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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您雨露均沾全文阅读

作者:miss_苏     皇上,请您雨露均沾txt下载     皇上,请您雨露均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01、难眠

    当晚无话,上自皇帝,下至护军,全都路途疲乏,酣然入梦。www.uu234.net

    婉兮还是这辈子头一回来草原,头一回住毡帐,便既是兴奋又是陌生,反倒翻了好几个身,却没睡着。

    便又忍不住想到语琴洽。

    生长于江南水乡的陆姐姐,到了这草原,睡着这毡帐,便定也有诸多的不习惯吧?

    献春累坏了,头挨着枕头便睡沉了。婉兮不舍得扰了献春好梦,便披衣起来去看小又和小寸。

    它们虽说也跟着一路逛荡过来,有些累;可是经过在热河行宫这段日子的调养,身子已是都好了。这么黑天半夜的,它们都闭着眼,挨在一起睡得安安静静的。

    婉兮便忍不住冲它们做鬼脸:“就知道睡,睡成大胖鸟儿算了。”

    鸟儿全当听不见。

    婉兮便叹口气,转个身在草地上蹲下来,低声嘀咕:“还想叫你们帮我拿个主意,哪儿成想,你们也不理我。枉我那么待你们,你们也都是小没良心的。钤”

    她是愁苦今年算是跟贺礼扛上了,如今压在她心上的三座大山都是贺礼、贺礼、贺礼。

    首先就是欠着九爷的大婚贺礼,紧接着就又是给那小阿哥的贺礼;那两份贺礼还没想明白呢,结果这又摊上要给四爷送贺礼。

    她恼得一拍自己脑袋:“你个猪脑!平素那些心眼儿都哪儿去了?”

    她也给陈贵人送过礼啊,虽然没用银子,可是那礼陈贵人也是喜欢得不得了。那事儿也没难住过她,怎么到了这几样贺礼上,脑袋里却空空的,怎么都想不出好主意了?

    这样敲脑袋,腕子上的软镯便彼此磕碰,叮当脆响起来。

    她一怔,放下手腕来,盯着那软镯,脑海中已是隐约有了个主意。

    给九爷家阿哥的礼,有了!

    次日一早,皇帝便下旨布围。

    旨意一下,前朝后宫便都私下议论起来。皇后帐内的女子们私下也嘀咕:“布围一两天就成,‘观围’之后便可‘行围’。瞧皇上的意思,难道万寿节当日便要行围?”

    “如此说来也不无可能。终究皇上是定于八月秋狝,皇上的万寿又在八月,皇上自然将这一节也思虑进去了才是。”

    婉兮忍不住叉一句嘴:“……姑姑,敢问行围可有风险?”

    献春歪头想了想:“以人设围,将猛兽圈在其内,又有八旗护军、大内侍卫、以及各宗室子弟环绕,皇上身周自然如铁桶一般。按说是不见得有风险的。”

    引春却道:“话儿是那样说,但是终究先帝雍正爷在位十几年都没举行过秋狝。这相隔十多年的规矩,难免这一茬护军、侍卫、宗室都不了解。若到时谁那边出了个纰漏,那兴许就有猛兽窜进来了呢?”

    “再说,这十多年不秋狝,这山林子里头又多了什么庞然的大物,也不可知呢!”

    皇后宫里一位妈妈里进来取伙计,听见三个女子说这个,便也跟着凑了句话儿:“姑娘们年纪都小,兴许都不知道老事儿。不瞒姑娘们说,咱们皇上十二岁的时候跟圣祖爷来秋狝,可不就险些出了大事?!”---题外话---

    稍后第三更。

302、预感

    “妈妈,这是怎么说?”

    婉兮不由得扔下活计,站起了身问。顶 点 X 23 U S

    那妈妈里上下瞧一眼婉兮:“哟,婉姑娘怎么还吓得站起来了?”

    婉兮忙一笑遮掩,端着小绣墩道:“我是请妈妈坐下说话儿呢。”

    在宫里,妈妈里的身份原比不上官女子,更别说是这些皇后身边出上差的头等、二等女子们了。她能在女子们面前捞着个座儿,也不容易。

    她道一声“谢坐”,在女子们面前斜着身儿坐下了钤。

    “姑娘们有所不知,只道是来这木兰围场哨鹿,便仿佛这山林子里头只有鹿啊、兔子啊这样温驯的畜生呢。实则不然,咱们皇上十二岁那年便遇到了一头大黑熊!”

    “啊?”婉兮和献春等人都吓了一大跳。

    她们的祖辈也都是从关外从龙入关而来的,故此也都听老辈儿人讲过关外的故事。她们都听说过,身在关外的老猎人都说,在山林里宁愿遇上老虎,也别遇见“熊瞎子”。这畜生最是难缠:它身量高,站起来跟人差不多;力气大,那大熊掌一巴掌就能将人拍出一两丈去;皮还厚,它们总在林子里蹭松树,本来就皮厚,再蹭上一身的松树油子,那皮就刀砍不进、箭射不透,叫人没有办法。

    那家伙还是个死心眼儿的,你要是敢射它一箭、砍它一刀,那只要它还没死,它就必定要报复回来。宁肯淌着血,也要追着猎人满山跑,直到把猎人都给活活累死,或者叫它给活抓了,一腚墩儿给坐死为止。

    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遇见它们,非但不能满载而归,反倒通常不死也得丢了半条命去。

    见姑娘们都被吓着了,那妈妈里便也认真地点点头:“是真事儿。那时候本是圣祖爷用火枪先打伤了熊,那熊倒地,以为已是快死了的。圣祖爷便试验试验咱们皇上的胆量,叫咱们皇上去再补一枪。”

    “咱们皇上那时候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啊,刚提马到跟前,那黑瞎子却冷不丁从地上爬起来,照着皇上就扑了过去!”

    “周围的护军和侍卫都吓傻了,护卫不及。圣祖爷急忙亲自发了火枪;咱们皇上纵然年纪小,却也临危不乱,就在大熊的眼前连发火枪,终究将那熊瞎子给打死。”

    妈妈里说着也是满面的神往:“听说啊,就是从那次之后,咱们圣祖爷算是彻底打定了主意,说着个孙儿有勇有谋,必定能继承他大业……”

    尽管都是多年前的事,尽管此时皇帝还好好的,可是这故事还是听得婉兮一身的冷汗。此时才敢长出一口气,脊梁上已然全是冷汗。

    献春瞧见了,便呵斥那妈妈里:“没的妈妈净是浑说嘴。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况且皇上行围在即,你说这些故事,多不吉利!有心的,便会以为你咒皇上这一回又遇见熊瞎子!这若是叫御前的人听见了,还不得治你的罪?!”

    那妈妈里也吓着了,不敢再多嘴,急忙起身告辞,抱了活计就走了。

    婉兮回到帐篷,忍不住跟两只鸟儿嘀咕:“……你们说,这山林子里不是每回都有熊瞎子的吧?他就算当年遇见过,这十几年过去了,定再不可能遇见的了,是吧?”---题外话---

    还有。

303、相争

    龙帐那边的男人们都在摩拳擦掌,都想在行围之日,在皇上面前好好露一手。www.uu234.net

    就连后宫这边也同样马声嘶鸣。

    因大清乃是马上得天下,后宫出自旗人家族的嫔妃们便也都会骑马、射箭。天子行围之日,亦准后宫上马同往。

    比之前朝那些男人们,后宫女子们竞比的心思实则更甚。

    皇后还在忙着缝她的燧囊,便连素春都要忍不住了劝:“主子,好歹您也上马试炼一番。纵然许久没上过马了,可是主子当年的骑艺之精,又岂是她们比得了的?洽”

    皇后倒是淡淡的:“不用练了,这一回终究谁都比不过嘉妃去的。”

    素春一怔:“主子何苦说这样的话来?钤”

    皇后停下针线,挑眸望向素春:“咱们这一路来,都跟着皇上道热河行宫驻跸,唯有嘉妃并未住进热河行宫,而是直接先来了围场。你道她不辞劳顿,是干嘛来了?”

    素春便也恍然大悟:“原来嘉妃是提前到围场这里来练习骑艺?!”

    皇后便轻轻一叹:“她阿玛原本就是上驷院卿,皇上的马场和马匹都由她母家掌管着。她从小就跟马一起长大,骑艺原本就比旁人更强。”

    “她这回说是要先到围场来,替皇上打前站,定好马匹。可是她想要的实则是什么,难道我还不明白么?”

    素春便也只能摇头,却无可奈何。

    皇后垂首继续细心绣花:“骑马竞技是好事儿,获得优胜自然能获得皇上垂青。可是这不过是一时的,等秋狝回宫了,热乎劲儿就也散了。那便叫她们去争好了;本宫不争这一项,本宫还是专心做这个燧囊。”

    素春便也笑了:“主子不争一时短长,主子想争的是皇上的心。”

    皇后轻哼一声放下针线:“本宫不过做一个皇后该做的事罢了。若一国之母也跟她们一样,上马奔驰,又是嘶又是闹腾,那还成什么体统?”

    素春抬眼看了皇后一眼:“只是咱们就这么眼睁睁瞧着叫嘉妃一骑绝尘?”

    皇后这才又停了针线,叹了口气:“就算没有嘉妃,也有纯妃。纯妃已经有了皇四阿哥,如今在行宫里又得了宠,难不成要让她再诞下个皇子来么?有嘉妃这样制衡一下,对于整个六宫来说,岂不是好事?”

    素春便忍不住提醒:“可是主子……您别忘了,嘉妃也有皇阿哥了;若是嘉妃得宠,岂不是咱们又要眼睁睁瞧着嘉妃有两个皇子去?”

    皇后这才狠狠一皱眉:“是啊,亏得有你提醒,我怎么忘了?她们两个都是已经有了皇子的人啊,若再得一个皇子去,下一步的位分,便都有可能是贵妃,甚至是皇贵妃了……”

    皇后想到这儿忽然抬眼瞟素春:“婉兮会骑马么?”

    素春便是一怔:“婉兮?奴才倒不知晓。因主子此次无意上马,于是咱们宫里的人就也都没演练。主子的意思,难道是……?”

    皇后轻哼一声:“传本宫的话,就说本宫以中宫之位不宜上马,但是宫里人照准练习。皇上行围之日,但凡能上马的,皆可随行同往。”---题外话---

    还有~

304、摔下

    “哎哟……”

    夜色草原,月朗星稀,婉兮已是又一次从马上掉下来。顶 点 X 23 U S

    她觉着自己的那处已是摔成八瓣儿了,爬都爬不来了。

    “姑姑,我实在学不会了。”

    皇后宫里的女子们,包括献春、引春等人都一同趁着夜色出来练习骑马。婉兮也逃不过钤。

    献春也是无奈地笑,下马来忙亲自扶起婉兮:“旗人家的女儿,几个不会骑马啊?你本来也是会的,怎么今儿就一个劲儿往下掉了?”

    婉兮揉着后头,呲牙咧嘴地笑:“不瞒姑姑,我是会骑脚力……可是我会骑的是驴,不是马。洽”

    旗人重视马匹,再加上马匹本身价格也是金贵,凭婉兮她爹清泰的五品内管领官职,家里养不起很多马。家里有的那几匹还都可着爹爹和兄长办差事骑用呢,故此她从小儿学的是骑驴。

    偏她还淘气,学骑驴还非学个张果老,都是倒着骑的。

    马和驴终究是两回事,高度便不同了,更何况她还总想要倒着骑,马匹也是,极有自尊的,很是挑人,它不服气的人是绝没机会驾驭它的。故此婉兮便每回都被马给欺负,直接给蹶下来了。

    “马眼看人低!”婉兮还忍不住扭头去瞪那马匹一眼。

    素春和挽春坐在马上远远瞧着,素春便有些压不住忧色。

    这可怎么办?主子原本还指望着这丫头挡住皇上的眼,不叫纯妃和嘉妃分去皇上的心呢……可是这丫头上马就直接掉下来,看样子也绝非装出来的,这便没有用了。

    挽春的身份不如素春,因此并不知皇后对于婉兮的太多心思,见素春这样藏不住忧色,便也只以为素春是替主子有心纯妃和嘉妃之事。

    挽春便道:“其实主子倒也不必太过忧心,总归纯妃是汉女出身,上不得马。”

    “这一趟来,真正从位分上能威胁到主子的,就是纯妃和嘉妃二人。纯妃的气数在行宫也当用尽了,围场上就是嘉妃的天下罢了。咱们只需小心防着嘉妃一个就够了。”

    素春便皱眉:“怎么防?她阿玛是上驷院卿,皇家所有的马匹和马场都归她母家掌管,咱们又能做什么去?”

    挽春倒笑了:“就因为这样,若咱们反其道而行,那便反倒有了法子去。”

    挽春说着又不由得看向那边婉兮的惨状。

    素春也瞧着,心下便猛然一亮。

    “对啊!既然这所有马匹都是她母家掌管着,倘若这后宫里谁的坐骑出了状况,那她便是第一个被怀疑的!——总归旁人难免以为,是她为了争宠,故意为之。”

    挽春耸耸肩:“正是啊。所以由此事上来说,咱们主子不参与这回行围,反倒最是明哲保身。咱们只看着好了。”

    素春却不由得又望向婉兮去。

    婉兮屡屡从马上掉下来,是她只会倒骑驴的缘故。可是外人却不知道这个缘故,若只是看见她掉下来……必定以为是那马匹的错儿吧?

    而倘若这一幕恰好落进皇上眼里呢?

    素春愁眉顿解,伸手揽过挽春:“好妹妹,你可替主子想了个好主意出来!等着吧,俟后主子必定重重赏你!”---题外话---

    还有。

305、发狠

    夜晚,到了安榻的时辰,婉兮还是跟素春请了时辰,独自一个牵了马出来。m.www.uu234.net

    这个时辰的草原好静,天上的星子变得密密麻麻,仰头看去,就好像不知是被谁抬手扬了一大把芝麻上去似的。

    尽管已是夜晚,御营内外数百座连营处,依旧灯火通明。灯火穿过夜色,一直照到她这边来。

    她侧耳倾听,实则趁着夜色出来练习的也不止是她一个人。远方看不见的地方,也隐约有人声、蹄声洽。

    行围就在眼前,大家伙儿谁还非跟睡觉过不去呢?

    婉兮叹口气,从腰带里翻出块晒干了的饴糖来喂给马儿。

    她从小学骑驴,骑不好马,这是实情;可是她事实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差。

    她是故意摔给众人看钤。

    虽然皇后不在,可是素春瞧见了,也等于是皇后瞧见了。

    她本想以此逃过这事儿的,可是却没想到素春却对她说,叫她再勤加练习。

    素春只说,皇上行围,后宫各主位都应该相随的。纯妃、语琴那样的汉女倒还罢了,皇后主子也是出身满洲大族,宫里自然不能一个人都不出。

    可是皇后主子忙着,素春等几个女子便不免要伺候在皇后身旁,“而婉兮你在这几个二等女子里年纪最小,手脚最伶俐,你不去又叫谁去呢?难道要我们几个老胳膊老腿的去么?”

    总归推搪不过,婉兮便也要为自己的安全着想,这一回出来练习,是要用真格的了。

    她深吸一口气,朝两手唾了口唾沫,然后振奋精神,踩镫上马。

    马还有些不耐烦,原地打着转转。婉兮也不管它,径自两膝夹稳;两手则紧紧攥住缰绳,借助那皮绳的力道,拢住马辔头。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没正格骑过马,却也见过太多人家怎么骑了。

    见样儿学样儿就是。

    总归横下一条心,摔下来都不怕,又有什么学不会?

    那马开始还仗着个头高、力气大,有些不服婉兮。婉兮朝哪边拽缰绳,它非得往相反的方向转。甚或不耐烦了还要回头露出大马牙来,作势要咬婉兮似的。

    婉兮便火了,扬起马鞭来便给了它几下子!

    马是该尊敬,可是不能纵着。不然人还发明马鞭子、马刺做什么?!

    那马仿佛有些被打服了,开始听从婉兮的命令。婉兮这便放开胆子,叫它跑两步。结果这马一撒开蹄子,便又露出本性来。

    它一径狂奔,完全将婉兮的命令声当成了耳旁风!

    夜色幽暗,马朝着没有灯光的地方跑,婉兮只觉眼前越来越暗,两耳旁都是狂风。她的喊声早被风声湮灭,不管她再怎么用力,那马却都已然失控。

    婉兮发了狠,忍不住一把死死抓住马鬃,冲它耳朵厉声喊:“你若停下,我发誓我今后必定好好待你;你若不听我的话,若我不死,我非把你给炖喽!”

    那马也不知是听懂了人言,还只是马鬃被拽疼了,冷不丁一个停顿,“兮溜溜”一声长嘶,便是前蹄朝天抬起,险些将婉兮又直接给出溜下去!

    婉兮也不管了,只死死贴住马背,就是不肯下去。

    就在此时,斜下里如箭般冲过一匹马来,眨眼的工夫已是到了眼前,那人还在马背上,便探身向前,不顾马匹高速疾驰,狠狠一把拢住了婉兮那匹马的辔头!---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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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甚好

    电光石火之间,婉兮回眸看清了那张脸。顶 点 X 23 U S

    随即腰已被那人手臂紧紧勾住,整个身子便脱离了马,落到了那人马背上去。

    婉兮愣了一刻,方放声哭了出来:“九爷——”

    来人正是傅恒。

    傅恒紧紧抱住婉兮,轻轻拍她后背:“没事了,别怕。”

    他甩镫离鞍,抱着婉兮下马,将婉兮稳当当放在地上,便抽了马鞭子冲上去,拢住婉兮那匹马的辔头,狠狠抽了下去钤。

    傅恒的力道远非婉兮能比,几鞭子下去,那马身上已是起了血道子。

    婉兮倒不忍心看下去,忙爬起来上前拢住傅恒手臂:“九爷,住了!也不全赖它……终是赖我心急。”

    傅恒这才停了鞭子,冷冷盯住那匹马:“算你命好,否则爷今晚儿就活活抽死你去!”

    傅恒将马系在树上,这才返身来检查婉兮身上可有伤处。

    婉兮只是有些后怕,泪珠子控制不住地自己往下掉,实则她自己的心情倒是已经定下来了。

    她用力抹着眼泪:“九爷怎么来了?”

    总是这样巧,便不免担心他是在时时关注着她。这终究是御营,人多眼杂,就算不怕被皇上看了去,总怕被其他嫔妃手下的人瞧见了,那到时候又不定编排出什么来。到时候若伤了九爷,还有兰佩福晋,以及那怀着身子的芸香,那她便不用活了。

    傅恒叹了口气:“我亲自去查看‘布围’情形,这个时候才回来。远远就听见有人惊叫,我听那声音像是你,这才拍马追过来。”

    傅恒一想之前那情形也是后怕,忍不住攥住她两臂摇晃:“你这是做什么,啊?倘若方才没有我来,你出了事可怎么好?你若想骑马,也不必如此拼命,你可以等我回来,我教你就是啊!”

    他摇疼了她。婉兮心下更泛起委屈,却又不能跟他说,只是用力摇着头:“九爷别问了。总之,九爷也别管。”

    “到底怎么回事?你不给我个说法,你以为我会这么就不问了?”

    婉兮努力平静下来,只说:“眼见就是行围之日,主子宫里总要有人上马。我就想出这个风头,故此我主动请命要去一起上马打猎……我却不知自己学艺不精,结果闹出这个动静来。”

    傅恒却眯起眼来:“你想出风头?九儿,你何时是爱出风头的人?”

    他忽地松了手,愣愣望着婉兮:“是姐姐逼你?姐姐她为何要逼你上马?你本不会骑马,充其量只能倒骑驴,她又何苦要逼你?”

    “没有!”婉兮连忙摇头否认:“主子怎么会逼我?是我自己高估自己罢了。”

    傅恒深深呼吸,两眼紧紧盯住她:“你不准唬弄我!”

    眼前这样的男子,他对着她,脸上眼中还藏不住怆然,她已没有本事帮他开解那些忧伤,此时便又何苦再给他多加一桩去?

    婉兮便用力地笑:“我为何要唬弄九爷?我又没真摔傻!”

    她放柔声音:“我当然知道九爷是主子娘娘最在乎的幼弟,所以我在皇后主子宫里,凡事只要去求九爷,皇后主子便没有不给情面的。所以啊,九爷就放下心好了。我在主子娘娘宫里好好的,主子待我可好了,没有再好的了。”---题外话---

    还有。

307、心明

    傅恒牵着两匹马,护送婉兮走回去。

    “回头我会亲自挑一匹性子温驯的马送过去,”他一路絮絮地嘱咐:“若你非坚持上马,到时要紧跟着我。行围那日我不会争先,等众人驰马上前,我会借机落后下来。届时你便尽量向我靠拢。”

    婉兮不想叫他担心,便故意俏皮吐了吐舌,朝他竖起大拇哥:“九爷骑术真厉害!”

    “上回也只是在圆明园里,远远瞧着九爷骑射;因离着远,倒没有今日近处看着,这样惊心动魄。”

    傅恒轻轻叹息一声,转头望向遥远夜空。

    “说来……我的骑术,还是皇上亲授的。钤”

    傅恒的阿玛过身得早,因被皇后接进宫来教导,便不止骑术,还有许多都是皇上手把手亲自教出来的。

    婉兮也想到这一节,便垂下首不多说什么,只说了声:“噢。”

    两人一时静默,竟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皇帝此时没在,可是皇帝却又无时不刻不在。

    便如他们三人一同的初相遇,便刻印下三人一处的影子去。纵然此时旷野天地只有他们两个,可是分明一回首,皇帝的影子就在他们身旁。

    到了御营最外头一道大门约有一箭地的距离,婉兮伸手接过马缰绳来。

    “九爷留步。我偷个懒儿,从这个门进了。劳烦九爷再上马,往那头再兜一圈,从西边儿的大门进吧。”

    虽然是行在,可因无宫墙阻隔,该小心之处反要更加小心才行。

    傅恒终忍不住,伸手攥住婉兮的手臂:“为何……是皇上?这后宫的情形你也该明白,你又何苦叫自己留在当中?”

    婉兮便笑了,轻轻摇了摇头:“九爷的心意我明白。可是这世上,皇上有后宫;又有哪个爷们儿没有后宅呢?”

    傅恒微微一颤:“你是想说,我家里头同样有兰佩、芸香?”

    婉兮侧眸一笑:“我想说苏东坡。他纵然留下‘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诗句追悼爱妻,可是他终究还是续娶妻子堂妹,又纳有妾室朝云,从未曾真正寂寞过。”

    “还有大词人容若,虽也写‘一生一世一双人’,其实也同样续娶,且纳妾颜氏……那些美好的女子也同样滋养了他的文采。”

    傅恒怔住,无言以对。

    婉兮便轻笑:“我也明白,爷们儿各有苦衷。可是既然这些人的婚配尚且不得自由,四爷他又何尝自由了?先前他是皇子,他潜邸里的妻妾,皆为先帝指婚,由不得他不要,更不可不宠。”

    “后来他是天子,手握天子之权,可是他却也首先受着这天下最严格的规矩。他的婚娶、他的子嗣,都不只是他的私事,是要受祖宗规矩拘束着,受天下万民监督着,甚至要时时刻刻祭告天地……他不得不忍下的委屈,兴许更多。”

    “我不怨九爷,就也不怨四爷。”

    婉兮说着走出几步,映着月光,含笑回眸。

    “所以我啊,看的不是爷们儿的后宅有多少个女人,我看重的是爷们儿的心。”

    “若心里有我,女子们该承受的我便也一样能承受;若心里没有我,就算满院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儿,那又有何意义去?”

    傅恒深深吸气:“你可确信,皇上心里有你?”

    婉兮翩然回身。

    “我知道……我在那儿。”---题外话---

    明天见~~

308、大乐

    八月十三一早,整个御营便是锣鼓喧天。www.uu234.net皇帝三十一岁的万寿到了。

    整个御营内外,全都高搭彩楼;旌门上也全都披红悬彩,一派五彩隆庆。

    御营中所有人都换上了蟒袍花衣,就连平素只能穿一抹素色长衫的官女子们,今儿也准两鬓簪花、鞋口绣花。便连袖头子,如婉兮这样的二等女子,也准滚两道花边儿。

    早上刚洗完脸,献春就抓着婉兮到妆镜前,拿了半张胭脂给她,叫她用水匀了装饰脸颊和嘴唇。

    婉兮有些害羞,献春便笑:“今儿是皇上万寿,最爱看人面上红堂堂的,瞧着喜庆。若今日你还素着这张脸,反倒突兀了。”

    婉兮这才红着脸,对着镜子一点点匀上胭脂钤。

    献春便是一拍掌:“姑娘本就生得娇俏可人,这般约略妆扮些,便更是明艳照人。”

    婉兮更不好意思,便岔开话题去:“姑姑,这外头奏的叫什么乐?比之从前在宫里听见的中和韶乐,以及大驾卤簿这一路上所奏的,又不一样了。这回的更是喜庆堂皇。”

    献春便笑了:“这是南府专门进呈给皇上万寿的大乐!自然最是隆重辉煌不过!”

    “这回也是赶巧儿,皇上的万寿是在围场过了。这要是还在宫里,那得连着演大戏,到时候儿那些南府艺人们天上飞的、空中悬的、地上走的、地底下钻出来的……花样百出,那才叫好看!”

    “这回是在围场,不好带那么多艺人和道具来,这才换成大乐。这大乐也都是新做的,皇上还给特地定的名儿。”

    婉兮在胭脂上小小抿着樱唇。

    她没涂了满口,而是将胭脂抿成了花瓣儿的模样。尤其下唇,小小一颗,别显娇俏。

    献春要出去忙了,打帘子便要出门儿。婉兮忍不住问:“姑姑……皇上给这大乐新定的名儿是什么呀?”

    献春回眸一笑:“叫‘九’——‘九九大乐’!”

    用过早膳,文武百官、蒙古各部王公到龙帐为皇帝贺寿。

    隔着小小山坳,婉兮也能听见那山呼海啸一般的“万岁”之声。这一天是普天同庆,所有臣子、后宫都精心为皇帝准备了贺礼。

    唯有她什么都没有。

    又过半个时辰,前方由傅恒亲自回话,说“布围”已经完毕,请圣驾亲为“观围”。

    皇帝下旨,起驾观围。

    便整个御营都轰然行动了起来。各旗、各宫要随驾行围的人,都装备好了上马随行。

    婉兮到马厩里却没找见傅恒给她送来的那匹性情温驯的马。她能选的,依旧还是那匹跟她结了仇的马。

    时间已经容不得她再去找傅恒,问宫里的人也都道不知。她只得横下心来,伸手拍了拍那马的鼻子。

    “我知道你也受了委屈。那晚上都赖我心急,让你还没信着我的时候,我就让你撒开蹄子跑……可是咱们旧怨可都撂下了,眼前才是正格的考验。咱们俩一起闯过去,你我互不相负,可好?”

    那马“突突儿”打着响鼻,前蹄刨地。

    婉兮虽不敢确定它的意思,不过它的回应已是“想要出发”。

    婉兮便笑了,上前搂住马脖子:“你是好样的!今儿,我也要当好样儿的!”

309、英武

    万众欢腾,万马腾跃,只见当中一骑白马如玉光出匣,从一众侍卫簇拥之下,脱颖而出。www.uu234.net

    正是当今天子、今儿的寿星老。

    只见他今儿亦换上了一身骑装,同样是明黄金绣,今儿又格外在要害处装了护甲。护甲如块块明镜,映着今儿格外艳丽的阳光,更将他烘托得华光绕身,如神人天降洽。

    婉兮远远躲在人丛中,瞧着这样的他,忍不住轻轻咬了咬嘴唇。

    一股说不清是什么的情愫,倏然抓住她的心。

    有一点疼,又有一丝痒。

    有一种明亮而盛大的骄傲,也有一点渺小而私己的窃喜。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她的心已然习惯了追随着他而跳。

    便所有人都在马上再度向皇帝三呼万岁钤。

    马儿们也都训练有素,踏前一步,躬下前膝去,一同行礼。

    一时之间,众人皆低,唯有他端坐白马上,高高宛若头顶着天。

    他便笑了,超众人点头:“众卿请起。”

    高台之上,傅恒跪奏:“启奏圣上,布围已毕,恭请陛下登台!”

    皇帝拍马,朗声一笑,便一人一骑华光潋滟着直冲到瞭望高台之下。

    皇帝亲自攀上高台,但见远远近近早有两千名铁甲八旗官兵围成数十道人墙,将各色兽类集中向内。百兽皆惊,各自仰头翘首,仿佛想寻得一线生机。

    皇帝微微一笑,忽然抬手:“西面,放!”

    只见西面人墙倏然一散,原本如铁桶一般的人墙忽然洞开,百兽正自绝望之际,忽然觅得一条生路,便都豁出命去奔向那处。

    婉兮虽不在高处,可是凭那半空升腾起来的烟尘,也知道这一放,便逃走了许多的兽类。

    她不由得眯眼望向那高台之上的皇帝。

    他来秋狝,自然是猎物越多越能彰显武功;可是他却又是天子,于是在巡狩天下之前,却要首先网开一面。

    她心下悄然叹息。与他相处越久,方能看见他越多侧面,方能一点点窥知他心中所想。

    放了良久,久到婉兮都担心兽类都要放干净了,皇帝才高声道:“收!”

    一时之间,布围的官兵再度聚拢,人墙合围。

    皇帝站在高台之上,伸手拿过自己的御弓。

    只见他将弓拉满,扳指儿勒紧了弓弦,瞄准当中一头公鹿,长眸微微一眯。

    扳指儿倏然一松,那弓弦铮嗡一声,白羽箭便疾射而出!

    从婉兮的位置瞧不见全貌,她急得恨不得能站到马背上去。

    不过随即周遭便传来万人齐呼:“万岁射中!万岁射中!”接着便又是欢呼声响彻草原,直达云霄!

    “射中了……”婉兮也忍不住欢喜地攥住了两手。

    别以为这样就好射,况且他搭箭的那一刻,是万人瞩目。他心下若有微微一个紧张,手指尖儿若稍微动那么一动,那便射不中了!

    天子秋狝,若首射便失准,那么轻则此次秋狝会不吉利,重则甚至影响到天子在臣民心中的威望。进而,会让人怀疑到国运。

    他搭箭的那一刻,她的心已是快跳到喉咙了。

    他看似含笑轻弄,她却在那一刻几乎要晕倒在地。

    不过真好,他总是那般英武如神,从不负她所望。

310、失控

    婉兮沉于自己心事,便约略走了神。www.uu234.net

    待得再一挑眸,却见他正立在高台之上,遥遥向她望来。

    因她是皇后宫里人,故此距离他也最近,于是这一刻能看清他黑瞳闪烁华彩,对着她时却隐约滑过一丝促狭去。

    婉兮便慌了,忍不住小心垂首,四顾去望。

    她不知道他怎么能在那么多人中还找见她,更不知道他这么瞧着她,会不会有旁人看见了、留神了。

    可是慌张归慌张,她终究无法不承认:这一刻,她心下偷偷欢喜着,宛如咽下了百十碗蜜糖水钤。

    待她再抬头望回去,他已然转回了身去,朝向众人,金弓一扬:“行围!”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万众跃马扬鞭,整个草原之上响起阵阵吆喝声,随之便众人一同驰入围中,开始狩猎!

    一众宗室子弟、重臣勋贵,无不跃马当先。一时之间只听得人声马嘶,箭羽破风之声。

    婉兮便更紧张了。

    她想提一提马缰绳,叫马暂时站住。她急着傅恒嘱咐她的话,她得等着傅恒出现。

    可是周遭众人、万马奔腾,婉兮这匹马也不知是受惊了,还是也一样憋不住了,总之它不管婉兮的命令,已是四蹄撒开,驮着婉兮也朝向围中冲了进去!

    曾经只有他们一人一马时,婉兮尚且控制不住它;此时周遭便是万人万马,更要命的事围中有各色兽类,婉兮就算强自镇定,也还是慌了神。

    一种从未有过的惧意,宛如有毒的蛇,沿着她血脉爬遍了她周身,控制住她四肢百骸。

    她觉着身上越来越僵硬,脑袋也跟着停摆,眼前除了纷扰便只剩下了一片苍寂的白。

    她该怎么办?

    就这么从马上跳下来么?可是她身前左右都是马,她怕还来不及落地,就得被后头冲上来的马给踢碎了脑袋!

    她只能茫然四顾。

    九爷呢?九爷在哪儿?

    她只记得九爷先前是在高台之上,跪请皇上登台来着。

    那后来呢,九爷是否已经下了高台来,是否已经上马,是否已经在万人丛中找见她了?

    “九爷快来。”她心底只能如此默默祈祷。

    可是她的马却片刻都不肯停,驮着她便如离弦的箭一般,一径朝前狂奔而去,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会被它带到哪里去。

    不知自己的命运,又将走向何方。

    围场之上人多马多、猛兽也多。腾起的烟尘遮蔽半空,越发渐渐分不清了谁是谁。

    可是即便如此,嘉妃却还是最显眼的。

    皇后坐在后面黄帷高台之上,冷冷一笑:“今儿故意穿了赤红,就算烟尘蔽日,她也跟一团火炭儿一样,皇上想看不见都不行呢。”

    纯妃坐在一侧,便也款款一笑:“连骑的马都是特地挑了一色的枣红马,马脖子上挂拳头大的彩球和铜铃,走到哪儿都是铃声响亮,怎么可能叫人瞧不见呢。”

    语琴自是也不会骑马,便坐在最边上遥遥看着。

    她瞧见了婉兮。

    她知道婉兮只会骑驴,却不会骑马,故此怎么都想不明白婉兮今儿何苦也跟着上马去了?

    她只遥遥盯住了婉兮,心里不由得替婉兮捏了一把汗。

311、暗伏

    瞬时间婉兮一人一马就不见了,湮没在万人万马当中,语琴便是站起来用力望,却也只能看见半空的尘土飞扬,再瞧不见了婉兮的身影去!

    语琴便也急了,“婉兮!”

    念春也跟着一起挂心洽。顶 点 X 23 U S

    语琴已是急得快要哭出来:“你说婉兮她今儿这又是何苦?”

    婉兮一路上也没等来九爷,惊恐已经偷走了她所有思绪,她到最后只知道死死抓着缰绳,而无暇分心去担心马将她带到哪儿去了。

    只能靠着意志相争,瞧最终是她筋疲力尽从马上摔下来被踢死,还是马自己筋疲力尽了先肯停下来罢了。

    不知马跑了多久,又是到了什么地方,仿佛上天听见了她的呼救,那马终于喘着粗气忽地慢了下来,渐至停了下来。

    婉兮也顾不得什么,拼着周身僵硬,便从马背上滚了下来钤。

    好悬脚被陷在马镫里,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方将脚给扯下来。

    她倒地的一瞬间,忙顺势沿着坡地一个翻滚,尽量躲开马蹄。

    天和地,终于静止了下来,不再随着马蹄狂奔。耳畔也终于安静了下来,仿佛已经远离了那万众欢腾。

    婉兮松了口气,松快松快手脚,微微闭上了眼睛。

    想小睡一会儿,养精蓄锐醒来再设法回去吧。

    围场之上,傅恒纵马穿梭,进出几个来回,竟然都没发现婉兮的影踪!

    她去哪儿了?

    他明明嘱咐她等在原地,明明叫她千万要等她!

    之前他在高台之上还看见了她,可是怎么等一下高台,她就失去了影踪?

    他也只能盲目地去找,但凡见了个穿官女子服色的就奔去追。可恨官女子的服色和头发都是一般模样,他追上去看过一个不是,另一个又不是!

    他只得再兜马回到高台底下来。

    仰头看高台之上,却见高台上已然空了,皇帝已经不见踪影!

    身为头等侍卫,总负责此次护驾,他心下便是狠狠一惊,扭头问其他侍卫:“皇上呢?”

    那些侍卫都忙答:“皇上亲自上马纵入重围去了,我等坐骑无法与皇上龙驹相比,竟都没追上。”

    “荒唐!”傅恒急得额角青筋都暴起:“身为侍卫,纵然追不上,竟然不奋力相随,以备护驾么?”

    那些侍卫也有些委屈:“皇上一言不发就去了;傅大人你身为领班侍卫,也同样不在近前。群龙无首,我等又该听谁的指挥?不敢擅动,只敢在远处待命罢了。”

    傅恒只能调转马头:“都听令,随本官去寻皇上!”

    婉兮在原地闭目养神躺了一会儿,莫名地只觉自己寒毛都立起来了。

    那发疯的马儿,这会儿有些出奇地安静了。只能听见它“突突”地打着响鼻,一来是表示疲惫,另外——似乎是惊恐之意?

    婉兮便猛地睁开了眼。

    头顶碧空,万里无云。这样的晴天明日,叫人一时不相信近前就有危险暗伏。

    她却不由得回忆之前马为何忽然停下来了……它不似筋疲力尽跑不动了,倒更像是被什么给吓到了。

    婉兮拼着力气爬起来,睁开眼望向那马儿去。

    果然见它还站在原地,浑身栗栗颤抖,马脖子高高昂起,马头朝着山坡上的小树林儿。

    尽管“突突”打响鼻,却不敢叫,甚至不敢逃跑。

312、拼了

    那山林中必定有东西!

    叫马儿害怕得不敢动的东西!

    婉兮周身的血液都一下子涌到头顶上去,四肢便都冰凉了下来。

    能叫马都如此害怕的,定然是可怖的大东西。

    此时周遭无人,她无处求救;马儿也吓堆了,她更指望不上钤。

    此时此地,只有她自己一人。她能依靠的,也唯剩下自己一人。

    她便急忙回头四望,瞧身边左右可有能帮衬得上的物件儿洽。

    她小心瞄着山林里,左手便捞起一块棱角尖锐的大石头来,而右手则拼了劲从矮树上扯下一根长着尖刺的树枝来。

    两手握着这两件“兵器”,她便立在原地,睁圆了眼睛望向那山林深处。尽可能大口呼吸,叫自己多吸几口新鲜空气,准备最后那一搏!

    沙沙,通通——从山林深处果然传来了脚步声。

    踏着树叶,却又沉重。

    婉兮只觉脚下的地面都跟着一起颤动了起来。

    空气中也一点一滴涌入腥重之气。

    婉兮用力吸气,在那腥重之气的缝隙里,隐约还有松香味儿,甜甜如花蜜的气息……

    婉兮心下便是咯噔一声。

    平素爱蹭松树、爱吃花蜜的,唯有那一种畜生罢了!

    婉兮在脑海中迅速将所有听说过的、有关那畜生的种种都过了一遍。

    不能跟它拼力气,它的皮毛凭她手上这树杈和石头也打不透……

    眼睛,它唯一薄弱的只剩下了眼睛,所有她到时候就得拼尽全力,将手上这两件都朝它眼珠子扎进去!

    一旦它眼瞎了,就算它凭着鼻子闻味儿也能追过来,不过相信它追不了多远。

    心思已定,她反倒安静下来,一瞬不瞬盯着山岭的方向。

    死一般的静寂里,等着一场血腥一触而发!

    终于,山林中,那畜生也按捺不住了。

    只听一声长音的嘶吼,婉兮只见一座黑色的小山般,迅速从山坡上奔驰而来!

    马终于尖声惊叫起来,那畜生经过马的时候,只是一扬巴掌,便将马一下子拍倒在地。

    婉兮看见几道血痕骤然便出现在了马身上。

    接下来,就是她与那畜生直面相对了!

    婉兮轻声道:“好,来啊!你本来就叫‘黑瞎子’,既然担了这个名儿,姑奶奶今儿就叫你彻底变成瞎的!”

    那畜生不知是听懂了婉兮的话,还是本就狂性大作,干脆站直了身子,抬起两边前爪便向婉兮兜头扑了下来!

    婉兮只盯着它的眼珠子,却顾不上防备它的爪子。

    隐约只看见它两只大爪子足有蒲扇大,尖端如刀,挟着风朝她挥来。

    方才那马身上还有毛皮,却轻易被它爪尖划破;换成婉兮这身皮骨,这一下子挨上,怕是骨断筋折是逃不掉的。

    婉兮只盯着它的眼睛。其余的,她既然无力护住,便都由得它了!

    总归她今儿不能死在这儿,不能把自己这条性命交待给这个畜生!

    说时迟那时快,那黑瞎子朝着她扑了下来,她也已然瞅准了它的两个眼珠子,举起手来正待要扎下去——

    却听半空里“砰”的一声!

    宛若是烛花爆了,小时候额娘每逢烛花爆了就会在她耳边笑说:“有好事儿来了”;

    或者又好像是家里过年放的那些炮仗。大红的,一点双响,一声还在雪地上,下一声就窜到了天上去。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想到那些去了?

    难道她已是——死了么?---题外话---

    还有。

313、是他

    婉兮觉着自己就变成了那个大炮仗,先一声还在地下,后一声却窜到了半空里。

    她仿佛瞧见自己身周扑簌簌落着大红的纸屑,然后整个人从半空中轻飘飘地下落。

    最后一下子落到底,却已不知道了疼。

    她还果然听见耳畔有人跟她说话:“九儿,九儿……”

    是娘亲吧洽?

    她便用力地笑,使劲张开嘴说:“娘,是灯花爆了么?好事儿要到了……”

    她觉着自己好累,这一路奔驰来,连惊带折腾,已是真的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了。她想睡了,在娘的怀抱里钤。

    可是耳畔却怎么又是连着“砰砰”好几声?

    好震耳朵啊。

    怎么,原来这地界儿上还不止她这一枚大炮仗,另外还有别的大炮仗么?

    耳边娘却变成了恶狠狠的声调:“九儿,睁开眼!没爷准许,你不准闭上眼!”

    婉兮有些愣怔。

    嗯?娘怎么变成爷了呢?

    难道是,她心下还挂着爷的生辰,挂着自己拿不出手的贺礼,故此才将娘当成了爷么?

    她便努力地笑,柔软地道:“娘,我好累,我睡了。你别吵我。”

    娘却打她,发了狠一下一下拍着她脸颊。

    “大胆的奴儿,爷不是你娘!你睁开眼看清楚,是爷!爷再说一遍,没有爷的准许,你便不准闭上眼!”

    脸上好疼,真的很疼啊!

    婉兮的睡意都被拍走了大半,她又惊又恼地睁开了眼。

    眼前只见一座小山似的趴着一头大黑瞎子,而那抱着他的人,可不就是皇上?!

    婉兮登时懵了,眼睛一下子模糊,用力看他却也看不分明。不得不伸出手去触碰他的面颊。

    手上真实的触感告诉她:是真的,真的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赶来了。

    婉兮愣怔住:“爷……你怎来了?”

    他原本还在高台之上,观赏他的臣民们万马奔驰;或者他原本还应该在一众侍卫拱卫之下,享受狩猎的快乐。

    可是这一刻瞧过去,他们前后左右都并无旁人在。

    他竟然是——单人独骑就来了?

    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啊?!

    他是天子,他一体一身便牵系到整个天下。他怎么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就这么一个人追来了?!

    他年少那时,周遭还有侍卫,还有圣祖爷的护佑。此时他只有一个人,还要顾着她,她却除了当累赘,什么忙都帮不上!

    震惊之下,她便连忙回头仔细盯住那黑瞎子。

    它死透了么?还是如皇上当年一样,它只是在装死?

    心下这样一动,婉兮便扭头冲皇帝喊:“四爷退后!别管我,快点退后!”

    她的直觉没错,果然那趴倒在地上、如小山一般的黑瞎子,忽地又爬了起来,这一次更加凶悍地朝两个人直扑了下来!

    婉兮迅速回头看向皇帝。

    他的火枪呢?为什么丢在一旁,难道是里头的火丸在方才那一刻都射空了么?

    婉兮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道,猛地伸手,将皇帝推向一旁去——

    却没想到,皇帝比她动作更快,黑瞎子扑下来的刹那,皇帝手上寒光一闪,他不知何时已经握了利刃在手,仰身便照着那黑瞎子心口处,直刺了进去!---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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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4、蠢蠢

    一个人是怎么能杀得死一头熊的呢?就算有火枪,可是那么大一头,那么厚的皮毛,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顶 点 X 23 U S

    况且他是天子啊……天子给人的印象,不就是应该坐在那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每天只张张嘴、动动笔而已么?说手无缚鸡之力都是应该的,怎么还能杀得死一头熊瞎子?

    婉兮被他抱着上了马,躺在他怀里还在忍不住胡思乱想。

    不过经过一场恶战的他,此时真的也好狼狈啊。周身的护甲已都破了,金绣的骑装上也都染了熊血,倒是滤掉那层天子的高不可攀去了洽。

    他垂眸瞥她一眼,轻哼一声:“瞧什么?”

    她便笑了,朝他竖起两个大拇哥:“爷真厉害。”

    “没那么厉害,不过是爷的刀比所有人的都好。”他白了她一眼:“爷瞧得出,你言不由衷。”

    婉兮垂首而笑:“……总是难以置信,爷是怎么做到的。钤”

    “所以呢?”他微微挑起长眉,傲然等着她下文。

    婉兮心虚地瞟着他:“那黑瞎子,该不会是人扮成的吧?”

    皇帝一声朗笑,劈手给了她一记:“亏你想得出来!”

    婉兮也只能吐吐舌:“我知道错了,是我瞎想呢。”

    那黑瞎子就死在她眼前儿,是不是人扮的,一眼就分得出来。

    她只是给自己寻开解,两根指尖儿不由得碰在一处去:“……我只是,想到那哨鹿的规矩。听说哨鹿的时候儿,不也是叫人扮成鹿,头上架上鹿角,学着鹿鸣,引鹿群出来的么?”

    他哼一声:“可这是鹿么?你听说过哨鹿,可听过哨黑瞎子的?”

    她也只能笑了。

    可不,林子里就连老猎人都躲着黑瞎子走,宁肯一趟走空,也不愿意主动招惹黑瞎子。哪儿还有人故意招惹黑瞎子呢?

    “那爷……方才就没怕过么?难道不担心,一个人对抗不了一头黑瞎子?”

    他哼了一声:“说不怕是假的。可是我更知道,如果我扛不住它,没的却不是我一条命。”

    他垂眸凝视她:“让它一条命坏了我们两条命,未免太便宜了它去!便是为了这多出来的一条命,爷也得跟它拼了!”

    他没明说是为了她而拼命,也没说他将她的命看的比他自己还重。他若那么说了,那话便太重,她承受不起。于是他只说为了那多出来的一条命,不能便宜了那黑瞎子去……她却又怎么会听不懂?

    她的心下便又是慌慌乱乱跳成一团。

    有什么仿佛要破土而出,又有什么已是如虫儿般蠢蠢而动。

    她垂首避开他的凝视,小心道:“今儿是皇上的万寿……我却给爷惹了这么大个乱子,险些伤着了爷。奴才真是该死。”

    他轻哼一声:“那才是大惊喜!当真是又惊又喜,谁能比得上?”

    这话说得婉兮都忍不住笑了,脑海里却又是他将利刃狠狠捅进黑瞎子心脏去之后,起身擦着喷了一脸的血,狠狠踢了那黑瞎子尸体一脚。

    “十九年,爷忖着你或许就是当年那头熊的后代。你想找爷报仇?爷何尝没找过你!还想找爷,那就叫你下一辈儿的来,爷等着!”

    那一刻婉兮眯眼瞧着他。艳阳血色之中的他,已经再不是那个要在圣祖康熙爷护佑、扶持之下的少年。此时的他,已是有足够的本事独自面对、且战胜所有的险阻去的皇帝。一个注定能与他的祖父比肩而立的圣君。

    只是那一刻么,她却还是瞧出了他的孩子气。

    她喜欢他的孩子气。---题外话---

    还有。

315、不放

    这样一场大惊过后,她心底反倒泛起许多细细碎碎想说的来。www.uu234.net就想腻在他怀里,由着他骑马带着她,这样一路走一路说,有的没的、要紧的不要紧的,都好。

    这种感觉就有些像是往水里投下一块大石头去后,水面层层涟漪不绝的感觉吧洽?

    可是她却又何尝不明白,便是这一点奢求,都不可及。

    果然正说着话,远处半空之中已经起了灰尘。从那灰尘的面积和蔓延的速度看,就知道是有不少匹马正在疾驰而来。

    婉兮便忙从他怀里避出来,坐直了。

    皇帝长眸微微一眯。

    有些不快,有些怅然。

    果然远远就见有人飞驰而至,婉兮瞧见那当先的就是傅恒。

    她毅然回头,推开皇帝的手,只望着他的眼睛:“……待会儿,我跟九爷一起回去。”

    他终究是皇帝,若被他抱着回到御营去,那便乱了钤。

    不等皇帝多说,傅恒已然拍马到了近前。婉兮高高扬手:“九爷,皇上和我都在此处。皇上无恙,九爷安心。”

    傅恒奔到眼前,不等马匹停稳,他便甩镫离鞍,几乎从马背上滚下来一般,跪倒在地:“奴才护驾来迟,奴才该死!”

    皇帝轻哼一声:“她不是说了么,朕无恙。”

    他只垂眸凝视她:“……要叫朕选,朕宁愿你再来得迟些。”

    婉兮的脸腾就红了,回头瞪他,悄然隔着袖子拍他一记。

    就算她自己跟九爷已是将话说开了,可是他也不能跟九爷这么说话呀。

    他便笑了,长眸凝视着她,不自觉地柔情流动。

    “小九,她伤了。朕将她交给你,你稳稳妥妥把人给朕带回御营来!”

    皇帝眯眼再回望那头熊的死处:“那黑瞎子亦带回去,剥皮剜胆;还有那匹马,给朕活生生拖回去!”

    傅恒一震,目光望住婉兮。

    他想知道她和皇上都经历了什么……就算皇上方才的旨意已经大致说了明白,可是他还是想知道——皇上怎么就赶到了?

    她跟皇上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便是在皇帝面前,他也压抑不住关切,急忙细细看她:“伤到哪儿了?可要紧?”

    婉兮没好意思说,可是那血痕是明晃晃地放着的,傅恒便也瞧见了——原来那黑瞎子两只蒲扇大的熊掌左右拍下来,已是伤了婉兮的手臂外侧和脊背。

    便连脸上也有一道,血痕滑过唇角,掠过下颌而去。幸好这一道只是熊掌尾风扫过,没叫皮肉翻卷起来。

    饶是如此,傅恒却还是惊心动魄,伸手攥住婉兮的手肘,一时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还是皇帝看不过去,轻哼了几声,这才提醒了二人。婉兮忙抽回手臂来,淡淡一笑:“九爷,有劳了。”

    傅恒将婉兮扶上马背,此时跟在后面的侍卫和护军也到了。

    大批人黑压压跪满一地,皇帝淡淡抬眸:“都起来吧。”

    他忍着没再看婉兮一眼,一马当先,在众人簇拥之下回到御营去。

    傅恒带着婉兮稍微落后,待得回到御营,正想回后宫所居的小山坳去,却在旌门前就被李玉给拦住。

    “回九爷,皇上有旨意,叫将救驾有功的婉姑娘送到龙帐,以便御医诊治。”---题外话---

    明天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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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了,她的愿望很简单:安安静静当个小宫女,等25岁放出去。可是!那位万岁爷又是什么意思?初见就为她吮伤口;再见立马留牌子。接下来借着看皇后,却只盯着她看……她说不要皇宠,他却非把她每天都叫到养心殿;她说不要位分,他却由嫔、到妃、皇贵妃,一路将她送上后宫之巅,还让她的儿子继承了皇位!她后宫独宠,只能求饶:皇上,你要雨露均沾啊~--皇上,请您雨露均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皇上,请您雨露均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皇上,请您雨露均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