为他们同样忠心朝廷,且更了解回部情形啊。”

    婉兮的目光放远,“……皇上说,四月里朝廷大军已经集结。那这会子,应该大战已经开始了。也不知道那边战况如何。”

    这会子叫她出神的,还不止是悬心西北的战事,也更因为玉蕤方才的那些话,叫她想起了九爷……

    她虽说与赵翼相识,也借由赵翼的这些笔记话本子神交多年,可是她毕竟与赵翼没有什么切实的交往去。她不信赵翼能猜到她的心,她想知道什么,他就能在话本子里写出什么来——可是赵翼之所以当真做到了,也都只因为赵翼的身旁,有一个极为知道她心的人啊。

    赵翼虽身在军机处,却也只是个军机章京,不过是个笔杆子的差事;许多要害的消息,若不是军机大臣们肯泄露,赵翼是未必知道得那么清楚。而整个军机处,还有谁比九爷这个军机处领班大臣,更能将军机处收到的大小情报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呢?

    便连这些话本子能这么顺利地传递进宫,送到她手上来——她都绝不信是她阿玛治下的听差苏拉那么能干。唯一能叫宫门上的护军查都不敢细查的,绝不是听差苏拉们,只能是九爷啊~

    没错,她这会子看的是赵翼写出来的话本子,可是——她一字一字细细阅读的,何尝不是九爷那一片不言的心?

    如今年岁都大了,两人的身份越发不容得他们再私下相见。可是他依旧能用这样无言的方式,借了赵翼的手笔,默默地,将他的关怀与守护,全都剖白于她眼前。

    婉兮的眼前,有些模糊了。

    幸好麒麟保那孩子就在眼前儿,便如她能每日见到小时候儿的九爷一样。虽说她确定地知道,九爷小前儿一定没这活猴儿这么淘,可是想来九爷小时候也是一样的活泼可爱吧?

    玉蕤发现主子极低极低地吸着鼻子,这便担心了,又自毁前言,趁着主子不留神,又将那话本子给抢过来了。

    “主子要罚就罚吧,反正奴才这会子是绝不叫主子再看这话本子了。熬眼睛不说,主子这会子又要耗神了。”

    婉兮便也破涕一笑,点头,“这回由着你个小蹄子罢了。”

    玉蕤高兴地将话本子往怀里一抱,“主子若闷了,那奴才就给主子讲讲这些日子听来的事儿。”

    婉兮点头,“你说罢。”

    玉蕤朝婉兮眨了眨眼,“就上半月啊,和亲王弘昼上奏,说向来八旗满洲、蒙古,各旗奏事、及家谱、绿头牌等,皆写满文。唯独汉军旗分奏事,满文与汉文兼写;家谱、绿头牌等,更是都只写汉字了。”

    婉兮便不由得悄然扬眉。

    也许是从有了永璐开始,为了这个“璐”字,她便开始格外留意宗室王公们对于满汉界限的说法儿。

    “那皇上怎么说?”

    玉蕤眨眼一笑,“皇上说了,在旗的汉军,本与八旗满洲、蒙古并无区分。著‘嗣后八旗汉军,照满洲、蒙古各旗,一体专写清字’。”

    婉兮便悄然松了口气,垂首含笑。

    玉蕤忍不住说破,“皇上这简直就差没直接说——只要入了旗的,即便是汉军的,也已经不是汉人了。只要在旗下,那汉军跟旗下的满洲、蒙古就都是一样儿的!”

    婉兮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心下悄然说,“……爷,你是想叫宗室王公们知道,便是咱们的永璐有一半儿的汉人血统,可是因为奴才已在旗下,奴才母家更曾经是八旗汉军,故此咱们的永璐,也跟满洲、蒙古的主位们生出来的皇子一样儿,有承继大宝的资格去么?”

    正说着话儿,隐约听见外头传来口哨声、巴掌响。

    宫里自然没人敢高声嚷嚷什么“圣驾到——”的,都用这样无言的方式暗中知会。

    婉兮忙坐直,“快瞧瞧我脸上可狼狈?皇上回来了~”

    婉兮本以为皇上今儿回不来,故此也乐得偷懒,整日赖在炕上看话本子呢。这便云鬓半松,也没上扁方,只松松梳了条大辫子,用了黑绒布的包头缠在头上。

    整个头上都素着,一朵通草花都没戴。只有抹额勒子上,自带的一颗珠子,略作点缀罢了。

    婉兮瞧一眼镜子,觉着自己脸上除了黑就是白,半点颜色都没有,这便叫玉蕤忙给找点口脂来……还没等玉蕤给拿来,皇帝早已大步流星走进来了。

    一进门儿皇帝便瞧见婉兮那么鬼鬼祟祟的了,这便直接走到炕边儿,愣眉愣眼地盯着她,“……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呢?”

    玉蕤这个吓得麻爪儿的,口脂还没等递过来,倒是手忙脚乱将婉兮那话本子给碰掉地上去了。玉蕤吓得赶紧跪地上,“……奴才该死!”

    皇帝扬了扬眉,伸手将那话本子捡起来,翻了翻,就“呸”了一声儿,“真是好大的胆子,仗着爷纵容他,他还敢把这些都写进话本子里去了!这些事儿,是能在市井之间胡乱传扬的么?”

    玉蕤吓的脸都白了,忙道,“都是奴才胆大包天,擅自将这宫外的物件儿裹挟进宫给主子的。主子还没翻开的,一个字儿都没看呢。”

    婉兮瞧玉蕤是真害怕了,忍不住从炕上盘子里抓了个核桃,照着皇帝的膝盖窝儿就撇了过去。

    人的胳膊肘和膝盖,别看都有硬骨头,可是硬骨头旁边儿就有软窝儿,那里头都藏着麻筋儿呢。婉兮丢得甚准,啪地就打中麻筋儿了,皇帝麻得一蹦。

    “哎哟,你个小蹄子!”

    婉兮趁机冲玉蕤眨眼,“皇上才从皇太后那过来,必定口渴了,还不给皇上倒一碗酸梅汤去?记着,加冰碴儿啊!”

第2270章 六卷 286、

    玉蕤含笑挑开帘子出了门儿去,皇帝便扬眉瞪了婉兮一眼。www.uu234.net

    “谁说爷从皇太后那儿回来,就一定非得口干舌燥了?”

    婉兮掩唇轻笑,“爷又冤赖奴才!奴才哪儿是爷以为的那个意思啊?”

    “奴才只是说啊,这会子都五月下旬了,天儿已是入夏了。皇上从方泽祭地回来,这一路骑马又晒着太阳,必定是口干舌燥了。”

    “皇上回来,必定先到畅春园去给皇太后请安,才会回园子来歇息。皇上一向侍奉皇太后至孝,便是到了皇太后眼前,也一定会顾不上自己喝口水的……”

    “奴才只是将这一连串儿的事儿给连在一起说了,爷就给掐头去尾给捏一块儿了。爷说,这不是冤赖奴才,是做什么呢?”

    皇帝无奈地笑,啐了一声,上前坐在炕沿儿上。高云从连忙来给皇帝脱了靴子,这才叫皇帝松松快快盘腿坐炕上歇歇。

    婉兮故意眨眼,“爷把袜子也扒了吧,这时节光脚丫坐在炕上才舒坦。”

    婉兮还故意冲皇帝挤了挤眼,“……即便是爷这么长途而归,脚丫在靴子里捂了一天了,难免有些汗味儿。可是奴才也怕臭,绝对不捂鼻子就是。”

    皇帝登时一张脸涨得通红,作势举手就要掐婉兮。

    婉兮咯咯笑倒。

    皇帝收回了手,哼一声,“爷不怕把你熏倒,还怕把咱们孩子熏着呢!你不是说这小东西怕是鼻子灵么?给这小东西香料尚嫌不够,你还叫这小家伙闻臭脚丫?”

    婉兮捂脸大笑,“奴才是觉着这小东西鼻子灵,可是这世上也不能只有香味儿,而没有旁的气味儿了不是?奴才是想着,不能镇日只给这小东西闻香的,适当的,臭一点儿的也得闻啊——不过旁的臭,奴才可是舍不得给孩子闻,不过皇上的脚巴丫儿么,却是可以闻一闻的。”

    “呸!”皇帝终于造了个大红脸,扬声唤刘柱儿给打洗脚水来。

    婉兮大笑,伸手抱住皇帝,“爷别折腾了,奴才这是故意打趣呢,没臭,真的。”

    皇帝这便回身,眯眼凝着婉兮,“……瞧出我不高兴了,嗯?”

    婉兮悄然微笑,“没有,奴才只以为是皇上这一路奔波,是累了。爷的心大,容纳天地,哪儿有什么不高兴的去?”

    皇帝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握住了婉兮的手。

    半晌才道,“爷刚去了二十一叔的赐园,视二十一叔疾。”

    皇帝的二十一叔,便是雍正爷的第二十一子允禧。皇帝登基之后,封慎郡王。

    每年夏日皇帝带领后宫挪住进圆明园的时候儿,国事也是在圆明园中处理。故此朝中王公大臣也都在圆明园福晋有皇上赐的园子,或者是自己购置的宅子。

    允禧的赐园名“彩霞园”,又叫“红桥别墅”,就在畅春园和圆明园边儿上不远。

    婉兮也微微一讶,“慎郡王病了?可要紧?”

    慎郡王虽然是皇帝的叔叔,可是年岁今年不过四十八,跟皇帝本是同年出生,只比皇帝大了几个月而已。

    这样特殊的同岁,婉兮只担心,若是允禧病重,皇帝难免又会联想到他自己去——如今西北多年用兵还未了结,皇帝年届五十却反倒更加清瘦,婉兮也替皇上的身子担忧。

    皇帝垂下首去,半晌,才轻轻摇了摇头,“……我偷着给他摸过脉了。二十一叔的日子,不多了。”

    婉兮的心也咯噔一声,沉了下去。

    婉兮回握住皇帝的手,“……那慎郡王的身后之事,怕是要提前预备下了。皇上必定要赏用陀罗经被,这会子也得吩咐缎库准备好了,送过去了。”

    陀罗经被是人死之后,覆盖在尸体上的被子。被以白绫制成,上印藏文佛经,字作金色,故称“经被”。陀罗经被唯有皇帝、皇太后,以及贵人以上的“乾清宫主位”方可使用。

    王公大臣死后,奏上遗疏,亦可由皇帝御赏“陀罗经被”。慎郡王是皇帝的亲叔叔,预备经被是自然之事。

    皇帝深吸一口气,攥紧了婉兮的手,“都这会子了,爷本不愿意与你说这些事……只是,爷方才那会子,心下着实是有些沉重了。”

    婉兮倒笑,“爷不必顾虑这些。自顾‘生死’并论,这世上也是有生有死,才是天道循环。奴才不忌讳这个,咱们的孩子也不忌讳。”

    皇帝点头,“不止经被,还有一件事,爷也要提前预备下了——二十一叔并无子嗣。”

    婉兮的心下,又是悄然的“咯噔”了一声儿。

    ——既然慎郡王并无子嗣,便必定又要从宗室中择辈分相当的子弟过继给慎郡王;又或者说,皇上再度动了想要出继皇子的心思。

    原本永珹的事儿,因为履亲王依旧在世,故此皇上还没正式提起呢;谁料想,春秋正盛的慎郡王倒是赶在头里了。

    皇帝抬起眸子来,望住婉兮,“那陀罗经被,爷想,还是应该由皇子送去方妥当。”

    婉兮的心便又是“咚”地一跳。

    因为陀罗经被的特殊意义,谁去送经被,便等于是将那个人定位慎郡王的嗣子了。而皇上说了,由皇子去送,那皇上这就又是定下了要由皇子出继的心了。

    婉兮努力笑笑,“诸皇子里,现在以四阿哥永珹为长。可是永珹已经在定太妃的葬礼上,顶盆儿当过‘贤孙’了。”

    若是四阿哥往下捋,难不成就是五阿哥永琪了不成?

    皇帝眸光幽幽一闪,“……就永瑢送吧。”

    婉兮好悬没吓得直接站起来。

    永瑢送?那就是皇上已经定了叫永瑢出继给慎郡王!

    ——永瑢,是纯贵妃的次子啊。纯贵妃的长子永璋已经被皇上褫夺了承继大位的资格,如今又要将永瑢出继了么?

    ——原来,这有一半汉人血统的皇子,是真的没有资格承继大统的啊……

    婉兮这会子已是到了临盆之前,故此早就顾着孩子,不施脂粉了。故此这会子看着,她的脸色就更是苍白到没有血色。皇帝一惊,急忙攥紧了婉兮的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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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您雨露均沾介绍:
入宫了,她的愿望很简单:安安静静当个小宫女,等25岁放出去。可是!那位万岁爷又是什么意思?初见就为她吮伤口;再见立马留牌子。接下来借着看皇后,却只盯着她看……她说不要皇宠,他却非把她每天都叫到养心殿;她说不要位分,他却由嫔、到妃、皇贵妃,一路将她送上后宫之巅,还让她的儿子继承了皇位!她后宫独宠,只能求饶:皇上,你要雨露均沾啊~--皇上,请您雨露均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皇上,请您雨露均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皇上,请您雨露均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