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五六章 稀奇怪异
“愿力?”
宗守一阵错愕,只觉是一头雾水,不可思议。
这处地方,怎么会有信愿之力?
仔细感应,顿时愈发的清晰明了。身周处,确然是有一丝丝异力,往他这边汇聚而至。
也的确是愿力不错,渗入他的元魂之内。初时不显,可渐渐也是浸染元魂,使得他杂念频起。
宗守一皱眉,直接以吞天元化法,将之吞噬净化,散入到自己的四肢百骸之内。
而后目视远方,追寻这些愿力的来源。
“似乎是那处方向,一个新生成世界么?”
宗守双眼眯起,只思忖了片刻,就继续往那处方向,遁空而去。
驾驭辟魔神梭疾行,辅以瞬空挪移之法。半日之后,向他汇聚过来的愿力,是越来越强,渐渐现出了潮涌之势。
宗守心中也是骇然,即便是以吞天元化法,连续不断的吞噬,也仍绝不足所需。
只能将黑白法相,一并祭起,才能完全吸纳。
“到底怎生回事?聚集这许多愿力,到底该是有多少信徒?十亿还是二十亿?我那大乾,如今人口也不过如此!”
宗守目里的疑惑之色,更是浓郁。
“奇怪!这边远之地,怎么会有如许多人信奉我宗守?又是如何知我之名?实在莫名其妙!感情我宗守在这界域边缘之地,居然也成了一尊神明?不过——”
当这些聚拢过来的愿力,密布周身时。
宗守体内的焚空之血,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了下来。
这信愿之力,对他的血脉,竟有着强横的压制之力!
此时他若愿意,随时随刻,都可以切断与那陆无双的感应。将此人彻底摆脱。
宗守却不愿为,彻底绝了此人诛杀自己的希望。难道让这位绝顶强者,转过头去寻元莲界中,弱水等人的麻烦?
也不愿在这时,麻烦已身份重创,自身尚自顾不暇的敖坤。
几日寻觅,他已经将一丝意念,把那处世界的位置,牢牢锁住。
随着宗守的辟魔神梭渐渐接近,耳旁不时传来的声音,也清晰起来。
却是一阵阵的祷告之声,当宗守听清之后,却是楞在了原地。
“未来无量终始——”
“愿未来无量佛,护佑我等众生!”
“无量之光,无尽之暗——”
宗守眉头顿时打结,也恍然而悟,一阵无语。
无量终始,原来是佛家。
自己还真是这什么无量终始佛!
只是这佛家,难道已知是自己,凝聚了终始法相?
旋即就微一摇头,仔细观这愿力汇聚,并不是针对他宗守而来。
而是他元魂虚空,那黑白二洞法相而去。
“这诸佛好高妙的手段,虽是不知身份,却可直指元神本质,就等同于真名一般。”
宗守眉头略蹙,心中有些不喜。这等样的手法,与强迫无异。
若然他不曾掌握吞天元化术,多半是要被这些愿力浸染挟制。
必须修炼佛门之法,凝聚舍利才可解决。
这般想着,连带着对耳旁,那些传过来的声音,也感觉烦躁起来。
其实能隔着数层虚空,将意念传于他知晓之人,必定是信徒中最虔诚者,对他倾心奉献。
十亿人中,也不过是五六人而已,倒还不至于到可以扰乱他心念的程度。
随即却又心中微动,想起了自己黑白法相。
即便未有吞天元化术,只凭他的虚空法相,亦可化解这愿力侵袭。
以那几位佛祖之能,当不至于想不到才是。
如此说来,佛家这般作为,却只是单纯为他送好处?
“倒也算心诚厚道。只可惜了,这叫什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嘿嘿——”
他确无成佛之念,也没心思,去抚佑万民信众。
更对那什么极乐世界之事,更无丝毫兴趣。
在他眼中,这无苦无难,无痛无病,众生平等的世界。比之苍生道,还要不靠谱些。
也只因佛门,劝人向善,立功德之说,追求来世,才会被世间权贵们追捧容纳。
宗守深深看了那处世界一眼,已经无兴趣,再赶去那里。
只将这处世界的位置记了下来。
他虽不愿做这未来无量终始佛,不过对这愿力,却颇有些兴趣。
这个世间,无论是过去,现在,未来,都绝不会存在无量终始。
这些愿力无处皈依,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拿来给他炼体。
心中烦躁之意尽去,耳旁的声音,也再次清晰。
“民女愿以此身奉献,一生侍奉佛尊,常伴青灯。只愿救苦救悲无量终始佛显化于世,灭那魔火邪魔——”
宗守摇了摇头,本不在意。可下一须臾,却觉自己的魂念,一阵牵动,
与那处世界,忽然间就有了一线联系,一线羁绊。
“这是言灵?”
宗守皱眉,强行将这异动压下。仔细回思,而后瞳孔中,现出骇然之色。
不是言灵,以言道法。而是预言,预言未来!
牵动命运因果,似乎是办到了他宗守,都无力达成之事。
预言他宗守有一日,必定会以未来无量终始佛之身,降临于那一世界。
宗守再忍不住,把一丝意念,随着这声音,蔓延过去。
片刻之后,魂海中一阵炸响。
意念里出现了一片异景,那丝意念,似乎是出现在一尊佛像之中。
在庙堂之内,高高在上的,俯视下方。
却是一个年约二八的妙龄少女,正低首匍匐。
口中念着焚音,却是经文祷言。
也不知是哪一位佛尊,代他编纂传下这门佛经。由这少女软糯的声音诵来,却是令他舒爽不已,浑身上下都是安泰。
只是此刻,宗守胸中更多的是震骇。
这女子,非但不是他想象的圣阶神阶,反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
此时正是在由一尼姑剃发,把那三千青丝,全数剪下。
宗守这一刻,也觉是惊骇莫名,眼前此女,居然是与净音长得一模一样,毫无半分不同。
一介普通女子,只是祷言而已,为何能搅动因果命运之力,预定下未来之事?
又为何此女与净音,竟是如此相似,仿佛是双生姐妹一般?
第八五六章 宇宙之终
宗守脑海内,此刻是一脑门的问号。
缘何这女人,明明是一点修为也无,却能预言未来?
“简直是莫名其妙!”
百思不得其解,宗守干脆也就不再去想。咕哝了一句,就把意念收回。
宗守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虽说此女,似乎以言语牵动因果命运,更改未来。
然则他宗守,也同样精擅此道。那时再想办法,当不至于如其所愿。
至于那什么魔火邪魔,宗守更不曾在意,
绝没有半分,要去救苦救难的意思。
这一界之人,与他何干?自有佛门去头疼。
摇了摇头,宗守就欲把这丝魂识,抽取回来。
然而当他意念才起,才发现那丝念头,已经被定在了佛像之内。无论如何,都抽身不得。
再次怔了片刻,宗守就不去管,这丁点魂识,他还不在乎。即便留在此处,似乎也无不妥。
只是感觉今日一切,充满了诡异的味道。
摇了摇头,宗守吸纳着那些愿力。
这一次也是再无顾忌,把那黑白法相,显化在外,全力吞噬。
愿者,原自于心,以心为源。若能在净化之后吸收,无论对肉身神魂,都是颇有好处。
两日时间,宗守感觉自己肉身之后,这些神力渐渐充盈。
又将那小金晗曦,纷纷从袖内招出。把这些净化之后的愿力,灌入到这几只灵兽体内。
灵境之前,吞噬道门那些神明之时,宗守担忧自己修为不足,不能净化完全。
以此法增灵宠体质,会有隐患。可在灵境之后,黑白法相之术,进展极大。
再者这些愿力,本就是他宗守,未来无量终始佛的东西。
故此这时运用,是完全不虞有后患。
几头灵兽,却是以啸日吸收的最多,身体简直就是无底洞一般的吸收着这些愿力。一脸的满足陶醉之色,当宗守停止之后,还一脸的不满。
其次便是晗曦,这只因天地杀伐怨气而生的天生异种,吸收这些信愿之力,也不知到底何用。
并未如前次一般,分化出兵蚁,只是单纯的继续。
体内容纳的量,超过碧火玄龟与雷霆翼龙整整六倍有余!
以至于那身后六对羽翼,都纷纷显现出圣光。耀眼光辉,圣洁无比。
浑然看不出,这东西是杀戮成性,凶横之极的生物。
不止是它,便连那几十只护卫兵蚁,也是如此。
形态也在变化着,越来越似人形,同样充满了神圣之感。
“我若真有一日,创下大乾仙庭,成诸天之帝。有事之时,定要以这些东西为使者。光只这卖相,就很是不错,可以蛊惑人心——”
再其次是小金。这家伙却是变幻身躯,仿晗曦的体质,也同样吸收了不少,仅次于啸日晗曦。
看看四个时辰过去,宗守不敢多留。再次以瞬空之法,挪移虚空。
这时更用上宙书,扭曲时间,挪移越发的快捷。
不过须臾时光,就已穿行到了百个世界之外。
只是代价却也非小,宗守随身的百枚仙石,几乎灵能耗尽。
要想再使用,就需等数载之后,这些仙石重新积蓄到足够五行之灵才可。
仅仅只三个时辰,就穿越了出一片广阔的虚妄海。
而此处也正是宗守所知,那个奇异世界的方位。
不过到得此时,他的那艘辟魔神梭,却已是创痕累累。许多零件,都已磨损的极其严重。
宗守自己估测,此梭最多只能使用个一两日时光。
使他在这片庞大的虚空海出入来回。
“那沈月轩当初说这些仿制的零件,其实不太好用,还是早寻正品为佳。如今看,果然是不太顶事——”
宗守微摇了摇头,又把那碧火玄龟唤出,踩在脚下。
此兽有一身玄武元罡气护持,同样可在虚妄海中,自由穿梭。
只是遁速,要比辟魔神梭慢上一些。
将这只乌龟收来代步,果然是赚了。
游目四望,宗守的目光,最后锁定一处。眼神顿时一凝,御控着碧火玄龟,往那方向行去。
这一世界,与他处不同,存在于一片虚妄海中,与诸界完全隔离。
直到后世,这附近游离的虚空之力,渐渐稳定。生成了界河的雏形,才被人察觉。
这一界,明显是还未真正完成,当宗守试探着,去接触那空间壁障。
却是轻松之至,毫不费力的穿入了进去。
而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赫然是一片米黄色的世界。
此处没有什么大地,也没有天空,更无什么天圆地方,只有一片片或璀璨无比,或是散发着微光的星辰。
宗守是倒吸了一口寒气,哪怕是一次次确证,他在‘前世’,万载后的记忆,确然是真实有效,并非虚假。
可当确证此间,也与记忆相仿世,仍旧是心绪为之波动不已。
“当真是奇妙无比,居然是如此之宏大!几乎每一枚星辰,都等同于一个世界。许多星辰,地域居然比,还要庞大数倍数十倍。那些光芒特别耀眼的星辰,居然都是有亿里之广——”
宗守灵念四下散开,而后是微微一叹。
这个地方,果然是半点灵能也无。
只有一些特别的所在,才能感应到些许五行之灵的存在,却是稀薄之至。
都说万载之后的云界,是末法时代。
可相较这里,却又是天与地的区别。
此界的法则,倒是颇为稳定。
只是因这世界太广,天地之力也是淡薄。对他法力内息的限制,却是极弱。
宗守目光侧移,随手一探。一道罡劲,往亿里之外,一颗星球抓去。
这真空之中,听不到声音。却可见亿万里,那枚二十万里直径的星辰,竟被他以四成之力,强行轰爆!碎裂了开来。
此界中灵能虽少,可是修者在这一界,却全不受限制,能拥有浩瀚之威。
而对于他这等人而已,体内等若就是一个世界,几乎不假外求,力量几乎是无穷无尽。
在这里,简直等同是无所不能的神。举手投足,就可将地域相当于云界般的星辰粉碎。
宗守却一声失笑,并不在意。
“粉碎一枚星辰,对此界却是分毫无损。这个世界,果然有些意思。”
这一目所望,同样的星球,数以亿计。
这枚星辰粉碎,与他云界打算一座小山,一枚石头,毫无区别。
“原来一切之质与一切之能,都是永恒不变。如此说来,倒非是这一界,并未完成。而是待它停止扩张之时,就是此界毁灭再生之时——”
在云界之中,他的意念,最多只可以感测数百里之遥。
可再这世界,却能蔓延亿万里,全不受阻挠。将半个星系,亿万枚星辰,都笼罩在意念感应之内。
看似是有着无量神通,其实却毫无意义。只因这类似的星系,宗守仅以目测,总数就达近万。
而且那宇宙边缘,还在无休止的扩张、
唯一令他惊喜的,是在此处,对于一些世界基础的规则构成,感应特别的清晰。
“看此界演化,怕是生成已不下数百亿年?可惜,此界虽广。能够养育生成的星辰,却是亿万中无一。一些星辰,倒是演化的不错,有此希望,却仍需数亿年时间才可——”
至少宗守感应之内,并无这样的星辰存在。
既然有,也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微末之物。比之蝼蚁,还要轻贱。
宗守目光移转,最后定在一处。
那处方向,看似与别处无异。可周围的时空,却都有着不正常的扭曲。
而若是把这些扭曲抹平,却又会在他视野之中,生成一个盲点,一个空洞。
“此处应该便是所谓的黑洞了——”
宗守微微一笑,继续操控着碧火玄龟,往那处方向,飞遁而去。
不止是他的一身神通,在这个世界中,大幅增长。
这只碧火玄龟,也同样如此。一旦飞遁,几乎与光通行。
周围的时间,都是静止。也可轻轻松松,就将虚空扭曲。
看似距离那黑洞,不下数千兆里,然而当宗守抵挡此间,却也不过只用了半刻。
却相隔亿里,就不敢靠近。
这处所在,一切光线,都被捕捉。一切物质,都被吞噬。
浩瀚之力,吸引着周边一切。
哪怕以宗守此刻的无所不能,也是需全力以赴,才能定在此间虚空不动,不受那黑洞的影响。
宗守的心念,也是震撼莫名,怔怔的看这一切。
其实此刻此刻,他什么东西都无法望见。此处之光,都已被扭曲吸收,不入他眼。
可那灵识意念,却能遥遥观感,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在他身前不远。
那是他难以形容的雄浑浩大,把所有法则,所有大道粉碎。
使一切都回归于混沌——
此刻不止是他,便连脚下这只碧火玄龟,也是异常的老实。
对这处的天地异景,凛然生畏,也生出了退避之念。
“哪怕是至境之威,也不过如此!不对,应该是远远逊色——”
宗守倒吸了一口寒气,目光闪烁。
接着是苦笑,怪不得佛门,会把他宗守,说成是掌握宇宙之终,宇宙之始。
眼前这黑洞,若是放在云界,确可将世界毁灭。
第八五七章 宇宙之始
在这黑洞之外,宗守呆了大约五日时间。直到自身法力,再无以支撑,才从入定中逐渐苏醒。
那黑洞的吸引之力,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增强。哪怕是在远在亿里之外,宗守亦是随时随刻,都有着身亡之险。
一个不小心,身形失控,被卷入此地的噬力漩涡中,几无可能挣扎的出。
即便是这五天,也是精心参悟半日,然后退回到远处,用剩下的半日时间,恢复气力。
这里的各种力场,各种法则,时空之力,时时刻刻都在变幻。
在他感悟这天地至道之时,也需每时每刻,都要注意强行镇压四周,平衡一切之力。
然则宗守却依然是不顾一切,只求能往那庞大的空洞,靠的越近越好。
此处魂念,根本就无法展开。稍一溢出,就会被噬力卷走,永远失去。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极近处,以目观之,以心意观想。
而就在这五天之内,他是亲眼看着。几枚数十亿里,与云界大日一般无二的星辰,被这黑洞永久的吞噬,再不见踪影。
“这就是黑洞之威?确然不是毁灭,而是终末,一切之终——”
宗守目光闪烁着,又看向了亿万里外。
也不知是否巧合,就在不久之前,他是亲眼望见,不知多少距离之外,一个全新的黑洞,生成的过程。
隔着三五个庞大的星辰系,一颗黯淡之星,往乃崩塌聚缩,而后终于产生了一个细小的黑点。接着就是吞噬一切。
其实这过程,宗守本不能见。只是因那处黑洞形成时,产生了极微弱的力量变化,才被他最终发觉。
宗守却又知晓,他此刻感应到的,其实千百亿年前的情景。
这个全新的黑洞,距离实在太远。哪怕是光,亦需无数年月,才可抵达此间。
“物亦有衰,当衰变到最后,就是这般。若是在其他世界,早已是一界尽毁。只有此处,因这宇宙,实在太过广阔,还在扩张,反而是无妨。”
这般想着,宗守的眉头,却微微一皱。
其实这里,还远算不上是真正的世界之终。只是此间种种特异的环境,才现出这异景,具现出末世法则,再融合其他而成。
其实已经算的上是一种独立的大道法则。
只是宗守现在的情形,却又有些不同。
他前世最多只看过黑白二洞的一些文字积蓄,以及一些只涉及表层的影像而已。
许多都是只能靠自己的臆想,当初观想聚出黑白法相之时,也是全靠自己,东添西补,这才将之完成。
之后又有幸,观那太初之景,于是凭着他自己,参悟所来的似是而非的大道真法。再又自以为是的,将之完善了一番。
却浑不知自己,其实已经走上了一条岔路。
这时再看,他魂念中的那个黑色漩涡,与身前这个庞大空洞。许多地方,都有着不同。
“相比较这真实黑洞,我宗守之法相,倒是更接近于终末。无量终始佛么?原来那佛门几位佛佛尊,看的比我还要清楚些——”
宗守细细的思忖,而后哑然失笑,毫不在乎的摇了摇头。
无论怎么看,这掌握宇宙之终,宇宙之始,都比单纯的黑白二洞,要强得多。
不知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误打误撞,反而脱离了这藩篱。
有这觉悟,不久后再聚真形之时,就需要注意,容易的多。
“都说这世上一切之质一切之能,都是永恒不变。然则这些吞噬之物,又去了何处?不会是回归原点的,否则则世界,也早该毁灭——”
宗守目光流转,而后又注目向虚空某处。那是诸多星辰所聚,这个星系最密集,也最耀眼处。
以此处为核心,这个千万亿星辰聚成的星团,正在缓慢的扩张。
每日都是亿里之巨,然而在这庞大虚空中,却是分毫不显。
“可惜了!五天时间,实在太少,远远不足所需。早知如此,便该将那陆无双,甩的更远些才好。也不知这人,追到何处了。”
嘿然一笑,宗守以部分愿力,稍稍压制了部分血脉异动。而后再不在此间留恋,继续遁空而行。
看似隔着无数距离,要以兆亿来计算。即便以光速在飞遁,也需几百万年之久。
宗守的那只临时坐骑,却直接扭曲时空,把远处的空间折叠,然后一步步的跳跃。
也仍只是半日,就到了这星海之中。
此处满布各色光晕,有无数的厚实星云。
而宗守目光,也集中那星系之核的偏右一点。
这白洞在外看来,与那些散发着强烈光热的‘太阳’相仿,并无什么特意之处。
只有他这样的修士,才能通过周围力场,法则等等变幻,测知其不同。
也与黑洞同样,影响着周围的所有一切。
却更难靠近,宗守只接近到两亿五千万里。就觉自己身躯上下,都要快燃烧起来。
而脚下碧火玄龟,也是满头大汗。浑身上下,一层层玄冰聚结,却都是瞬间化开。
相较于此处纯净强横的炎力,无论是那太阳真火,还是他的焚空之炎,都太过渺小,太过驳杂。
如萤火比之于皓月,不对,是连萤火都比不上
,该说是微尘才是!
“奇怪!”
只呆了片刻,宗守就只觉自己体内,微微有些异动。
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滋长。
可当宗守分神,仔细搜寻时,却又毫无所觉。一切都如平常之时一般,无有异样。
半晌无果,宗守只能摇头,不再去理会。
若是换一个处境,宗守必定会谨慎的退出,仔细盘查究竟。
可在此时,却实不肯浪费半点时间。
不过也再不敢靠近,黑洞内敛,一切之威是在其内深处。
白洞则外放,狂暴无比。把无数的能,无数的光,无数的物质,喷涌出来。
与当日宗守所观的太初之景,也果然是有四成相似。
“估计也只有这处世界,才能有这初始与终末共存之景——”
心中思忖,宗守却不敢有半分耽误,首先把几口龙牙剑,祭在身前。
第八五八章 剑成燃髓
语叶丁香距离那白洞三亿里外,整整三百六十五面全由玄冰凝聚的透明凹镜,排列在宗守身前。
把此间所有的光,所有的热,都汇聚在了一处。
凝成一丝,炎力之盛,焰力之纯净,却比之那白洞之周,还要更强上些许。
在这些龙牙之上,一点点的雕琢,毫无阻碍之处。那些符文,也更连贯细致。
宗守无法接近这白洞一亿里内,理论上而言。能够将那仙阶巅峰,甚至神境的龙牙炼化的真火,也同样可以把他宗守烧成渣滓。
于是宗守,在百般思量之后,也只有用这种取巧之法。
本来借用外力来炼制剑器,是绝不可能如之前的他费尽苦功,祭炼的那些御道龙牙剑一般,做到心神相系。
而宗守的做法,则是将自己神念,也一并融入其中,一起接受这白洞真炎的灸烤。
于是每一刻,宗守都近乎是****,魂海间不断的遭受重创,脑仁疼痛无比。
能够支撑下去,还有余力来光想感应,眼前这白洞的构造。
宗守自己,也觉是万分不可思议。
“估计也只有至境意念,才可自由自在的,在此遨游。我以为自己的元神魂念,早已转阳。如今才知晓,其实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元神本质,依然未有太多变化。估计纯阳之时,需得到至境之时,那时才可真正不畏外物,永世同存——”
此时宗守。每一丝意念散开。往往到二十丈之外,就会被烧灼,然后消散。
比之在那黑洞之周,还要狼狈几分。
好在参悟这白洞之妙,也无需把魂识散开太远。只需静玄心,观察周边就可。
无论是武修灵师,最重要的本事。就是从小中见大。
窥一斑,而知全豹。
神念笼罩,只有二十丈。可就是这二十丈内。一应的变化,就足以让他窥测一些,这白洞的本质。
且此间只需小心自己。不被这光热烧死,又或者不被那些暴虐的能与力场撕碎便可。
真论起来,却比那随时随地,可将他吞噬进去的黑洞,要安全的多。
“所得甚多,不过想要尽知奇妙,没有百千年以上的时间,绝不可能。如此看来,日后若能再进一两阶,却还是需要再来此间看看。”
宗守此时心内。正是大喜悦。
至此界十四日的时间,对他而言,却不啻于百载的苦修。
元魂之内,那黑白二洞法相,真正得到了完善。
连同那十八符禁。还有魂海中,那些星辰道种,也同样有了不少进益。
由于这黑白二洞,对虚空的扭曲,对天地构成之规的破坏。
那各种法则,在宗守眼中。都近乎是无有隐秘的展现在了眼前。
这两处所在,对他而言,简直就如取之不尽的宝库一般。
而再由此衍生,宗守也感应到了整整不下二十种的不同天地之规。
根本无需去刻意参悟,用‘眼’去看,就已知其泰半的奥妙。
黑洞内敛,使宗守不能窥知。而这白洞外放,却反是可明晰奥妙。
“掌握的道,倒是已经够了。超出了那七十而地煞之数,绰绰有余。反倒是把这些规则,融炼入星辰道种子,还需一定时间。怕是要一两月才可——”
那个时候,也正可是他冲击仙阶之时。
来这处世界,果然对他是裨益良多。此处十日,不知节省了他多少摸索,多少时光——
便是自身战力,也是增长了无数。
他这几日看到的这些,哪怕随意融入一点,到自身剑道中。也足可使他的剑术武道,大幅提升!
也恰在此时,宗守身前,忽然发出一声嗡鸣。
宗守在这白洞之周,不敢睁眼,以免双目灼伤。
却嘿然而笑,知晓这是自己身前,炼制的九口御道龙牙剑,已经有一口成就。
心念一招,那剑就已是飞至到了身前。
“是力之牙剑——”
这口御道龙牙剑中所蕴,正是力之大道。
正是十绝御道绝灭的主干之一,支撑剑阵中一方运转。
宗守将那二十八口剑散开,然后把这口剑,信手一丢,使之加入到剑阵之内。
而随着此剑就位,整套剑阵,给人的感觉,立时就有了些不同。
之前是聚而不凝,二十八口剑,无法做到真正的合力为一。
而此刻,这套十绝御道绝灭剑阵,就仿佛有了自己的骨架,能够更有效的发力。
然后仅仅一个须臾,第二口剑,也是嗡鸣震响。
这一口剑中,所蕴之道,则是一个‘虚’字。虚实之虚,加入剑阵,立时使三十口剑,都稍稍黯淡,隐晦了几分。
远做不到使整套阵,都虚实转换。却能使其中三分之一,随时隐藏形迹。
“说来此法,与敖坤的存在与消亡之法,倒是颇有些联系——”
就在宗守思忖间,就又有两口龙牙剑陆续炼成,加入到了剑阵之中。
每一口剑加入,都使周围剑气更盛。
竟渐渐是把那无量光热,漫天白焰,都渐渐排斥到三百丈之外。
而每一口主剑入阵,宗守都能感觉,他对这三十几口剑的控制,更是轻松。
剑阵威能激增,可魂识的消耗,反而是减弱了。
“有了枝,才会有叶。这些枝节炼制,就可增添更多的剑器加入。”
八口次一级的主剑,足可支撑六十四口剑器,刚好也是**地煞之数。
“以这白洞练剑,倒是比我自己用焚空之炎,还要更强不少。心意融一,还在之前二十八口剑之上。”
这几日,受了这么多的苦,主动把自己魂念分化灼烤,总算不曾亏本。应该说是大赚才对——
虽非是本命剑器,可御使起来,却也能随心所欲,仅逊前者一筹。
宗守随后,又用‘心眼’,看向了前方,唯一还虚空悬浮的剑。
这也是宗守,最为期待的一口御道龙牙剑。
以神阶瞬空之龙的犬齿铸造,最是坚硬锋锐不过,也隐含着更多的龙威。
之前三百五十六面玄冰巨镜,足有三分之二的数目,在雕琢熔炼着这枚龙牙。
剑身已经成性,灵纹也已差不多妥当。只有内部的俘虏,器阵核心,需得宗守亲力亲为。
换在往日,宗守神念连侵入其中都办不到。
不过此时以这白洞真焰熔炼软化,倒还可勉力办到。
对此剑的最终威能,炼成后为十绝御道绝灭剑阵带来的变化,宗守也是期待备至,
若是那八口剑,只是树枝。那么这一口,就是主干。
“七十二口剑,以一枚神阶龙牙铸成的剑器为主。五套则恰是三百六十五口,正好是一周天之数。再以一枚圣阶的龙牙御使——”
一日时间,宗守收起了所有杂念,也不再观那白洞之景。
专心一意,在这口神阶剑器之中。
只是渐渐的,却直觉自己血髓之内,是一阵炎热无比。
仿佛是岩浆,在他体内流动。
最开始还是如汩汩溪泉,到得一日之后,却有如是汹涌波涛。
宗守浑身上下,也都有白焰喷出。
宗守最开始,还以为是顶不住这里白洞的焰力。这才如此。
然而当他稍稍分神,就发觉只有他自己如是。
那碧火玄龟,仍旧好端端的在身下,尽力支撑着那些玄冰巨镜。
甚至周围剑阵,也是把那炎力,远远的排开。剑气四溢,威凌四方。
周围炽热如故,唯独他此刻存身之所,温度如常、
“这是为何?既然不是白洞之炎的因故,又到底何故如此?难道是因我自身之故?”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宗守胸中顿时一阵心惊肉跳,目中透出了骇然之色。
“记得那察候虎曾说起过,燃髓血灵咒灌注血灵。却有后遗之征,引发血脉异变,后患无穷。若然是挺不过去,就有身陨之危险,难道是因此故?”
宗守这意念才起,就觉那身躯四肢,都是一阵阵的痛楚不堪。
有时候仿佛是纯刀割肉,有时候又仿佛是身躯,在这一刻分裂成了无数余片。
感觉每一寸,每一厘,都有万千凶残之至的蚂蚁在噬咬着他血肉,
气脉逆流,血管贲张。
而魂海之中,也有了变化。那朵象征陆家血脉的火焰,不断的跳动,渐渐丰满。
被此刺激,那水麒麟,雷鸾,以及九尾玄狐之影,也在疯狂的变化。
于那焚空之炎对抗着,维持着平衡。
有无数的信息,如爆炸般涌现,沉入他记忆之中。
而血脉之力的增长,也在疯狂的抽取他体内,积蓄的生命元力。
“这就血灵燃髓之痛?是了,陆家历代,都极擅御火。被这白洞炎力,引发血脉异变么?我受了血灵燃髓咒之后,不寻一清冷寒寂之地静修梳理气脉,反而跑到这里来,岂非是自寻死路么?”
宗守苦笑,这未免也太不是时候了。却更是专心,把意念投入那口剑器中。
“好痛,绝非是人所能承受。那察候虎之语,果非虚言。”
以前的双脉之苦,简直就是如小儿科,是在其之上的十倍。
若是以前的宗守,多半心念会直接溃散。
勉力支撑,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剑器终于发出轻鸣。
龙吟之声,响彻虚空。
第八五八章 焰血之劫
龙吟之声咆哮,震彻虚空。一条虚幻的龙影,显现在那剑身之上。
挣扎怒啸,龙威四散,似欲从剑身内飞出。最后随着剑内灵阵,徐徐运转。却终是一阵哀鸣,整个身躯溃散开来,化做一丝丝的灵光,重新被收入到剑身之内。
“成了!”
宗守心中一松,坚持了整整一日夜。这一口仙剑,总算是炼成。
也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只觉心神都疲惫不堪。
就在方才,他最惧怕的,就是半途而废。数日之功,都毁于一旦。
这口御道龙牙剑一成,就自动加入到了剑阵之内。
使其余三十六口剑器,都齐齐发出一阵阵的嗡鸣。
剑气激增,几不受控,刺的宗守肌肤生疼。
分明剑中都还未有灵识,却是一股强横意念,往四方碾压而去。充满着大道气息,霸道而又蛮横。
宗守有种感觉,这套剑阵。甚至无需他御控,就自可循环运转,御敌守身。
只是此时,他已没心思。去试这完成后的剑阵,威能到底如何。
几乎第一时间,就用仅余的意念,御控着碧火玄龟,向后方暴退。
离开百亿里距离,远远逃出那白洞未能所及,而后再细察体内。
“果真是陆家焚空之血,燃髓血灵!”
无尽的潜能,在身体内爆发。使血脉之力,得以疯狂增长。
当宗守呼吸时,竟是喷吐着白色火焰,燃烧虚空。
那极致之痛,也让他第一次,恨起了自己身体的承受之能。
恨不得自己意志,再稍稍薄弱一些才好。能够当场晕迷,才是最好不过。
哪怕下一刻,就被这失控的血脉之力与白焰,彻底燃成灰烬!
而此刻最令宗守心惊的,却还不是体内的变化,而是那道熟悉无比,已经锁定了他方位,正是疾速赶至的那道气机。
“好痛!”
宗守强自忍耐,唇角处才溢出一丝血迹,却随即就被那焰力蒸发。
保存着最后一丝理智,在不断的思考。
“须得速离此间!”
他虽是有意至此,却绝不希望,陆无双也能发现这个世界。
此处对修者的益处,实在太大。
那黑白二洞的存在,也极易被人窥破他根本道基。
所以在登圣之前,宗守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此界被他人发觉。
而且在此间,与陆无双战,他也是毫无优势。
只有那混乱的虚妄海,才有可能使他逃离陆无双的追击。
毫不犹豫,宗守身影,就从这世界中穿出。
再次进入虚空海,身形却是一阵摇摇晃晃。别说是驾御辟魔神梭,就连维持自己神智,也是困难无比。
宗守也下意识的,想要将自己那几头护驾,从袖中招出。
这也是他未出的底牌之一,无论是小金还是晗曦,实力都足以与仙阶抗衡。
而啸日,更是他手中杀手锏般的存在。
不但是天生护驾,数月之前,更是紧随碧火玄龟之后,踏入到仙阶境界。
四兽合力,哪怕胜不过陆无双,也可抵御一阵,帮助他度过这个难关。
只是当宗守这念头才起,就一阵发愣。
包括最弱的雷霆翼龙在内,四头护驾灵兽,居然都已陷入到了沉睡之中。
宗守神智本就已迟纯,这时微微失神,直到一刻之后,才终于想清楚缘由。
四头灵兽,都是他天生护驾,心神相系、
自己今日,因这燃髓血灵术之故,得到焚无数关于空陆家,九尾玄狐、雷鸾与水麒麟,这四个系统的血脉传承。
对这四头护驾的冲击,只怕也同样非小。
此时都纷纷陷入睡眠,一方面是为抵御,一方面却是在倾力消化着这次的所得。
本该是好事,如能撑过去,必定可实力大增。
偏偏此刻,却太不是时候。
“普通灵师,都是求一神兽级的天生护驾不可得。偏我宗守,这一次却要载在这上面——|
拥有的五头护驾,此时竟只有碧火玄龟可用。
然而其在虚妄海的遁速,虽也快捷,却毕竟不如辟魔神梭。
而那个人,距离偏是越来越近。
“还有何法可以摆脱?”
宗守有种预感,若能安然渡过这一劫难,仙阶就是举步可就。
然则此时,无论怎么想,自己都是必死无疑。
“对了,愿力——”
宗守的眼神微亮,透出几分精芒。
他人本就杀伐决断,此时又是生死存亡之际。
此刻也不再去细想,就把体内积存的愿力,全数催迫了出来,倾力压制着血脉异变。
只是瞬间,就使身躯上下,都安宁了不少。
不但是与那陆无双之间的感应,渐转稀薄。
便连脑海之内,也清明了几分。
却知这只是暂时,体内积蓄的这些愿力,迟早要有消耗完的时候。
而且最多,也只能只能半日。
他需要更多的愿力,压制血脉。也需把陆无双彻底甩脱,如今这个情形,实在无力与此人争锋。
“如此说来!唯一的生机,便是之前,那不断呼唤我。有二十亿无量终始佛信徒的世界——”
心念定下,那只碧火玄龟,立时就把那十二对冰翅伸展,往那处方向,遁空行去。
初时还可,然而随着那积蓄的愿力耗去。那道本来消失了的气机,是再一次的追觅而至。
强横枪影,远远的凌压过来,使碧火玄龟也觉恐慌。
最后也似乎终是追至,连续一道银炼般的光华。隔着八百息仙境遁速,穿空而至。
随着一声声‘哐啷’巨响,那碧火玄龟身前的巨盾,终是抵御不住。被强行震开到了一旁,玄龟的前肢,也是血肉俱碎。
宗守却是淡淡的望,目光平静,眸里透着苦涩之意。
这就是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么?所有谋划,都因这燃髓血灵,都付诸于流水。
只是对不起依人,对不起孔瑶,也对不起弱水。
心念纷闪,眼看那枪影飞至,却无力抵挡。
宗守的眸中,却忽的又闪过了一丝希望光泽、
“信愿之力?天不绝我——”
碧火玄龟急赶慢赶,终于是在最后时刻,到了那一处世界的外围处。
也使他宗守,终看到了一丝生机。
第八五九章 灭国之战
身后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猛然张开,全速吞噬着周围的信愿之力。
宗守全不理会那已近在咫尺的银枪,这些原力一被吸纳近来,都被散入到身体四处。
平息着那汹汹白焰,血脉异力。竟是任由那枪影,把他的胸膛生生的洞穿。
不过就在枪中所蕴罡劲,揖让爆发的刹那。宗守的身影,也一个闪烁,带着脚下的碧火玄龟,忽然消失在此间。
一瞬之间,就穿梭了不知多少距离。只留下一片血液,飘散在空中。随着白焰从血中自生,也彻底化成了灰烬。
而宗守的身影,在挪移之后,更未有丝毫停顿。
拼尽全力,继续通过瞬空龙丹,转换着虚空。
直到那信愿之力,最浓郁的所在,宗守的神情,才微微一松,
知晓到了这处,才算是真正的安全。只需进入此界,不但可缓解燃髓血灵术的爆发,更能瞒过陆无双的灵念感应。
也是他此刻,唯一的生机所在。
却因这紧绷的心念,才稍稍松懈了刹那。宗守就感觉自己,痛苦的快要昏迷,体内的焚空之焰,重又转盛。
宗守微微一惊,也再不敢耽搁。聚起了体内最后之力。继续瞬空挪移,强行撕开壁障,穿入不远处的那个世界。
当宗守的身影消失,虚空重归寂静,几个刹那之后,却又是两道遁光。一前一后,穿空而至。
当先一人手提银枪,正是陆无双。眉头紧紧皱,看着四周,眸中透着奇异之色。
探手一招,把此处一些离散的粉末,招入到了手中。放在自己鼻间,清嗅了嗅。
“是血!”
而且是他们陆家,焚空之血!
“应该是燃髓血灵术,髓血潜能爆发之后,自燃之故——”
他身后处的光影停下,遁光之内,却是一位二旬左右的青年。正神情怪异的笑着:“也不知这位陆守少主,到底是遭遇了何事,燃髓血灵的隐患,居然这么早就已开始爆发出来。换作普通陆家族人,既然再怎么杰出,也需十年八载才有可能。这位却偏偏只用了数月,当真是天赋异禀!”
那陆无双听着,面上却并无半分喜意,反而是略显阴沉。
握枪的手一紧,微含杀意的转过了身,
“燃髓血灵!说起来,我陆无双与他的恩怨,何需你来多事?这门秘术,必要我陆家三十六位族人之血生寂。是谁允你用此等伤残我陆氏同族的术法,当真大胆——”
“都只是一些上不了族谱的外房子弟而已,无双少主又何需在意?”
那青年人影淡淡的说着,哪怕见陆无双的额上,也是未有半分变化。
“陆家传承万载,不知有多少的庶脉,有多少支族。这些外放陆家之人的苦处,我以为无双少主,该有所知才是。虽有焚空之血,却全无法修行。能有机会献身出来,对他们而言,反而是好事,至少能惠及亲朋。当初的陆紫小姐,情形也只比他们稍好一些而已。”
陆无双的瞳孔顿时急缩,目中积郁怒焰,几乎要爆炸开来。
那对面的青年,也渐渐收起了笑意。
“在下奉玄烨国主之命,为无双少主效力。自然是要全心全意,代少主谋划。如今正是下代族长,焚空圣帝之争,最关键之时。无双少主战力在同代中,虽是强绝,军功第二。然则若论血脉,则只居陆家第五人。虽有希望,却变数极大。岂能为这宗守耽误太久?此间之事,又怎会与我无关?若能早早解决,在下必定是要不择手段,”
话音一顿,那青年又悠悠道:“又或者,无双少主自信,能够不依血灵之力,就能追觅到此人的踪迹?”
陆无双的气息一窒,那宗守的虚空挪移之术,确然诡异神奇。若无这燃髓血灵术,早在数十日前,他就已被这宗守甩开。
若要指责,他还真无立场。
闷哼了一声,继续神念展开,四下寻觅。
仍是找不到宗守的所在,与他这位堂弟的联系,仿佛是突然之间就断掉,不见了踪迹。
思忖了片刻,最后陆无双的目光,却是渐渐在不远处的世界定格,目里是微现喜意。
“苍灵世界!”
虽未有感应,陆无双却能通过这附近时空之力的变幻,以及此间宗守留下的那些蛛丝马迹,推算出此人的大致去向。
“看来此人,应该还有着某种秘法,断绝与少主的血脉感应。不过看来也真的是已精疲力尽。居然连遮掩形迹之力,都是无有。都说燃髓血灵术,若无相应的封禁配合。一旦爆发,必定是痛楚无比。若真如此,这人能撑到此时,其心念意志,必定是强绝人寰。此人可惧,若无必要,绝不可与其为敌,不过既然少主,今日有了这机会,便需早些诛除了才好——”
那青年说着,面上笑意,是愈发的诡异:“苍灵世界,真不知该说这位宗守少主,是真与我们陆家有缘,还是运气太差。此间乃我陆家新近开拓,早前乃佛家占据。自被驱逐之后,仍留有无数余孽。此界几位护界罗汉,都已陨灭,威能不再。不过如今此界佛门信徒,在几年之前,不知怎的,又有未来无量终始佛诞生,即将降临此界,救苍灵万民于水火的传说流传。于是苍灵诸地,四处都有修筑无量终始佛的佛像近身。不下千万,禁之不绝。”
“无量终始?”
陆无双眉头一挑,自然是听说这个名字。佛门的未来之佛,据说大日如来,在其诞生之时,曾特意为之更改过自己经义。
有无量光,无尽暗,能有无边无际之能。
也寄托了整个佛门,开辟琉璃极乐世界的希望。
不过据说这一位所谓的‘未来佛’,佛门连其人到底何在,都还未确定。、
苍灵界之人崇敬此佛,期冀这一位降临。也意味这一界之人,对他们陆家,仍有不驯之意。
摇了摇头,陆无双一声冷哂。
这宗守,必定要死在他手中!哪怕此界之中,有佛祖降临,他也不在乎。又何况,是一个还不知踪影,又是否存在的无量终始?
双手紧攥,青筋暴起。陆无双一步往前,也踏入到那空间壁障之内。
眼前所见,正是一处距离沙滩不远的海面之上。
因杀意四散,使得这附近栖息的海鸥,纷纷飞腾而起。
陆无双面色冷漠,又看向了天空。
此刻正是夜间,恰可见一枚流星,正从星空中坠落。
陆无双的双目顿时微眯,眸中全是冷酷之色。
也不知这枚坠落的星辰,是否预兆那宗守之陨?
而此刻在苍灵界外,那位二旬青年,却是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意。
“宗守么?有趣,当真是有趣。陆家上下,都以为是双脉之身,不值一哂的废物之身。却不意居然有这等能为,短短六七载,就已是灵境巅峰。这等资质,当真是匪夷所思。虽是懒散,有治国之能不愿施展,然则却能放手,识人用人。我陆家未来焚空圣帝,这一位只怕比无双少主与那几位,还要更合适呢。怪不得那方绝,为如此冒险。可惜了——”
摇了摇头,青年一声叹息。
那少奶奶虽是不错,却偏因其出身之故,在陆家能得到的支持,是少之又少。
据他所知,至少陆家之内,宣华国主与玄烨国主是必定会全力阻止。
而且此番,那位能从陆无双枪下逃生的可能,是少之又少!
※※※※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苍生界中。
一个骑跨着一头紫火骑兽背上,矗立在大军中的的女孩。身材高挑,浑身银甲,英姿飒爽。虽是女子之身,在这百万大军中,却丝毫不显突兀。
周围将卒,偶尔投过来目光,也满是崇敬之色。
此刻却正是轻蹙柳眉,同样是在仰头望天。
就在方才,她是毫无预兆的,就感觉是一阵心惊肉跳。
强烈的不安,充斥着心灵。
“是夫君他!”
只是一瞬,孔瑶就已知不安之感的来源。
哪怕是她自己,已经把那灵目天眼毁去。孔家与生俱来的灵念感应,也仍旧有不少残存。
轻咬着银牙,孔瑶取出了随身的卦签。使之浮在身前,虚空变化。
片刻之后,就神情一松,若有所思。
“泰极否来——”
面上是怪异之极,她那位夫君,最近多半是因好事太多,才遭遇这等厄难。
关键是后面的卦象,并非是龙困浅滩,而是龙归于海。
如此说来,是有惊无险?
孔瑶的唇角顿时轻挑,一声失笑。有些为她那夫君这次的对手,感觉可怜
放下了心事,孔瑶的目光,转而又眺望远方。
此时正在一处云海之旁,无数的大军,正云集在此间。
两方战阵,都严阵以待的对峙。整条战线,也蔓延数十余里。
这是南风大陆的一侧岸旁,对面正是越国之军。
而在云岸之侧,则是一片赤红色的海洋。
大乾国近二百万大军,云集在此。
这一战,乃是灭国之战!
也恰在这时,远处一骑飞驰而至。
“宗原将军请令,敌军已怯。是否出击破敌?”
第八六零章 古寺旖旎
“宗原将军请令,敌军已怯。是否出击破敌?”
孔瑶心神一醒,往那左翼望去。立时可见,一支数月大约三万左右,身着赤甲的精悍骑士。
正在的左翼的越军阵前,来回的冲击骚扰。
分成数十余支,进退自如,忽分忽合,时而加速,时而放缓。那一道道的弧线,眼花缭乱。简直就宛如是最精美的艺术一般,华丽无比,令人赞叹。
这是大乾,新建的赤罡铁骑。同样传承自始秦之时,是最基础的兵种。四阶道兵中战力中上,却成本低廉,数量极其庞大。大秦全盛之时,可淹没整个云界。
在这个时代,却已可算是极精锐的骑军。
大乾迄今,也只建了三万之数,是邱为执掌枢密院之后所建,是其心血所系。
大乾抽不出足够数目的先天,然而能被选入其中的骑士,未来却都有着几年之内,突破先天的可能——
此时仅仅只有三万骑士,却赫然有着千军万马的气势,
使那边的越军,都疲于应付。本来排列整齐的大军,已渐显散乱。士卒神情惶恐,面如土色。
恰如宗原所言,时机已然成熟。
只需一击,就可溃敌左翼!
“宗帅果不愧是无双名将,骑军冲阵,所向无敌。只是对峙了三个时辰,还未交手,血骑还未动用,就已经让越军显出败势。这一战若胜,宗帅当据首功!”
此时赫厉,正在一旁‘啧啧’有声的赞叹。
这一战,丹鹤一族之军的任务。是轻骑四袭,滋扰大越境内,耗其国力。
之前一个月,赫厉领着族人,在这南风云陆四处奔波,直到此时才有闲暇。
而主力决战,鹤族轻骑的作用,是小之又小。正面冲击,非是他们的所长。
故此赫厉得以在主帅身侧,观睹这番大战。
“本宫看来,此战首功,当是赫将军才是——”
说到‘本宫’二字,孔瑶的俏脸上不禁是微现红霞。
她到现在,都有些不适应这个自称。每一次说起,就会想起宗守临走时的荒唐。
然则却不能不如此,尤其军中,最乱不得规矩。
而她孔瑶此时,也非是以左军都检点,而是王妃身份。统辖节制,所有大乾诸军。
在宗守离去之时,暂时替他主持大局。
轩辕依人沉迷炼丹,也是在求丹中证道。即便偶有理事,也是过问政务居多。
也是如宗守一般,不擅长的事情,绝不随意插手。
大乾此刻似安实危,她不能不代宗守,掌握大乾,所有战事。
宗守放权,让她可以任意提调诸军,征战四方,也正是她一生梦想。
“若无赫将军与玄狐一族,四处扰其境内,使越朝之中风声鹤唳。我大乾空有大军,却未必就能如此顺利登上这云陆——”
赫厉一笑,并不争辩,却也无自得之色。
确然没有他们一月苦战,使越军不得不抽兵,回调后方。大乾绝没有这般轻易,就攻上岸来。
可若无数千战舰,二百万大军在云海之外游弋,牢牢的牵扯了越军九成兵力。
他们又如何能在越国之内,自由自在。这也非是丹鹤一族之功,玄狐一族也同样居功至伟。
鹤族善轻身飞翔,狐族却擅幻术,二者配合,正是相得益彰。
“我观对面,有许多道家之人,真果不其然,要插手这番战事。这些人无力扭转战局,不过却能刺杀主帅,还请王妃,小心为上。”
“不过是跳梁小丑。”
孔瑶遥望对面,隔着几十里,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也已然看见那搞据在辇车之上的越国国君阮威灵。
只见此人,双眼赤红,神情愤怒狰狞。大约是早在数月之前,已经预见到自己的命运,面上全是病态的苍白。
她也是略略有所听闻,此人自从在辉州败退之后,就是沉迷酒色,几乎不理朝政,做出无数荒唐之事。
说来也怪不得此人,那次在辉州,被张怀打击的实在太惨。
精锐之军,有近八成折损。而越朝的千艘战舰,亦是泰半沉没于云海之内。
这年余时间,被大乾舰师封锁,贸易几乎的断绝。
国内势力受大乾挑动,也频频生乱。
今日这一战,只是垂死挣扎而已。这一位雄才大略,岂会不知自己的困局,根本就无法可解。
道门虽是插手,可在绝对把握之前,却绝不会介入太深。
越是枭雄之辈,当绝路之时也将越是疯狂、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
不过说到荒淫,孔瑶下意识的就想起了那天晚上。
不由轻哼,多半还是比不上那个家伙——
猛地摇了摇头,孔瑶回过了神。而后是身躯挺得笔直,神情威严。
“传令诸军出击!另告知宗帅,今日左翼溃敌即可。需留有余力备战——”
一声令下,这赤红海洋,立时传出一片片的甲片震响,轰然声中,缓缓前涌。
气势浩瀚的,有如一堵堵的钢墙,往对面碾压而去。
旁边的赫厉则是默然,只需溃敌就可?及时收手么?
就连这个时候,分明已胜券在握,也仍旧不失谨慎。
不过也确然是无需冒险,难保对面那位,不会有临死搏命的手段。
只需大军前压溃敌,步步为营,就自可将这已风雨飘摇的大越,彻底的压垮。
真正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要善于用势,只需营造处灭国大势。越国之内那些势力,自然会一一跳出。那些城池,也自会一一倒戈。
精锐骑军,随时保持战力,也可防意外发生。
此战结果,已非是外力所能更易!
今日便是这大越,亡国之时!
※※※※
在最后一丝意识,彻底泯灭之前,穿入到了这个不断呼唤着自己,却又全然陌生的世界。
宗守把碧火玄龟收起,就又勉力遁空而行,脑海中已全然无法思考。只能全依靠身体的本能,往自己感觉,此界中最令他感觉安全之地飞去。
半晌之后,是‘扑通’一声重响。感觉自己,是掉落入一个小湖之中。
而后就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昏迷,
也不知过了多久,宗守才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
第一时间,就是把自己神念散开,感应四周。
先是轻吁了口气,自己仍旧还活着,看来并未落在陆无双之手。
昏迷之前,极力吸纳的那信愿之力,果然是还是有些作用。近在咫尺,却仍没有被陆无双寻得。
而后再观察周围环境,宗守的眉头微微一皱。
“好浓郁的愿力,似乎是一间佛寺。不过极其偏僻——”
他记得自己,昏迷之前,似乎是坠入到了一个湖泊之内。又缘何到了此间?
而且这佛寺,好生偏僻,建在大片的原始密林之中,似乎生恐被人发觉一般。
门外忽然传来‘嘎吱’的声响,却是木门被人推开。
宗守强自睁开眼,望向门外,然后怔住,竟难得的有些羞涩起来。
到这时候才发觉,自己正是赤身裸体。
不过却远远比不得,门口进来的这位女子,给他的震撼。
净音——
正是当日他灵念所见,与净音相似到了极点,仿佛同胎而生的女子。
怎么会这么巧?
旋即宗守就有所悟,知晓这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他昏迷之前。下意识的往自己那道留在此界的神念,飞遁过来。
这处地方,也是这个世界,愿力最浓郁的所在。
这‘净音’进来,见他醒来,立时一喜,而后又一阵羞涩。
不过只转瞬,就又恢复如常。神态淡然,即便望宗守的身体时,也仿佛是在看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物一般。
“你醒啦?”
端着水盆,‘净音’走到了他的身旁,而后就用湿巾,为宗守擦拭着身体。
“大约三日前,我与师尊路过小临湖时,发现你在湖里落难昏迷。于是央请师尊,将你带回救治。不知施主,如今感觉可好了一些?净音先前很担心呢。师尊说她实在看不出你病情,体内之温,胜过常人百倍,她是束手无策。只能待你醒来,也可能永远醒不来了——”
宗守心中是古怪之至,原来这女孩,也‘唤’净音?
世间怎有如此巧合之事,不但容貌一样,就连姓名,也是一般。、
甚至给人的感觉,也是差相仿佛。同样是清新,纯净。
也非是今日到来此界,确实是突发状况,此女神态也未有异。差点就以为这是一个专为他布置的局。
可这又到底怎么回事?
宗守的身躯,早已是仙体。
还不能真正做到不漏之身,却已纯净剔透,与水晶仿佛。
本不会有杂垢自体内产生,这时候却不知怎的。浑身上下,否覆盖着一层乌黑的汗液,气味也略有些熏人。
净音却全不在意,细心的给他清理身体。
只有到下身之时,才稍微尴尬了些许时间。胡乱的擦拭了几下,却不妨那东西,只是几个触碰,就已是挺立了起来,仿佛是擎天之柱般,好不威风。
净音也更是羞涩,之前的淡定,是荡然无存。也再不敢用眼去看,把目光偏向了别处。
第八六一章 陆家邪魔
宗守也同样是尴尬无比,知晓自己身上这些汗液,应该是体内血脉之力变化进阶。被焚空之炎,以及其余血脉,强行逼迫出来的身体残余杂质。
只因他体内,已近不漏仙体,这才是淡黑之色。
也算是好事,这些汗液,不曾被那炎力当场烧化。也预兆着那焚空血脉,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此时体内,那钻心之痛虽还在。可较之昏迷前,却又不如远逊。
不过到底如何,却还需仔细内视冥想之后,才能知晓。
宗守这时却只是努力想着让下面那东西,平静下来。
在往日他一个意念,内息稍稍安抚就可办到。
今次却不知如何,完全无用。越是这般想,那东西就越是坚挺不倒。
当净音的手抚过之时,更血脉贲张,青筋暴起。
使静音的眼,根本就没地方的放。匆匆擦拭了几下,就移开到了别处。口中道:“施主体质特殊,就连师尊她也说你是她平生所见,最奇怪之人。明明体内炎热如炉,却还能活着。那日在湖中,更有数万只鱼兽汇聚缠绕身周,争夺厮杀。师尊说施主你,应是大有能为之人。似乎是被那些魔火邪魔所伤,才致昏迷——”
宗守静静的听,然后额头上,顿时是大滴的冷汗流下。
他那时倒是忘了,自己这具仙体,对那些精兽而言,不啻于是大补灵药。
哪怕只能得他一点血肉吞下,也能大幅提升实力。
仙阶以下,一般的精兽,自然是伤不得他。然则如此异景,时日一久,迟早会惊动那陆无双。
三日时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也亏得是这师徒二人路过,把他及时搭救了回来。否则这时,他多半已在陆无双手中化为尘埃。
自嘲一哂,宗守的神念再聚,探向了自身轮脉与四肢百骸。
仅仅片刻,面上就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先前胸膛处的伤口,此时已经完全愈合。他此刻体内的异变,也并非如想象般的,已经停止下来。
反而是变本加力,每时每刻,都在抽取着他大量的生命真元。
而其余三种血脉,也是同样毫不逊色。那水麒麟的血脉印记,已经刻印入他体内深层。
而九尾玄狐于雷鸾,也是在肆无忌惮的不断伸展。
“焚空之血,倒真不愧是五万载时间,却有三位至境的世家——”
其余三种血脉,唯有水麒麟能与之抗衡。九尾玄狐与雷鸾,到底是差了那么一筹,
虽是神兽,可两族之内的强者,却极稀少。
而焚空陆家,五万载以来三位至境,更不知有多少圣阶。早已把血脉之力,强化到了极致。
只需是陆家之人,无需有师长教导,只凭随血脉流传的功夫与记忆,就可修行到圣阶。
此刻他体内的内息魂力,就自发的分布在躯体四处,配合着残余愿力,镇压着体内的各种异变。
宗守细察,眉头随之一皱。这些力量,都片刻都轻离不得,反而需要增强。
既是压制,也是引导。使身躯变化,不至于转向不可知的方向。
而自己的肌体,是不断的再生重构,又不断的被那些暴虐之力,冲垮破坏。
换而言之,自己此刻,是手无搏鸡之力?
不对,该说是纯靠自己的力量,就动弹不能才是。
唯一能运用的,就是此界之中,那浓郁的信愿之力了。
粗略估计,他若全力而为,当能够在此界中,施展出神境的力量。
却需用他的黑白法相,才能真正催使。吞天元化术,虽能吞噬净化,却绝无法将此界中弥漫四散的信愿之力,全数聚结统合在一起。
而若动用法相,也就是无量终始佛——
好消息是在这一界,他应该不用担忧自身的安全。
哪怕是陆无双,也多半胜不得他。惹得他脑了,一个黑洞法相显化砸下去,就能让这人彻底灰灰。
可如是施展黑白法相,却又有被佛门发觉的可能
若真要用到此力,只有到逼不得已之时。
宗守脸色难看的笑了笑,而后当回过神时。却见净音,已经把湿巾放回到水盆之内。面红耳赤,却又忍不住,偷偷往他下面那话儿瞧,似乎很是好奇。
宗守不禁无语,这丫头到底在看哪里呢?
却又微微有些得意自豪,下面于是也更狰狞了几分。
口中一声干咳,宗守一边把神念继续往外扩展搜寻,一边好奇的询问:“不知此处是何世界?这里又是在哪里?为何这佛寺,修在如此偏远之地?”
“是何世界?”
那净音怔了怔,而后嫣然一笑:“施主果然不是这一界的人呢!师尊也说过,施主应该是外域仙人,不知何况流落在此。至于这一界,原本没有名字。后来我佛降临,此界才有乐平界之名。希冀此界子民,能时时有大欢乐,平安富足。不过三百载前,有魔火邪魔降临此界,有将乐平界的名字废弃,改名为苍灵界。”
“魔火邪魔?苍灵界?”
宗守的神情一凝,这前一个名字,几十日前才听说过。
原本并不在意,然则此时看自己的情形,是必要要在这苍灵界中,继续呆上一段时间不可。
此界中的情形,就必须打探清楚。陆家势力庞大,加上附庸又数千世界,影像这无数势力种族。
说不定就有与这些所谓魔火邪魔冲突之时。
“可是外域异族?不知是何来历?”
“据说是什么焚空陆家,据有八百中千世界。三百年前,有近百万大军,降临此界。人人善御火焰,四处屠神灭佛。”
话音一顿,净音怪异的看了宗守一眼。方才提及焚空陆家之时,分明感觉到宗守的身躯震了一震,似乎很是吃惊。
“此界在焚空陆家治下,已经百年之久。对了,记得师尊说起,施主伤势因那些邪魔之火?”
这最后一句,却是存着试探之意。
宗守听到此处,却已是忍不住,嘿然而笑。
这算什么?慌不择路,在陆无双的枪下拼死逃命,却反而逃到了对方的老巢之内——
第八六二章 晋阶在即
一处秘林之旁,宗守是漫不经心的,用手往左右虚点着。
任性而为,然而只要指尖触及,往往所有的事物,都在瞬间消失不见,又或者是突然爆裂。
“这信愿之力,果然可以使用!”
宗守对于神明只是一知半解,不过在云界中与那些道家护法神明,激斗不下十数场。
对其使用神力的方式,可谓了解至深。
此时聚集这苍灵界内愿力,施展这黑白法相神通,虽谈不上随心所欲,却也没什么障碍。
“不过到底是隔了一层。所谓愿力,毕竟来自他人本心。我无佛门的舍利子,动用起来终究还是不如那么真正的神明与佛陀——”
不涉及威能,然而消耗却甚大。同样的神通,他的愿力损耗,要超出神明与佛陀的七成之巨!
不过,这性命倒是可以保住了。
能动用这所谓‘无量终始佛’之力,那么这一界之内,只需还有三亿以上的佛门信徒在,只需无有圣境强者出手。
那么他宗守,就可安然无恙。
此时距离他苏醒时,已经过了七日。他的身躯,仍旧是瘫痪,无法动弹。只能坐在木轮椅上,手指能动,则全是因催使愿力之故。
可惜不太熟练,以魂念御使还好,可一旦将之用来身躯之内,却是各种各样的状况。
双手的动作,此刻也是僵硬之极。
而那四肢百骸,也依然是有如刀割凌迟。
哪怕是这里的浓厚愿力,也无法全然抑制住,这燃髓血灵之术。
依然在异变,不断的晋阶,抽取着他的生命真元。
只是过程放缓,远不如最开始爆发时那么激烈。
宗守此刻,也真正是痛并快乐着。
随着他心念一起,一朵白色的火苗,在他手心中燃起。
再随着几种色泽不一的电光灌入,那火又瞬时转为浓黑。
“——这雷烈千华之威,更胜过之前十倍。”
宗守所有力量,都分散在四处,镇压体内。
却惟独这血脉之力,可以使用。
燃髓血灵术,虽是灾劫,可一旦完成之后。
却会使他的体质,得到爆发性的增长,神通大增。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随着血脉开发,那些从血脉印记中涌入来的记忆。
有神通之法,也有对水火雷幻四种大道的阐述。
这燃髓之术,几乎每一次大规模的发作,宗守的灵法造诣,都总能有所进展。
体内那四道真符灵禁,已接近了完美的层次。也连带着,使其余相关的符禁于星辰道种,都有不少进益。
“这一次,至少也要折损两百载的寿元。不过却要多谢,施展这燃髓血灵术的那人。这番成全之恩,真不知该如何偿还才好——”
血脉内隐藏的神通记忆,与世间的那些经文典籍不同。
后者把大道理念,寄托于文字之中。而前者,则是意传。
世间许多大法,许多修行关窍,都是只可‘意会’,而不能言传。
哪怕用上古时代的源文记叙下来,也需人自己参悟,领会。
血脉记忆却不同,直接便可以掌握。事后只需细加梳理,加深记忆便可。
这二百寿元换来的,却是他宗守,至少需千载时光,才可能参悟得来。
这无疑是一条捷径,相较而言,他付出的这些代价,简直不值一提。
压制血脉异变之余,宗守也在借用此地的丰裕愿力炼体。
可惜无法使用那铁砂秘术,过程却要慢的多。
“只需再有十日时间,就可渡劫。若非为使肉身根基,甚至眼下便可。只是想要瞒过那陆无双,殊为不易。”
有宙书在,每一日时间,就是整整十天。
甚至若不惜消耗,更可在一天之内,加速半年岁月——
他此刻的根基,几乎每过一日,就更雄浑十分。
以超出人向想象的速度,在不断的提升。
观睹那黑白二洞,燃髓血灵,都使他受益不菲。
而此刻,一番辛苦之后,也到了收获果实之时。
唯一头疼的,便是如何安然渡劫。
只需踏入仙阶,应可将这燃髓血灵之术,真正镇压。
那个时候,当也无惧陆无双,拥有能与其一战的资格。
“吧了!所谓水到渠成,船到桥头自然直。真要躲不过,那便渡劫之时,再与其痛快战上一场。昔日在云界,这种情形,也不是没有过——”
灵境修者,无论在何世界,都被认可为仙人。
然而却是假仙,只有结成金丹,或者凝聚元神真形与法相,才算是真正仙修!
思及此,宗守也抛开了杂念。以愿力神通,推着身下的木轮前行,而后颇有兴致的,看着那下方。
那日与净音谈话之后,才知这里非是寺庙,而是一间寺庵。
之所以建在这深山老林之内,正是为逃避那些‘魔火邪魔’的逼迫。
而那日自他醒来之后,宗守就被移到这座位于后山的孤崖之上。
按净音的说法,是庵中都是女子。
他一个男儿住在里面,哪怕是瘫痪之躯,也多有不便。
这倒也正合他意,不与人接触,就减少了被陆无双发觉的可能。
正是傍晚时分,他所望之处,一片袅袅炊烟,寺中的女子,大多都在外劳作。此时纷纷回归,面上都带着几分疲色。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佛门信徒,不远千里跋涉而来。
不过这寺庵中人,都不敢接待,大门紧闭。
据他观察,这个名叫水月庵的寺庵,并不接受信徒供奉香火。庵中三千女尼,皆是自力更生。其中也有不少,有着不凡武力。
自然灵境之上,是一个也无。
而那些信徒也不强求,只是在庵门外,默默的参拜。往往整半日时间,才会离去。
看着此景,宗守是神情悠然。这已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自清醒之后,连续数日都是同样的情形。
也早就不以为意,心中无半分好奇之念。
他在这一界之内,只是为避难渡劫,还是少沾些因果为妙。
只需要离去之前,报答了净音与她那位师尊,就可对这苍灵界了无牵挂。
“你又到这里来了——”
后面净音那如空谷清泉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八六三章 食中蕴道
随着声音,净音踱步至他身旁。黑白分明的眸中,微含着怨责之意。
宗守也是无奈,转过了头。果见这丫头手中,拿着一个精巧的饭盒。
不用猜,就知里面是食物,还有药汤。
药汤也还罢了,那位水月庵主,在医道之上,确实造诣不凡。甚至可能,还在轩辕依人之上。
几次为他断脉,虽不能为他解决燃髓之苦。
却配了一剂可以缓解痛楚,压制血髓自燃的药方。
对他而言,作用虽不是很大,却也聊胜于无。
至于食物,宗守此刻到了灵境,早已过了辟谷之境。自身就如小天地般,自给自足。
别说是一两日,哪怕百载岁月不吃不喝,也是无关紧要。
这小妞却不肯信,说她师尊也是天境巅峰,辟谷境界,可一餐却总需食三牛之食。病重之人,就更需事物补充体内。
故此委日,依然是一日三餐,准时把药汁和饭食送上来。
宗守无语,也只能任之由之。
这丫头才刚开始修行,仍旧是以普通人的视角,来看待世界。也根本就没有所谓灵境与仙人的概念,大约在她眼中,她那师尊才最厉害的。
他宗守岂能于普通修者等同,即便是此女师尊那位晓月禅师,每餐三牛,也是为修行。
在以武道锻体时,消耗最是巨大。宗守以前也有过同样的经历。那时是饥渴无比,恨不得吞下所有一切。
劝了一次不听,宗守就再没解释了。不是懒得说,也非是不屑,而是乐见其成,暗中偷乐。
把食盒接过手宗守打开之后,先把那药一口吞下。
似乎药方更改进了不少,一吞入腹中,就感觉胸腹间一股冰凉之意腾起。
那不断冲击他窍穴的焚空之言,也被压制了下去。
宗守的眼,顿时微微一眯。
果然,那晓月禅师也知他体内有着陆家之血。
若非是已知他的真正‘病,因,绝难配出这等对症的药来。
想起半日之前,见到的那位气度雍容,又带着几分出尘之气的中年女僧,再想想此女,日吞三牛的饕餮,宗守哑然失笑。
本来炼体之时,孔瑶与弱水,也斯文不起来。不过有轩辕依人,炼制的辟魔丹。只是一枚就可相当于一牛之事,效果还更好些。
“可惜了,这位虽擅医道,神通药理,却不知炼丹之术。否则多半,也可成一位炼丹大师。”
那药碗放下,宗守目光,就望向那几个菜碟。
只有几样素菜,卖相也是一般。却出人意料的,勾人食欲。
宗守夹起了一异腐竹放入口中细细品尝。而后眼中,竟是现出满足享受之色。
他性好美食,甚至特意为此钻研过。然而这时却不能不承认,这小妞的厨艺实在是远胜于他。且另有玄机,每一碟素菜都令宗守感觉到‘道,的意蕴。
这也是宗守,之所以放弃劝阻转而默认之因。对于他而言,此女所烹之事,简直是绝佳的享受。
净音则眼神怪异,在旁静静看着,星眸中光泽闪动。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才终是开口问道:“施主,真就这么好吃?可我那些师「扬帆启航☆星夜无伤」姐妹,都说我这些菜,有些怪怪的。哪里怪,又说不出来。”
宗守闻言不禁是‘呵,的一笑,心想这些菜自然是怪。
明明该是热气腾腾,软嫩香滑的豆腐。吃在嘴里,却感觉是冰凉无比,坚韧之至。
怎能不怪?
也不知这净音,到底是怎么办到的。竟然将一些寒冰法则,韧力之法,融入到了食物中。
吃起来别有滋味,特异之极。
换作旁人,哪怕感觉滋味极佳,只是这口感,就会令他们败退。
若非是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又如何能领略其妙?
依人是以丹证道,此女却是以食蕴道,委实不凡。
他宗守什么样的美食没吃过,却偏偏没接触过这一类的美食,实在是让人着迷。
也曾奇怪过,不过想想此女,只是一言,就有搅动因果命运之力,也就再不以为奇。
“是好吃!”
言简意赃的几字,另旁边的女孩欢喜的快要跳起来。
宗守又若有所思的,看着净音那光洁的头部。
云界的净音,到他身边时,已经还俗。尼姑版本的净音,到这一界才见得,委实可爱。
“你才十六而已,花季年华,好生生的为何要剃度?做尼姑要守清规戒律,再不能谈情说爱,有什么好?”
“施主何处此言?”
净音的瑶鼻皱了皱,感觉宗守的话,有些老气横秋。可看其年纪,也才于他相仿而已。
“我佛门之规,虽禁婚嫁,却从来不禁男女欢爱。不过净音,倒是已准备在此出家,以洁净之身,常伴无量终始佛,侍奉一生。”
宗守这才知这苍灵界佛门的规矩,与云界似有不同。
云界修行之人,都讲究要破门出家,断绝世俗。道门还好,佛门却要守各种清规戒律。然而这一界,似乎并无此规。
是了,佛门在云界的规矩,当是受儒家影响。
早年的佛门,也确被视为淫邪之教。
若再细察经文,可知这一教,对男女之事,似乎并不忌讳,反而是推崇有加。
否则也不会有欢喜佛这位佛尊
听到后面,更只觉一阵无语。怎么就感觉自己,是罪孽深重?
真让这么一个可爱花季少女,用一身来侍奉‘自己”就实在是天理难容。
“无量终始佛?佛门的未来佛么?”
宗守嘿然一笑:“我在外域也听说过,只是这一位,似乎佛门连真身是谁,都不曾确证。也未必日后,就能归未来佛位。说不定此时,已然陨落。何必为这飘渺无端的未来佛,虚耗了一生一”
话才说到一般,就又止住。只见那的净音面色,是难看无比,美目里满是怒焰。
似乎想要出言训斥,却又强忍了下来。净音的神情,是异常的冷凝。
“施主之言,净音就当没听说过。未来无量佛,乃是诸佛法旨,定然是不会有错的。岂容施主亵渎?”
那声音里,也满含着冷淡一意:“即便真如施主所言,净音也是绝无悔意,甘愿如此”
第八六三章 先天之髓
“即便真如施主所言,净音也是绝无悔意,甘愿如此——”
声音里不止是寒漠,更有着决然之意。
宗守早料到如此,微微摇头:“可你有否想过,即便真有无量终始,也未必就会愿意回应你之心愿。你这一生奉献,换来的只是一场空?哪怕是那几位佛祖,说出的话也未必就会应验?”
所谓未来无量佛,就是他本人。他自己的心思,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此言既是不忍,也是为那句‘预言’。
解铃还需系铃人,他自己要破开其中牵扯的因果命运之力,多少有些麻烦。
然而若是此女,自己改口,解除了言灵,却要轻易得多,
那净音明显怔了怔,错愕的看了宗守一眼。似乎是在奇怪,宗守那‘回应你之心愿’这一句。
而后嫣然一笑:“施主当真是洞察人心!净音侍奉无量佛,确然是动机不纯。净音一家老幼,大半都死在那些魔火邪魔之手。剩下的一些,也在边荒之地服苦役。若想亲人脱离苦海,就只能寄望于未来佛尊。只有无量佛降世,才可使我乐平界之人,脱此灾劫——”
又悠悠道:“再说以我等的情形,若然不信这佛偈,又能如何?那焚空陆家,据说在外域,掌控有八百世界,无数大军。我乐平界全盛之时,据说有二百金刚,那时都是无可奈何,又何况现在?”
宗守顿时哑然,所谓金刚果业,就是佛家中的灵境修者。
金刚、罗汉、菩萨、尊佛四种佛门果位,分别对应着灵境、仙境、神境,圣境四阶。
再之上,就是佛祖。
至如今为止,据说也只有元始古佛与过去现在三位佛祖。
说来也的确是让人无奈,教派中虽有三位至境坐镇。然而佛门起步,实在太晚,被诸多势力打压。
即便占下了这苍灵界,也是保不住,被陆家之人,生生的驱逐了出去。
也确如净音所言,这‘无量终始佛’,已经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与寄托。若是放弃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
此时的苍灵界,也确然是无有对抗焚空陆家之力。
微微一叹,宗守摇了摇头,也不再劝。此事只能等他离开之时,再想办法。
到时或可直接带她离开,让她看一看外域世界。或者那时会改变想法,也说不定。
心中更隐隐有个念头,想要此女,直接与另一个净音见上一面。
便转而又好奇的问:“为何称那些陆家之人为邪魔?听你之言,此界之人似乎都恨那陆家入骨——”
据他所知,焚空陆家虽从诸界之中,掠夺资源。可一向以来,焚空圣朝的口碑,还算不错。
毕竟有着千万载的积累,手段还算温和。有八百资源丰厚的中千世界为基,已足够一族所需而绰绰有余。
故此不像其他新崛起的势力般,会不择手段的收刮,竭泽而渔。
反而是以经营之道著称,以不止是一个世界,在陆家的培育护佑之下,晋升等阶。
净音这次,却有余了片刻,才又言道:“陆家之人的规矩,凡是我佛门信徒,所有收入,都需取六成之税。若是改信,就只需四成才可。我乐平界万民,都受佛门数百年教化恩德,又岂会轻易改信?”
宗守暗暗摇头,这句话明显是不尽不实,负敷衍居多。
六成之税,对比元莲界,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不算太重,是还可负担的程度。
若是承受不了,大可改信便是。
要说恩德,陆家已经统辖此界,长达二十余载。
佛门势力,早就被一扫而空。什么样的恩德,到这时也该淡了。
此界之人,却仍不肯屈服,当是另有缘故。
对佛门信仰之坚,只从这一界中,如此浓郁的愿力积累,就可知一斑。
那净音的城府到底还浅,极其单纯。见宗守面上微透不悦,就有些禁受不住。
只道宗守是已经生气,便改口道:“这税赋虽重,却也不算什么。不过我苍灵界中,所有的新生小儿,陆家都要十中抽一。强行取去,然后就不知下落。听说是我苍灵界之人,体质特异——”
话音未落,就被一声干咳打断。
宗守循声望去,就只见一个中年貌美的女尼,从密林之外行入。
淡淡看了面红耳赤的净音,才幽幽叹道:“其实也无需瞒施主,此事只需稍稍打听,就可知一二。我苍灵界之人,都体质特异。天生就擅于御火,据传所有胎儿出生之时,脑内都蕴有一点先天火元髓。对那陆家,似乎颇有益处。许多人猜测,那些小儿被强行夺取,多半是被取去炼丹——”
“先天火元髓?”
宗守错愕,随手一扯,把净音拉到自己的怀中。
抓住她手腕,而后仔细把脉探查。片刻之后,目中就透出恍然之色。
还真是如此,这苍灵界中之人的脑髓中,还真有这东西在。
应该是从母体降生之后才有,之后随着时间推移,会慢慢被浊气侵染。
譬如净音,此时只有一丁点残余。
不过若然这一界之人,习练火属性的功法,必定事半功倍,进展极速。
至于这先天火元髓——此物对修者而言,其实并无太多用处。可对陆家之人来说,却是至宝。
无论是用来炼丹,还是炼器,又或是直接食用,都颇有益处,可强化血脉之力。
这也是此界的陆家之人,为何只取胎儿之因。
心中顿时只觉一阵烦恶,若说他以前,还只是因父母之事,不愿与陆家人为伍。
那么此刻,就是真心实意,只觉恶心,再不愿与此族有什么瓜葛。
要取先天火元髓,那些胎儿必定是再无有生机,这与食人又有何益?
如此率兽食人,人面兽心之辈,居然与他,是出来同一血脉。
只是想想,便只觉浑身上下,都是不适。
“故此那陆家税赋虽轻,我乐平界之人,却无时无刻,不想着要将这些魔火邪魔驱逐。期冀无量终始佛,能降临于这乐平界。”
第八六四章 晓月禅师
只是晓月的言语间,却更多的是悲悯无奈。
“这二十载以来,哪怕处境再怎么困顿不堪,陆家再怎么逼迫,我苍灵界之人,也不曾有过改信之意。三载之前降下的佛偈,更是令我苍灵界之人,都欣喜若狂。”
又苦笑道:“只是二十年苦候,却至今都无结果。对诸位佛尊与无量终始佛而言,我等这些微不足道的信民之愿,大约是没多少时间理会。晓月也想过我佛门,有信徒亿万,若人人都有心愿乞求,诸位佛尊哪里能理会得来?也不知何时,无量终始佛才会真正降世——”
那净音闻言,顿时现出了诧异之色,口中惊呼道:“师尊!何处此言?”
晓月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宗守在旁,则是恍然,十子抽一,也难怪这苍灵界之人,会如此憎恨陆家。
又暗暗摇头,听出这晓月禅师言语里暗藏的怨气。
只是这苍灵界信众之愿,别说他以前不知。
即便知晓,一些与他无关之人的恳求,又与他何干?
难道别人求了,自己就定然要给?这是什么道理,又是什么逻辑?
可听着这些言语,宗守却又莫名的,感觉有些愧疚起来。
只是若要虎口夺食,把这苍灵界,从陆家手里强夺。他与陆家之间,就绝不是一两次的交锋。
猛地摇了摇头,宗守将这杂念挥去。父母之事,嫡脉之争。与陆无双之间的恩怨。他与陆家的纠葛,已经够麻烦的了,实在不愿牵扯更多。
记得赵嫣然,总说他面硬心软。他一直都不肯承认,此时若是被那疯女人,知晓他如今所想,必定会出言讥笑。
再若是依人知晓,这仁义妞多半会倾尽全力,去助此界之人,
“施主莫怪,是晓月有些失态了。”
而此时那晓月禅师,也恢复如常,轻声笑道:“其实今日来寻施主,是另有他事。这几日我观施主体内情形,颇有所得。若所料不差,施主当也是焚空陆家的血裔?”
‘哐啷’一声轻响,那净音手中的食盒,顿时被打翻。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宗守。一双秀手紧紧攥起,银牙紧咬着,一丝鲜血从唇角溢下。
似乎全然不曾想到,自己好心救回来之人,竟然就是她口中的邪魔。
宗守倒是神情泰然,淡然自若:“正是!就不知禅师之意,是准备作何打算?在此取我之命,为你这些同胞复仇?又或者将在下逐走,自生自灭?”
“若是三日之前,晓月说不定真有这样的想法。”
那晓月摇了摇头:“施主可知,就在几日前,陆家炎天府突然谕令天下,定万金与百载寿元之赏,寻一身燃白焰之人,生死不论。今日也爪牙四出,四处寻觅。便是此界之内,那些一向罕无人迹处,也不曾放过。故此晓月斗胆猜测,施主在陆家之中,只怕处境堪忧。至少与那炎天府主,定然是敌非友。施主血脉纯净,在陆家内的身份,也定然不凡——”
宗守在这里呆了数日,也大约知道炎天府,便是焚空陆家,在此界的管辖中枢。
炎天府主,也就是此界的一界之尊。
他是极聪明之人,此刻也未等晓月言尽,就已知其意。
正面对抗行不通,那就从内部着手。
唇角顿时斜斜的一挑:“你倒是聪明,知晓陆家内斗,陆家,只是让禅师你失望了。我宗守虽有陆家之血,却是外姓之人。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杂脉贱种,必欲除之的耻辱而已,也无意去争那焚空圣帝之位。我劝禅师,还是莫要起这心思为佳——”
这句话,绝无虚言。据他所知,此时陆家之内,也的确有不少人,是这般看待他宗守,。
此言道出,那晓月的面色,果然是变了一变。倒是净音,轻松了一口气,眸子里现出了轻松之色。
“怎么会?”
晓月难看的笑了笑,正欲说什么。却见宗守忽又皱眉,看着那山崖之人。
心中愕然,二女循着他视线望去,须臾后也是俏面苍白如纸。
只见远处,无数的烟尘掀起。一大群骑士,在密林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树木断折,鸟兽飞奔。
赫然都是六阶道兵,有两千之巨,冲入到了寺庵之外。
即便是冲撞上庵门之前,那些拜伏的信徒,也是不曾停下。
一时是血肉纷飞,数百余人,被这支铁骑,生生踏成了肉糜。
使这山崖之上的晓月净音二女,都是目眦欲裂,而后又忙闭上眼,口中念‘无量终始’。
宗守也是瞳孔微缩,现出了几分冷容。
几乎不用猜,就可知这支大军,为何现身在此。
严格说来,这些人,却是因他而死。
那群陆家骑士之后,却又是数万浩浩荡荡的大军,从后陆续赶至。
将那庵门之外的数万信徒,冲的是狼狈四窜,支离破碎。
那些六阶道兵还好,抵达之后,就静静的矗立在山门之外。
其余甲士骑军,却是肆无忌惮的大笑。一些人更挥舞马鞭,追着那些信众鞭挞。
奇怪的是那些苍灵界之人,虽也在躲避,却神情麻木,仿佛是浑不以生死为意一般。有时甚至木然立在原地,不曾躲闪,任由那骑兽践踏而死,又或鞭挞。
宗守顿时皱眉,这情形颇让他意外。
这些苍灵界之人,多是些平民百姓,并无对抗大军之力。此时反抗,只是自寻死路而已。
可看其情形,分明是并不畏死。然则既然死都不惧,为何却不奋力,与这些‘仇人’们一搏?
正奇怪时,却听旁边晓月开口:“我佛有言,人生有如梦幻泡影,生死不过业力使然。生命当是连续不断的一条线,会经历无数轮回,千百余世。这一生,其实只是这条生命之线的片段而已。故此哪怕遭遇苦难,也无需恼,无需恨,可以忍耐,等待来生。再若虔诚信徒死后,都可入其极乐清净世界。这些信徒,大多都经历过苦痛悲惨之事,恨不得能一死了之。期冀来生,又或入传说中的西方极乐世界。这些人虽恶,却恰好也趁了他们心意——”
宗守听着,不禁是若有所思。他记得佛经之中,不是这般说的。
佛家除轮回之说外,还有功德,是劝人向善。
怎么到了这苍灵界,却被扭曲成这般模样?
心中也更是一阵郁愤,他对佛家最看不惯的,就是此教信徒,追求的是来生,是未来。
而他宗守,最看重的,恰恰是现在,只争朝夕!
“只因对我等而言,人生漫漫,却实在是看不到丝毫希望。这般活着,倒不如一死了之!”
说完这句,那晓月又朝着宗守一礼道:“适才晓月,确有了见不得人的心思。然则以我如今处境,只需能使我苍灵界同胞,摆脱如今困局,无论什么样的手段,都愿尝试一二。得罪之处,还请施主见谅。此时寺庵有事,请恕贫尼不能多陪了。净音身份特殊,其父其母,都是与陆家死战而亡。还请施主,照料她一二——”
她话音未落,下方处就有了变动。只见一个青甲男子,从大军中策骑而出。
冷冷看了眼前这大门紧闭的寺庵一眼,就随手一拂袖。
使那破旧的木门,轰然破碎。也仿似一个信号,此人身后那诸多甲士,都如狼似虎的,冲入到了寺庵内。
一时之间,那寺庵之内,惊呼之声四起。内中的女僧,都是仓惶的奔逃。
晓月再不敢逗留,一个闪身,就离开了这闪耀。
净音的双手,此刻也再次紧紧攥起。刚欲跟随晓月离开,就被一股骤然而至的强横力量,生生压在了原地。
不用想,都知是宗守所为,顿时朝着他怒目而视。
却见宗守好奇的转头回望:“难道你也期冀来世?”
净音也没仔细想,就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师尊说过,我们修佛之人,每一个轮回,每一世人生都是极其紧要。不可麻木不仁,亦需有抗争。绝不能因知来世,而放弃所有。所有酸甜苦辣,亦是修行,需得细心体会才是。”
宗守对那晓月的映像,顿时大为改观。
这些言语,倒是甚合他脾胃。
“既然不期冀来生,那就看着便是!”
说话的同时,宗守的魂念,也远远的张开。避开所有的灵觉,将整个寺庵笼罩。
目中更闪过了一抹冷厉之色,杀机森然。
还需七日,他就可突破灵境,摆脱燃髓血灵术。
实在不愿在这时候被陆无双,发现踪迹。
可若是逼不得已,那也就不得不然。
总不能让这阖寺上下,数千女尼,因他之故,遭受无妄之灾。
把他救回,却反而为自己遭来灾劫。
相较于陆无双的追杀,他更不愿心愧于人。
只是当片刻之后,宗守目中,又满透疑色。
那本来勃然欲望的杀机,也渐渐收束。
下面那些兵将,看似气势汹汹,也不乏一些人,眼透邪光。
可也不知是焚空仙庭军规极严,又或是在顾忌着什么。在这寺内,却是守规矩得紧。
第八六五章 无量之力
在晓月禅师现身之后,这些陆家的军卒甲士,就更是安份守己,不敢放肆。
即便有什么动作,也只是言语调戏,又或者是在那些女尼身上揩些油而已。
而这数万余人,此时就如蝗虫一般,在那寺庵中四处搜寻。
在房间内拖出了一个个女子与女尼,多是在寺庵中养病之人,其中七成以上都是孕妇。都身躯颤栗,面现惶然
好在那些甲士,都未有行凶之念。在寺庵中无有所得,就又往四下里的密林中,散开搜寻。
其中部分,就往这后山而来。
净音的面上,也现出了几分忧容。此地虽有晓月布置的灵阵,常人难以察觉,却未必就能瞒过那些陆家的强者。
宗守则神情淡然自若,这山崖之上的障眼之阵,布置的很是不错。
哪怕仙境,也未必就定能识破。那位晓月禅师,不止精通药理,更是一位全才。
再说即便被人发觉,也无非就是暴露自己未来无量终始佛的身份,与这些一战而已。
只是他这念头才起,就听下方处,传来一声朗笑。
“原来此处,还别有玄机!”
随着这声音,虚空之中,忽然一道裂痕闪现。随着‘咔嚓’一声脆响,一个人影骤然从内踏出。
正是适才,那位似是统军之人的青甲男子,此时不但在举手抬足间,将虚空撕破。更将此处的幻阵,破碎的一干二净。
如火一般的意念,也蔓延此间。净音首先承受不住,手足发软,跪倒在地。
望见崖上密林中的二人时,此人的眉头一挑,而后就又笑道:“果然是藏在这里!”
不过那目光注视之人,却非宗守,而是净音。
对于宗守,此人却只是扫了一眼,就未在意。
“阑净音,可知陆某,寻你已有整整四载?这相思之苦,实在道不尽,也说不出。只知是刻骨铭心,日思夜寐,想要一亲芳泽。却不知今日,能否偿愿——”
大手一拿,就是一股浩瀚无俦的气劲,往净音强行抓去。
正欲将她身躯,拖拽到身前。却见旁边一只如白玉般晶莹剔透的手,忽然伸探过来。轻轻一点,就将那沛然罡劲,轻松震散!
似乎浑不费力一般,也确然不曾用上多少力气。
那青甲男子面色,顿时微微一变。皱着眉,看向了宗守。这次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而后哑然失笑。
“这本事不错,只凭这本事。仙阶强者中,也有你一席之地。只是看你血脉不畅,气劲暗晦冲突,分明是重伤在身,离死不远。”
那青甲男子说到此处,语音就骤然转厉、
“一个待死之人,不好好呆着养伤,跑来寻死作甚?我陆希辰之事,你也敢来插手?”
毫无预兆,无数的锋影,就从这陆希辰袖内喷涌而出。
却是一口口不到十寸细小剑影,如狂风暴雨般刺来。
宗守面色亦是一凝,唯一能动的双手,在身前连连弹出。
直接把那些细剑,往来处震飞。
初时还显生涩,到后来却是渐渐娴熟。两只手,就如繁花蝴蝶般,在身前编织出一层指影。
滴水不漏,把那剑光震飞。
只是初时他还可支撑,可渐渐的,当体内所有余力都被耗尽。
几乎每接一击,身下的轮椅,就会倒退一步。
而一道剑光冲凌而至,剑指交击之时,也总会有一道酷烈火劲,透入到他身体之内。
对他构不成威胁,却能使他四肢百脉,都一阵阵抽痛。
半息之后,当那所有剑光潮影,都全数散去。可见天空上,是漫天飞剑。成千上万,如漩涡般转动,声势浩大,将这山崖之上,全数笼罩。
那陆希辰的面上,此时也现出了几分意外,口里啧啧出声:“重伤之时,居然还能接我一击。不料这苍灵界中,那老尼姑的水月庵内,居然还有你这等样的强者在!只是今日看你情形不妙,却不知还能撑我几击?”
宗守口中此时正一丝鲜血溢下,闻听此言,却只觉是好笑。
同样一股难以言喻的恼怒,从胸内蓦地腾起。
本如神龙,高高在上,游荡于九霄之上。此时却被这一介蝼蚁,小视欺压。
他这一生,还从未经历过这般窘境。
微微摇头,宗守一声叹息。今日情形,也绝无法善了。
既是如此,那又何需犹豫?看来终是要偿了那些佛祖佛尊的心愿——
当念头一起,那魂海中的黑白法相,就骤然扩增。
意念牵引,可感觉弥漫这整个天地间的浓厚愿力,都在沸腾鼓荡。
就如漩涡一般,在四面八方急卷,如海如潮。
宗守意念,也在这一瞬间,忽然蔓延开来。以那些遍布此界的无量终始佛像为节点,几乎止境一般,四面八方的弥漫笼罩。
感觉整个苍灵界,都被他魂识掌握着。
宗守意念,顿时一阵恍惚。一个刹那之后,才从失神中惊醒。
有些不敢置信的,用意念挥动着那些信愿之力。
这就是神明信愿之力?当真不敢思议。
感觉只需在这苍灵界中,自己就可无所不能,力量也可源源不绝,不用担心后继无力。
自己此前领悟的所有神通,所有大法,似乎都已可轻松至极的施展出来。
“此时只需铸成舍利法相,就可借助此间亿兆信愿,证就无量终始佛位,直证神阶,佛门菩萨果位!且是佛门中,至高无上的金刚不坏渡厄金身——”
传说这门神通一旦成就,不但身如仙器,有不坏之体。
更能无尽再生,只需舍利不灭,肉身就是无止境的恢复。
再怎么重的伤势,也不伤及根本。仅仅逊色,那些至境强者的不死不灭之体。
宗守却强行压抑,抵御着这一步登天的诱惑。只是尽力以魂念,操纵着这浩瀚无边的力量。
再次睁开眼,宗守眸子里是寒芒略现,漠然的看向了对面。
若是那燃髓血灵不曾发作,此人在他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不值一哂。
而此时此刻,也同样弹指可灭!
恰见那陆希辰,又信手一挥剑,使那漫天剑光,冲卷而下。
第八六六章 唯一之愿
“我这门剑阵,名唤焚虚无妄剑阵,发源自上古器修,乃是我陆家所传第十等圣灵秘典之一。今日尔能有幸死在这剑阵之下,可感荣幸才是——”
一枚枚的细小剑影,随着陆希辰话音冲落。
千万余口剑影,就如一条滔滔大河,从上空那巨大漩涡中坠下,
刚至半途,就燃起了无数的白焰,弥天盖地,声势滔天。
净音脸上血色褪尽,猛地踏前一步,刚想要护在宗守身前,就被那陆希辰的强绝意念,压得动弹不得。
宗守则冷声一笑,身中的光线,忽然开始扭曲。
一边是渐渐暗淡,另一边却是明亮无比。
右手食指轻弹,便欲将眼前这不知死活的烦人东西,一击而灭。
只是下一刻,就听得不远处一声冷喝:“住手!陆希辰,你若敢在我这里杀人。贫尼哪怕是玉石俱焚,也要求一个公道。”
那陆希辰的剑势竟是一窒,所有飞剑,顿时都停在了半空。
几人循声望去,便只见那晓月禅师,正脸色阴沉,从山崖下踏步行来。
目光有如刀锋一般,注视着青甲男子:“我这水月庵,乃是府主亲口许诺才得以建成。辟居世外,不传佛法,不受香火,也不曾参与世俗纷争。二十年从来都是循规滔距,不曾逾越。你陆希辰今日在此行凶,难道是要违当年之约么?”
那陆希辰眉头紧皱,随后又舒展开来。看着净音,冷然讥哂道:“当年府主答应你建这寺庵,乃是另有用意。可不是为让你窝藏我炎天府重犯与这等来历不明之人——”
“你是指净音?如此说来,今日尔借口搜寻那位炎天府重犯,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她?”
晓月气势,不减反盛,再踏前数步:“净音她数日前已然出家,跳出世俗之外,与阑家再无关联。府主也曾有诺,只需我水月庵之人,不曾违矩。就不得以刀兵加身,以世规束缚!陆希辰你那些邪念,还是趁早收起为好。”
那陆希辰闻言却一笑:“出家之后,就跳出世俗,与阑家再无关联,这是你定的规矩?我今日就定要将她带走,你待如何?”
晓月的面色,这才一变。而后合十一礼,神情冷凝如冰:“十日之后,便是约定交付孩童之期。若施主定要如此,贫尼只能违约。那时就请阁下,自己给府主一个交代——”
陆希辰的脸上,顿时忽青忽白。用渴望不甘的眼神,死死盯着净音。
而后又目视着宗守,目里是杀机闪烁。
他心有顾忌,奈何不得这两个女尼。可眼前这人,杀了却是无妨。
只是那晓月,随后又开口:“此人与晓月师门,渊源颇深。你若敢动他分毫,贫尼一样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那陆希辰双眼微眯,最后是一声冷哼:“罢了,十日是么?你也只能护住他们十日而已。我陆希辰等得起,那时且看你还何能为——”
话罢之后,就冷冷的一拂袖,扬长而去。
宗守眉头轻挑,却到底还是收起了魂念。
这些愿力,能不动用,还是不用为佳。
而待得此人身影,远远离去。就听那净音,容颜凄苦的一叹:“让施主受惊了!说来可笑,今日我水月庵保全,却竟是因当年与那天炎府主之约。天炎府每年都会挑选资质绝佳,胎中受过陆家秘法禁术的孕妇,交由我水月庵照拂,使她们能平安生产。今日虽侥幸能拖延些时日,可这心内,实在是愧疚难安。晓月罪孽深重,数十年内,无一日不被良心折磨——”
宗守一怔,看向了山下。忖道怪不得,这寺庵中,会有这么多怀孕女人。
平安生产,然后孩儿都被那天炎府取去,抽取先天火元髓么?
如此说来,这晓月却也是可杀。
那净音却不忿的开口道:“师尊何需如此自苦?你当初也是逼不得已。二十载前四处悬壶济世,普济众生,救了不知多少人?那陆天炎以数百万人性命威胁,师尊才不得不如此。能护住这一方三千里地域平安,师尊该是功德无量——”
晓月神情却依然黯淡,摇头不语。
宗守却懒得再听,其中或有缘由,不过非是他所愿知晓,也本与他无关。
只暗暗奇怪,这个陆希辰,居然未认出他来。
那陆家血脉,确实是被他以愿力压制了不错,身上也没有了白焰缠身。
然则这相貌,总不会错吧?
那陆无双与炎天府,在此界中四处搜寻,难道就不曾把他模样,告诉底下之人知晓。
且方才这人,在陆家的地位似乎不低。统辖两千六阶道兵,在炎天府内,该是执掌大权之人,为何也是不知?
宗守正觉奇怪,忽然心中一动,看向了山下。
只见有不少甲士,都手执着图卷,正对庵外的信众,一一辨认识别。
宗守随手一招,悄无声息,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将一张图卷,取在手里。
只看了一眼,就哑然失笑。
这图卷中果然是他的相貌,且无论哪个部位。眉眼鼻耳,都是分毫无差。
然而注目看,却有种怪异无比的感觉。印象完全错乱,似是而非。
明明这画丝毫无错,却偏偏是辨不出他真正容颜,记忆也是一片混乱。
若是看得久了,更会有种耳晕目眩之感。
“错乱之法么,原来如此。莫非是那炎天府主——”
陆无双只恨他不死,断然不会在这画上,做什么手脚。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位炎天府主了。
看来那一位,在陆家内也不是人见人爱。陆家在此界之主,似乎也很是不愿,可以早早事了回归。
宗守摇了摇头,把手中这画卷,又还了回去。而后眼中闪着微光,看着远处天际:“净音,你若定能完成一件愿望,最想要的是什么?”
那净音一愕,先是只觉荒唐。随即就又见宗守的神情,竟是异常的凝重。
于是下意识的便欲开口说,想要无量终始佛能降临此世。可临到嘴边,却又改口:“净音只求,我苍灵界所有女子,都不会再因先天火元髓之故,有丧子之痛——
第八六七章 天炎府主
苍灵界所有女子,都不会再因先天火元髓之故,有丧子之痛?
宗守神情一阵默默,到底还是被牵扯了进来。
也罢,自己以此界愿力炼体,多多少少也沾了些因果。
为此界之人做点事,就当是偿还。也可以偿净音所愿,偿了救命恩德。
若有所思的,再看了山崖下,那座寺庵一眼。
这些孕妇,似乎是分批次的送来,也的确有部分,在这几日就要生产。
前时不觉,此刻细细查探,才发觉情形确有些不对。
这些女人体内,确实被施了秘术。使胎儿成长时,时时刻刻,都在掠夺着母体生机。降生之后,不但会极其强壮健康,那先天火元髓,也将异常的精纯。
只是此法虽妙,却也有一处不妥。
那就是一旦控制不当,母体会首先承受不住,虚弱而死。
这大约便是那天炎府,将这些孕妇,交由晓月照拂之因。
“便是那些兽类畜牲,也不会做出如此残酷之事——”
嘿然冷笑,宗守收回了视线。接着是自顾自,转动着轮椅,返回到崖上那唯一的小屋之内。
“孤需闭关十日,最好莫来扰我!”
也不顾晓月净音,那惊愕的视线。宗守大袖一挥,几是枚灵石洒出,分布四方,就将这茅草小屋,与外界彻底隔绝。也把晓月的视线与神念,彻底屏蔽在外。
而后心念一引,整整三十七口御道龙牙飞剑,现在了他的眼前。
宗守目光所注,恰是正中央处,那一口散发着点点的星光的白色飞剑。
这是他参照十绝御道绝灭阵图,炼制出的第一口仙器级别的剑器。
其实严格来说,不能算是仙器。此剑只能依托剑阵,才能运转,无法单独使用。
故此只短短数日时光,宗守就能将之炼成。
心中却依然是觉兴奋不已,此剑一成,他的这套剑阵,就是真正有了核心。
事实也是如此,一当此剑融入到剑阵之中。这整套十绝御道绝灭剑阵,就又有了变化。
之前那八口剑,只是使这剑阵有了自己的骨骼,支撑起了血肉。
而这口剑,却让另三十六口剑,真正有了自己灵魂!
虽非剑灵,感觉却更有胜之!
“威能当可增近倍!仅仅只是这套剑阵,无需我来御使。仙阶之中,就当少有敌手——”
宗守仍未有机会试演此阵,却能大致猜测出来。更隐隐有种明悟,只需再有四口同样等阶的仙剑加入,这套剑阵中,就可有完整的器魂产生。
“不对,不是产生,而是复活!当年上古之时的十绝御道绝灭剑阵器魂,以此为依托,再现于世。好生高妙的剑阵——”
宗守倒吸了一口寒气,眼中现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若非是确证,即便器魂复活再生,也与他神念牵连,与上古那人再无有关系。他多半就会把这套剑阵立时放弃。
不过,若真如此,他说不定能够寻得,上古那套完整剑阵中,其余的剑器下落——
也特殊的手法与灵材血祭,效果不下于他自己亲手所炼之剑。
虽是繁琐,且也需不少珍惜灵材。却总比他自己,重炼一口强些。
随即又摇了摇头,这件事距离他,仍旧极其遥远。
“这套剑阵,若能真正完成。说不定,也能与羲子师尊陨落封印之前,所炼之苍生剑阵,并驾齐驱——”
宗守又把那心像虚空中的星辰道种招出,此时已整整六十四枚,缠绕在他身周左右。
而后直接把那诸多仙石中储存的海量灵能,灌入到宙极命世书中。
此时他真力神念,都无法动用,自然再不可能分神去炼剑。
此时要做的,就是在这十日,也就是百天左右的时光中。
把整套剑阵做一番微调,使剑阵能更为完善。御使之时,也更随心所欲。
然后就是这是星辰道种,百日之内,再增八枚,达到七十二地煞数目。
那时他的根基,将是无与伦比的牢固,
虽不能如天境巅峰渡劫之时,一举踏入灵境后期。
却也能在仙阶修者中,无有对手——
也分外期待起来,与陆无双一战之间的胜负。
“被追杀了整整数月之久,这口闷气需得全数还回,才算惬意——”
宗守接着又心念一动,微有些惊讶的,看向了自己袖内。
“伤就好了?好快!”
随手一抖,就是一道蓝光,从他袖中飞出。正是当日硬当那陆无双的枪势,身受轻创的碧火玄龟。居然身躯收缩,化作一只小龟,得意的在他面前飞腾。
“能大能小,法天象地,如此说来,是已晋阶了?”
在那乌龟壳上一敲,宗守就忖道果然。
这个家伙,确已是仙境中期。被陆无双追杀,这家伙也与其战了数场。
似乎是感悟到了什么,居然一举冲入中期。
除此之外,这头乌龟体内的愿力,也已消失不见。
应该是已经被其消化,用来强化身躯。
而那龟壳,也在发光。这神境玄武之壳,应该是已被它,彻底的炼化。
这东西可比拟顶尖仙器,之前与陆无双战。即便被那银枪,刺在身上,也是毫发无损。只碧火玄龟的本体脆弱了些,被轻微震伤而已。
宗守不禁啧啧称奇,这乌龟倒是颇有几分神异。渡劫不过一载,修为居然就又有了进展,没被小金晗曦几个趁机追上。
即便论真实战力,也颇是不凡。
宗守心中,也对灵兽袋中沉睡的另几个小东西,愈发的期待起来。
那燃髓血灵术,固然使他痛苦不堪,几次欲放弃抵抗,就这么死去。却也同样使他受益不浅——
心念感应,晗曦是天生异种也就罢了,小金啸日与雷霆翼龙,却只会比他收益更多。
真不知苏醒之后,会成长到何等地步?
“正好,可以替孤护法——”
碧火玄龟的醒来,使宗守更是放心。直接闭目,冥思入定,
有此兽护身,哪怕是那陆无双亲自。一时半刻,也奈何不得它。
踏入仙境中期之后,就更是如此!
※※※※
所谓天炎府,建在苍灵界最高的一处高峰之上。
高七万三百四十三丈,在可俯视众生。山巅之上,更有一片火云缠绕,弥漫万里。
不过当陆希辰,踏入天炎府门之时,却有一股寒凉之气扑面而来。温度适中,恰好合适。
陆家之人,虽善于御火。却也不会喜欢,时时与炎火为主,呆在火焰之中。
不用人通报,陆希辰就直趋中庭。跨过几个院落之后,就到了一处园内。
小心翼翼的四下看了一眼,目光就定在这园内中央处。
只见那处两人,正是隔着石桌对座。
其中一位,就是这天炎府的主人,他的主君陆炎天。
另一人身份也非同小可,陆家三十七位储君少主之一,焚空仙庭三品督军陆无双。
论及身份地位,更在一方界主的陆炎天之上。
旁边还有不少下人,正同样小心的侍候。
最引人注目的,是不远处的湖泊。只见一头身长千丈,浑身赤麟,宛如蛇一般的火焰巨兽,盘卷据立在湖中。
虽是火兽,却似乎更性喜呆在水中。
自陆希辰进来,那一双竖瞳,却冷冷瞪视着过来。那目光,就仿佛是在打量食物一般。
陆希辰是冷汗涔涔,这是陆炎天的护驾灵兽,名为鲛蛇。
乃是天生异种,性喜杀戮。
虽只有这么一只,却足可抵得寻常千百头护驾。
只仙境后期,需要神境修士,都未必是其对手。
此刻哪怕明知此兽,有陆天炎控制,不会对他怎样,也觉是心惊胆战。
“你方才,可是去了那水月庵?”
声音淡淡,出自那石桌一侧。也使陆希辰,心神蓦地一醒。
“正是!是为寻那宗守,不久前有人曾在水月庵附近,目睹过一团白光降下。故此心疑——”
“是为寻那叫净音的女人吧?事隔几年,还是念念不忘。”
那陆天炎三十岁许,一身文衫,气质儒雅。
“对此女痴恋到这等程度,居然就把我陆天炎定下的规矩,都置之度外!”
陆希辰是胸背湿透,深深一礼:“希辰行事,循规蹈矩,绝不敢误府主大事。”
“你若是误了,现下也不会活着。我知你痴恋那女人,也有意成全。不过却需一切都了结再说,在此之前,不得节外生枝你可明白?”
见陆希辰温驯的躬身应是,那陆天炎淡淡一笑,接着又问:“你既然已去了,那么看那边情形如何?”
闻得此言,陆希辰顿时心神一松,再次一礼。
“晓月禅师医术,似乎又有不少进展。我观这一期,那二百余人,都气色不错——”
那陆炎天眼神一亮,把手中之酒,仰头一饮而尽。
“当浮一大白!”
不用吩咐,就有一群侍者行至。当先几人,各自托着一一托盘,到陆天炎身旁。
在托盘上竟都是赤裸的小儿,都在酣睡,不哭不闹。
陆天炎随手一点,将其中一个小儿的眉心洞穿。
片刻之后,就从内取出一滴火红色的液体,吞入口中。